她随手拨了拨，难得心里宁静下来，右手支着脑袋，就靠在沙发的椅背上看着光影流转。整个房间都是纯正的英文，配合着电影的光效，伴奏，以及里面的人物，风景，赏心悦目。
她坐在沙发上，正对着空调口，凉风习习。桌边是一个盆栽，很小的一株植物，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绿油油的，上面的泥土上还放置了几块鹅卵石。
没过多久，外面的声音便停歇了下来。秦暖阳看得专心，并没有听见。只后来听见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这才发觉外面已经好久没有动静了。
正是早期在国内影响很大的电影大片，还是原声字幕。
她刚想站起身出去看看，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她换了几个台没找到喜欢的，便调到了电影频道。
唐泽宸手里拿着杯牛奶，缓步走了过来，把牛奶放在她面前的桌几上，这才回到桌前。
实在有些无趣，她索性开了电视看节目。正是周末黄金时间，有一小半的电视台都在放综艺节目。
电脑因为长时间没用，已经黑屏了。他拉开椅子坐下，晃了一下鼠标。
沈默哲应该是知道她的身份，能照顾的地方对她颇为照顾，但从未有过逾距，是以，秦暖阳对谁都不亲近，但对沈默哲却是客客气气，敬重三分。
秦暖阳顺着看过去，见他点开邮箱，发了封邮件之后，便顺手关机。“牛奶趁热喝，别发呆。”
相处下来，不得不更赞同圈内对沈默哲一致的评价：在圈内不与人为恶，处之淡然，没有大牌架子，是资格很老，又人品工作能力俱佳的典范。
秦暖阳这才端过杯子，掌心一片温热。等凉了些，她这才抿了几口，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她不喜欢喝纯牛奶，这次是甜的……
她和沈默哲也已经合作了好几次，第一次合作时她的身份只是他的师妹，让他提携出道。第二次是一起拍广告，再后来就是合作了李傲导演的《盛世京华》，以及这次的的电影。
合上电脑，唐泽宸走过来。坐在她身旁陪她看电视，电影正在播放的是男女主角煽情的片段，虽然房间里灯火通明，可秦暖阳还是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起初并没有大红大紫，直到二十多岁长开了之后，加上星光公关团队的运作一炮而红，一直到现在，热度依然没有减退。星光一直都是力捧他的，有资源能合作，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你喜欢《明天》？”他侧头看了她一眼，拿过她手边的遥控板调节了一下音量。
现在看来，合作方之一，就是沈默哲。不过想来也能理解，他出道早，四岁便有电视和电影作品，十五岁的时候签约了星光。
“嗯，喜欢。但错过了去影院欣赏的机会，后来看见的版本是中文翻译的，总感觉味道不对。”
但具体是什么合作，秦昭阳没说，她也没有问。
“我有原版的碟子。”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手指搭在扶手上敲了敲，“你要是想去影院看，改天我带你过去。”
之前还在家的时候，听秦昭阳提起过，唐泽宸引了一笔资金到星光公司谈合作，除了她的代言合约之外，还和星光的其他艺人捆绑合作。
秦暖阳愣了一下，半晌才理解他的意思：“我没有那么深的执念，你借我看看碟子就好了。”
外头的说话声不大不小，正好她能听见，却因为距离有些远，内容并听不太真切。
“你喜欢就不要紧。”唐泽宸下意识想摸烟，手指刚碰到烟盒，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又收回手来。
秦暖阳点点头，等他合上门离开，这才坐下开始上网。不过她对电脑一向没有兴趣，上了网页的微博回了几条评论之后，发现自己竟然无事可做了。
秦暖阳察觉到他的这个动作，囧了一下：“……你要是想抽烟的话，我不介意的。”
唐泽宸走到桌旁，拉开椅子，微俯下身替她开好电脑：“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
唐泽宸却突然笑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里笑意浓郁：“让我立刻戒掉我还做不到，但在你面前我能抑制住……”顿了顿，他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不然也不会等到今天。”
他住的房间是总统套房，里面该有的设备都有，一应俱全。房间里已经开了空调，温度适宜。屋内整整齐齐的，只有沙发上摆了一个小型的行李包。
秦暖阳一边想着，总爱暗示逗她的毛病一点都没有改进，一边装作听不懂地“嗯”了一声，为了真实性，面上的表情更是一派纯情无辜。
他顺手推开门，按下门边的电灯开关。
唐泽宸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却没再多说什么。
秦暖阳觉得有些不太妥当，但一抬头，看见他目光灼灼，一片坦荡的看着自己，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着酒店里一个电视看着一部原声的电影，偶尔讨论下情节和台词，就这么自然又……和谐？的度过了一个多小时。
唐泽宸对着沈默哲和助理说了声“稍等”，起身走过来：“那去我房间。”
秦暖阳突然找不出对两个人相处模式的形容词来。
秦暖阳见他们都有公事要谈，也不好搀和进去，思忖片刻还是问道：“有没有多余的房间，我去玩会电脑。”
起码到现在，两个人的气氛还算不错，没让她觉得有什么不适。虽然她对唐泽宸这种本性带着掠夺的男人居然就这么放纵她先去习惯两个人的身份转变，表示了一定的……
唐泽宸面上波澜不惊，很自然地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等我一下，我和沈先生的事情还差一点就谈完了。”
她挫败地发现自己一时词穷，又找不出形容词了。
秦暖阳来了之后，最有自觉的就是唐泽宸的助理，立刻挪开自家老板身旁的最佳位置，抱着电脑坐到了沈默哲的身边。
疑惑？赞同？
她“啊”了一声，回过神来，面色无异地走进来，对沈默哲笑了笑，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对方怎么都会误会，索性不说。
都不太能表达她的受宠若惊。
“暖阳。”他叫她的名字。
正想着，唐泽宸的手机一阵震动，他拿出来看了眼，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等铃声响第二遍的时候，这才不紧不慢地接起。
听见门口匆促的动静，三个男人都抬起头看了过来，看得秦暖阳都不好意思起来，愣是站在门口没进来。
“秦总这么晚还来电问候，真是爱岗敬业。”
房间里不止唐泽宸一个人，除了他本人，以及助理之外，还有……沈默哲。
秦暖阳的耳朵立刻就竖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直接开门进去了。
唐泽宸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遥控板递给她，不轻不重地说道：“暖阳，把声音调低点。”
她握着房卡，站在门口思想斗争了半天，刚想打退堂鼓，就听见走廊的另一侧传来开门的声音。
秦暖阳“哦”了一声，刚接过遥控板立刻察觉到什么，顿时石化了……暴、露、了！
整条走廊安安静静的，她的高跟鞋踩在上面，也被柔软的地毯消融无声。
唐泽宸却恍若不知一般，唇角勾起个淡淡的弧度来，一本正经地谈着公事：“我刚才和沈默哲谈过了，没有问题的话，过几天就能签合同。”
她回房卸了妆，又洗了个澡之后，这才拿着房卡去楼上。
秦昭阳却没有心思跟他谈公事，一双黑眸冷冷地一眯，抬腕看了眼时间，咬牙切齿：“暖阳跟你在一起？”
秦暖阳：“……”还是让米雅闭嘴好了。
唐泽宸看了眼还处在石化状态中的秦暖阳，轻轻地笑了笑：“是啊，秦总有什么话要我替你带到吗？”
“哦，秦夫人还说，她支持恋爱自由，不反对以拿红本本为前提的婚前同居……”
“……还轮不到你来帮我带话！”秦昭阳怒极，但片刻又冷静下来，“唐先生上次在我这里做的保证，我可是录音录了下来，相信唐先生应该不会知道‘言而无信’和‘逾距’这两个词怎么写。”
“我母亲还说什么？”
秦暖阳已经回过神来了，看见唐泽宸唇边噙着的那抹人畜无害的淡然笑容时，隐隐觉得不妙。
秦暖阳知道她的为人，自然知道她自有分寸，就算是拿点小利润，也是只拿自己该拿的。所以对她投诚唐泽宸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不料，这其中还有她的……母上大人的功劳。
唐泽宸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握住她的，手指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帮她按着音量键调低了声音，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秦总还惦记着这个啊？”
米雅生怕她当真，立刻解释道：“秦小姐，我对你绝对忠心！是秦夫人说我工资那么低，有本事捞就多捞点养老本，她站在我这边！”
早前过了一招秦昭阳完败之后，便总结得出，和唐泽宸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是不能讲究的。对战过程当中更是不能有丝毫的退缩，这样太容易被他抓到回击的把柄，当下便回道：“唐先生的把柄就在我手里，不利用一下都对不起自己。”
她接过房卡看了眼房间号，这才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不信唐泽宸没给你好处。”
唐泽宸却似根本没听见他的威胁，眉目依然还是淡淡的，并无波澜：“所以秦总这么晚了还亲切致电就为了时刻提醒我惦记着这回事？”
“但我没法拒绝唐先生啊……我要被吓哭了。”
秦昭阳笑了笑，一字一句道：“当然不是，只是突然觉得这件事有些棘手，适合当面再谈。不如，我们明天见了面再说。那里山清水秀，我向往很久了。”
秦暖阳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唐泽宸眉头一皱，不悦了……几日不见，未来的大舅子长进了。
一直到周围都没有人了，米雅才抖着手把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房卡递给她，欲哭无泪：“秦总说了，我要是帮你暗度陈仓，不止年终奖没有，还要连签三年的卖身契……”
挂断电话，他目光沉沉地盯着渐渐暗淡下去的手机屏幕。许久，才笑了起来。
等唐泽宸走后，她更加镇定地替暖阳收拾了东西，和她一起回房间。
《明天》里的主角正在黑夜里相拥，原本就降低了音量，此刻安静轻柔的伴奏音乐下，更显得房间里一片安静，连空调风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米雅昨晚就看见唐泽宸了，知道他也在这家酒店里，所以今天看见他时虽然意外，但不至于手足无措，面上格外淡定。
秦暖阳问道：“我哥哥说什么？”
秦暖阳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在这方面，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他大概明天会来一趟。”他转头看了她一眼，从她手里拿过遥控板，重新调高了声音，“困不困？不困的话看完我再送你下去。”
片场渐渐有人认出他来，他也没有理会，视线从她的身上掠过，淡淡地点了下头，转身带着助理走了。
“过来？”秦暖阳略有些疑惑。
唐泽宸还站在原地，站姿很随意，却依然让人觉得这个名动A市，风姿卓越的男人，的确不虚担此名。
“恩，公事……”说着，似乎是想起什么，挪了挪身子，靠得她近了些，“你过来我看看。”
秦暖阳一愣，转头看过去。
秦暖阳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沈默哲倒是不以为意，笑着提醒了一句：“唐先生来了。”
唐泽宸手指微微抬起她的下巴，很认真地看了看她的眼睛，“我看过剧本，还记得要求是面带泪珠，小声啜泣。虽然说演员可以自由发挥，你发挥得也太自由了。”
秦暖阳这才回过神，接过沈默哲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刚才被灯晃了眼睛。”
“……”秦暖阳默了默才解释道：“入戏深，难免……”
导演还是颇愉悦地喊了“Cut！”随即挥了挥手，站起身笑道：“今晚就这样，收工了。”
“我要是欺负你的话，你会不会也这么对我哭？”唐泽宸收回手指，顺手把就放在她手边，不小心就会碰倒的空杯子放置到另一边的桌台上。
沈默哲忘词了。
“那你为什么要欺负我？”秦暖阳不解。
说完之后便是一段沉默……
唐泽宸动作一顿，突然转眼专注地看着她，片刻，才压低了声音认真道：“有时候，你会让我忍不住想欺负你。比如这样……”
她的声音很好听，带了点鼻音，隐约有了一丝娇憨，清透婉转。
他又欺身上前，不经意地偏头亲了她一下，唇落在她的唇上，很温润的触碰，随即很快又分开。
秦暖阳没收住，但也没听见导演喊停，立刻接着台词念了下去，其中一句便是：“万发缘生，皆系缘分。”
秦暖阳愣了一下，一双眸子泛起湿漉漉的雾气，衬得那双眼睛漆黑如黑曜石，清透又澈亮。此刻，那双眼里带着一丝迷茫，一丝恼羞成怒，百转千回，勾人心魂。
不过他实在是引人注目，那么低调地过来，还是引得身边的人注意过来。他却视若无睹，一双眸子如墨一般，黑得浓郁。
唐泽宸喉结滚动，抑制不住想吻她的冲动，刚俯低身子，秦暖阳却抬手抵住他的唇，指尖有些凉，手指纤细，触在他温热的唇上。
他微微皱了眉，就隔着那么多人站在人群中看着她。
他心头一动，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那唇线微微漾开，在她的指尖下，能一一感知。
眼圈红红的，微微抿着唇，一副倔强隐忍又柔软的模样。
秦暖阳很正经地抬了抬下巴，义正言辞：“你那样是欺负我，那我这样就是欺负你。”
起先离得远只知道她在和沈默哲对戏，走得近了，才发现她是在哭。
唐泽宸缓缓收起那丝笑意，抬手握住她的指尖合在了自己的掌心里，一字一句分外认真地告诉她：“没用的。”
唐泽宸和助理刚到这里就看见剧组在拍戏，原本正想悄无声息地上楼，可随意一瞥看见秦暖阳的身影时，顿时改变了主意。
一时也不知道他说的“没用的”是指欺负不了他，还是这招对他无效……
剧本上写的是面带泪珠，小声啜泣。秦暖阳却没忍住，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连串的滚落下来，眼圈红得沈默哲都有些愣住了。
秦暖阳想了半天，觉得两者兼有可能。
秦暖阳被他带着入戏，真的从他的话里觉得叶长安委屈，明明心里头难受，面上却强忍着表现出平静，本来还哭不出来，后来急了，又正好被强烈的灯光刺了眼睛，眼睛一酸，眼泪自然就掉了下来。
气氛突然便有些暧昧起来，她的手被他纳在掌心里，有些干燥，有些发烫。刚想抽回来，他却更紧的握住。
沈默哲态度敬业，机位一就位他立刻就入了戏，表情冷漠，声色皆厉。
这力道颇大，她愣怔间，抬头去看他。
喝完绿豆汤，她又拿起剧本看了看，导演过来讲戏，看她已经有了情绪，忙不迭地喊了开始。
唐泽宸已经开始很认真地看着电视，只留给她一个侧脸，只不过唇角微微扬起，似乎颇有些得逞的愉悦。
这家伙短袖短裤，凉快得不止一点啊……
“《明天》里我最喜欢的一句台词就是‘Youaremywholeworld’。”他声音淡淡的，目光却专注，那光影在他的眼底都能清晰可见。
“就是看到台词有些感概而已。”她看了米雅一眼，羡慕的不行。
秦暖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正是当初自己心心念念不忘的场景，而这句台词就是出自于这里。
米雅随手翻了翻剧本：“你刚才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除了一堆字，什么也没看见啊。”
一场没有明天的感情里，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味道不错。”
《明天》里男主的配音声音温润，低醇，念出这句台词的时候就那样打动了她，以至于她一直印象深刻。
秦暖阳小口抿了几口，那绿豆汤甜味浓厚，有些发腻，不过冰镇过后又有一丝清凉。里面掺了百合，带了一丝清香，软糯。
“我也喜欢。”她的注意力终于从相握的两只手上转移了开来，专注地看着电影的结局，“所以觉得女主角死掉的时候，对男主角是最残忍的结局。”
米雅拿了绿豆汤回来，就看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她把剧本从秦暖阳的手中抽走，见她回过神来，递过绿豆汤给她。“快点解解暑，我现在看见你就觉得自己也好热。”
“但却是女主觉得最好的方式。”他侧头看了她一眼，“这部影片斩获了那么多国际大奖，不止是情节处理，最大的亮点便是最后的结局。它满足了所有人的幻想，又留了遗憾和空间。”
如今她的心里也有了这样一个人，隐秘，又珍贵。
秦暖阳点点头，心里却暗自腹诽：难道又要一直讨论电影了么……
无论是哪个女人的心里，都有一段隐秘而珍贵的感情，也许是两情相悦，也许是不明心事的暗恋，也许求而不得，也许擦肩而过……
正这么想着，唐泽宸话题一转，问道：“所以你觉得我投资《夜长安》是不是稳赚不赔？”
当初接这部戏时，初衷并非因为它是大制作，也无关它是小说改编，拥有一定庞大的读者群做基础，更主观的原因是剧本打动了她。
秦暖阳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慢了半拍，“你要投资《夜长安》？”
原著的小说其实就在她房间的行李箱里，她几次想过打开，却始终犹豫。好像翻开书就真的能看见了那个世界清透隐忍的叶长安，在乱世之中坚强独立的活着，如烈火玫瑰。
唐泽宸“嗯”了一声，纠正道：“已经投资了。”
她不太懂，是用情多深，才能甘愿赔上自己的性命去护另一个人周全。
“……为什么？”
也因为这样事不关已，对谁都冷淡，最后却因为爱情，奋不顾身做了七皇子皇图霸业的垫脚石时，给她的感触才格外的深刻。
秦暖阳还记得那一次米雅说邀请了他一起走红毯，他答应了，回头就去投资，让这次红毯走得名正言顺。
就是这样的性格误导了七皇子，在此后他们的婚姻当中，成了一个定时的炸弹。
这一次她依然觉得，他的决定和她息息相关。
叶长安在这部戏里始终隐忍，大度。她性子本就清冷，待人待物也总是冷冷清清，从不热络，但也不会失礼。
唐泽宸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前几年就有计划涉足娱乐行业不过一直没有实现的契机，现在有了。”
她背着背着不免有些走神，想起第一次看完整个剧本时的感受，心里还真的难受了起来。
所以……她就是那个契机么？
不远处的山林没有灯光，此刻一片沉寂，风一吹过，那树枝就左右摇曳起来，树影婆娑。
她不说话，他便又补充道：“出于市场考虑，《夜长安》的投资虽然有风险，但富贵一向险中求，这点风险并不算什么。毕竟男主演人气一直不减，女主演人气稳定上升，黑马之姿。”
但当这种拗口的台词和哭戏结合在一起，秦暖阳不免就有些头疼了起来。
“再者，出于私人因素考虑……这次投资势在必得。”
在《夜长安，浮世乱》里，七皇子是信佛之人，所以里面有大段的台词都是引用佛经。有些句子读起来很拗口，但念出来的效果却格外不错。
出于私人因素考虑……出于私人因素……私人因素……
在秦暖阳的印象里，哭戏可比床戏难多了，床戏能借位，主导的人又是男主角，而男人在这方面一向是本能。不过她至今还没有拍过床戏，不知道这个总结是不是准确……
秦暖阳觉得此刻没有比装死更好的技能了。
今晚的夜戏，也是她在《夜长安，浮世乱》这部戏里的第一场哭戏。为了不拖进度，她从刚才开始一直在酝酿情绪。
隔日一大早，剧组刚开工，一辆低调的豪车缓缓驶了过来，就停在酒店门口，片场的不远处。
秦暖阳正在被台词，闻言点点头，等她走了，拿起剧本背台词。
秦暖阳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刚想移开视线，触及到那辆车的车牌号时怎么都移不开视线了。
米雅看她实在热得厉害，便去酒店给她弄点冰镇的绿豆汤解暑。
一旁的何辛醇“咦”了一声，看了眼秦暖阳，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没过多久，天边那轮弯月也被厚厚的云层遮挡住，连微薄清冷的月光都隐在云层之下，风雨欲来。
没过多久，酒店内走出一个人来，步子不紧不慢，慵懒又随意，走到了车前就停着不走了。
米雅在一边给她摇着扇子，可即使这样，她还是在不停的出汗，过不了多久就要补一次妆。
秦暖阳知道车里是谁，面上淡淡的毫无异色，连何辛醇那暗示性的笑容也只当做是看不见，自顾自地背台词。
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哪怕是夜风时不时地拂过，都无法缓解。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默哲走过来，单独叫了她一起回酒店。
天气阴沉沉的，沉黑如墨的天空上卷着大片大片压得低低的黑云，正缓慢地掠过头顶那片天空，一路往西而去。
等到酒店的房间时，才发现来得不止秦昭阳，还有苏晓晨。
秦暖阳坐在休息的椅子上，很专注地背着台词。
她面前摆着喝了一大半的饮料，以及都消灭了大半的一桶爆米花，一碟子玉米饼，一大杯红豆汤。
晚上的时候，导演临时加了一场戏，片场重新布置，灯光师和道具师又开始忙得不可开交。
但即使这样，这位大小姐还是不太满足，面上神色略有些不耐烦，看见她进来，眉头这才舒展开，朝她招了招手：“暖阳来我这。”
米雅：“……”
秦暖阳原本正往唐泽宸那走的步子顿时停住，目光在秦昭阳和唐泽宸中间转悠了一下，触及到秦昭阳那沉郁的双眸时，还是心虚地往苏晓晨旁边走。
秦暖阳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总结道：“还真没看出来你就这么点出息……”
沈默哲绅士风度十足地替她拉开了椅子，等她坐下这才隔开一个位置坐在了唐泽宸的身旁。
“我知道你又想说内涵了……但等人家发现你的内涵之前可不是得先看脸！”说着，她捏了一把自己的脸，颇有些愁眉苦脸，“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看，拿代言合约，谈工作合同绝对手到擒来。”
唐泽宸就坐在秦昭阳的右侧，和秦暖阳面对面。与秦昭阳的桌面前只放置着两杯纯净水，几份文件夹，显然是一直在谈公事。
秦暖阳顿时笑了起来，转头看了她一眼，很不客气地夹了一个包子进自己的碗里：“我就身材和脸能和别人比？”
她和沈默哲进来之后，文件就已经收了起来，点餐上菜。
米雅见她面色淡淡的，也看不出在想什么，把手边的包子往她面前推了推：“你放心，唐先生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我跟你说啊，就算不看脸，你的身材也是完胜许雅淑的。”
这期间，秦昭阳除了问一句她的近况，并没有多说，倒是和唐泽宸，沈默哲聊公事聊得格外投入。
距离隔得有些远，不太看得清。
苏晓晨把零嘴都分了一半给她，随即又详细地点评了一遍美味程度以及刚才想点被秦昭阳拦下的菜单名字这才安静下来。
她们的讨论声越来越大之后，秦暖阳也偏头看过去一眼，酒店wifi状态下，一位女工作人员正拿着平板实时播报。
苏晓晨喜欢吃虾仁，秦昭阳给她点了两份，一份下饭，一份养眼……
许雅淑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原本一副“得道升天”息影待产的状态，今早却出现在一部新戏的片场准备开工。
秦暖阳刚想去夹，便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道：“海鲜暂时不能吃。”
邻桌的同样是剧组里的工作人员，正凑在一起对今早的娱乐新闻品头论足。
她刚伸出去的筷子顿时停在半空不上不下。
秦暖阳此刻就坐在这片阳光里，叼着吸管漫不经心地喝着她的牛奶，望着下面热火朝天的片场静静地出神。
秦昭阳看了眼唐泽宸，冷哼了一声：“暖阳喜欢，怎么就不能吃了？”
酒店的餐厅窗明几净，有大半的桌椅临窗而设，阳光就从窗户里透进来，洒了一地。
唐泽宸指尖点着转盘把口味清淡的玉米排骨汤转到她的面前：“她手受伤了，还在结痂，所以海鲜要忌口。先喝点汤暖暖胃，再吃饭。”
第二天一早，秦暖阳便和米雅一起出现在酒店的餐厅里。
前面那句是解释给秦昭阳听的，后半句是直接和她说的。
再过七个小时，将又是一轮暖阳，倾城而出。
“手受伤了？”秦昭阳眉目一沉，隐隐就有一股戾气，转向暖阳时，不自觉地便放柔了些许：“伤到哪了？”
编辑好短信内容之后，他沉默地看了一会，按了发送。
秦暖阳有些不自然地拢了拢薄衫的袖口，挡住那处伤口：“没事，就是一点小伤，现在都好得差不多了。”
片刻之后，他起身回房，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上车之后，才给秦暖阳发了个信息：“我临时回一趟A市，晚上回来。”
秦昭阳和她是龙凤胎，打小开始，秦暖阳一有点什么主意或者是心情低落，他都能感知到。后来长大了，离得也远了，虽然没有这种默契了，但这样的感知却是依然存在。此刻见她面色有些不自然，稍一猜测便知道了她的想法。
就这么指间夹着烟，微垂着眸子静静地看了一会，凑到唇边，叼起，沉沉地看向沉没于黑暗中的山林。
他对妹妹的爱护在那个院子里是出了名的，小时候秦暖阳身体不好的时候，总是半夜三更发烧或者生病，他总是家里最焦急的那一个。
拿出烟盒，食指在烟盒上技巧性地敲了敲，抽出一根烟来，刚想用打火机点着，却不知道想起什么，略一迟疑又把打火机扔了回去。
在他的眼里，秦暖阳哪怕是指甲刀剪到了手指那都是天大的事，更何况是在拍戏的时候被误伤了手，当下面色就有些不好看：“怎么弄的？剧组就没一点防护措施？”
那端久久的沉默，直到她主动挂了电话，唐泽宸这才随手把手机扔到了桌面上。
秦暖阳默默地回答：“是我自己不小心。”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顿时如坠冰窟，浑身冰凉。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唐泽宸这样的人深不可测到让人觉得恐怖。
唐泽宸没说话，只添了一碗汤，又夹了好些菜进小碟子里用转盘给她转了过去。
却不料，他压根不忌惮这个，他的目的无非是想看看她还能怎么把自己往死里作，到时候有可能还会推波助澜，让她再无翻身之日。
秦昭阳眉头一皱，又要发怒，那怒意刚上脸。苏晓晨见状，立刻把那正要被自己临幸的一勺子虾仁倒进了他的碗里：“消消气，给你吃虾仁……”
唐泽宸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始终疏离冷淡，她却以为他是碍于唐家这一辈分就她肚子里这个孩子而小心翼翼，并且深信不疑，所以一直肆无忌惮地作威作福。
秦昭阳睨了她一眼，面色顿时缓和了下来：“吃你的，分给我之后等会又肉疼了。”
想到这，她心底漫起一丝恐慌，这恐慌像毒蛇一样，缓缓地缠绕住她，让她有瞬间觉得喉咙都被制住，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苏晓晨谄媚地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那你等会让我吃两桶冰淇淋。”
更是在警告她，不识相的话，便如那个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孩子……
“你、做、梦。”秦昭阳抬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话题就这么悄无声息不知不觉地被苏晓晨转移开了……
分明的告诉她，他现在对她宽容大方，并不是因为她说自己怀了唐家的孩子就对她款款相待。她许雅淑不过就是他说的那个孩子，自以为凭借着肚里的孩子高枕无忧，飞上枝头，不料对方却没放进眼里一分。
秦暖阳刚松了一口气，秦昭阳又抬头看了过来，叮嘱道：“以后危险戏就用替身，别逞强。”
他虽然说得含糊，却是明明白白的在拿这个故事隐射她。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唐泽宸已经接过了话茬说道：“这些不劳秦总操心了，我会费心安排的。”
“后来他自己一手了结了自己还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你连唐家的正门都没有迈进去，只住在偏苑里就开始作威作福。我堂弟对你的半分情意维持不了多久，我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你明白了吗？”
苏晓晨把嘴里的虾仁咽下去，理所当然道：“那就交给你了。”
“你不懂？”他冷笑了一声，一字一句道：“主母对待那孩子的方式便是溺爱，他要什么给什么，却从来不教他为人处世之道。他却偏偏以为主母不敢对他不好，怕落了坏名声，骄奢淫逸，也不上进。可后来呢？”
秦昭阳：“……”
许雅淑被吓得面色苍白，连手里的手机都有些握不住，片刻之后，才定了心神，问道：“唐先生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秦暖阳：“……”
唐泽宸：“蠢死的。”
唐泽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并未搭理，只看了眼秦暖阳，压低声音提醒：“趁热喝。”
“不……不、不知道。”
一顿午饭吃得众人心思各异，饭后，苏晓晨想随秦暖阳和沈默哲一起去片场，秦昭阳说了几次她也没听，就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剧组下午有雪糕可以吃，见者有份啊！
他叫了她的名字，语气轻柔，可听在许雅淑的耳里却似冰凉的水，从头兜面而来，不由手脚冰凉。
秦暖阳怕她在外面中暑，承诺等会给她送过去，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留了下来。
唐泽宸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带了一丝蛊惑，压得沉沉的：“最后那个孩子死了，知道怎么死的吗？许雅淑。”
从房间出来之后，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沈默哲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主母不动声色地接受了，孩子落在她的名下，吃穿用度无一不比她亲生的好。他要什么便给什么，宠溺得无以复加。等孩子渐渐长大，却连尊敬父母的道理也不知道……”
“你和老板感情好，长大之后还这么亲近的兄妹不多见。”他温和地笑了笑，有些不解地问道：“老板看起来并不怎么喜欢你在娱乐圈，我看你也不像是贪图名利的女孩子，为什么不试试别的工作。”
唐泽宸眼神冷淡疏离，就这么远远的望向山边的风景，语气凉薄：“对。因为一去几年，连孩子都生了下来，为了写进宗谱，唐老先生便跟主母坦白，并把孩子带到了跟前。”
秦暖阳愣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很多人出来工作，但工作的内容却和专业背道而驰。有些是生活所迫，有些是另有理想。”
“唐老先生深夜寂寞，孤枕难眠，一时鬼迷心窍？”
沈默哲知道她是不想多说，抿唇笑了笑，不再多言。
“然后？”他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遍，拉开门走到阳台上坐下。“有一次丈夫要出远门谈生意，离开了一段时间，你猜发生了什么？”
下了楼，从花坛处走出来，远远便能看见不远处那热火朝天的片场，她心里微微一动，转了话题，这么问道：“哥哥跟我年纪差不多，你比我们大了那么多，你叫他老板不会奇怪吗？”
那端的女声笑了起来，娇声问道：“然后呢？”
“古代的时候，封建王朝，帝位继承，有不少年少时就登上帝位的少年。底下七老八十的大臣不照样得尊尊敬敬地高呼一声皇帝万岁吗？何况老板年少有为，我叫他老板没什么吃亏的。”沈默哲看了她一眼，眉目之间都是笑意。
他开门进了屋，放手关上门后，这才接着说道：“唐家第一任主母是门当户对娶进门的，进门之后相夫教子，三从四德，和丈夫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反倒是你，过不了多久，老板召开发布会正式接手星光了。他的名字和你的就会被放在一起提及，到时候你是星光小公主的身份怕是瞒不了多久。”
他这头开得有些突兀，那端接电话的人显然没有跟上他的节奏，一时发愣，没回答。
这个秦暖阳自然知道，秦昭阳一直忍而不发，对外行事一向是打着秦墨的旗号，除了他自己说的要先坐稳了位置有了成绩之外便是保护她。
唐泽宸换了一只手接电话，一边走出去，经过窗口的时候往外看了眼，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道：“听说过一个故事吗？”
原先准备出道时，并不是没有想过用艺名，但后来思虑再三，还是选择了用真名。
电梯正好到了他的楼层“叮”地一声，打开了。
圈内并不是没有人好奇过她的背景，也不是没人察觉出她是星光的大小姐，不过公关严防死守，再加上她为人低调，这件事一直被好好的隐瞒了下来。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声音婉转低柔：“唐先生。”
但只要她还在这个圈子里，总会有大白真相的一天，而她要做的，就是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达成她自己的目的。
那端响了几声，立刻被接了起来。
见她陷入沉思，沈默哲眸光流转，细细地思索了一下，便不再开口了。
他抬手按下自己所在的楼层键，这才不紧不慢地从黑名单里调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下午的时候，整个剧组都知道星光的太子爷驾到，同行的还有择城集团的唐泽宸。起先众人还把焦点放在秦暖阳身上，但一下午她除了淡定地背台词之外就一直很敬业很专注地和沈默哲对戏，面上平淡得让人都摸不着头脑。
唐泽宸掩上门，直到上了电梯，面色才彻底沉了下来。
秦昭阳下午的时候来探了一次班，不知道是考察剧组的拍摄环境还是别的目的，来了之后就坐在导演身旁，一直盯着监视器，好半晌都没说话。
秦暖阳立刻笑眯眯地送客了：“好。”
大概也只有秦暖阳知道他来干什么……
唐泽宸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坚持：“有事打我电话。”
亲自来监会工罢了……
“你忙的话可以先回去，我等会叫米雅来上药。”她有些局促地扯了扯浴巾，盯着自己的脚尖看，“我自己可以……”
一段戏反复卡住，导演叫了暖阳过去讲戏，就站在秦昭阳的身边。旁边是个即使转动起来也热乎乎的电风扇，她一身纱裙被吹得往后飞扬，却依然觉得闷热丝毫不减。
见她还站着，挑了挑眉：“怎么还不去？”
秦昭阳坐了片刻，这才抬手拂了一下吹到他腿上的纱裙，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目光清越，沉沉地看着她：“剧组条件辛苦，看来为了公司长久的发展利益，应该更加合理的安排你的时间。”
那端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一言不发，只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很快地“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沈默哲正拧上瓶盖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了过去。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从睡袍里摸出手机看了眼这才接起。
秦暖阳却是弯唇一笑，眼底盈盈有光：“那秦总年终的时候给我包个大红包吧。”
“快去洗个热水澡，等会我给你上了药再走。”
秦昭阳看了她一眼，唇角抽动了一下，就这么看了她片刻，面目沉沉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高兴。
他握住她的手腕凑到唇边吻了吻，很自然的动作，像是已经对她做过了很多次。
秦暖阳不动声色地抬手拽了一下他的袖口，微凉的手指碰到他的手腕，不轻不重地捏了他一下。
到了房间里，他先放下她，握住她的手仔细地看了看伤口。这几天换药勤快，愈合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已经开始结痂了。
在她的记忆里，秦昭阳对她一向纵容，有些时候甚至纵容的过分，可以不问缘由，不在乎对错。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那你还把我拉进游泳池里。”她低声咕哝了一句，别开眼不看他。
就算有时候触到了他的底线，也不过扯着他的袖口撒个娇就好。
“鞋子掉进泳池了。”他眉目间含着笑，看起来心情格外的好：“天色黑，找起来费些功夫，你不能感冒。”
今天也毫不例外，她这么一软下来撒个娇，他眼底的薄冰立刻被融化，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口气，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我可以自己走。”
他一走，导演这才乐呵呵地看向她，试探道：“秦总一向对旗下艺人这么亲厚？”
他来时穿的就是一件睡袍，现在随手裹上，重新抱起她，送她回房。
秦暖阳很温和地笑了一下，说：“是啊，一向很亲厚。上次沈默哲拍戏的时候出了些意外，秦总半夜的飞机刚到，就来探病，早上才离开呢。”
唐泽宸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头看了她一眼，眼底似有一片水光，波光潋滟，却快速且坚定的回答了一个“好”字。
沈默哲“噗”地一声喷出一口水来，呛得整张脸都红了，刚想解释什么。秦暖阳又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刀：“我嘴太快了，导演你别当回事啊。”
秦暖阳刚缓过劲来，就被面前毫无遮挡的男色诱惑得没有一丝抵抗之力：“你能不能……先穿上……”
导演面色青灰地看向沈默哲，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手指掠过她的长发，顺手挽到她的身后，用干毛巾递她擦干。
昨晚沈默哲才刚借讨论剧本之名在他屋内逗留了很久呢……
唐泽宸走到长椅处，顺手扯过一条浴巾裹住她的身体，抱着她放到了桌上。发梢还滴着水，鼻尖和嘴唇都红红的，一双眸子漆黑透亮，在月色下看起来格外楚楚动人。
秦暖阳转身走了没几步，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山里的夜风是凉的，她浑身湿漉漉的，被这冷风一吹，立刻打了个颤。
十点多，秦昭阳和导演一行人的饭局才散了，他找了个理由支开了送他回房的人，径直到了秦暖阳的房间门口。
秦暖阳被抱上岸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大口呼吸。
秦暖阳也没睡，开着灯在看书，那本小说还是被她翻了出来，看了一半，草草地轻折了一个角，搁在手边的柜子上。
秦暖阳在沉默的窒息里，只有一个念头……疯了疯了疯了！
秦昭阳进了屋之后四下巡视了一遍，这才在沙发上坐下：“怎么还不睡？”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环住了他，等意识稍微回笼时，才清晰地感觉到指尖下的触感，那么真实。
“在等你。”她把书放到一边，起身给他倒了杯温茶，“我这里没有蜂蜜，你先喝点温茶醒醒酒。”
这么猝不及防，胸腔里那颗原本就跳动剧烈的心就像是坐了过山车一样，猛然飞起又猛然坠落。
秦昭阳“嗯”了一声，从她手里接过茶杯，喝了几口这才放下：“既然在等我，肯定准备了很多话跟我说，你先说。”
秦暖阳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退后一步，就这么抱着她猛地沉入水底。那冰凉的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瞬间淹没了她。
秦暖阳眼睫颤了一下，随即很温和地勾着唇扬起个笑来，“就是正式的跟你说一声，我谈恋爱了。”
下一秒，他揽住她，一手按在她的脑后，一手把她拉进怀里，又吻了下来。
秦昭阳一下子沉默了下去。
他久久没有回应，她咬了咬下唇，有些恼了。刚抬起头，就对上他一双黑得沉郁的双眸，不止那眼里有笑意，连唇边的笑容都毫不掩饰。
他不止一次想过，暖阳长大以后会谈恋爱，会有喜欢的男人。以后水到渠成了，又会牵着那个人的手走进婚姻殿堂。
说完，又觉得窘迫，垂下头不敢看他。
自从他跟苏晓晨在一起后，就格外希望她也能找到共度一生的人，那个人会比他更细心，更爱她，以后除了担起负责她的全部责任之外还会和她有自己的小家庭。这样的准备，他一直在做着。
“那我们试试吧。”她抿了抿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们试试。”
可当她这么认真地告诉他“我谈恋爱了”时，心里一时还是滋味难辨。
她心里受了不小的震动，就这么垂眸看着他。夜风宁静，眼前的男人卸下他的强势，温柔得一塌糊涂。
“我很仔细地考虑过了，你不用担心我是一时脑热，而且唐泽宸也不是对感情随便的人。”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哥哥。”
唐泽宸扶住她下巴的手微微一抬，头一低，悄无声息地覆了上来。
秦昭阳抬眸看了她一眼，悄无声息地笑了起来：“谢我什么，从开始到现在我一直在想法设法的阻挠你们。哪怕是到现在，我也没给他好脸色过。”
“我知道你的行程，所以我特意住进了那家酒店。我知道你要去见李傲，所以我不经意地也过去了，从来就不是偶然……”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音质依然温润清透，可隐约带了一次诱惑，让她忍不住颤了一下。
他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眉头微蹙，思虑片刻才道：“那你应该知道唐家是什么地方，唐泽宸是什么样的人。旁的我不提醒你，你只需记住一点，以保护自己为前提。”
“S市和你同住一个酒店……也不是意外。”他原本停留在她腿上的手，缓缓抬起，触摸到她的脸颊，微凉的指尖把她垂下来的长发拨到了一边，就着她的额角缓缓下落，扶住了她的下巴。
秦暖阳搭在腿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垂了眸子，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唐泽宸看着她笑，笑容很柔软，眼底更是有一簇星光浮动。他就披着身后那一层清冷的月色，这么微微仰头看着她，毫无保留地让她看见了他眼底因为她而起的悸动。
外边隐隐传来雷声，秦昭阳透过窗帘的空隙往外看了一眼，转了话题：“你最近工作任务比较重，身体吃不消了要及时说，哪怕是违约不拍了也抵不过你身体健康。”
他的手微微一用力，压向她的背脊，压迫她低下头来贴近自己。他则迈上一层台阶，靠得她更近：“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后来我问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认识我的，你对我说谎了。”
暖阳站起来给他又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手边：“我知道。”
他撑在她身子两侧的手动了动，一手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腿：“有人问我知不知道你的外号是什么，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会是‘第二个唐泽宸’。”
“还有，方子睿那里过几天又可以去了。”
唐泽宸察觉她的这些小动作，眸色微微沉了沉，说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学校里，你在演讲……”
“我知道。”
可在他面前又有了一丝小心，不动声色地往后缩了缩。
“不要逞强，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一定要说，秦家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谁都扛得起。”
身上的衣服湿透，长裙湿漉漉的紧贴着双腿，有些黏腻的不舒服，她动了动脚，抬手把裙摆拂到一边，露出修长白皙的腿来。
“我知道。”
还真是出乎意料的问题……原本她还以为他会问些霸王条款，不料是他变着法的解释给她听……果真是她太有自信？
“暖阳，哥哥对你的期望永远只是你幸福就好，从来不需要你有多能干。”
“就这些。”
秦暖阳突然哑声，看着他的眸子里漫上一层湿意：“我……知道。”
秦暖阳点点头，问他：“……你说的几个问题就是这些？”
真的，全部都知道。
看出她的心思，他沉吟片刻，开解道：“无关的人不用往心里去，她最终如何都不是你能左右的事情。更何况，是她自己不知轻重，是该得到点教训。”
秦昭阳隔日一早就带着苏晓晨离开了，唐泽宸多停留了一天，也因为S市分公司有事，直接定了去S市的机票，大晚上就离开了。
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该同情许雅淑，还是说她活该。
没过几天，就因为场景的原因，转组去B市。
唐泽宸的“不怎么样”四个字，自然不是好的意思。但也仅仅这四个字，已经决定了她往后的命运。
离开之前，乖乖地去方子睿那里报道。检查结果要过几天才能知道，秦暖阳正急着赶飞机，也没多留，刚转身想走，方子睿却叫住她。
“许雅淑？”他眯了眯眼，语气微凉：“不怎么样。”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他一身白大褂站在办公室门口，微倚着墙，神情疲惫：“正新前几天刚从手术室出来……下了几次病危通知。”
秦暖阳想了想，心思百转千回，最终没耐得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他：“那她……会怎么样？”
秦暖阳的脸色瞬间煞白，蓦然转头看向身旁的米雅。
“悦视那晚，她上我的车，我送她回唐家。唐家那段时间因为她这段丑闻……难得把人都聚在了一起。”他握住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许正阳这一对兄弟的相关事情一向都是米雅负责联络的，但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却连提都没有提起。
他说这段话时根本没用任何技巧，不过是在评述一件事，却一字一句格外打动她。
米雅不敢跟秦暖阳的眼神对视，只得哀怨地看了眼方子睿，这才解释道：“正阳说不让我告诉你的。”
她面色几变，唐泽宸并非没有看见，但短暂的停顿之后，他还是若无其事地说道：“B市那次，是我安排了人把验孕单放到了李傲的眼皮子底下，彻底摧毁了许雅淑的如意算盘。我从来不怕麻烦，但我很介意她对你的态度。”
秦暖阳闭了闭眼，眼底晦涩的情绪一闪而过，再睁开眼时一片镇定：“他哪来的钱？”
她的心头一跳，蓦然沉了下去。
“那晚正好我值班，我做了担保，欠下了手术费。他隔日用奖学金还上了一半，现在还欠着几万。”方子睿抬手捏了捏眉心，于心不忍地叹了一口气：“他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而唐家，不止是百年传承，还是名门望族。
秦暖阳抿着唇不说话，一双眸子越来越深，到最后沉郁得只能看见一片墨黑。
秦暖阳以前就听秦昭阳提起过，有一种家族是百年传承，积累的财富为人不可想象，家族庞大，枝叶脉络纤细，牵一发动全身。
方子睿想了想，还是说道：“正新……活不了多久了。”
秦暖阳微微一愣，虽然知道他已经自有一股势力了，却不料唐家如今是他掌权。
这个消息对于秦暖阳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方子睿，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光了一样，顿时使不上力气。
他顿了一下，解释道：“我是唐家的掌权人。”
一张脸血色尽失，动了动唇，努力了好几次才完整地说出了一句话：“可医生跟我说只要有合适的心脏，只要他换了心，就可以和普通的小孩子一样了。”
唐泽宸抬起眼睛看她，眼底是很分明的笑意：“大概的你应该看新闻知道了，但当事人不是我，她怀的是我堂弟的孩子。你快去B市的时候她就一直因为这件事在找我……”
“他不止是心脏的问题，而且他的病状太复杂了。几次大手术，已经消耗了他的身体，他再也撑不起了。”
她点头，毫不避讳：“想。”
有护士拿着托盘经过，看见方子睿，顺口叫道：“方医生，我等会来你这里拿病历。”
“那你想不想知道？”
方子睿沉着脸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不是全部，还有一点是，她并不想在两个人都还没有什么关系的时候就用一种掌控的姿态去干涉他的家务事，名不正言不顺，这种行为很蠢。
他看了眼不作声的秦暖阳，还是走了过去，抬手稳稳地扶了她一把，扶她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正阳也已经知道了，我觉得他……精神状态有些不对。”
略一思忖，才说道：“她不重要，而且你告诉过我，她招惹的是你堂弟。”
秦暖阳却恍若未闻：“你说的活不了多久，是多久？”
秦暖阳原本还想随口应付，可话到了嘴边，看着他那双专注得有些过分的眼睛，又把话吞了回去。
方子睿和她对视了一眼，终是有些不忍，“还有一年吧。”
“明明是因为许雅淑的事情生我的气了，为什么从来不问我？”
只有一年了……
唐泽宸还是怕她冻着，往池边上靠了靠，扶着她的腰，一用力，把她抱上了岸就坐在石阶上。他依然还在水里，即便是换成她居高临下，他气势依然不减，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牢牢地把她掌控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触手可及。
“那……如果找到合适的心脏……是不是能活得更久一点……”
秦暖阳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只觉得跟他紧贴着的身体微微有些发烫，那温度甚至比高烧不退时还要惊人。
方子睿双唇抿得有些发白，终是没有告诉她实话：“是。”
有夜风经过，吹得树叶婆娑作响，树影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