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当然能！不夸张地说，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饥饿感使人热血沸腾。
从西式快餐摊位前路过的姜周易脚步一滞，不确定地问：“不是不舒服吗？油腻的东西能吃下去？”
姜周易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的确中气十足，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那么请问能吃下一头牛的尹朝朝同学，你只要汉堡就够了吗？”
她这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睡醒一觉之后，元气恢复了不少，一提“吃”这个词就来劲了：“汉堡！学校食堂有汉堡吗？”
“唔，当然不够啦，”尹朝朝说，“你那儿还有什么？说来听听。”
尹朝朝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咂了咂嘴：“饿了。”
姜周易抬头看着摊位前的招牌，辛辣的选项自动屏蔽掉，一边甄选，一边告诉她：“汉堡有牛肉堡、鳕鱼堡、虾堡、田园堡，要哪个？”
他都能想象出对方此刻耷拉着脑袋，一脸茫然又迷迷糊糊的样子，声音里藏不住笑意：“学校食堂，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带过去。”
“虾堡！”
软绵绵的小奶音，姜周易听得心都快萌化了。
“鸡米花要不要？”
尹朝朝本能地点了点头，想着对方看不到，轻轻地“嗯”了一声，之后问：“姜周易，你在哪里啊？”
“要！”
那头几乎是秒接，四周有点嘈杂，声音实打实地关切：“睡醒了？”
“蛋挞要不要？”
尹朝朝坐直身体，稍稍缓了一会儿神，摸到枕边的手机，第一时间给她的小少年打电话。
“要！”
寝室里依旧没人。
“月亮烧要不要？”
醒来时，黄昏已至，天边落日余晖，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像是一幅色彩强烈的印象派画作，霞光灼目。
“要！”
尹朝朝这一觉睡得挺久的。
“红豆派要不要？”
只记得寝室门关上时发出一道细微的声响，甜甜的水蜜桃味在唇齿间扩散，伴着她入了梦乡。
“要！”
她好像说了声“好”，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男朋友要不要？”
太困了，困到眼皮子打架。
“要！”
他满意地笑了笑：“你好好睡一觉，”再给她手心塞了几颗，“醒了给我打电话。”
等等！男，男朋友？
他把包装袋拆开，剥了一颗，递到她唇边。尹朝朝张了张嘴，一秒接收。
尹朝朝只觉脑袋忽然嗡了一下，周身血液在刹那间翻涌，心跳毫无征兆地加快，连呼吸都忘了节拍。
姜周易一听，从书包里翻出一包水蜜桃软糖。来时在家那边的小超市里买的，知道小姑娘喜欢吃，他一下子买了八袋，直接将货架拿空了。
电话那头的人没再讲话，她也保持沉默，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奔跑声透过听筒传来，像紧密的鼓点一样不间断地提醒她这通电话并没有结束。
听到最后半句话，尹朝朝素白的小脸上才有点笑意，方才干呕得太厉害，这会儿声音沉沉很不舒服：“嗓子太涩了。”
可能是过去很久，也可能只是一瞬间，一道平稳又饱含笑意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下楼，你要的男朋友到了。”
“历史学和汉语言都是大系，人多，明天报到的话，你或许要等我等得更久。”姜周易温声温语，神情带着怜爱，“早办完早利索，未来两天都陪你。”
尹朝朝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下了床，以她过去十八年里最快的跑步速度一溜烟冲到楼下。
寝室是六人间，眼下只有她一个人到了，其余五张床，四张空空如也，一张上头有一个铺盖卷、一堆行李袋，想必是有人先她一步到了，但要处理事情，迟迟没见人影。
寝室楼门前有棵香樟树，少年身姿笔直地站在那儿。
尹朝朝可怜兮兮地眨眼：“明天再去也可以呀。”太虚弱了，她小小的抗议听上去像在撒娇，“你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在寝室吗？室友们都没来啊。”
间隔没几米，尹朝朝每走一步，心花怒放的声音就变大一点，少年嘴角上扬的弧度也增加几分。
B大新生报到一共有三天，第一天来的新生少，多半是远途来的，到校之后都忙着安置行李，这一天报到处的手续办得最快。
“姜周易，你……”到了跟前，勇气却有点不足，她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紧张得语无伦次，“你刚刚，是在向我……”
“办入学手续。”
“‘我们在一起，读大学。’尹朝朝，断句应该是这样断的。”不容置喙的一句话，堂堂正正地说出来。姜周易想，他终于等到这一刻。
人生地不熟的，依赖感倍增。
尹朝朝一下子红了脸，他是在回答她当初的喃喃之问。
像偶像剧里的经典场合一样，他伸手探她的额头，她下意识握住：“姜周易，你去哪儿啊？”
姜周易盯着她，目光灼热：“尹朝朝，我这一生没什么信仰，唯独对我们是天生一对这件事深信不疑。”
领寝室钥匙、铺床铺、把背上的小姑娘轻轻放到床上，最后盖好小毛毯，再用湿毛巾敷敷额头降暑气，姜周易有条不紊地办着一件又一件事，像是在养闺女。
他说：“我们已经是大学生了，谈恋爱不算早恋了。”
食堂侧门正对女生寝室楼五栋，汉语言文学系大一新生被安排在一二层，从食堂阿姨那儿打探到可靠的消息，他一路跑过去的。
他说：“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想让我们两个的名字出现在一张结婚证上面的那种喜欢，想七老八十时一起散步、一起染黑发、一起掉光牙的那种喜欢。”
姜周易一刻也不敢耽误，直接将人背起。
他又说：“尹朝朝，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她脚下忽然一空。
他最后说：“我等这一天，真的等好久了。”
头重脚轻暂时难缓解，尹朝朝干眨着眼，声音弱得像小绵羊：“姜周易，我好困啊。”
“我也是呀，等了好久了。”
好在身边少年了解这症状，第一时间向食堂甜品屋的阿姨要了碗蜂蜜水来，尹朝朝硬撑着喝了大半碗，翻江倒海的胃才乖巧下来。
眼角不断有热泪涌出来看热闹，尹朝朝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从莫里市赶到F市，飞机、轻轨、公交车、出租车，交通工具基本乘了个遍才抵达庆熙路19号。一路舟车劳顿的，天气又热，在学校食堂吃顿米粉的工夫，人便头晕目眩、干呕得厉害。
她踮起脚，捧着他的脸，笑眼弯成一双月牙，郑重其事地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甜甜的，蜂蜜桃子味。
她早就听说过“水土不服”这回事，却从来没体验过。
“这一生，从总角之宴到耄耋之年，我都想和你一起走。
尹朝朝病倒了。
“姜周易，我那么喜欢你。
B大，新生报到第一天。
“全世界最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