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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二十六章 绮罗散尽人独立(3)

“你也饿了?喏,先吃吧。”他突然把一个长长的红红的东西塞进我手里,好冰!我惊得做出了尖叫的口型,却发不出震撼的声音,他傻笑出声:“一根红萝卜,就把你吓成这样?”

我蹑手蹑脚的进去靠近,他的眼睛睁着呢,眼珠子直碌碌的盯着我,这算有视觉还是没视觉呢?

我一瞧,可不是,一根冻得硬邦邦的红萝卜,哦,原来这厮半夜起来找东西吃,只找到个泡菜坛子,里面还结了冰,只好就着坛子敲冰块。这家伙!

想冲进去一探究竟,可又觉得好像猛得把梦游者惊醒不大好,记得莎士比亚悲剧作品《麦克白》里,麦克白夫人就是梦游者,有两句台词是这样的:“你瞧,她的眼睛睁着呢。”“嗯,可她的视觉却关闭着。”

我指了指灶台上被火苗舔着的大锅和两个蒸汽腾腾的大木桶,他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现在四更天了,提前给你烧洗澡水啊,我问过了,你这些日子都是五更天便起床,五至七天沐浴一次。嗯哼,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总觉得你以前是个一日不洗憋得慌的人,就算不是吧,作为咱们女人,饭可以少吃,但澡不能少洗,对吧?。还要费会儿工夫,要不你先回被窝里暖着,待会儿我来叫你,一起身就跳进浴桶里,哎哟,那个舒服劲儿。”

别让我可怜你!。那句话如一记重锤,敲得我心脏充血,夜不成寐!。外面雪皑垲天寒地冻,心里霜俨俨滴水成冰。披衣下床,走出室外,漫无目的的在寒风里缩着脖子闲逛,冬夜岑寂颓靡,雪片与地面碰撞出压抑的、袅袅不绝的、低微的呻吟,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砰!我一惊,什么响动?。砰砰!又是两声!静谧中这个突然迸出的声音分外刺耳。凶灵?贞子?雪女?噬犬?窃贼?无数可能性在脑海里发酵,有点毛骨悚然,砰砰!还有?找了根棍子胆战心惊的循声靠拢,却见厨房里隐约有火光透出,挨近门缝偷觑,只见一个熟捻的身影正坐在地上抱着泡菜坛子专心致志的敲打着什么。他一向嗜睡,很少失眠的呀,别是梦游症吧?有一种梦游引起的饮食紊乱症,就是梦游者在睡梦中起床、走进厨房大吃特吃,他们‘奇特’的食谱包括:蘸上花生酱的生肉、涂抹着黄油的香烟、小狗饼干、滚烫的开水等等。难道?他在啃泡菜坛子?

我又好气又好笑,你就贫吧你,谁跟你咱们女人,生个二皮脸还不知道害臊,真是先天不足,后天失调!

“说了这么多杂七杂八的,我就是想告诉你,天地自然,人何其孱弱?小小的一朵蘑菇,就可能将人或致残、或致疯、或致哑、或致瞎、或致命。而世事无常,谁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呢?咱们姐妹既然有缘一聚,不妨听姐姐一劝,人当如蚕,作茧自缚是过程,而破茧化蝶才是结果,能爱的时候不尽情去爱,藏着掖着、畏首畏尾,把自己逼入牛角尖里有什么意思呢?‘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别等到像我这样天人永隔了才肝肠寸断,悔不当初?再年年跑到他的坟前拔草祭奠、哭两嗓子聊表哀思?。别说你的哑只是暂时,就算退一万步,真哑巴了又如何,你真打算逃避一辈子吗?就这样一堆空架子似的杵在这里有意思吗?别让我可怜你!”

找出十枚鸡蛋在灶台下煨了煨,取出蛋黄加砂糖、绿豆粉和清水搅匀;炒锅上火,加熟猪油,烧至五成热,将调好的蛋黄液倒入,边炒边用铁勺搅拌,并不断加油少许,以防粘锅,不停地搅炒十几分钟,直到蛋黄与猪油融为一体,出锅装盘。色泽金黄,软香油润,甜而不腻,而且不沾盘,不沾筷,不沾牙的乾隆时期问世的名菜“三不沾”便横空出世了。

我凝视着追我出来的唐秀,细腻的鹅蛋脸和深邃的丹凤眼相得益彰,通身洋溢着成熟和豁达的韵致,虽荆钗布裙却别有风情,她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胤禟瞠目结舌,忙不迭的舀了一勺往嘴里喂,烫!嘶——嘶——,龇牙咧嘴和眉开眼笑两个表情同时交织在一张长着四条眉毛的脸上。糟糕,饿死鬼投胎的人哽着了,忙帮他拍背理气。

“这种赭黄色带粉红肉色叫褐鳞小伞菌,它能在体内潜伏一天,然后会引起剧烈的呕吐腹泻,再然后似乎病愈,约一天安然无事,可是一天以后,便再无可救,黄疸抽搐直至休克致死。你再看这个,叫墨汁鬼伞,和毛鬼伞一样,误食可能无害,可一旦与酒同吃,便会惊悸耳鸣虚脱甚至情绪失控。这是豹斑毒伞,会让人癔语癫狂。这种小红脸菌长得很像无毒的红菇,但实际上它能引起致命的腹痛和呕吐。”

青春一经典当即永不再赎,如果爱他就守着他的窝,宠着他的胃,牵着他的手。可是我不能啊,如果爱他便意味着害他,还不如不爱!

拾级而上,一直跑到后山窝里的一眼小小的温泉处杵立,温泉虽小,却在素寒中调出了一小片暖色调,唐秀培植的五彩斑斓的毒蘑菇们便安家在泉眼的周围:你们美则美矣,可惜有毒,谁碰着谁遭殃,就跟我一样。

他突然将我抱在膝上低吟:

晚餐是一份大白菜炖粉条、一份鱼和一碗萝卜汤。他是个挑食的人,也不怎么夹菜,有一口没一口的啃馒头。唐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了然的笑笑,热情的夹了个鱼头放进他碗里:“来,吃鱼头补补脑。”他最讨厌的食物之一便是鱼头,可此时却死撑出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时不时和唐秀母子插浑打科,漫无边际的讲笑话吹牛皮侃大山,还主动把饭后洗碗的责任承包到户。我好想插话啊,好想也秀秀自己的观点,好想跟着他们一起发出呵呵的笑声,好想扼住自己命运的咽喉!突然酸涩的无以复加,搁下碗跑了出去。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荜澄茄、桃仁、胡椒、阿魏、没药、乳香。五灵脂、血竭等在药罐里汩汩的,他时不时的转过头瞅瞅我,咧嘴笑笑。我觉得自个儿的心也跟药罐里的药材们一样,倍受煎熬。不,不能心软,最毒妇人心,我不能辜负这个称号。不要有人再因为我受到伤害了,错了一回,不能再错第二回。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某人烧了些热水备用,又找来两个大盆将衣服泡在温热的水中。踩踩,踩踩踩,要么脚踏两只盆,要么在两个盆之间玩仙人跳。拜托,你是洗衣服还是跳桑巴,整个一个智商发育不完全的大马猴!。洗完后,‘大马猴’将衣服烘干叠好还喷了点不知那里搞来的蔷薇露。我硬下心肠,极力忽略掉他眸子里流淌出的星光灿烂。大笔一挥而就:熬狗皮膏药去!

我蘸着水写道:滚回去!她已经死了!

他欣然领命,任劳任怨,就当练武功似的,把扫帚耍成了关云长的青龙堰月刀,步天罡、踏北斗,龙行虎啸,以九宫八卦步哼哼哈嘿,赵世扬瞧得有趣,喝彩的同时还时不时的猴跳进去穿插一下;我瞧得生气,待他一扫完,第二道横幅横空出世:霹开松根煮菜根,聚拢雪水烹茶水。一阵惊天动地的嘈杂过后,他屁颠屁颠的端着烹好的茶献宝来了,看着某人一副‘心甘情愿任君蹂躏’的欠虐模样,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洗衣服去!

他问:“我能滚回哪里去?”

首先吧,那两撇按都按不回去的胡茬子令他衍生出四条眉毛,眼睛上两条英挺逼人,嘴巴上两条惨不忍睹,没事学什么陆小凤嘛,别人画鹄不成尚类鹜,你呢,画虎不成反类犬。什么?还不肯下山去‘治理’脸部环境?好,很好,那就为居住环境贡献点心力吧,我气哞哞的打出横幅:扫雪去!

“别再浪费时间了!滚回你的家去!”顺手在旁边画了只八哥。

我没有虐待他,绝对没有。呃。好吧,我承认,有那么一丁点小过分。但我是那种无缘无故虐人的坏人吗?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大慈若恶,不得已而为之!

他叹气:“只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