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逢青看中年妇女这阵势,貌似……也是来打听的。
“她们听到你和江琎有关系,就过来打听呢。”中年妇女在赵逢青旁边坐下。
这中年妇女在打听前,倒是很懂礼尚往来,先把这旧城区的历史扒了个遍。
赵逢青慵懒地一瞥,不作声。
“这里剩下的,大多是老人,年轻的都出去了。”
“你们真是一堆长舌妇。”这时,刚刚在屋前遇到的中年妇女再度出现,她朝那几个妇人做了个赶人的动作,然后向赵逢青走过来,“别理她们,她们就是嘴巴闲。”
“江琎好久没回来了。去年给了我几万块,让我给他家打扫打扫。”
妇人乙说道:“难怪,长得跟狐狸精似的。”
“你住的屋子啊,是他外婆的。我们都叫她李婆婆。”
妇人丙说道:“听说是江琎带回来的女人。”
“江琎初中吧……转过来这边读书。”
妇人乙说道:“造孽哦。”
“李婆婆去世很多年了。那屋子本来卖掉了,江琎又费好大劲买回来。花三倍价格哪!”
妇人甲说道:“就是她,刚刚去阿芳那里买避孕药啊。”
“以前那屋啊,李婆婆一个人住。江琎是初一吧……还是初二,转到X中了。”
赵逢青眉色一冷。
“哎哟,他啊!以前跟人打架闹到警察局去了。才十二岁!听说咱们国家十二岁不能坐牢,警察都拿他没办法。”
抬头时,却见旁边有几位妇人,对她指指点点。
“后来去了X中,闹得鸡飞狗跳的。”
她借着茶水,吞下药粒。
“李婆婆气得天天哭。我们好怕他哟。”
赵逢青进去买了七十二小时避孕药,然后去了不远处的粥粉店。
赵逢青一时说不出话。
走出小巷没多久,就见到有间药店。
X中?
赵逢青只能看着手机导航走。
打架?
这里小巷四通八达,很复杂。
江琎?
赵逢青不想闲聊,所以说没几句,她就告辞了。
中年妇女呼啦啦说了一堆话,然后招着手,让早餐老板娘给她加个茶杯。
“出去办事了。”
老板把茶杯送过来时,还端了一碗艇仔粥。
中年妇女笑了,“他人呢?”
喝了一大口茶,中年妇女终于想起她还没自我介绍,于是说道:“我姓董。我挨着李婆婆那屋的。”
“嗯。”赵逢青只能点头。
赵逢青点点头,接过艇仔粥。
“江琎?”中年妇女神色一转,惊喜道,“江琎回来啦?”
董大婶问道:“江琎现在是做什么的啊?好像很有钱啊。”
赵逢青摇头,打算搬出江琎的名号,“我是江琎的朋友。”
“工薪阶层。”赵逢青微笑,拿起勺子,把粥里的花生仁拨到一边。
中年妇女打量着赵逢青,“你不是贼吧?”
她还在想X中和江琎之间的关系。
“我是……”赵逢青一下子说不出来,因为她不知道李婆婆和江琎什么关系。
所以,清寂的那弯冷月……去了哪里?
对方是个中年妇女,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怀疑。
董大婶又问了些江琎的近况。
赵逢青回头。
赵逢青都打太极而过。
才走没几步,就被人喊住了,“哎?你是谁啊?怎么从李婆婆的屋里出来了。”
董大婶瞧见外面几位妇人还在嘀嘀咕咕,说道:“哎,江琎在我们这名声不咋地,你出门别乱嚷嚷是他的人。”
简单的洗漱后,她带上江琎留给她的钥匙,出了屋子。
“嗯。”这粥烫乎乎的,赵逢青吃得很慢。
她好奇心起,没有去浴室洗漱,而是费力地打了半桶井水上来。
“他以前长得贼帅贼帅的,这边的小女生个个都迷他,迷得不得了。”董大婶右手臂伸展开来,从左画到右,说道,“街头到街尾啊,都在说李婆婆的外孙真俊俏。”
水波粼粼。
“嗯。”稀世美颜,倾国倾城。
她朝下望去。
“小女生的家长,不喜欢他。”董大婶摇头,“那个性子,谁想当他丈母娘哟。”
这里天井的地方有一口井。
董大婶记得,当年江琎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左邻右里被他的容貌吸引住,时不时就去李婆婆家串门。
S市是新城,见不到这种古建。所以她逛得仔细,把窗台角落都不放过。
没办法,这等长相,好多人都觉得稀罕。
赵逢青走出房间,把整个旧屋逛了遍。
而且李婆婆常年都是一个人住,突然来了个外孙,大家很好奇。
虽然江琎说做了措施,但她觉得不太保险。尤其在他说他们大战了三百回合之后。
不过,这个俊俏外孙,性子奇差。
她先是给店长请了个假。换好衣服后,她打算出去吃早餐,顺便买避孕药。
董大婶去的那天,拎了几个鸡蛋,敲开了李婆婆的木门。
赵逢青应了。
开门的是江琎。
临走前,他给赵逢青叮嘱着:“衣服就放在这。别赖床,记得出去吃早餐。然后等我回来。”
乍见他时,董大婶只觉得,这小男孩真是长得好。
第二天一早,江琎自己去了警察局。
再看两眼,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柳柔柔闻着咖啡的香气,嫣然一笑,“我不和豺狼野豹过日子。”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眼里透着阴戾的杀气。
“柳柔柔,你这么懂他,为什么不去追啊。”
这可把董大婶给吓着了,说话都紧张起来,“李……李婆婆在吗?”
“你想到哪儿去了?”柳柔柔笑得非常温柔,“江总做事,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
江琎阴着脸,开了门。然后他走了出去。
“噗——”冷助理喷出一口的面包渣,正好喷到柳柔柔之前的座位上。“江总好可怜……有女朋友却还要自己解决。”
董大婶望着江琎的背影,捂捂心口。
柳柔柔腾了个座位,说道:“爱情动作片。”
进去后,她问着李婆婆,“你这孩子咋这么……不爱笑呢?”董大婶只能想到这么委婉的形容词。其实岂止不爱笑,简直是可怕。
“什么片段?”冷助理大口咬下汉堡包。
李婆婆略带愁容,叹气道:“没学好……他以前过得苦。”
“他大概来不了。”柳柔柔喝着咖啡,说道,“他昨晚问我要一份我得奖电影的片段。”
至于怎么苦,李婆婆说没几句,就开始掉泪。
冷助理皱着眉,叹了声,“江总今天又不来上班。”
董大婶就不再问了。
电话挂断。
她猜测,可能是缺乏关爱。李婆婆的女儿很久前就去世了,所以他没娘亲。
“知道了。”
孩子他爹,谁都没见过。
“他说你的名字很特别,还问我是不是王进的琎。”
董大婶想,也许那爹不疼江琎吧。
“嗯?”江琎眼里一冷。
就在那个暑假,江琎在村巷住下了。
“对了,江总,那个警察好像认识你。”
闹了不少事。
“嗯,我在D市。”
上村的小姑娘喜欢他,赶着过来见他。
冷助理等了半天,江琎没说话,于是又道:“警察要找车主回去调查。”
他寒着脸,把小姑娘吓哭了。
江琎忍不住抚了下赵逢青的头发。
路人见状,指着批评他。
“警察找上门了,问怎么回事。”
后来,上村的小姑娘再来见他。
“嗯。”江琎小声回答,然后垂眸望了眼窝在他怀里,睡得酣然的赵逢青。
他突然抓了把她的大腿。
“江总,你的车出事了?”冷助理在电话那头急急问道。
又把小姑娘吓哭了。
原来,是那条街的某家商店店主报了警。因为江琎的车正正停在她的早餐店前,那恶心的油漆,实在碍眼。
路人再度批评了他。
他本想第二天去处理的,谁料一大早就被冷助理吵醒了。
江琎冷冷扫了路人一眼,一字一字说道:“再敢蹦一个字,我就把你嘴巴订起来。”
江琎的车子,一直停在那里。
谁都不敢出声了。
唯一安慰的是,一夜情对象是个帅哥。
这趟,吓坏了好多小姑娘。
不过,事已至此,多想无用。
他去瓜田里偷过瓜,把瓜皮留下了。
静下来以后,她思考着是不是该为今晚的失身哀悼一下。
他去放鸡场宰过鸡,把鸡毛留下了。
赵逢青看看地板,再看看柔软的床榻,最终小心翼翼地在床角躺下。和江琎保持一米距离。
他还和邻村的一群学生干过架。
听说男人到了三十几岁,那方面就开始走下坡了。既然上半夜大战过三百回合,下半夜肯定疲乏。
江琎向来就独来独往。那群学生围堵他时,他一个帮手都没有。
他似乎睡得很沉。
据放学回家的芳芳妹描述,那天的状况很乱。
她起身,蹑手蹑脚地去看他。
江琎本来躺在树上睡觉。
江琎那边没有动静。
有个学生捡起石头去扔他。
赵逢青抱膝在地上待了一会儿,屁股坐得生疼。
他一脚把石头踢走,然后一个翻身,下了树。
“我现在很累,要休息了。”他转头背向她,“你爱睡哪就睡哪。”
芳芳妹说:“江琎叼着狗尾巴草,睥睨天下。”
“不知道!”一回合她都想不起来。
许多人都不明白狗尾巴草和睥睨天下之间的关系,他们只知道,江琎这场架赢了。
“赵逢青。”江琎在床的另一边半躺下来,略带微讽,“你知道吗?我们刚刚大战了三百回合。”
一挑七,赢得干净利落。
“那我去打地铺。”说着,她紧紧裹住被单坐起来,一脚踩下地。
对方伤得最严重的,医生说要躺医院两个月。
“这里是我家。”
结果,那群被吓坏的小姑娘,又迷上了江琎。
“你打地铺去。”
几天后,警察找上了门。
“睡觉。”他看了眼时钟,“才三点多。”
这个村巷,地方不大。一点儿鸡毛蒜皮的事能在一夜间传遍。
她看他站在床边,呵斥道:“你想干吗?”
警察来的时候,李婆婆只有一个人在家。
“嗯。”江琎发现,现在的她很好玩,很好骗。
听到来者身份,她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给警察泡了茶。
赵逢青缩在被单里,想起一个严峻的问题,“你做了避孕措施吗?”
邻居几个在看热闹。
“早上会有人送衣服过来。”
警察在李婆婆家等了一个多小时。
“……”她再问:“那我怎么办?”
有个妇人远远见到江琎后,喊了声:“江琎回来啦!”
“因为臭。”他平静,“你吐了一身。”
江琎眸色一转,竟然立即明白过来,转身就跑。
她气,但又不敢动,只能向他瞪眼,“你凭什么扔我衣服?”
警察闻声而追。
“我扔了。”
这一天的事,董大婶过了好几年都记得。
脏了也好过没有。这么裸着和他共处一室,太冒险。“放哪儿了?”
真的是鸡飞狗跳。
“脏了。”
江琎熟悉地形,东窜西跑的,把那些警察累得气喘吁吁。
赵逢青愤愤地问道:“我的衣服呢?”
江琎沿途还掀了几个摊档。
江琎穿着家居服,往床边走来。
各个档主气急败坏,奋起猛追。
浴室门有开关的声音传来,她转头望了过去。
一时间,巷子间穿梭着江琎、警察、档主的身影。
喝酒误事,她现在深有体会。
家家户户都关门躲难。
赵逢青双手捂脸。
最后还是李婆婆出马,吼住了江琎。
有一两幕,的确是她主动勾引他的。而且唇齿纠缠的画面,她有印象。
江琎听见后,停下奔跑的步子,转身望向李婆婆。
断断续续,不连贯。
阳光下,他穿着半脏的T恤和短裤,鞋子早在奔跑中掉了。
昨晚的事情,有些片段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他赤脚站在斑驳的石路上。
她重新跌回床上。
李婆婆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赵逢青环视了房间一圈,见不到自己的衣服。
江琎安静了,不过桀骜的脸上还是有着对众人的蔑视。
她微微掀开被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
他被警察带走。
赵逢青终于松了口气。
过没几天,回来了。
那暧昧的黄色视频,没有见到。
还是那样阴阴冷冷的样子,戾气更重。
相册里的照片很少,而且是工作内容。
李婆婆站在村巷的路口迎接他。她直起微驼的身子,轻轻抱了他,安抚道:“回家了。”
她不放心,生怕他还给她拍了裸照,于是又点开相册文件夹。
半个月后,X中开始公布招生计划。
赵逢青翻了下视频文件夹。现在剩下的,都是江琎的视频会议记录。
江琎被送了进去。
他把手机抛回给她,“你慢慢检查。”然后他转身往浴室走。
上了X中后,他很少回来。
赵逢青不放心他,板着脸,“我要检查下。”
后来,更是完全见不到了。
江琎按下删除键,“可惜。”
董大婶问起李婆婆。
她别开眼,“不想,快删掉!”
李婆婆说,江琎的奶奶安排他去S市读高中了。
那是视频的缩略图。
董大婶爆完这些料,又喝了一杯水,问道:“你知道江琎高中的情况吗?还打架不?”
“你真的不想回忆一下?”他轻问,把手机屏幕翻给她看。
“不知道。”赵逢青低头吃着粥,她还没理清初中江琎和高中江琎的关系。
赵逢青见他眼都不眨盯着手机屏幕,不禁恼火,“喂,你到底删了没?”
最终,董大婶觉得自己吃亏了。她抖落了江琎那么多事,却换不回同等的八卦。
他望着那个视频,好半晌没下一步动作。
赵逢青吃完早餐,告别了董大婶。
“给你开锁。”他神色平静,从她的手里拿过手机,再点开了视频文件夹。
踩着石板街,她沿着直路走。
赵逢青看着他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近,赶紧拽住被单,身子崩得紧紧的,力持镇定,“你想干吗?”
在这个时候,她不禁感慨,自己当年的迷恋是个惨剧。她连江琎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只是觉得他学习好,性子冷,然后凭着想象勾勒出了他的生活。
江琎拢了下上衣,走过来。
行至湖边的石凳,她坐下。
她连连摇头,“我正想问你生日几号呢。”
其实,她挺瞧不起不良少年的。虽然她自己就是。
他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说道:“你解开锁了吗?”
也许就是因为她没有读书天赋,所以格外仰慕成绩好的学生。碰巧江琎长相又惊艳,一下子就击中了她的少女芳心。
赵逢青惊了下。她意识到自己掉以轻心了。于是立即将手机上锁。
赵逢青弯腰抓起小石子,朝湖中掷去。
正在此时,江琎拉开了浴室门,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对了,我忘了说我的生日。”
小石子在湖面弹了三次,沉了下去。
输入1224之后,手机解锁成功。
她的渣男故事,越来越不知道怎么讲下去了。
她拿起江琎的手机。
这时,手机响了下。
她飞快地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连忙裹紧被单,还在胸前绑了个结。
她解开屏锁。
在江琎进浴室后,她立即坐了起来。
江琎在微信问道:“在哪?”
她联想起各种艳照新闻,于是光惦记着删视频,没有多余心思去考虑其他。
赵逢青打开定位共享。
“我的生日。”他下床,进了浴室。
他寻过来时,她还在抛石头,但是石块的弹跳越来越少。
赵逢青缩在被子里,瞪着他,“手机密码呢?”
江琎走过来,“太阳这么大,坐在这晒。”
“我信你。”江琎把手机扔给她,“自己删。”
赵逢青仰起头,刺眼的阳光让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她笑道:“江总,你好帅噢。”
“不……介意。”她很不情愿。
“起来。”他拉起她,拭了下她额头的汗。
“赵逢青。”江琎俯下身子,望进她的眼里,“真不介意昨晚的事?”
她眯起眼,借他的身影挡住眩光,“你那车子怎么回事?”
她冷下声音,“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删视频,我今天就和你同归于尽。”
“就是你的见义勇为遭报复了。”
“谁占谁便宜?我不喜欢飞机场。”
“那怎么办?”
她一阵气,“还要补充什么!我都给你占便宜了。”
“他们未成年,警察没办法。我报了保险。”他递给她一包纸巾,“自己擦汗。”
“那我们得再签一份补充协议了。”他很冷静。
她接过,却不急着掏纸巾,“江总,你觉得以暴制暴这个理念正确吗?”
赵逢青其实惊慌失措,表面却装作镇定。“成年男女,酒后乱性一夜情,很正常嘛。我不会……告你的。视频呢?给我删掉。这事就当过去了。”
江琎瞥她一眼,“犯法的。”
“我不想倾家荡产。”
“可是法律都拿他们没办法。”赵逢青声音冷冷的,“不是有个新闻,女教师被自己的学生烧伤,可是学生未满十四岁,免于处罚。”
赵逢青掀开一点被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无耻。”
他拿回那包纸巾,抽出一张给她拭汗,“社会进步是个漫长的过程。我们努力改变现状,想要的结果,直到我们死的那一天,都不一定能够实现。”
“为了怕你赖我毁约,我录了个证据。如果你真的忘记了,这个或许能唤醒你的记忆。”江琎的音调有些上扬。
她看着他。
“不想。”她整个人钻到了被子下。
他用纸巾盖上她的眼睛,“但总有别人替我们走下去的。”
“那你想不想回味下?”
赵逢青根本无法将眼前的江琎和董大婶故事里阴冷少年联系起来。
“我喝醉了……”她的身体有些不适。不过不是初次那样的疼,所以她不确定现在是不是事后。
“走吧,去吃蛇羹。”他把纸巾往垃圾桶里一抛,“你太笨了,得补补脑。”
“怎么,你一点儿都不记得了?”他的脸,罩着灯光的暗影,轮廓更显深邃。
而等到江琎见到赵逢青牛仔裤后袋蹭出来的避孕药时,他说:“赵逢青,你是低智儿童吗?”
赵逢青望过去,他的下唇确实有个破皮的红印。
“你才低智。”
“对啊,我听不懂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江琎气定神闲的样子,“不过你抱着我不放,还把我的唇都咬破了。”
他抽出那个药片,发现少了一粒,他冷下声,“你吃了?”
“……”她的话突然哽在喉咙,她咬了下唇,“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怕万一。”
“你说有个让我切腹自杀的好办法。”
江琎沉默了。
“胡说,我干吗去勾引你。”
赵逢青讽刺道:“你又不会怀孕,当然爽完就好。”
“到底是谁毁约?”他微勾唇角,俯视着她,“赵逢青,你自己勾引我的。”
他不想理她。
她瞪着他,“你毁约!”
她也不理他。
“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他撑起身子,露出结实的胸膛,健康的肌理。
好一会儿后,江琎说道:“以后避孕方面我负责,别乱吃药。”
赵逢青立即将被子盖到下巴,怒斥道:“你干了什么?”
“谁和你以后。”
“醒了?”江琎调亮了床头灯,转头望过来。
“我怕你哪天喝醉酒又扑上来。”
她惊喘了下。
“呸!”
裸的……
“早知留着那视频,让你知道你自己有多热情。”他还是冷调子。
赵逢青的第一反应,就是探上自己的身体。
“……”
侧脸轮廓,是江琎。
这顿是全蛇宴。
一个男人。
席间,赵逢青状似不经意,问道:“你家不是在S市吗?怎么在这里还有栋这么好的古建啊?”
她的旁边躺着一个人。
“你喜欢的霸道总裁不是全国各地都有房产吗?”江琎对避孕药的脾气还没完全下去,语气不怎么好听。
她立即闭上眼,再睁开,天花上还是纵横交错的木梁。转头查看环境,结果,她差点吓得跌下床去。
闻言,她狠狠咬了一下筷子夹着的椒盐蛇碌[粤菜。蛇去皮后肉连骨的部分。],仿佛那片蛇肉就是他。
房间有些旧,而且还是古时的木式结构。
桌上静默了好一阵子。
灯光很暗,但是能看见个大概。
然后,江琎主动给赵逢青舀了碗水蛇粥,说道:“那房子是我外婆的。”
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
“哦。”她听董大婶说,他的外婆早几年走了。刚走那会儿,他回这待了一个多月。
她记得她喝醉了,还让江琎来接她。
“她五年前去世了。”
她手背搭上自己的额头。睁开眼后,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哦。”
酒醉后的头痛,一抽一抽的。
“赵逢青,有话就说。”
半夜,赵逢青醒了。
她的眼睛一转,瞄向他,“我上午碰到一个人,她和我说了一个故事。很好听的故事,从前有个男孩……”
她泪眼花花的样子,让他停下所有的动作,只是说道:“我不碰你,你自己好好睡觉。”
“你想知道什么?”
“呸!”
赵逢青未料,江琎这么直接发问。
江琎都无力了,“是不是真的不吃馄饨?”
她想知道什么?她想知道他真正的样子。她想知道,那一弯冷月是不是只是自己的幻想。
“呸!”她表示自己对他的不屑。
江琎酌了一口茶。
“你发什么酒疯?”
他素来没有倾诉的爱好。
赵逢青迅速逃离他的怀抱,躲在床角,怒瞪着他,一脸自卫的表情。
他习惯什么事都藏在心底。在他的世界里,那是最能藏秘密的地方。谁都窥探不得。
他放开了她。
不过,如果是赵逢青想听,他可以选择性讲给她听。
她奋力挣扎,扯住他的头发使劲拽。
赵逢青对于不良少年的故事,很有兴趣。
江琎制住她。
但江琎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说书人。
她眼角的泪花摇摇欲坠。看见他的脸后,她一抹自己的眼泪,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他言简意赅,概括起来就三点。
“赵逢青,你怎么了?”
一、他母亲早逝,父亲工作忙。
赵逢青突然呜呜哭了起来,越哭越大声。她甩开江琎的手,拒绝他的碰触。
二、他的叛逆期来得早。
此时在她的脑海中,传来的是他的那句:“你这修补术做得很不错,和真的一样。”
三、X中是很好的学校。
她听不见他的话。
说完不过两三分钟,远不如董大婶那抑扬顿挫的调子来得好听。
江琎抓住她的手,轻轻吻了下,“哪里疼?”
赵逢青撇了嘴,“江总,你写过叙事文吧?能不能用作文的手法,把你的人生丰富一下?”
她的手往下移,捂在小腹处,“疼……”
江琎望着她。
周围很黑,有什么动物在撕咬她。然后,有一个炙热的东西冲进了她的身体。她疼得喘不上气。
就这几句话,他都没和谁说过。
到底哪里疼呢……为什么这么疼?
他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越来越看重赵逢青。
她摇头。
昏天暗地忙了二十天,就为了抽出十天的假期陪她上班。
他见到她的动作,忍耐问道:“胃疼?”
他以前想的是,这么一个女人,除了脸蛋和长腿,就无可取之处了。他怎么可能忘不掉。
她抬起手捂着肚子,只觉身子不知道哪里又疼了。
那么多年过去了,真的没忘掉。
“你闹什么?”刚刚几乎差一点,江琎就失控了。
简历上那小小的照片,他一下就认出了。
赵逢青立即缩起身体,躺到了床上。
其实,他和赵逢青的世界,能重叠的部分很少。
“赵逢青!”
过往的那些女朋友,几乎都是高学历。他可以和她们讨论忒休斯之船。
她更是飞起一脚。
但是和赵逢青,则只限于很浅白的话题。跟她聊天,她理解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没当回事。
这是一个和他的喜好完全相反的女人。
当贴到她的颈项时,她突然害怕地推开他。
他为未来伴侣设定的所有条条框框,到了她这里,都破了例。
她嘴里的酒气,有些呛,但又格外让他着迷。
尼采在《悲剧的诞生》里说过:“在所谓天才身上有一种生理的矛盾。”
钱没了可以再赚。
野蛮紊乱与高目的性,相互并存,相互交织,相互冲突。
赔就赔吧。
以前的江琎,释放过所有无意识的野蛮。初中结束后,他的理性高于一切。偶尔压抑过度了,他会允许自己放肆一会儿。
然后什么违约金,江琎都不想理了。
然后,再回归理智。
他想去亲她时,她主动地咬住了他的下唇。
成年后所走的路,都是按照计划而行。
江琎感觉到自己的自制力在一点点崩退。眼前的女人,脸蛋儿红彤彤的,眼底藏着无尽的诱惑。
而赵逢青是个例外。
她说话间的酒气,香香甜甜的。
江玴某天突然翻了下那本《悲剧的诞生》,漫不经心说道:“尼采是发疯去世的吧?”
“我会跳脱衣舞。”
“嗯。”江琎淡淡的。
江琎整晚的寒意在这时退散了。他将她整个身子托起,鼻尖抵住她的鼻尖,“你会跳什么舞?”
江玴看了眼江琎,“想开点。”
“因为我勾引你啊。”赵逢青的眉间荡起鲜艳的妖色,然后在他的脸颊啄了下,哑着声音问,“我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嗯。”江琎知道,江玴见到了那张照片。
“我为什么要自杀?”
那张照片,是江琎出来影院后,偶然间拍下的。
“切腹就是自杀。”
赵逢青站在影院前,垂眼看着台阶下的袁灶。
他稳住心神,“什么是切腹?”
洗相片时,江琎裁掉了除赵逢青以外的其余人。
她坏笑着,“你想……切腹吗?”
高三那年,见到她的时刻,他逆向的另一面在蠢蠢欲动。
江琎的身体瞬间就僵了。
但仅限于此。
她一口含住他的耳垂,舌尖勾了下。
他保有着大部分的理智:这个女人,不适合他。
他怕她跌倒,立即接住。
如今社会,同属性的圈层之间联系密切,要找到一个红颜知己,不是难事。
就在这一刻,赵逢青突然想起了杀掉他的方法。于是她嘻嘻地扑向他。
江琎在高三后的许多年,遇到过不少懂他的女人。她们为了拉近与他的距离,阅读各类书籍,谈论主题都是难度系数极高的。一开口就是人类科学,世界未来。
江琎看着她委屈的样子,什么脾气都没了,哄着说:“先吃馄饨,再吃拉面好不好?”
不过,所谓的喜欢,是指拥有共同语言;还是,虽然对方平平庸庸,可他愿意配合她的喜好,降低自己的格调?
“我想吃拉面。”
赵逢青外表妖娆魅惑,本质却有些傻笨。她能识破柳柔柔的那场戏,已经是发挥了她的最高智慧。
“你刚刚不是想吃馄饨。”
然而,因为她是赵逢青,所以他的底线在挣扎矛盾间,一退再退。
她扁嘴,“我不吃馄饨。”
退到如今,他随她爱怎样就怎样了。
他懒得和她讨论醉不醉的问题,说道:“我给你煮了馄饨,乖乖过来吃。”
江琎再给赵逢青舀了一碗粥,“你想听怎样的叙事文?”
“我没醉。”她摇摇头,使劲强调说,“莉莉醉了。”
她眨眨眼,“我想听有点儿情感色彩的。”
江琎冷冷的,“赵逢青,你喝了多少能醉成这个傻样?”
于是江琎再把刚刚三句话,稍微扩充了下。
“不知道。”她不知道哪里疼,只知道疼得厉害。
他出生时,母亲难产。由于手术意外,他母亲的身子落下了病根。在他三岁时,母亲走了。父亲工作忙,没空管他。
他不得不关上炉火,进来房间,“又哪里疼?”
六七岁,揭瓦上树。八九岁,偷鸡摸狗。十来岁时,干架无败绩。
赵逢青又开始喊疼。
进了X中,有五个老师负责盯他。也许是因为叛逆期到了尾声,X中出来后,他收敛许多。
江琎进厨房后,好久没出来。
这些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想得脑子糊成一片,都想不起来。
江琎有意略过了各种阴暗面。
赵逢青愣愣的。看起来有些呆,完全没了以前的模样。她还在想,杀死江琎最简单的方法是什么。
很奇怪,赵逢青听完江琎的过去,方才那种迷茫劲不见了。
“饿,我饿。”
她那一眼爱上的,究竟是表面还是本质,天晓得。
江琎没有搭理她的胡话,“饿不饿?我去给你煮馄饨。”
这天过后,江琎休假结束。
赵逢青又喝了口茶,然后开始回想,蒋芙莉是不是有支招杀死江琎的方法。可,到底是什么呢?她问:“你知道我怎样才能杀掉你吗?”
他忙起来,三天两头都见不到人。
“我没醉……”她再次重申,“莉莉醉了。”
赵逢青习惯了。
“嗯,我知道。”他说道,“快喝,醉猫。”
不过,他每天晚上都会联系她。
赵逢青喝了两口茶,放下了。她眼都不眨地看着他,好半晌,说道:“你好帅噢。”
聊个三两句,完毕。
他泡了杯葛根茶。
国庆期间,饶子得知蒋芙莉离婚的事,找赵逢青出来问。
回到屋子后,他见赵逢青确实如他离去前一样坐着。很乖。
两人约了去红窝。
江琎去药店买了干葛根,再去超市买了两包冷冻的馄饨。
赵逢青睡到中午才起,吃了个面,再看三集美剧。
巷道都是窄窄的,走出巷子,去到大路才有商店。
闲着也是闲着,她提前去了红窝。
这里是个古镇。
不到六点,酒吧还比较清静。
他的话,缓和了她的疼痛。赵逢青笑了,笑得跟个小女生一样乖巧,“我等着你。”
赵逢青窝在小角落的沙发里,掂着高脚杯,望着舞台的钢琴手。
他给她盖上被子,然后哄小孩似的,“乖,我去给你买解酒茶。在这等着我。”
喝了大半杯,来了两个搭讪者。
江琎索性把她抱到房间。
她都不理。
她点点头,“疼……”头疼,胃也不舒服。
搭讪者讨了个没趣。
“头还疼吗?”
过了一会儿,赵逢青突然招来服务员,巧笑倩兮问道:“你们老板在不在呀?”
额头不烫。
服务员习惯了这种问话,微笑回答,“老板在家陪妻子。”
江琎进了中座,把赵逢青放在木椅上,然后探了下她的额头。
赵逢青便挥挥手让服务员下去。
这趟来到,不见脏乱。
经服务员这一说,她想起来了。
这里是乡村宗祠的建筑物。分正门、天井、中座、后座。屋子前几年翻新过,之后定期有人来打扫。
饶子曾经说过,这家老板已婚。
旧式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老板和妻子是同个山沟沟出来的,在一起好多年了。夫妻很恩爱,外面多少女人,老板没一个瞧得上的。
他掏出钥匙,开门进去。
这种说法,赵逢青是不大相信的。或许只是酒吧为了招揽生意而捏造的深情人设。
江琎和赵逢青穿过长长的巷道,到了一间旧屋前。
况且,红窝老板长相妖魅,和好老公的形象,完全不沾边。
她不吭声,把他搂得紧紧的。
喝完了酒,赵逢青望着天花板上细碎的灯,开始出神。
他背起她,“赵逢青,你不是喝酒喝傻了吧?”
蒋芙莉的离婚,谈妥了。只差个手续。
她茫然摇摇头。
蒋芙莉和孙政的结合,是各取所需。他俩生活了这么多年,要说没感情,不可能。但那感情又离忠贞爱情,相差甚远。现代的婚姻,有多少夫妻是因为爱情而结合的。就算有了爱情为基础,又得有多大的坚定才能不被外界的诱惑所击倒?
江琎下车后,问赵逢青能不能走。
赵逢青在大学时代见多了已婚男人找女大学生的事,所以对婚姻一直提不起劲。
巷子窄小,出租车进不去。
她就是空有白头偕老的美梦。
江琎去了一个旧城区。
而美梦与现实之间有落差。
她安静地靠在椅座上,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
饶子来到时,赵逢青还在发呆。
他捂住她的眼睛,缓了语气,“睡吧。”
他朝她招了下手,“青儿。”
赵逢青听到这话,突然瞪大了眼,更是盯着他不放。
“来了。”赵逢青回过神,“加两瓶啤酒?”
于是,江琎把赵逢青扶正,轻轻一句,“别闹。”
饶子点头,“莉姐怎么回事?听说跑非洲大草原旅游去了。”
司机正好奇这边的情况。
赵逢青把孙政出轨的事,简单说了下。
江琎抬眼看向驾驶位。
饶子沉吟:“就这么离了?”
她不满,抱住他的手臂往自己怀里拽。
“不然呢?”
江琎的眼光瞬间冷下来,推开她,“醉猫,别过来。”
“不知道怎么说。”饶子开了一罐啤酒,说道,“其实你和莉姐的脾气,都不好找男人。但是——”他灌了一口,继续道,“莉姐更糟糕。”
“你好帅噢……”赵逢青贴近他,脸埋在他的胸膛蹭了两下。
赵逢青不好找,是因为心如止水。
看她这样子,他知道她还醉着。
蒋芙莉则是烈如火焰。
她怔怔的,一个劲瞧他。
“婚姻的事,就让她自己做主吧。”赵逢青不劝和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孙政殴打蒋芙莉。
江琎拨了下她额前的碎发,低问:“酒醒了?”
家暴这个事,有一就有二。早离开,早保命。
行车途中,赵逢青醒来。她睁着迷离的双眸,看向江琎。
说完蒋芙莉的事,饶子突然把话题兜了过来,“青儿,你和江琎怎么回事?”那天婚礼现场,饶子就纳闷着了。明明该他上去救场的,主持人却喊了江琎。
然后转身,拦了辆出租车离开。
赵逢青把啤酒瓶和饶子的碰了下,“玩笑而已,别当真。”
江琎沉眼,把背上已经睡着的赵逢青抬了下。
感情方面,饶子近年来很少评论了。他是男人的角度,和蒋芙莉、赵逢青的想法不太一样。
看来,今天是回不去S市了。
不过,有些事,他还是要说明下。
他抬眼望了眼前方。这里是咪表的路边停车区,监控摄像在距离二十米外。
“江琎交过很多女朋友。秦晓说,她一个室友很迷恋江琎,还给他制作了一本女友手册,里边记载最短的恋爱,一天都不到就换人了。最长的,有三个多月。”
很明显是遭到报复。
饶子说的秦晓室友,是郑瑶。
油漆大多在右边车身和前车窗。除了油漆之外,汽车的排气管被塞了发泡填缝剂。
郑瑶一直想上位,于是经常记录江琎的空窗时间。记得多了,就成了女友手册。
他绕着车子走了一圈。
赵逢青挑起眉,不吭声。
车子被泼了油漆。
“听好几个女的说,江琎那方面……咳咳。”饶子右手握拳至嘴巴,咳了两下,“有点问题。”
近了,才知道。
这个事,饶子是听秦晓提起的。
他慢条斯理地走过去。
前几天,大湖和秦晓出国度蜜月,途径S市国际机场。
出了餐厅,江琎就见到一群人围在他的车子旁边,吵吵闹闹。
饶子当伴郎那天,有件西装落在了大湖家。趁着这个机会,他去了趟机场,和大湖秦晓碰了个面。顺便拿回西装。
他眼角余光都藏着寒气。
大湖去换登机牌的时候,秦晓突然支支吾吾说起了江琎。
他俊逸的外貌,引来不少人的注目。有几个富太朝他露出暧昧的笑。
开始秦晓说得非常隐晦,饶子听不懂。
走廊的顾客和服务员来来往往,江琎没有再和她互呛,背着她往外走。
后来,秦晓脸色嫣红,把她和郑瑶的聊天记录给饶子看。秦晓还说,郑瑶也是刚刚打听到。前任们顾及江琎的面子,以前没敢说。听郑瑶描述了江琎和赵逢青在婚宴的情景后,那几个前任们愤愤不平,齐声爆料。
她皱眉反驳,“比你好。”
饶子当时很尴尬,“怎么你们说起这个啊?”
“你也不是好东西。”
秦晓也是神色不自然,说道:“……赵逢青知道不知道这事呢?”
“莉莉离婚了……”她闭上眼,嘟哝道,“男人……不是好东西……”
没一会儿,大湖就回来了。
“活该,谁让你喝酒的。”话虽这么说,但是他走路的脚步慢了下来,以免颠着她。
秦晓没再提这事。
“头疼。”赵逢青搂紧他,将头枕在他的后颈。一呼一吸都闻得到他的味道。
饶子念及江琎和赵逢青之间的关系,就把这事搁心上了。
江琎听到这话,问道:“哪里疼?”
听完饶子的话,赵逢青拿着啤酒瓶的手一紧,“哪方面?”
“疼……”
“就是……”饶子顿了下,“肾不好吧。”
赵逢青趴在他的背上,觉得头越来越疼,胃似乎辣得发烫。
她瞪起眼。
江琎直接转身弯下腰,然后把她的双手往自己的肩上一扣。他托住她的大腿,背上她走出包厢。
饶子见状,解释说:“都是他的前任们说的。”
“走……不动。”她晃着头,这酒的后劲很大。她现在有点儿头疼。
赵逢青觉得,关于江琎的评价,她分不清真假了。
“去吃饭。”
一天一个说法。
赵逢青抬眼看向江琎,“我饿。”
不良少年……
“那就起来。”
没娘疼爹不亲……
她突然低低应了一声。
肾还不好……
他看看时间,不到九点。“赵逢青,你还想不想回S市?”
花店二楼的声音,赵逢青知道是做戏。
她没动静。
江琎提出伪情侣协议前,说要找一个相看两生厌的女朋友。
待她们一走,江琎忍耐着脾气,唤道:“赵逢青,起床吃饭了。”
现在是否可以理解为,因为别的女朋友都想和他上床,让他很困扰。而在宗山镇那晚,他划自己一刀,是在掩饰他的隐疾。
蒋芙莉的司机和用人来了后,赶紧把蒋芙莉扶了出去。
赵逢青觉得,夜空那弯冷月,在摇摇欲坠。
江琎此刻的脸色只能用黑来形容。
不过,她和江琎吻过几次。而且她喝醉酒的那个夜晚,身上、腿上有一堆的暧昧红痕。她问道:“肾不好的程度是指百分之一百呢,还是八十,还是五十,还是二十?”其实她想问,究竟是哪方面出了问题,但觉得过于直白。于是改为抽象的问法。
这时,蒋芙莉突然在另一边哇哇大哭起来,“男人都他妈浑蛋!浑蛋!”
“……”饶子说:“我怎么知道……”
她没反应。
男人隐疾这种问题,一旦传了出去,就不好收。到底好不好,只有女人知道。而挂着前任头衔的各位都开口了,基本上就没得翻身了。
“赵逢青?”江琎拍了拍她。
关于这件事,饶子很同情江琎。
再一会儿,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赵逢青继续问:“你还和谁说过?”
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去看蒋芙莉。
“就你啊。”饶子放下啤酒瓶,诚恳地说,“如果你想和江琎谈真的,最好探探虚实。”
她歪着头看他。
性是维系男女感情的要素之一。而且如今社会开放了,男女双方都有权享受。饶子可不想自己好友陷进爱情里,对方却是个不中用的。
江琎一把拿起烟盒,抛得远远的,“别抽了。”
关于江琎和赵逢青,饶子现在想通了。
她皱眉,然后望见桌上的烟盒,就要伸手去摸。
他的这个好朋友,是个偏执狂。
“不想。”他知道她神神经经的,所以对于突如其来的话题应对如常。
她这么多年,都保持单身。好不容易身边出现个男的,谁知还是当年那个江琎。
赵逢青突然睁着眼,细细打量他,“江总,你想不想……切腹?”
路是赵逢青自己选的,饶子只能祝福了。
“但你脑子不清晰。”
这个话题之后,赵逢青有些心不在焉。
她狡辩,“我没醉……我说话很……清晰。”
把孔达明和饶子的话,综合起来,就是江琎既花心又无能,虚有其表。
江琎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赵逢青,你醉了。”
一个外人眼里的高富帅,摊上肾虚这个问题,很难堪。
“我就不放。”她不单不放,她还故意靠在他的怀里,凑到他的耳旁,“我想吃馄饨。”
她都不知道是该鄙视他,还是同情他。
“意思就是让你放手。”
赵逢青仔细回忆着自己和江琎的来往。
他的句式比较复杂,赵逢青转不过弯儿,“我没听懂……什么意思?”
他经常嘴上说要证明自己很行,但都是说说就算。除了那几个吻之外,他一直是冷静自持的样子。
江琎抓下她的手,“那就别抱着我这不是好东西的男人不放。”
D市醉酒的第二天早上,她是光着腿在江琎的怀里醒来的。
“莉莉离婚了……”她蹙眉,左手攀上他的肩,右手用食指去戳他的脸,“男人哪,都不是……好……东西。”
她身上披着的被单松松垮垮。
“饿不会吃饭?喝什么酒?”
她去拽的时候,才知道被单全绊到她的腰间了。
说到饿这个字,她就想起来了,“饿,我饿。”
她吓得不敢动,抬眼瞄向江琎。
他轻斥:“饿不死你。”
他穿着家居服,睡得安静。
赵逢青摇头。
她慢慢地翻身,离开他的胸膛,然后扯着被单往自己腿上包。
“除了酒,还吃了什么?”
听说早晨的男人有冲动,她生怕他要再战三百回合。
她鼓起醉得嫣红的脸,“我皮肤白里……透红。”
幸好没有。
江琎坐到她的旁边,冷道:“还说没醉,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赵逢青对于那晚的酒后乱性,没太多想法。
赵逢青为了冲淡自己胃部的不适,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等司机……来接……莉莉。”
不疼不痛,她就谢天谢地了。
蒋芙莉一手横在桌上,半趴着,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如今,这不疼不痛,却有了另一层解释。
“我没醉……”她朝蒋芙莉的方向努了下嘴,“醉的……在那儿。”
因为江琎肾不好。
他看着她醉意深浓的眼睛,“醉了的人都喜欢说这话。”
而且,赵逢青想起了冷助理对江琎的形容词:和尚。
赵逢青回了句,“我没醉。”
这基本坐实了江琎性无能的真相。
他在烟雾弥漫的包厢中见到半醉半醒的赵逢青,冷声问:“认得出我是谁吗?”
七点后,红窝的顾客渐多。
十来分钟后,江琎到了。
饶子看看时间,酒吧越来越拥挤,他说道:“我得回我爸妈家拿些衣服,先撤了。”
蒋芙莉已经醉了,“我也不喝……”
赵逢青点头。
“莉莉,我不……喝了。”赵逢青感觉到酒醉信号,估计再喝就倒了。
余下她一人后,她继续窝在角落。
两个女人又喝了几杯。
舞台的钢琴手已经走了,换来的是电吉他,气氛炒得比之前火热。
唔……好像她有事的话,他确实会过来。虽然是伪情侣,但是江琎除了不爱笑之外,还算体贴了。
好些人跟着激昂的曲调起舞。
赵逢青想,江琎有随传随到吗?
这时,江琎打了电话进来,“赵逢青,你吃晚饭没?”他那边很安静。
“有个随传随到的男朋友。”孙政只有在谈对象的前一个月,会殷勤些。后来就忙于生意了。一个伪男朋友能做到江琎这样,非常难得。
“吃了。”红窝很吵,她几乎是吼回去的。
赵逢青抬头,“羡慕我什么。”
他把电话离开耳边,“你在哪?”
蒋芙莉见状,说道:“青儿,我有点儿羡慕你。”
“酒吧。”她又吼了一声。
赵逢青则给江琎发微信,让他来接她,还特别备注:“我喝酒了。”
“你一天到晚去酒吧干吗。”他扯着领带,“哪个酒吧?”
蒋芙莉打了电话给司机。
“有帅哥!红窝。”
“哪那么多万一。”结婚成立的条件是,他爱上她的同时,她也爱上他。而这两个本就概率极小的事件,再重叠出现,就堪称奇迹了。
江琎立即把电话挂断。
“万一他爱上了你怎么办?”
赵逢青习惯了他这种无预兆的结束通话。
“等爱上了才知道。”
电吉他手把帽子掀开时,露出俊俏的五官,还朝观众席邪邪一笑。
“万一你爱上了他怎么办?”
女观众们纷纷鼓掌。
赵逢青哑然失笑,“我和他再过几个月就分了。”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赵逢青附和着其他女人的声音,跟着一起尖叫。
“哈哈哈哈,离婚好。孙政啊,都没喜欢过我。”蒋芙莉说完,点了根烟,猛地吸了几口。好一会儿,问道:“青儿,你和江琎会结婚吗?”
没过一会儿,江琎寒着脸,在大声喧闹的人群中,把她拖了出来。
“你那是离婚。”
离开那个烦人的红窝后,他问道:“晚饭吃的什么?”
蒋芙莉断断续续解释着,“失恋……都要喝酒的……失恋。”
赵逢青如实回答:“饼干,蛋糕、还有几瓶酒。”红窝的出品,味道还不错。
赵逢青翻白眼,“你直接怼白的,当然不好喝。”
“你又要醉了。”
蒋芙莉把酒杯重重搁在桌上,抱怨道:“这酒都不好喝。”
“我没醉。”这个量,她还好。就是情绪有点儿不受控。
赵逢青点点头。她的脸越来越烧,于是她把酒瓶贴近自己的脸,以低温来解醉。这酒的度数太高,她有点晕。
江琎带赵逢青去了私房菜馆。
蒋芙莉喝了大半瓶,然后睁着迷蒙的双眼,骂道:“男人都他妈不是好东西!”
青砖白瓦,古色古香。四合院内还有一棵橘子树。月光下的晚餐,别有一番情调。
两杯下肚后,她的胃部很辣。
就是,对面的男人脸色凛冽。
赵逢青以前比较常喝啤酒,烈酒喝的不多。
一路上,他都是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到了菜馆坐下,温度稍微上升了些。
蒋芙莉点的都是烈酒。
赵逢青主动打招呼问候:“江总,好久不见呀。”算起来,两人有十天没有见面了。他连国庆都忙,真是社会栋梁。
“霸道总裁都是很残忍的。”
“嗯。”他喝了口茶,好一会儿后,问道,“明天休假吗?”
“这么残忍?”
她笑着执起茶杯,“嗯,店长给了我两天假。”书店的店长很不错。
赵逢青一哂,“我怕他不等我,自己回S市了。”
“很闲。”江琎看着她,“明天我要加班。”
蒋芙莉横过来一眼,“变成小媳妇了?”
她抿了口茶,“嗯,你忙你的。”
赵逢青见到那酒的度数,说道:“那我得给江总报备一下。”
服务员上完菜,退回内厅。
蒋芙莉招来服务员,开了两瓶酒。“青儿,为了庆祝我即将恢复单身,今晚不醉不归了!”
院内微风徐徐,倒也凉快。
“过去了就好。”
“你过来陪我。”江琎莫名起了这句话。
最终,蒋芙莉抽完了一根烟,说了句:“我瞎了眼才会喜欢袁灶。”
赵逢青挑眉,“为什么?”
有些真相,不知道远比知道要来得轻松。
“秘书放假,没人给我泡咖啡。”
不过想想,这件事,赵逢青自始至终都不知情。告诉她,只会徒增她的烦恼罢了。
她本想呛他,却见他突然拧了下眉心,似乎很是疲惫。
蒋芙莉犹豫着要不要将袁灶的话转述给赵逢青。
一时间,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最难谈公平的,是爱情。
江琎真的很忙。她不懂他的工作内容,但是她知道,他的日常就是工作。
“谈好了,离呗。没有感情的婚姻,分得轻松。就跟做生意一样,双方利益均衡,就成了。”
男人有两大追求,一个事业,一个女人。后者他不行,只能把精力放在前者了。
赵逢青点了烟,“你呢?怎么样?”
就是不知道床事上的病,还能不能治。
他早破戒了。毕业那会黑灯瞎火的时候,他咬她可狠了。就是不知道那一夜过后,他是不是给自己划遍全身才恢复过来。
赵逢青想起去年面试时那些婀娜多姿的应聘者,于是试探性问道:“江总,你秘书那么美,有没有玩过办公室PLAY[游戏。]呀?”
赵逢青笑。
江琎抬眸看她一眼,竟勾起一丝浅笑,“明天你想玩的话,我奉陪。”
“……”蒋芙莉被烟呛到了,她咳了几下,“我就随便说说。我记得江同学一脸禁欲相,要是真破戒了,想不开自杀怎么办?”
赵逢青很怀疑,“真的吗?”她觉得他在强颜欢笑。
思及此,赵逢青半开玩笑,调侃着,“哪天我看他不顺眼,我就用这招逼他切腹。”
“当然。”
奸商。
她漾起媚色,“可别心有余而力不足呀。”她给他夹了块海参。
所以,那份契约的不谈感情不上床,根本就是正中他的心意。
刚刚点菜时,她就注意到,他第一个下单的,就是葱烧海参这个壮阳神物。
再吻久点,他就要断臂了。
江琎看看碗里的海参,然后盯着她妖气四散的笑,轻问:“赵逢青,你是在对我发情吗?”
一个吻,划一刀。
她还是笑。眼里闪动的神采,颇有当年在影院时的魅惑之色。她低低说道:“成年男女嘛,玩玩很正常。”
现在听蒋芙莉这么一说,她认为,江琎可能真的会切腹。
江琎却神色一敛,“你在酒吧喝什么东西了?”
赵逢青眼睛微微眯了下。她之前担心江琎霸王硬上弓,没多余心思去想别的。
“……”赵逢青觉得不对劲。以往她闪避时,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而今她难得主动,他却缩了。
蒋芙莉哈哈笑了,“那你勾引他几次,他就得切腹才能保住自己的冰清玉洁了。”
果然有诈。
“嗯。”虽然赵逢青不清楚江琎和秦晓的情感纠葛,但是她清楚他喜欢的类型。“反正不是我这种。”
他越退,她就越前。
“秦晓那样的?”蒋芙莉记得,当年江琎和秦晓的关系很暧昧。
饭局尾声,赵逢青哀叹说:“江总啊,我想问个事。”
赵逢青笑,“他喜欢清纯的小白花。”
“请讲。”江琎不动声色,看着她演。
蒋芙莉这下惊讶了,“搞笑吧?”
“就是我有个男的朋友,那方面有点问题。”
“没搞上。”赵逢青看清了蒋芙莉旁边的酒,是白的。“他讨厌我,还当着我的面,划了自己一刀,表示他的坐怀不乱。”
“哦。大湖还是饶子?”
“你和他真搞上了。”蒋芙莉语气倒不是特别惊讶。
“……”她连忙帮自己好友澄清,“你不认识的。”
赵逢青在蒋芙莉的位置对面坐下,“江琎有车。”
江琎慵懒地倚向椅背,“你还有什么男性朋友能够讨论这种问题?”
蒋芙莉从沉思中回神,吐出白色烟圈,“你晚上怎么回去?”
她眼一瞪,“你管我那么多。”
她到了约定的包厢,见到蒋芙莉一个人抽着烟,旁边放着两瓶酒。她唤道:“莉莉。”
“嗯,不管你。”他眼里闪着她看不透的光,“你继续。”
赵逢青便和江琎分开行动。
“这病……能治吗?”
她约了赵逢青见面。
“功能性问题还是器质性问题?”
到了晚上,蒋芙莉的离婚事宜谈妥了。
“呃……”她还真没研究过,那四个方面分别归类于什么。
一见钟情的感情,有几个能长长久久?
“你可能醉了。”江琎凉凉说着,“治病以后再说,我先送你回去。”
冷月挂在天上时,透着银白而朦胧的光。实际上,月球表面凹凸不平,还不会发光。
江琎直接把自己送进了赵逢青的公寓。
他的本质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并非他的本意。
她当年喜欢的江琎,只是少女怀春期想象出来的模样。
吃完饭,赵逢青说要打包一份葱烧海参。
赵逢青忽然有种假设,如果自己高三时,真的把他追上了,她的迷恋能持续多久。
到了公寓前,她一个不小心,打包盒倒了。汤汁洒在江琎的衣服上。
现在的江琎,和她年少时期的印象,不一样了。
他的表情宛若北风过境。
要不是江琎护着的话,她一个人可打不过那两男三女。只是,她未曾想过,他这么能打。
她抽出纸巾,笑了下,“抱歉啊。”
许多的新闻事件,路人的围观固然让人心寒。然而单枪匹马的孤勇,得到的也不一定就是好结果。
他闻得一阵葱烧味,不悦。于是,去了她的公寓洗澡。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场,她会选择最迂回的方式,甚至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录制视频。
江琎洗澡时,赵逢青在房间里百无聊赖。
刚刚在旱冰场,她之所以敢上前,已经是对他有某种依赖的心理。
她决定主动出击,走去敲了浴室的门。
“不是。”赵逢青笑盈盈的,用形容词纠正他的话,“有个能打架的帅哥男朋友,挺好。”
江琎没回应。
“是不是现在觉得,有个男朋友挺好?”江琎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这句有着诱哄的味道。
“江同学。”她嗲着声音,模仿着自己当年勾引他时的语气,“你什么时候洗好?”
她的上辈子,或许是只九尾狐。
门开了。
江琎在这一刻,想起了聊斋。
江琎套着浴袍,头发还滴着水,“什么事?”
“江总就是我安全的港湾。”赵逢青是以开玩笑的口气说的。她侧着头,眼含笑意,语气轻浮,生生牵出了勾引的意味。
赵逢青半倚在门框,轻佻地吹一下口哨。
“那现在呢?”
他冷冷看着她。
“嗯……”她长长一声后,说道,“本来很怕的。”
她突然扑过去,扯开他的浴袍,双手在他的胸前乱摸一通,还伴随着浮夸花痴的叫声,“啊!唤醒酷爽能量。”
“也许。”江琎抚了下微褶的衣角,“你怕么?”
江琎拨开她的狼爪,“神、经、病。”然后狠狠甩上了门。
赵逢青的右手肘靠在车门旁,托着腮问道:“我们会被报复吧?”
由此,赵逢青下了结论:江琎这病,没治。
江琎和赵逢青回到车上时,见到那群学生拍了他的临时车牌,然后急匆匆跑了。
江琎洗澡有些久。
场子的老板都吓到了。他没有报警,而是一脸无奈。“这几个学生经常欺负别的客人。还赊了一个月的账了。我巴不得他们别来。”老板说到这,提醒道:“听说他们认识几个黑社会……你们保重吧。”
都不知道在里面干吗。
不过,这场旱冰是玩不成了。
赵逢青开了网游。
江琎力道不重,他只是教训这几个学生。
最近似玉的美石上线不多,据说比较忙。
因为真的太帅了。
赵逢青现在和美石关系不错,本想加微信聊天,但是美石说不习惯用微信。于是两人只在游戏里信件来往。
难怪他当年担心要是救了她的话,她会以身相许。
赵逢青去了小战场,打到一半,江琎终于出来了。
她知道他长得帅,但是不知道原来打起架来,都那么好看。
她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没空搭理他。
赵逢青没料到江琎会动手。
江琎擦着头发走过来,状似无意,“你这男性用品很齐全啊。”
以多胜少的这种大几率事件,是有例外的。这群学生有幸,见证了这次的例外。
不止浴袍,连内裤、拖鞋都有。
那群学生以为自己有六个人,所以都不怕阴寒的江琎。
“嗯。”赵逢青在阿拉希盆地的金矿守据点,“去年双十一买的,情侣旅游套装,满199减100。”
他的眸中,全是冷意。这种冷,和平时那种孤冷不一样。
他瞄了眼她的屏幕,“有盗贼。”
她抬头望江琎。
“啊?”她一个不留神,被偷袭了。
赵逢青迅速后退,然后,抵住了一个胸膛。
对方来了两个。
女孩甲气势凌厉,“管什么闲事啊!”她表情狰狞,想要去推赵逢青。
她叹气,“居然还有个大元帅……”
原本拽着女孩乙左右两臂的两名女生,放开了女孩乙,然后跟着女孩甲走近赵逢青。
江琎轻轻拍了下她的头,“去洗澡。”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他们。
她望着被狂殴的自己,“要挂了。”
她拿起手机,对着那群学生录制视频。
“挂就挂吧,我帮你守。”
江琎这回没阻止她。
“你懂玩?很难的!”她认为,这游戏是她唯一能碾压他智商的项目。
赵逢青扔掉旱冰鞋,朝那群学生走去。
“和高等数学比,哪个难?”他一句打垮她的优越感。
罗振东说,陶慧慧的脸做过两次植皮手术,只能恢复成那样了。
“……”高等数学从来没有及格过的赵逢青无言以对。
但是,眼前的情景,让赵逢青想起了陶慧慧恐慌的眼睛,以及脸颊上皱皮的疤痕。
“去洗澡。”江琎拉她起来,然后自己坐到电脑旁。
很多事,大家除了在网络上义愤填膺之外,都无能为力。况且,网络的热度只有两三天,除非有更猛的料爆出,不然没有几个人会追一个新闻事件超过七天。
她说道:“那个‘虎躯一震’就是我。”说着,还挺了挺腰,“虎躯一震。”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他看她的眼神,像在看白痴。“去洗澡。”
赵逢青的表情冷下来。
赵逢青便拿了最保守的睡衣进了浴室。
女孩乙被左右钳制着,无力反抗。
关上浴室门,她吐槽道:“你个震都震不起的男人,得瑟什么?”
女孩甲扇完这四个巴掌还不解气,又踢了女孩乙一脚。
赵逢青洗完,包着湿发,赶紧来观看战果。
赵逢青停下绑鞋的动作,望着他们。
部落方即将获胜。荣誉榜上,虎躯一震的击杀排在第一名。
清脆的巴掌声,彰显了女孩甲毫不留情的力道。
她吃惊了,“江总,你好帅噢。”
女孩甲怒了,她让另两名女生拽住女孩乙的左右两臂,然后连连扇了女孩乙四个巴掌。
江琎看着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睡衣,“你很冷?”
女孩乙不甘示弱,回敬一巴掌。
“热。”她说着望了眼空调。
女孩甲狠狠扇了女孩乙一下。
“那穿着秋冬睡衣做什么?”
于是,一下子,闹开了。
她朝他抛媚眼,“怕你霸王硬上弓。”
女孩乙顶撞回去。
江琎反问:“你故意留我下来洗澡,不就是想我霸王你?”
女孩甲见到她,又骂了几句。
“这事讲求气氛的,我现在没兴致了。”她扯扯他的衣袖,“我要玩游戏。”
这时,女孩乙爬了起来,走到了场子边上。
“不准玩了。”他甩开她的手,“我要用电脑。”
女孩甲嚣张大笑,“阿姨叔叔都怕我们啊。”
“你要干吗?”她捂紧领口,“想霸王我吗?”
赵逢青的确不想搭理他们。她坐到矮凳下,准备绑鞋带。
江琎保持着平静,“半夜有几场球赛,我先看看战术分析。”
他冷冷看了那群学生一眼,然后拉起赵逢青的手,“不用搭理。”
“……”赵逢青眼一勾,“你为什么不回你家去分析?”
赵逢青勾了下嘴角,正要回话,江琎伸手拦住她。
“太晚,到家比赛都开场了。”
“阿姨,你什么态度啊?”女孩甲明显被赵逢青的讽刺表情激怒,“再看我挖你眼珠!”
“……”
赵逢青不屑。见到这种人,她才知道自己当年多纯良。除了翘课抽烟外,没做过伤害他人的事。
她转身去浴室吹头发。
见到赵逢青正在打量他们,女孩甲凶悍一瞪,大声吼道:“看什么看!”
望着镜子时,她打量着自己。
然后,他们出了旱冰场。
是上了年纪,但挺美貌啊。她都那么勾引他了,他仍然不为所动。
女孩甲骂完,双手狠狠推了下女孩乙。
赵逢青相信,江琎是性无能。
两个男生抱手站在一旁,脸上都是恶劣的笑意。
哪怕十几年前,他在她身上咬了很久。如今三十几岁的他,滑了个陡坡,直达谷底。
其他三个女生,一下一下地推搡着女孩乙。
祝他早日出家当和尚。
本来是小事,可是女孩甲脏话连篇。
头发吹得半干,赵逢青走出来。
看情况,好像是女孩乙不小心滑倒了,摔下去时,扯了下女孩甲,把女孩甲拖倒了。
江琎靠在沙发上玩电脑。
包括被骂的女孩乙,一共五个女生,旁边还有两个男生。
她探过头去看。
那群人都是学生的稚嫩模样,大约十五六岁。
全是英文页面。
赵逢青朝声源处望去,一个白T恤的女孩甲,正指着一个红衣女孩乙大声谩骂,脏话连篇。
因为她半弯腰的姿势,有一缕长发垂在他的脸颊处,扰得他有些痒。
声音比较大,话比较难听。
江琎伸手插进她的发间,柔声轻问:“怎么不吹干?”
两人刚租好鞋,旁边传来了几个女生的吵闹。
“站得累,一会再吹。”赵逢青突然意识到他和她现在的距离有些暧昧,于是立即站直身子。
“……”她无言以对。
他却卷了她的发,将她拉近。
江琎不冷不热,“那不笑的时候,有我长得好看么?”
她被拽得有些疼,不得不贴近他。
赵逢青以前在S市玩过更破旧的场,所以并不介意。她只是揶揄道:“江总,我心中的旱冰男生,都是笑容灿烂的。”
江琎忍不住勾下她的头,在她的脸颊吻了吻。
里面有零零星星十来个人在玩。
她的脸颊有几个小斑,平时淡妆掩饰着。现在她刚洗完澡,素着脸,什么护肤品都没擦,那几粒斑格外明显。
不过场子很大。
不过,只要是赵逢青,江琎就觉得很美。
果然,门面比较旧,无需排队。
他轻轻吻了下,然后放开她,“吹干点,别搭着感冒了。”
车子到了旱冰场。
她瞥他一眼,默默回去浴室。
“嗯。”江琎淡淡地回答。他记得,X中的学生不到两百人。
自他休假以来,她似乎习惯了他的陪伴。
赵逢青回头再望了下,“这个X中不大嘛。”
虽然两人的聊天不甚友好,但却正如蒋芙莉所说,这个伪男友很好。难怪孔达明说,江琎和女朋友分手后,都是女朋友苦苦挽留的。
车子拐了个弯,从X中的正门到了侧门。
有个体贴的男伴,就算性无能,也好过一个人吧?
在赵逢青听来,这已经很神奇了。
所以呀,有些事情不能轻易踏出第一步。尝到甜头后,会有依赖。
美好的理念下,有那么几个不听话的。但是X中的教育转化率能达到90%以上。
赵逢青把头发彻底吹干,然后去冰箱里拿了两个苹果。
X中的理念是:每一个孩子都可教育。
她在厨房削皮,切开,摆好了果盘。
熊孩子的背后,大多有个熊家长。
“江总,你晚上球赛看到几点?”她坐到另一边的沙发,开始啃苹果。
而大湖的父亲,更是把给零花钱当成养孩子的唯一方式。连开个家长会,都不耐烦。当年高三七班,很多这种父母。
他看着赛前评论,“两点多。”
赵逢青想起了自己的初中。她的父母是很疼她,但两人忙于工作,没时间管教。
“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嘛,有空的时候再重看呗。”
矫治教育,需要老师和家长双方的配合。
“直播和重播,心情不一样。”江琎鲜少有紧张的时刻,观赛算是难得的一项,能让他的心,跳得比平常快些。
就如罗振东所描述的现状一样,中学生的各种问题,都和家庭离不开关系,大部分欠缺父母关爱。
“你看的什么球?”虽然赵逢青是英文专业,但她不怎么去全英文网站,毕竟累。
据罗振东的介绍,X中是市教育局和市公安局协办的。这个校区是半封闭的准军事化管理,双学籍制。
“NFL常规赛。”江琎抬眼望了眼她。
赵逢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盘腿坐在那,吃得咔嚓咔嚓,声声脆响。
开车去的途中,经过了X中。
明明毫无仪态之姿,但是眸中的懒意,扬起的眼尾,就是能让她显得妩媚。他低了声音,“你早点睡觉。”
那家在旧城区。开了十几年了,装修比较旧,不过场子还行。
赵逢青抓抓头发,“我睡床,你睡沙发。”
于是江琎提议去另外的。
“嗯。明天不许赖床,快去睡。”江琎说,“有耳机吗?”
照这个队伍长度算下来,估计等半个多小时才能轮到。
她点头,给他递了过去。
由于开业大酬宾,门口排队的人很多。大部分还是家长牵着的小孩子。
赵逢青关掉大灯,给他留了盏落地灯。然后她蹦上了床。
这家旱冰场不远,走过去大概十分钟。
闭眼前,赵逢青朝沙发望去。
他出来行走江湖的时候,她还只懂得翘课。
暖黄的灯光下,江琎的俊逸,让简单的小公寓都变得诗情画意起来。
江琎瞥了她一眼。
这个男人的过往,不管如何颠覆,但那长相,始终都是她的喜好。
“我以为江总这种成功人士只知道谈生意。”
要是假设未来的老公形象,她现在只能勾勒他这样的。
“嗯。”
但她和他的性子,差太远了。
“江总会不会溜旱冰?”
以前年少无知,以为他学霸,她学渣,很互补。一点儿都不担心后代长得丑。
江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后来长大了,她明白,王子和灰姑娘,真正的结局绝对不是那一句:从此以后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赵逢青抬眼见到不远处的广告牌。那是新开的一家旱冰场。
凌晨两点。
“我们。”
比赛结束。
她见识过他随时工作的情景,不禁怀疑,“是我玩还是我们玩?”
江琎摘下耳机,望向睡得安然的赵逢青。
“那现在你想去哪玩?”现在不到一点,离晚上还有几个小时。
她可真放心他。
赵逢青不意外,这确实是蒋芙莉会干的事。
她今晚又不晓得抽的什么风,竟然歪曲到他那方面有问题。一个迟早会被他卖掉,还帮他数钱的笨蛋。
她摇摇头,“我不放心莉莉,晚上再回。”刚刚她微信问过蒋芙莉怎样,蒋芙莉只回了一个字:离。
有时候想到,自己对这样的女人念念不忘,他都有些头疼。
他转头看向赵逢青,“回去了?”
江琎合上电脑,起身走到床边。
这是江琎假期的最后一个下午。他的假期,就顾着陪赵逢青上班了。一想到明天要见到冷助理,江琎再休息一个月。
赵逢青侧睡着,头发散在脸颊上。
王辰下午有私事,和江琎道别后,走了。
他抚开她的头发,在今晚吻过的脸颊轻轻刮过。
吃完饭,夏倾就牵着傅自喜回家,因为她要睡午觉。
江琎怀疑,赵逢青有没有好好照过镜子。她那些刻意造作的勾引,远不如某个不经意的时刻。
王辰笑意更深。他以后也要找个这么能吃的女朋友。
譬如诊所外,旁边的男生吞云吐雾,她在那层烟雾中,幻化成了妖精。
傅自喜的眼睛弯了起来,“嗯呢,好吃。”
又或者,她站在影院外的大台阶,垂眼看着底下的异性。神情有着女王般的轻傲。
赵逢青微笑,“让你破费了。”
那一个一个瞬间,足以杀死他。
他笑问:“小姐姐,小喜妹妹,吃饱了吗?”
江琎低头,再吻了下赵逢青的脸颊。
这一餐,付账的是王辰。
然后,回去沙发。
江琎休假陪赵逢青的这段时间,最佩服的就是她的食量。吃了这么多年,她居然都没变成胖子。反观夏倾家的小胖姑娘,脸蛋儿可圆了。
早上六点多,他就醒了。
夏倾早习惯了,反正他的老婆怎么吃,吃多少,在他心里都可爱。
赵逢青租住的这个公寓,三十平方米左右,装修还可以。
三个大男人加起来都没她俩吃得多。
他猜测,除却租金,她的工资剩不了多少。
桌上的食物,大多是赵逢青和傅自喜扫荡的。
还爱吃。茶几上全是鸭脖、凤爪、薯片之类的。
时过境迁,回不到当年。多说无益。
他和她交往将近两个月,她没和他要过钱。不过,之前谈好的那两套房,他前几天去定下了。
他和她都没提过高三那一年的事。彼此心知肚明,却又选择性回避。
江琎起了后,打开赵逢青的电脑看邮件。
江琎低头看到这两个字的一瞬间,心里有一棵小小的苗芽,挣扎着破土而出。
下载文档时,他点了默认路径。
不过,赵逢青却与他想法不同,她觉得自己需要表达一下谢意。语言难以启口。于是她吃到一半,突然给他发了个微信:“谢谢。”
他去那个路径找资料,见到有个文件夹,叫:小毛病。
这个事,江琎将它归类为路见不平。当事人知道与否,并不重要。
那一刻,他不自觉点开了。
在听到王辰的声音之后,江琎就离开了。
然后,江琎素来冷淡的表情,开始崩裂。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那个文件夹,有三个爱情动作片。
江琎还是没吭声。他清楚,110绝对会来得比王辰晚。
最短的视频时长十来分钟,名字是:不错!
袁灶显得很恼怒。他听到赵逢青的呼救声,立即打了110。
中间的视频,二十来分钟,命名:有点疼。
江琎不理。他倚在树下,垂眸望着地面,注意力放在小巷那边。
最长的那段,有四十分钟,文件名:好疼。
袁灶朝小巷跑了几步,突然又折回来,“你的帮手什么时候来?”
江琎看着这三个名字,看了很久。
袁灶说完那句话,心里是有些后悔的,但是他转念一想,江琎和赵逢青肯定走不到一块儿,那么她的真实形象如何,就和江琎无关了。
最后,他将这三个视频发送到自己的邮箱,然后清理了自己操作过的历史痕迹。
胜哥和赵逢青的对话,没什么大动静。
早上八点多,门铃响了。
他在原地静静等着王辰的到来。
江琎正在回看球赛,他眼都不抬,说道:“赵逢青,起床去开门。”
江琎很冷淡,不回话。
赵逢青不高兴地“嗯”了一声,没动。
袁灶讥嘲道:“自己打不过,就想找帮手去逞英雄?青儿思想开放,什么男人都有。她现在就是看你长相过得去,觉得新鲜。”
江琎也不动。
江琎第一眼就知道。
直到第二声门铃响起。
袁灶有敌意。
“赵逢青。”他转头看着床上那个女人。
那天晚上,他刚挂上和王辰的电话,就看到不远处的袁灶。
她不理他,继续睡。
王辰办事,他很放心。
第三声响后,拍门声随之而来。
他那时候的确不想露面,生怕她更加纠缠。而且她偎在胜哥身边媚笑的样子,让他不喜。
江琎起身,过去开门。
和对面的小胖姑娘一样能吃。
门外的中年女人惊愕地瞪着他。
她在默默地吃。
瞪完了,后退一步,抬头望房号。
江琎侧头看了赵逢青一眼。
确定没有错后,她更加愕然。
王辰笑容灿烂。
江琎立在门边,问候道:“早。”
江琎冷冷看着王辰。
“早……不是,我家青青哪?”
“你怕她以身相许的那次。”
“在睡觉。”他转头,唤道:“赵逢青,起床了。”
“嗯?”
中年女人打量着江琎。
王辰看着越走越近的江琎,笑眯了眼,“师哥,我把当年我和夏倾行走江湖的事迹告诉小姐姐了。”
“谁啊?”赵逢青低沉的声音传来。
过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找到些安慰。江琎当年只是不喜欢她的追求,并没有将她置危险于不顾。
中年女人急急进去,见到自家女儿还赖在床上,她一捶大腿,“阴功[粤语‘造孽’的意思。]咯!”
哪怕江琎再讨厌她,起码的仁义总该在。所以听到不是江琎报警的那一刻,她心都冷了。
听到这声,赵逢青一下子窜了起来,“妈!”
高中毕业时,袁灶说报警的是他,她是很失望的。
“啊!”赵母拍拍胸口,“我路过的。你们先聊,先聊。”
江琎回到座位时,赵逢青低下头。
然后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倾哼了一声。
江琎礼貌地道别,“阿姨慢走。”
王辰抖了下,“好冷的笑话。”
关上门后,他观赏着赵逢青的脸色,扯起嘴角,“跟你说起床,还赖着不动。”
夏倾接话,“也许和雷锋一样,喜欢写在日记里。”
赵逢青瞪眼,“我妈来干吗?”
见她喜笑颜开的模样,王辰也高兴。他转眼瞥见江琎进来的身影,笑道:“师哥就是低调,做好事从来不留名。”
江琎云淡风轻,“没听她说吗?路过。”
傅自喜很高兴,“谢谢王辰。”
“……”
夏倾捏了捏她的脸,“就是说我老婆可爱。”
赵逢青急匆匆地给赵母打电话。
傅自喜愣了下,仰头问道:“夏倾,萌萌哒是什么呀?”
赵母在那头说道:“女儿啊,我不小心路过,改天再来。你们好好聊。”
“是呀。”王辰望着傅自喜一脸好奇听他讲故事的样子,觉得可爱爆了,忍不住称赞道,“小喜妹妹萌萌哒。”
电话断了。
赵逢青的媚色一敛。“那个江师哥让你们过来救我的?”她很是吃惊这个真相。
相较于赵逢青那生无可恋的表情,江琎非常淡定。
“不谢不谢。”王辰给赵逢青也夹了一片鳕鱼。然后开始叙述那天月黑风高杀人夜的来龙去脉,其中,把他和夏倾绕了几条街才找到犯罪现场的辛苦重点强调。而和江琎的那通电话,王辰轻描淡写。
新的衣服送来,他换完后说道:“赵逢青,走了。”
“十分感谢。”赵逢青很真诚。虽然事情过了十几年,但是这两个少年,确实是她的恩人。
赵逢青坐在床上,披头散发的,一脸愁容,“我妈可能误会我们了。”其实哪是可能,根本就是误会了。
王辰见到赵逢青的表情就明白,经过他的提醒,她记起来了,于是他表扬了自己,“果然还是我记忆力好。”
“也许吧。”误不误会,江琎不在意。他看看表,催促道,“我九点半有个会议,你赶紧。”
其中一个,穿着粉红色的衣服。另一个,扎着小辫子。
她不情不愿地下床,踩上拖鞋,走了几步,回头,“你秘书工资很高吧?国庆加班有两薪吧?”
那会儿,有两个俊美少年拔刀相助。
“嗯,一分不会少。”他随口应道。
袁灶惹来的渣滓,曾经试图侵犯她。
赵逢青这天的活,就只是整理些资料,再泡泡咖啡。
“胜哥”二字一出,赵逢青就想起来了。
江琎进去会议室开会后,她就没事了。
王辰喝了口茶,然后说道:“胜哥还是输哥?”
于是去了大露台发呆。
赵逢青和夏倾都表示不记得。
这公司的工作强度很大。美好的国庆假期,居然都不少人在加班。
“我们小夏哥哥还上演过英雄救美呢。”王辰给傅自喜夹了片鳕鱼,见到她乐呵呵的样子,他笑了。然后,他继续说道:“在一个幽暗安静的小巷子,那个黑社会叫什么哥来着?”
露台的圆几桌,坐着两个男人,见到赵逢青出现,都很诧异,直盯着她。
傅自喜咽下嘴里的食物,点点头。“嗯呢。”
赵逢青靠着椅子,跷起长腿,低头玩手机。
“我都不记得她。”夏倾明显对赵逢青毫无兴趣,他转向傅自喜,语气温柔,“吃不吃鳕鱼?”
在一局手游后,她摸出烟盒。
“小夏哥哥呢?记得吗?”不能就他一个帅哥被遗忘,他要拉夏倾下水。
含上烟,她到处找打火机。
赵逢青扬起眉,打量着他。她真的没有印象。
她双手在衣兜和裤兜都翻了下。
王辰见江琎的背影走得远远的,突然对赵逢青问道:“小姐姐,我这么迷人可爱的男士,你一点都想不起吗?”
没找着。
中途冷助理来电,江琎暂离出去接电话。
然后,有一只手,按着正燃的打火机,递了过来。
赵逢青想,说不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个男人也和她一样,期望爱情,却不知道和谁爱,怎么爱。
打火机的火苗有些蓝。
所以,现实中真的存在童话。
赵逢青斜斜地抬眼。
不过他对老婆真的好。哪怕在和王辰、江琎说话,他都时时留意着傅自喜的动静。
面前的男人西装革履,笑容可掬,“请用。”
从匹配度来说,夏倾和傅自喜就是王子和灰姑娘的典型。
她微眯眼,咬紧烟,倾身凑前点燃。
赵逢青见状,不禁多瞄了几眼夏倾。
男人站立的角度望去,只见她红唇皓齿,挺鼻媚眼。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于是咽了咽口水。他问:“以前没见过你啊?哪个部门?”
然后,夏倾会很耐心地回答。
赵逢青夹下烟,不甚热络,“临时工。”
傅自喜时不时会问句:“夏倾,这是什么呀?”
男人自动把临时工理解成试用期,主动地拉开她对座的椅子,坐了下来,“你好,我是运营部的。”
上菜后,傅自喜马上开吃,赵逢青也是。
“嗯。”她俯视外面的景色,吐着烟圈。这个公司的地段十分了得,S市的黄金区域,楼层高得底下的人群都变成了小黑点。
强烈的反差让服务员都留意了几下。
“我叫高栋。”男人依然自我介绍着。
这两个女人,一个纯真到极致,一个妖艳到极致。
她歪头看他,“有事?”
“你好。”赵逢青笑了笑。
“新同事,认识一下嘛。”高栋笑了笑。
傅自喜一抬头,就见到赵逢青看着她,她眨眨眼,很礼貌地说:“你好呢。”
赵逢青勾了下嘴角,然后瞥到办公室有个人正朝露台走来。
席间的话题,赵逢青不插嘴。她瞥了眼傅自喜的胸。
她神色一转,拧熄了烟。
桌上三个男人的对话,有些难懂。傅自喜向来就是鸭子听雷的状态,她好奇地俯瞰窗外的D市,然后拿出手机,乱拍一通。
高栋继续搭话,“你今天过来加班啊?”
傅自喜呵呵笑了一下,“谢谢呢。”
“是。”话不是赵逢青回的,而是江琎。他看着她,“跟我来办公室。”
王辰见到傅自喜,笑得跟邻家大哥哥一样,“小喜妹妹真是越来越可爱。”
赵逢青站起来,问着:“江总,你又要喝咖啡吗?”
没一会儿,夏倾就来了,牵着他那可爱的老婆。
江琎不回答,转身就走。
茶香宜人,确实好茶。
她跟了上去。
赵逢青端起闻了下。
两人都没看高栋一眼。
“他去接老婆了。”王辰给江琎和赵逢青各倒了杯茶,然后满了自己的茶水后,他叹了声,“好茶。”
冷助理在办公室望着这一幕,突然有了个惊奇的发现。
江琎避开他的话题,问道:“夏倾呢?”
之前赵逢青不耐地瞥着高栋时,那个气场,就跟坏女人一样。结果一见到江琎,她瞬间就转为了娇俏模样,连狐媚之色都清淡许多。
赵逢青有些好奇王辰的那声“师哥”。王辰似乎看透了她的疑问,自己先开了口,“我和师哥是初中校友。”王辰和江琎年纪相差几岁。王辰进中学的时候,江琎早转校走了。江琎虽然只在那里读了初一,但他留下不少事迹,让王辰印象深刻。
冷助理在心里鼓掌,原来江总的真实身份,是除妖道士。
王辰都察觉到不对劲了。“师哥,你能不能把自己的温度调高点?”
“你也来办公室。”江琎的话打断了冷助理的想象。
不过,冰山越来越冰。
冷助理立即严肃起来,“是。”
赵逢青喜欢看帅哥,尤其是王辰这样亲切可人的,比隔壁那座冰山,暖和百倍。
冷助理进总经理办公室,是因为工作。
“小姐姐好。敝姓王,单名一个辰。”王辰笑得相当迷人。
而赵逢青进去,只是换了个地方发呆。
“我女朋友,赵逢青。”江琎在旁凉凉地介绍说。
工作的事交代完,冷助理就出去了,并且帮忙关上门。
赵逢青绽开一笑。
赵逢青倚在沙发上,看向办公桌旁的江琎,“江总,你想喝咖啡吗?”
“这位小姐姐也是个大美人儿呀。”很奇怪,他的话好像很轻佻,但是语气却很诚恳。
他拒绝了,“不喝。”
确实个个都是美女。
“那我出去抽根烟。”
赵逢青看了眼餐厅的服务员。
“就待在这儿。”他拿起笔,在文件上写着什么,“露台很晒。”
“无聊啊。”他笑眯眯的,“我就喜欢过来看美女。”
“还好啊,有遮荫。”这栋办公楼的环境非常好,连空气她都觉得清新起来。
“来这么早?”江琎给赵逢青让出靠窗的位置。
“就待在这儿。”江琎扔下这个命令式的句子,就不再理她。
见到江琎时,他笑着唤了声:“师哥。”
赵逢青哼了一声,继续自己的手游。
穿着质地上乘的粉红衫,容貌极其出色。这么粉系的衣着,公子哥却不显半点娘气。
二十来分钟后,江琎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江琎的朋友,是位公子哥。
来自一个署名为何医生的人。
地点在D市的空中餐厅。
江琎点开邮件时,瞄了眼赵逢青。
赵逢青的朋友大都是叛逆分子,而江琎结识的,一看就非富则贵。
她坐没坐相,懒懒散散。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邮件的内容很简短。
真真应了那句:日求三餐。
他细细看完,关掉网页。然后对着工作资料,集中不了精神。
赵逢青算了下,自己和江琎最经常干的事,就是吃饭。
这之后的江琎,都有些心不在焉。
“几个而已。”
下午四点多,他就下班了。
“你朋友真多。”这方面,她比他孤僻许多。
赵逢青伸伸懒腰,跟解放了似的,欢欣问道:“江总,我的双薪呢。”
“约了朋友吃饭。”
“你干了什么?”江琎横她一眼,“吃喝玩乐。”
上车后,赵逢青问:“我们去哪?”
“我本来应该在家睡觉。谁爱来你这破地儿,还没床。”
江琎点头,不再多说。
“说起床。今天工作太忙了。”他突然定定看她,眸色意味不明,“我都忘了你爱好办公室PLAY。”
她几句说了下蒋芙莉的情况。
“呸。”
江琎问:“怎么样?”
江琎前去锁门,再拉上窗帘。
赵逢青笑笑,走上前。
赵逢青看着他的动作,怒瞪一眼,“你要干吗?”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转了头。
“满足你的臆想。”他扯了扯领口,从上往下解着纽扣。
其实,和江琎相处了这么久,赵逢青忽然有了怀疑。她当年的喜欢,是真的喜欢他这个人,抑或只是喜欢那种为了他而心花怒放的感觉。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神情自若。
她明白,他不是炫富。他只是单纯不知道买什么好,但又想花钱。
她见状,不禁后退一步。
她调侃他土豪的时候,他平静地说:“不知道买什么好,就挑了辆车。”
“成年男女,都有需求。”江琎的纽扣解了一半。肌肉线条从半开的衬衫透出来,结实而有力。
今天来D市,他换了辆新车,奔驰AMG。
赵逢青再退一步,故作嗲声,“你半夜看球赛,都没休息好,别勉强啊。”
江琎倚在车旁,仰头望着高大的梧桐树。
她观察着他的表情。无奈,她从来都看不透他。
然后,她抬头看前方。
据书上所说,男人想上床时,眼神里会有丝丝火苗,或者表情会轻浮些。但他只是冷冷看着她。浅眸里的冰寒,能让火苗瞬间熄灭。
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碰上再度动心的男人。
江琎的纽扣全部解开,然后逼近她。“不勉强。”
赵逢青拢了下头发。
赵逢青怀疑看着他。如果他真的要上她,昨晚那么好的机会,他为什么不做。
蒋芙莉这种,在客观条件匹配之下的结合,除非双方都不谈感情,否则都是负累。
“你想在沙发做还是办公桌上?”他站在她的面前。
不结婚,在社会宛如异类的存在。而她的性格,要寻一段情深不渝的感情,非常困难。
“我想不费力的。”
只是没有那么好的对象出现。
这一对男女,脸上没有任何想进入床戏的欲望,说话的语气像在聊天气日常。
幸福甜蜜的生活,谁都渴望。
江琎拍拍她的脸,“那就沙发吧。”
赵逢青活到这个岁数,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以后的婚姻。
赵逢青回眼看了下沙发垫,“江总,我能先喝杯咖啡吗?我想提提神,怕中途睡过去了。”
生活是自己的,女同事的选择,赵逢青不评价。
“睡过去倒不会,我是怕你昏过去了。”
这个同事,是个看破婚姻的女人。现在的她,只有孩子是最重要的。丈夫不过是搭伙吃饭的。
“你和女朋友上床前,都是这种华山论剑的气氛吗?”她还是不相信他会来真的。
她说,“你觉得自己的老公不好,离了。再找下一个,你就会发现,其实男人都一样。你以为的好,是演技厉害而已。”
江琎绽开一笑,把她搂进了怀里。他的下巴靠在她的肩膀,鼻间是她的发香。他低声道:“是你没情趣。”
赵逢青以前公司的某个女同事,明明知道丈夫出差有外遇,却假装不知。
“呸。”她以回答响应他的话。
原来是错觉。
他握住她的下巴,贴上她的唇瓣。
她一直觉得孙政对蒋芙莉很好。而且听蒋芙莉的描述,确实是很好。
江琎吻得很轻很缓。只是手上禁锢她的力道比较重。
赵逢青走出别墅。
赵逢青被锁在他的怀里,挣逃不出。
“知道。”蒋芙莉放开了赵逢青。
这样的程度,她不疼。
赵逢青拍拍蒋芙莉的背,“我知道你能挺过去。”然后她瞥了眼孙政,以仅蒋芙莉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凡事得留证据。”
赵逢青以前在电视上见到男女主角热烈吻戏,都无动于衷。
蒋芙莉上前,张开双手抱了下赵逢青,“我这一堆破事,暂时不能和你叙旧了。你和饶子大湖说声,我以后都会好好的。”
赵逢青很少会有情欲勃发的时候。
但他现在说不出口。
大学时,其他室友在宿舍观看韩国某片,赵逢青完整看完后,很淡定。
蒋芙莉和他家世相当,门当户对,他想守着这场婚姻。
赵逢青想,也许是这种片子太过唯美,所以自己只抱着欣赏的角度观看。
但是他不想离婚。有些女人,只能当小三,就是玩玩的。谁知道那个小三妄想坐正,瞒着他捅娄子。
那时候,赵逢青就想,在结婚前,一定要和男方好好沟通。
蒋芙莉这个性格,风风火火的,肯定忍不了他的出轨。
她没有和江琎沟通过。
旁边的孙政一声不吭。
不过,这个吻他很温柔。配着他的五官、身材,那画面肯定也是很唯美的。
蒋芙莉摇摇头,“没事,皮外伤,就是大腿瘀青了一块。”然后她对着赵逢青笑了,“我的律师一会儿就来了。剩下的事,我会和孙老板谈。”
结束这个吻后,两人距离不过十公分。
赵逢青轻蔑一撇嘴,丝毫未将他的恶意放在眼里。
他半垂眸看着她嫣红的唇。
孙政听了这话,目露凶光。
她则细细数着他那长而翘的眼睫毛。
赵逢青冷冷看着孙政,话却是问向蒋芙莉:“要报警吗?”
当江琎扣在她纤腰的手轻轻摩挲时,赵逢青突然绷住了。
以及坐在沙发上闷闷抽烟的孙政。
她开始挣扎,拍着他的手。
赵逢青匆匆回来见到的,是脸上破了些皮,揉着大腿的蒋芙莉。
于是,他停下了手指的动作,把她抱紧,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的摔伤并无大碍,较重的伤,是孙政的殴打所致。
江琎把赵逢青送回公寓,然后去了趟何医生的诊所。
医生到来时,她自己爬了起来。
何医生见到他时,十分诧异,“怎么亲自过来了?”
蒋芙莉麻木地躺在地上,意识清明。
江琎淡淡的,“正好有空,过来聊聊。”
孙政看着蒋芙莉滚到了楼梯底。他的理智回来了,慌张地让用人去叫医生。
何医生招呼着江琎进去茶室。何医生喜欢喝茶,专门在诊所摆了几套茶具。他给江琎斟茶,细细看着江琎,“你这些年,没什么事了吧?”
滚动的过程中,蒋芙莉想,给赵逢青的那通电话,果然是明智之举。
“嗯,谢谢医生。”
电话讲到一半,孙政补了一脚过来,蒋芙莉直接从楼梯口摔了下去。
何医生很欣慰,“走出来了,万事大吉。”
男人算什么?过去这么多年,袁灶从来没有关心过她。
“我今天过来,是想聊聊邮件里的那个事。”
所以,什么恩怨是非顿时化为云烟,她不想让自己的友情有遗憾。
“嗯。”何医生看过视频,相关情况江琎也在邮件里简略说过,不过,他好奇对方的身份,多问了一句,“你的朋友?”
如果真这么死了,她会非常后悔自己先前对赵逢青的态度。
“嗯。”江琎顿了下,补充说,“女朋友。”
那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
何医生闻言,心花怒放,忍不住拍了拍江琎的肩,“交女朋友了啊,恭喜。”
孙政踢她的那一脚,疼得要命。她担心自己会被他打死在这里。
“谢谢。”
蒋芙莉给赵逢青的那个电话,有点儿临别遗言的意思。
然后,何医生说回正题,“她是不是有不愉快的性经历?”
从日期来看,小三在半年前就出现了。
江琎点头。
内容是她丈夫和一个女人的艳照。
“经常表现得很抗拒?”
原因是,在赵逢青走后不久,蒋芙莉收到了一封邮件。
江琎摇头。“偶尔。”
蒋芙莉在这天,和丈夫打了一架,然后摔下了楼梯。
宗山镇的那晚,赵逢青有些不对劲。
这时,用人发出一句尖叫:“太太!”
D市醉酒的时候,她一直喊疼。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在看到电脑的那三个视频时,江琎就联想到了某个可能性。而今天在办公室,江琎知道了,赵逢青有性恐惧。
赵逢青心里一惊,“怎么了?”
何医生沉吟道:“你知道她以前遭受过什么吗?”
电话那头的蒋芙莉声音痛苦,“青儿,你听我说……”
“知道。”
江琎正准备带她去吃饭。
她的伤害,来自他。
赵逢青再接到蒋芙莉的电话,是在一个小时之后。
赵逢青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哦。”蒋芙莉起身,“送客。”
大部分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都会觉得她不正经。
赵逢青眸色一凝,说道:“莉莉,孙老板那么疼你,好好珍惜。”
她对外界评价不在乎,不解释。
蒋芙莉和赵逢青聊了没几句,就表现得意兴阑珊。“我最近闷,想一个人静静。”
人际交往中,这种人最是吃亏。道理就和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一样。
只是她的心里,暂时接受不了。
这个世界,很少人愿意花时间去了解真相,都是跟个风。真相对他们而言,不重要。舆论在哪儿,他们在哪儿。至于错误论调带给别人的伤害,他们心安理得。反正大家都错,能怪谁?
她知道,这些事,都与赵逢青无关。
赵逢青打从初中起,风评就很差。
闻言,蒋芙莉又给了袁灶一巴掌,然后掉头就走。
老师瞧不起她,好学生不屑与她为伍。
“我没想要和青儿一起。”袁灶说,“她现在不像高三那样亮眼了。”
在江琎所在的学生群中,赵逢青的评价十分糟糕。
蒋芙莉苦笑。她也不想什么事都强出头,没有哪个女人不希望有个坚实的肩膀依靠。但是袁灶无能,她不得不替他遮风挡雨。她给他付出的一切,换来的,是他的压力。“你以为青儿看得上你吗?”
只要和她一起玩的伙伴里,有一个人被挂上某个标签,那么,那个标签就会贴到赵逢青的身上。
“莉莉。”袁灶低下头,“和你一起,我压力太大了。你比我有钱,比我潇洒。我就像是你养的小狗。”
打架滋事,抽烟翘课,喝酒滥交。不良少女赵逢青。
然后,她全身都在颤抖。
她很像从前的江琎。
听完袁灶的坦白,她甩了他一巴掌。
而高中时的江琎,已经抛弃了过去。
她还傻傻以为,袁灶对赵逢青的留意,就像饶子关心赵逢青一样,属于朋友间的关怀。
对她妖冶风情的心悸,江琎将其理解为另一个自己的躁动。
蒋芙莉觉得自己蠢透了。都说女人有敏锐的第六感,她却什么都察觉不到。
和赵逢青的那一晚,江琎的记忆很混乱。他时而看见那个残戾的自己压在她的身上,时而听见有尖锐的声音响起,“天才又怎样啊!还不是沉迷女色。”
得到的答案是,他根本没那么喜欢她,他更喜欢的,是美艳的小妖精。
他在理智与欲念之间沉浮,忘记了最后是谁赢。
八年前,他什么都没说就提了分手。蒋芙莉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不喜欢自己了?
后来的那些年,他梦见过她。
那天,蒋芙莉只是想和袁灶做个了断。
她一直都是高三时的模样,大长腿,在他的耳旁娇嗲而语,“江同学,我喜欢你呀。”
但是,一周前袁灶的话,给予了蒋芙莉最沉重的打击。
江琎从未料到,赵逢青到三十岁还没嫁。以她的姿色,找个男人结婚,相当容易。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个狐狸精般妖艳的女人,性史居然一片空白。
仔细算算,她俩当了十五年朋友了。
江琎之前以为,她到了这个年纪,经验肯定丰富。其实丰富与否,都是既过之事,他不介意了。
赵逢青长得漂亮,蒋芙莉一直都知道,但蒋芙莉从来没有因此自卑过。她交朋友凭的是义和情,她觉得赵逢青这个朋友值得交,就这样。
然而,她连有没有发生性关系,都判断不出,还傻傻地去吃避孕药。
蒋芙莉望着赵逢青。
她的个性有些神经,时不时就冒出莫名其妙的句子。
赵逢青把蒋芙莉的这话当撒娇,笑着回道:“最急就是我,所以我来了。”
现在的赵逢青,与他惦记多年的那个样子,有着天壤之别。高三时的那个妖姬,也许只是他想象出来的。
“你不急吗?”蒋芙莉点了根烟,坐在沙发上。
可是,无论是哪个她,他似乎都越来越放不下。
“你失联一个星期,我能不来么?”赵逢青看着蒋芙莉,“饶子和大湖都快急死了。”
何医生换了壶茶。“我建议先由你去化解她的心结。实在解决不了,再来约我。”
蒋芙莉见到赵逢青,面色不是很自然,浅淡一笑,“你怎么来了?”
江琎点头答应。
赵逢青以前去过几次,用人也认识她。所以她这天来到,用人很自然地开了门。
何医生笑笑,“放心,她算轻微的。我这很多病患,都比这严重。”
蒋芙莉住在离市区不远的别墅。
正说着,诊所电话响起,何医生出去了。
赵逢青说:“我明天去D市找莉莉。”
江琎转眼,见到旁边的矮凳上有一沓资料。
可是,感情的事,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何医生接完电话回来,江琎起身,“何医生,我先走了。”
从外人的角度来说,蒋芙莉和袁灶之间,早过去了,而且蒋芙莉结婚几年了,犯不着为了一个曾经的旧情人伤神。
“保持联络,有进展反馈给我。”何医生和江琎握手,“祝你们幸福。”何医生见过江琎的死寂、暴戾和冷漠。他希望有生之年,能见到春风得意的江琎。
蒋芙莉写小说,无非是为了纪念自己和袁灶的感情,既然袁灶都怂成那样了,那就没什么好怀念的了。
“谢谢。”
其实,封笔一事,赵逢青倒是理解。
江琎走出何医生的诊所。
就连新婚的大湖都急了,“袁灶那个浑小子又怎么惹莉姐伤心了?”
到前院时,他望向隔壁的房子。
饶子最近出差在省外,无暇抽身。他拉大湖、赵逢青三人组了个微信群,然后在群里问:“莉姐是怎么了啊?”
何医生的诊所和救治袁灶的私人诊所,是挨着的。这两位医生是友人,特意选的址。进出一个大门,院中分两条小道。
她清空了所有微博,并且发出了封笔的公告。
江琎站到当年见到赵逢青的位置,望着空无一人的前方。
饶子和大湖都说联系不上她。
他想象着,她此时就站在这里,向他惊喜一笑,“江同学,我是赵逢青。”
蒋芙莉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消息了。
如果说,之前江琎对她的感情还纷乱难辨,现在他突然清明了。
这个星期日,是江琎假期的最后一天。
只要是人,就有欲念。哪怕他的理智高于一切,但表面的平静已经越来越压不住深海的汹涌。
如果不出意外,就这样吵吵闹闹过去了。
见她一次,沉沦一分。
她和江琎的相处还是老样子,他没有再非礼过她。
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寻找拥有赵逢青的特点,却又不是赵逢青的女人。始终未果。
还剩四个半月。
他不是沉迷女色。
赵逢青算算日子,现在距离协议签订已经过了一个半月。
他是沉迷赵逢青。
他面无表情。
赵逢青回到公寓,想起早上赵母的路过,越想越头疼。于是她回了趟家,准备消除赵母的误会。
“也许。”她笑容弯弯,“我现在已经喜欢上她了。”
然而,仿佛太迟了。
江琎冷漠看着她,“你想网恋吗?”
赵二姨来了。
第二天,赵逢青和江琎聊起了美石,还称赞道:“一定是个大美女。”
赵小姨来了。
美石答应了。
一见到赵逢青开门,二姨和小姨就喜笑颜开,“青青谈对象啦?”
美石的攻击力让赵逢青着迷,她决定,和美石组个好队伍,出去干架。
赵逢青皮笑肉不笑,“哪有啊。”
打了两盘。
赵小姨哪里听得进赵逢青的话,打断道:“我这奇差的理解力,把六川绿川搞混了,但你们还能见上,就是有缘啊!”
因为时间有限,两人去的是小战场。
赵二姨连连点头,“我就说啊,姻缘天注定,急不来的。”
美石穿的,就是赵逢青送的那件漂亮衣服。
赵母听着,乐得合不拢嘴,她走上前来,“你这孩子真是,害羞什么,结婚生子正常的。”
待到美石出现时,赵逢青笑了下,“衣服真好看。”
赵逢青翻白眼,“你们误会了。”
美石拒绝了团长,然后加入了赵逢青的战场组。
赵小姨挥着手,说道:“哎哎哎,介绍人给我说了。男方家对你非常满意啊,说最好年底把婚事办了。”
赵逢青:“不了,我就打两把战场。”
“是指哪一年的年底啊?”赵逢青目瞪口呆,“2020还是2030啊?”
美石私问赵逢青:“去不去?”
“今年啊。”赵小姨扳起手指数着,“你俩谈了三个多月了,到年底快半年,差不多了。”
公会的男性玩家一见到美石就鬼哭狼嚎,团长到处问走不走副本。
赵逢青再翻一个白眼,“我和他不是那么回事。”
再一会儿,似玉的美石上线了。
“孩子害羞,别说啦别说啦。”赵母哈哈笑着。
然后他就没打扰她了。
赵二姨和赵小姨立即明白,一起跟着哈哈笑。
她回了句,“WOW[游戏《魔兽世界》。]。”
赵逢青望着那三个哈哈哈的女人,转向坐在沙发上,一直沉默的赵父,“爸,你听我解释一下。”
没过多久,江琎微信问她在做什么?
赵父摇摇头,“不用解释,你妈在我耳边解释一天了。我知道,男的很帅很帅,和我女儿很配很配。”
她洗完澡,开了游戏。
“哎呀,爸。”赵逢青坐在赵父旁边,“我跟你说,一切都是误会。我跟他没什么。”
这天到家才九点四十。
“没什么他一大早看着你睡觉?”赵父怒眼一瞪。“是不是他不肯负责任?告诉爸,爸给你做主。”
前几天陪江琎吃完饭,回家就直接睡觉了。
赵逢青捂脸,“不是。”都没责任怎么负。
快餐就是快。
“那还好。”赵父缓和脸色,“反正先处处,合不合适再定。双方家长都还没见,谈什么结婚。你妈那是瞎搅和。”
如今他不在,她就只能吃快餐。
赵逢青附和,“就是……”
唯一不习惯的是,和江琎在一起,吃饭都不用愁。
赵二姨和赵小姨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赵逢青觉得终于自由了。
赵母送完姐妹,转向赵逢青,微微埋怨说:“你也是,相亲都过去三个多月了,谈着都不吱一声。我还在四处给你张罗对象。”
星期四下午,江琎公司临时有事,先走了。
赵逢青看着电视,不说话。因为她说什么都没用。
每逢这个时候,江琎都不想理她。或者,他会出去买点美食,堵住她的嘴巴。
赵母把赵父赶走,自己坐到赵逢青的身边,“听你小姨说,男的在上市公司做高管啊。”
不过,赵逢青看得津津有味,还和江琎分享读书心得。
“嗯。”赵逢青懒懒的,视线跟着电视上的熊大熊二走。
她继续翻阅那本《霸道王爷爱上总裁弃妇》。这本书的文风不太正常,作者大概有些神经,说这书还有剧本版,她演女主角。
“他叫什么名字啊?”
因为江琎的帮忙,赵逢青空闲的时间比较多。
“江琎。一个王一个进的琎。”
A中好些班级都传开了,这书屋不仅有位美女店员,还来了个大帅哥。俊男美女的组合,很适合那种小资情调的独立书店。守在枯燥题海里的,十分罕见。
赵母连连点头,“很有文化的名字。”
他就更冷了。
赵逢青回道:“和熊大熊二差不多。”
赵逢青见状,劝他说:“你出去牺牲色相,给我拉些生意吧。”
赵母转头和赵父说:“你是没见到那男孩,长得很好。”
江琎的回应是一贯的冷。
赵父点头,“这句话你今天说第八百遍了。”
好些女学生开始嚷嚷:“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人。”
赵母捶了下赵父。
自打江琎休假陪在书店,书店突然多了不少女学生来光顾。
赵小姨刚刚来时,把男的资料汇报了一轮。
她乐得清闲。
相貌、年龄、工作、学历,没得挑。品貌双全,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女婿。
他上前拦住了她,“我来。”
不过,人无完人。一个人太过完美,就不真实。而且赵小姨说,对方是天才级的人物,智商很高。所以,赵母不免担心,自家女儿能不能治得住对方。
赵逢青搬着试卷书架。
赵逢青看完那集《熊出没》,江琎打了电话过来。“在哪?”
长得帅,气质佳,穿什么都好看。
“我家。”她咬着巧克力。
休假期间,他衣着很休闲。
“我给你买了蝶记的葡挞,二十分钟后下来拿。”
赵逢青一大早到书店,开了门,然后一大早就见到了江琎。
她瞄了眼赵父和赵母,低声道:“你留着自己吃吧。”
她想,小孙子的机缘来了。
“我不爱吃甜食。”
江奶奶回忆起小孙子这些年的情史,心中怅然。她连忙让月老爱好者去张罗相亲。
“那你又买?”
江玴回答,还在。
“中午不是你说想吃?”
去年,江奶奶问过江玴,那照片还在不在。
她确实想吃。S市的蝶记葡挞,每天都限量供应。她有次排了二十分钟的队,都没买到。
江琎所珍藏的那张旧照片,是十年前,江玴无意中发现的。夹在尼采《悲剧的诞生》1986版的第222页里。书页里有一句话被画了又画:活生生的矛盾。
江琎又道:“我在路上了。”然后,挂电话。
这个美人儿,江奶奶早见过照片。姑娘比旧照片里成熟了许多,但五官还是很美艳。
赵逢青撇嘴,放下手机。
然后,江奶奶就激动了。
赵母的双眼炯炯有神,问着:“谁啊?”
江奶奶听着,不抱什么希望,但仍然瞄了眼月老爱好者的手机相册。
“我朋友。”赵逢青急中生智,“他公司发了十盒葡挞。他吃不完,要给我送一盒来。”
女方家世不及江氏的富贵,在S市属于中上水平。父母做生意的,信誉良好。就是女方学历不高,工作一般,而且岁数有点大了。
赵父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
月老爱好者说,还真有这么一个人选。
“这么好啊。”赵母继续问,“饶子吗?”
江琎的要求,江氏家族都知道。貌美和腿美。
赵逢青摆手,“别的朋友。”
江奶奶听闻江琎去年和某位吕姓女友分手后,就一直单着,于是便招着月老爱好者,询问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哦。”赵母没多问。
江家二婶有个牌搭子是月老爱好者。
江琎将到时,发了段语音过来。
江奶奶见到赵逢青的相亲照片,是个偶然。
赵逢青便出来小区门口。
他交女朋友,她操心。他不交女朋友,她也操心。他不听话,她操心。他听话了,她更操心。
这边的路段很多车。
江奶奶和胖猫说道:“这个小孙子啊,我最操心了。”
他还堵在另一条街,她先到了。
胖猫乖乖地伏在江奶奶的腿上。
赵逢青望着街道来来往往的男人。
江奶奶捋着胖猫的毛,望向庭院里的大槐树。
望了好久。结果是,没有一个能像当年的江琎那样,让她一见钟情。
简短几句后,江琎出去晨跑。
那男人的颜值,是色相界的巅峰。她第一次的恋爱,把标准定得太高了。以至于那些凡夫俗子,一个都入不了眼。
江奶奶笑呵呵的,“那就好。”
江琎现在的车,换回了Panamera。
“还行,关系没确定就要了两套房。”
车子在路边停下,他打开车门出来。
“懂得花钱吗?”
赵逢青迎上前去。
他再点头,“好看。”
江琎把葡挞递给她。
江奶奶笑意更深,“那腿好看吧?”
她接过,“排了多久队买的?”
他点头,“漂亮。”
“没算。”他轻轻刮了下她脸上的小斑,“刚出炉,趁热吃。”
江奶奶见到江琎脸上难得的神采,欢欣问道:“她长得漂亮吧?”
赵逢青拍拍他的手。
“谢谢奶奶。”江琎眼里有了浅淡的笑意。
他一把反握住。
“我担心你以后什么都没有,只剩下钱。”江奶奶怀里的胖猫叫了一声。“所以奶奶给你找了个帮你花钱的姑娘。”
她张望着周围,赶紧挣着。
“是。”
江琎只握了下,就放开。“我回去了。”
江奶奶点点头,“就该这么做。钱赚来,得有时间花。”
“嗯,江总拜拜。”她笑着挥手。
“嗯。”江琎神色缓了些,“休息休息。”
待他的车子拐过转角,赵逢青收回视线,转身往小区走。
江奶奶转过头,看到一身运动装的江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听说你休假十天?”
到家后,她将袋子放在餐桌上,“爸,妈,是蝶记葡挞。”
江琎出去晨练,路过庭院,停下了脚步。“奶奶。”
“哇。”赵母一声惊喜。
江奶奶抱着胖胖的大猫,在庭院里舒服地坐着。
赵逢青笑嘻嘻的,打开袋子。“还热着。”
近来是阴天,气候宜人。
就是这时,她才留意到袋子的侧格,有一张纸。
几个晚辈待在江家的时候,都不敢晚起。
蝶记的包装,很是别致。包装外面有个LOGO的侧格,用于放置刀叉。而葡挞不赠送刀叉。
因为江奶奶六点钟就起床了。起床后,她就爱到处走走,再在庭院坐坐。
赵逢青好奇,拿出了那张纸。
江家的早餐时间很早。
然后,她双眼一瞪,慌张地朝赵父、赵母望了眼。
看没两秒钟,他把照片放了回去。
二老注意着电视上的新闻,没有留意她。
照片上的女生,深色毛衣、深色短裙,配着粉红的围巾和毛衣链。
赵逢青赶紧把那张纸塞进自己的裤袋。
这张照片,他许多年没有看过了。
赵父、赵母看完新闻,便开心地过来吃葡挞。
书里夹着一张照片。
而赵逢青的心思,早被那张纸引走了。
他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连晚饭,她都沉默很多。
坐了好一会儿,那阵子冲动渐渐平复。
赵父看着她的碗,说道:“女儿,吃肉啊。”
擦着身子出来。
“哎哎。”赵逢青夹了大块的牛肉。
他关上水。
赵母舀了鱼肚,放到女儿的碗里,“别光顾着米饭,长胖点儿,好看。”
在温水冲刷而下时,江琎突然忆起昨晚与赵逢青纠缠的情景。
赵逢青点点头。
说完,他就回房,洗澡。
吃完饭,洗了碗,她立即回房。
“同学结婚。”
她把那张纸摊在桌上。
江玴瞥了江琎一眼,“才回来?奶奶昨晚盼着你回来吃饭。”
那是广告纸,看文字简介,是间大型医院。
他一进门,见到江玴坐在沙发上,手指间的烟光,时明时暗。
只是,上边的标题,让她吃惊。
江琎回来得晚,又是周日。别墅里灯灭了大半。
赵逢青不知道这名词代表什么。她打开网站,搜索这个名词。
江家平日比较冷清,就是周六会热闹些。
然后,她看着手术介绍,五味杂陈。
晚上十一点多,江琎回了江家。
晚上八点四十分。
“……”
江琎微信来了,“葡挞好吃吗?”
“那属于特殊情况,比起倾家荡产,我觉得证明自己是个正常男人更重要。”
赵逢青:“好吃!”
赵逢青看着他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不痛快,“你昨晚非礼了我,我还能让你倾家荡产呢。”
然后江琎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儿。从气候到地理,再回到经济。
“成立不成立,是看官司怎么打。”他的律师团,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这种画风,和以前的三两句结束对话,完全不一样。
“你别坑我,霸道总裁小说里的这些契约都是不成立的。”
赵逢青哪聊得来这等高深话题,她只是“嗯”。
江琎不冷不热的,“付得起赔偿金的话,随便。”
闲杂扯了大概二十来分钟,江琎问道:“葡挞的袋子还留着吗?”
赵逢青途中,突然又蹦出一句,“我突然想到,现在我有陶慧慧的消息了,完全可以毁约。”
赵逢青心里一咯噔,决定装傻,“没有啊。吃完就扔了。”
江琎送赵逢青回公寓。
江琎很久都没回复,九点多,来了句,“葡挞的袋子没别的东西吧?”
行至S市车站,代驾下车回程。
赵逢青抚额,擦擦冷汗,“啊?我们都没看到有东西,扔到楼下垃圾桶了。”
“嗯。”
“我记错了,刚找不到加油卡,以为塞那袋子了。你早点休息。”
“江总,我和你的协议,你别捅给我家知道。”万一赵母知道了,赵逢青觉得自己会完蛋。
然后江琎就没消息了。
事实证明,赵逢青确实很怕他来真的。
自这天过后,江琎的忙碌,在赵逢青的眼里,变得悲壮起来。
和赵逢青说喜欢的话,她会跑得远远的。把一切归于交易,她就自在许多。
这是个用工作麻痹自己的可怜男人。
“没有为什么。”
有时候,见到他疲惫的倦容,她不由得流露出怜悯的目光。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冷助理呆若木鸡,“为什么不是喜欢她这种听着就很正常的理由?”
他空有高超吻技,却扛不住真枪实弹。
江琎当时是这么回答的,“就说我要找个相看两生厌的伪女友。”
所以,和江琎吃饭时,赵逢青都会有意地加些菜,让他壮壮。
冷助理曾经问,“要找个什么理由说服赵小姐签这份东西啊?”
但他吃得很少,尤其是明当当的壮阳食材,他会淡淡说:“太补了。”
他自己还没理清原因,但肯定不全是因为奶奶的话。
这个时候,她就自己默默吃掉,心里为他的男性尊严而唏嘘。
江琎没回答。
进入十月中旬,江琎又繁忙起来,连和赵逢青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赵逢青斜睨他,“所以你就拉我陪你装情侣?”
赵逢青在书店闲着时,就去翻翻江琎的微信资料。
“我奶奶喜欢你。”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那怎么我小姨一直说男方很喜欢我?”就他平时的样子,和喜欢哪里沾得上边。
头像一片黑,连朋友圈都没有,乏味得很。
如果没有相亲,他和她也许就这么断了。
可她就是无意识会去点开。
她不喜欢他,所以拒绝了酒店的面试邀请,还表现得与他毫不相识,甚至在误会他和柳柔柔的关系时,她都只是看戏的姿态。
江琎不在,没人听她分享读书心得。那本《霸道王爷爱上总裁弃妇》,赵逢青如今一天都看不了几页。
他本来都打算不再和她见面了。
日子过得很平淡。
江琎确实不知道。
正如她曾经的十几年。
“不知道。”
赵母有时候会打听下江琎的近况。
“小姨,我一会儿再和你说。”赵逢青挂了电话,然后挨近江琎。她望了眼驾驶位的代驾,低声问道,“江总,你这个相亲到底怎么回事?”
赵逢青都是两个字:“他忙。”
他本来在闭目养神,这会儿却突然睁开眼,对上了她的视线。
赵母听了,有些心疼,“让他注意身体啊。”
赵逢青不禁望向江琎。
赵逢青点头,想着,如果赵父赵母知道江琎的毛病,还会这么热络吗。
“噢,你去的六川。我想起来了。”赵小姨这下心情一振,“男的可喜欢你了,你要不试试发展一下?”
大概只有她这种对性提不起劲的女人,才会觉得,和他在一起挺好的。
“去的哪都无所谓了。”赵逢青有气无力。反正,她和江琎乌龙撞乌龙,见着了。
越来越好。
“青青啊,你去的是六川吧?”说了一轮,赵小姨自己都糊涂了。
无关爱情,无关性事。一块儿吃个饭,逛个街,然后分床而眠。
赵逢青有点愣了。
她甚至有些喜欢这种合同化的关系。
赵小姨圆眼一瞪,“他先是去了六川,后来我给介绍人发消息,文字写的是绿川。他让男的去了绿川,就见不到你了嘛。”
而且,自从赵母知道了江琎的存在后,整日都是喜气洋洋的笑脸,出去跳广场舞都格外有劲。
赵逢青听完赵小姨蹩脚的国语,微微蹙眉,“男的去了哪里?”
赵逢青看着,更是说不出自己和江琎的真真假假了。
传达时,赵小姨说的是绿川,赵逢青却理解为六川。
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能如此。
男方约的是六川樱花房,赵小姨听成了绿川。
她日日等着江琎的微信。
赵小姨在那边顺了口气,终于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而他没有让她失望过。
“哦。”赵逢青以为又要见相亲对象了。“怎么?”
十月三十号是江奶奶大寿,星期六。
赵小姨改用国语说道:“就绿川还是六川那个啊。”
前一天,江琎就通知赵逢青当女伴。
“什么?”赵逢青生怕江琎听见,于是调小了话筒音量。
赵逢青在哀号,“我九点才下班,去到饭都没得吃了吧?”
赵逢青才接起,赵小姨就在那端激动不已,“乌龙!乌龙!”
“请半天假,扣的工资我给你补。”江琎这边有些吵,“听话,我还有事。”
途中,赵小姨突然来电。
江琎挂上电话后,旁边的张木军就在调侃着,“江总,和谁聊呢?柔情蜜语的。”
两人连夜赶了回去。
江琎很坦然,“我女朋友。”
江琎昨晚没睡好,懒得开长途,找了位代驾。
张木军啧啧两声,“什么时候分啊?我那表妹威胁我给你和她做媒呢。”张木军的表妹对江琎一见钟情是众所周知的事。不过江琎看不上她,亦是众所周知。
周一要上班,赵逢青怎么都要今晚回去。
江琎啜了口清茶,“本月三十二号。”
因为少年时的江琎,真的冷到骨子里去了。
张木军脑子卡壳了。他想,今天二十九号,那快了。
“嗯,和从前比较的话。”
对座的萧振笑了,“哪来的三十二号。”
“阳光?”这个词,陶慧慧表示疑问。
张木军这下反应过来,“对啊,没有那一天啊。”
“是啊,现在看着很阳光。”罗振东很欣慰,“太好了。”
“所以没有分手的那一天。”赵逢青是江琎的执念。她暗扎于他的内心深处,花了十三年才破土而出。
“那也没什么啊,你说的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陶慧慧和罗振东认识久了,深受X中的教育影响,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张木军惊诧不已。
“校长办公室有张他和校长的合影。”罗振东说道,“什么事进来的不知道。他的档案是空白的。名字听校长口头说过,王进的琎,没错的。”
萧振问道:“江总动真格了?”
“啊?”陶慧慧很吃惊,她看江琎品貌出众,不是泛泛之辈,怎么会进X中?
“嗯。”
罗振东过来帮忙叠碗,“他以前可能是X中的学生。”
张木军难以置信,“不是吧?我表妹苦等你多少年啊,天天在做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白日梦。”
“他怎么了?”陶慧慧走到桌旁收拾碗筷。
“你都知道是白日梦了。”萧振笑。
直到陶慧慧送客回来,他才叹了声,“没想到,我能遇到江琎。”他之前觉得这名字熟悉,但一时没想起来。
“哪家的啊?”张木军问着。
罗振东没有再揪着这个话题,聊起了别的日常。
“明天我奶奶寿宴,她会过来。”
江琎瞄了眼罗振东,不吭声。
张木军下巴都要掉了,“玩这么大啊?连家长都见?”
罗振东回过神来,掩饰性笑笑,“哈哈,试试我的汤。”
江琎只是“嗯”了一声,继续喝茶。
“振东?”陶慧慧暗暗拉了下罗振东的衣角。
之后,任张木军怎么问,江琎都不再开口谈赵逢青的事。
罗振东怔怔看着江琎。
最终,张木军咬牙切齿的,“看在咱俩的交情上,你跟我表妹睡一觉吧!”
他没有见过江琎,但是他看过江琎少年时期的照片。
江琎瞥了张木军一眼。
就是这么一拍,他突然想起来了。
“我被她缠烦了,”张木军拍拍桌子,说道,“她要求不高,一次就行。”
“抱歉,我记性不好。”罗振东说完,拍了拍脑袋。
江琎神色渐冷。
赵逢青差点把汤喷了出来。她刚刚介绍时,只说江琎是同学,别的就没了。谁料陶慧慧能蹦出登对二字出来。
“如果你爽了,想加几次,她都愿意的。”
“可能是江先生的长相太出挑了。”陶慧慧笑着,补充一句,“和赵逢青很登对。”
江琎搁下茶杯,起身往外走。
罗振东有些尴尬,说道:“觉得你有些眼熟。”
“哎哎……”张木军挥着手,看着江琎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应该没有。”江琎回答。
萧振点烟,嘲讽道:“张少,你是不是把你和江琎的交情想得太深了?”
聊了好一会儿后,罗振东没忍住,朝江琎问道:“江先生,我俩以前见过吗?”
“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了啊。”张木军瞪着萧振,“让他跟我表妹睡个觉怎么了?他一男的,又不吃亏。”
然后心里踌躇一下。
萧振弹了下烟灰,“江琎没有把我们当回事。”
端着汤煲过来时,他望了江琎一眼。
江琎的人际来往,都是有目的的。
“哎哎,好了。”罗振东意识到自己的职业病犯了,连忙起身去厨房。
他愿意结交张木军这群纨绔子弟,是出于生意上的考虑。虽然偶尔聚聚,但是江琎一直游离在他们的圈子之外。他不抽烟、不喝酒、不玩妞,永远都是冷静淡然的模样。
陶慧慧在旁轻轻扯了下他,“炖汤好了吗?”
萧振早看清,江琎是一个理性到近乎可怕的人。
罗振东说起自己的教育事业,就停不住。
当然,这种人一旦失去理性,反噬也是极为可怕的。
法律对未成年人的保护,是把双刃剑。偏偏中学时期的学生,生理和心理都处于敏感期。没有及时疏导,很容易就步入畸形。X中通过矫治教育,帮助了许多特殊学生。
星期六,赵逢青请了半天假。中午和店长交接完工作,她走到A中的侧门等江琎。
席间,罗振东说了下他那些学生的情况。
无聊间,又拆了烟。
过去的伤害谁都无法改变,但是陶慧慧真的走出来了。她不曾自暴自弃,也没有活在伤痛中,现在的生活很安稳。
才吸了一口,江琎就到了。
见状,赵逢青终于心里舒服些。
她拧掉烟,上了车。
陶慧慧和他相视一笑。
“少抽点烟。”江琎淡淡说着,“很臭。”
听到她这话,罗振东握了下她的手。
“江总,我都没见过你抽过烟啊?”
陶慧慧说到这个,很坦诚,“我以前经常钻牛角尖,觉得自己哪里都很差。幸好我遇到了振东。”
“嗯。”
X中这所学校,是公办学校。这学校有个特别之处,就是专门招收心理及行为偏常的中学生。包括弱势学生,以及霸凌学生。
“你初中的时候,不抽烟吗?”
在D市的X中教书。
“嗯。”
她的丈夫名叫罗振东。手艺很好。样子斯斯文文,学识颇高。
她讽刺,“你算什么不良少年。”
陶慧慧请客的这个晚饭,很丰盛。
他回答,“我进过局子,你进过吗?”
赵逢青笑了。她喜欢听到陶慧慧各种幸福的细节。
“……”她抱拳,“甘拜下风。”
陶慧慧解释说是三年前买的房。她自己收入不高,大部分的房款都是丈夫出的。
江奶奶的寿宴很正式,江琎带赵逢青去做头发,换衣服。
小区还算新。
这么一趟,花了四五个小时。
拐过三条街就到了。
赵逢青在发型屋就不耐烦了。
陶慧慧的家,离得不远。
发型师在她耳边一直劝着,“小姐,正式场合需要端庄的形象。”
江琎点点头。
她眼尾一扬,“我黑长直不端庄吗?”
“您好。”陶慧慧局促起来。
发型师道:“小姐的五官很艳丽,盘发会增加你贤淑的气质。”
赵逢青介绍说:“我的高中同学。”
赵逢青很怀疑发型师的措辞。
陶慧慧上车见到江琎时,愣了下,然后转头看向赵逢青。
从来没有人用贤淑二字来形容过她。
江琎和赵逢青六点多去接陶慧慧。
但是,今晚真真是个意外。
江琎答应了。他的目的是为了防止自己再度失控。
江家设宴在S市的游艇会。
“订多一间房。”
赵逢青挽着江琎的手出现时,江玴是第一个见到的。
“回酒店睡,晚上再出去。”
那一瞬间,江玴突然想抹一把泪。
“吃完我要回来睡个觉。”昨晚睡眠质量不好,她犯困得厉害。
幸好,江琎没疯。
“嗯。”他合上电脑,“吃饭了。”
江玴浮出微笑,上前打招呼,表现得很亲切。
“……”赵逢青回头,“忙完了?”
“堂哥。”江琎介绍说,“我的女朋友,赵逢青。”
“哭完了?”江琎给冷助理回复完邮件,开口问了句。
赵逢青朝江玴嫣然一笑。
赵逢青:“等她先冷静几天,我下个星期去趟D市。”
“久仰大名。”江玴差点又想抹泪,“今日一见,赵小姐果然贤良淑德,蕙质兰心。”
饶子:“你开导下莉姐吧,前尘往事别再记着了。”
“……”赵逢青居然一下子分不清这是褒义还是贬义,下一刻,她轻轻开口,“过奖,江堂哥才是真正的气度不凡。”
袁灶这个人,向来就没什么担当,惹的事情都是蒋芙莉在善后。
江玴聊了几句,就暂离。
赵逢青不禁冷笑一声。
联想到从发型师到江堂哥,都说她贤淑,赵逢青不禁想自夸一番。她拉拉江琎的手,“江总,堂哥说我贤良淑德呢。”
袁灶只说,“我和她坦白了。”坦白什么?袁灶不愿意再谈。
“谁是你堂哥。”江琎站定,拨了下她鬓边的碎发,倾身在她的耳边说道,“你我不分。”
他去问过袁灶,究竟怎么回事。
赵逢青那些闹脾气,只会私下对着江琎发。而今公共场合,她直着腰,低声而语:“你堂哥比你懂说话。”
饶子的回答是否定的,说是蒋芙莉现在谁都没理。
江琎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贤良淑德的狐狸精。”
赵逢青给饶子发了个微信,问他能否联系上蒋芙莉。
“江琎,这位是你女朋友啊?”张木军突然出现在旁边,眼都不眨地盯着赵逢青。
蒋芙莉的停更,让许多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如愿以偿,都在拍手叫好。喜庆气氛,宛若过年。
赵逢青瞥过去一眼。张木军那直勾勾的目光让她不快,她搭上江琎的劲腰。
江湖乱得很。
江琎顺势把她搂进怀里,调子冷了些。“嗯。”他不愿和张木军多谈,转头和她说,“我们先去见奶奶。”
以前她只知道蒋芙莉网络是非多,从未围观过。今天见识了。
赵逢青轻笑,“好呀。”
她翻了下底下的留言。
张木军一直看着赵逢青,在她和江琎走远后,他还盯着不放。
赵逢青又去蒋芙莉新文连载的网站看,更新止在前天。
萧振拍了拍他,“回魂了。”
蒋芙莉还是没有回复任何消息,并且,她的微博关了评论。
张木军笑,“见到没?好正啊。”
赵逢青正回身子,拿起手机玩。
“就是江琎的审美啊。”萧振倒不觉得奇怪。男人嘛,都喜欢美的。连禁欲系的江琎也是。
她都不好意思开口喊饿了。
“不一样。”张木军说道,“你见过江琎和哪个女朋友,大庭广众之下靠过那么近的?”
他垂眸望着电脑屏幕,聚精会神的样子,根本没有被她的哭声所影响。
江奶奶见到赵逢青的时候,出口的称赞和堂哥一模一样:贤良淑德,蕙质兰心。
她最后拧了下鼻子,然后回头看他。
赵逢青笑,“祝江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然后,将礼物递了过去。
车里静得只有江琎在键盘打字的声音。
江奶奶笑得眼睛眯了起来。
赵逢青的哭声渐渐止了。
眼前的小姑娘,是她家小孙子惦记了多年的。
之前的二十天,忙得昏天暗地,就是想抽十天的空闲出来。结果,假期还是一堆事。
江奶奶看照片时,倒没察觉异样。如今,见到真人,她才发现,赵逢青微笑的神态,有些像一个女人。
江琎听着她的呜呜咽咽,坐到后座,打开电脑继续自己的工作。
江奶奶的笑意淡了些。
赵逢青哭了一会儿。
“奶奶。”江琎轻轻拽起赵逢青的手,“祝你松鹤延年。”
赵逢青在这一刻发现,他真的明白陶慧慧之于她的意义。
赵逢青朝他飘去一眼,无意间扬起了眼尾,先前对着江奶奶的客套之色尽敛。
江琎反问:“你不是难过想哭吗?”
这一刻,她谁都不像。
“你不问我为什么哭吗?”如果是饶子的话,都会问一句为什么。因为她实在不是爱哭的个性。
她是赵逢青,见者十人八九迷。
“哭完再去吃饭。”他看看表。时间尚早,她可以哭好一会儿了。
赵逢青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不认识谁,也不想去认识谁。
她眼睛有些红,迷蒙地看着他。
反正她今晚的任务,就是给江琎撑场面。
江琎驶入停车场,停好车后。他拽过赵逢青的肩膀,“好了,想哭就哭。”
江琎和几个客户在聊正事。
“江总,你好冷漠。”她再抽出一张纸巾,“我们暂时分手半小时。”
她轻轻和江琎说:“我要去吃晚饭。”
“别弄脏我的车。”
他松开扣在她腰上的手。
赵逢青没再吭声,拿着纸巾拧了下鼻子。
在她转身离去的瞬间,他的手却下意识地一勾,拽住了她的手腕。
“她现在是比以前好。”
赵逢青回头。
她没有理会他这模棱两可的回答,继续说道:“你说她日子很好,我以为我解脱了。”结果,陶慧慧脸上的疤,狠狠扇了她一掌。
江琎再度松开她,说道:“悠着点吃。”
“也许有。”
她笑笑,去了自助区。
赵逢青突然抽了张纸巾,然后莫名其妙地开口,“你有没有记住一个人,超过十年?”从初二到现在,她记陶慧慧都十七年了。
张木军见她落单,于是跟了上来,殷勤说着:“想吃什么呀?”
“嗯。”江琎调转视线,驶出街道。
赵逢青看他一眼,自己挑了些填肚的食物。
与此同时,她是第一次唤他的全名。
张木军笑,“我是江琎的朋友,姓张。”
她和他重逢以来,一直在笑。但都是虚情假意。这是第一次真心笑到了眼底,衬得她的媚色浅淡不少。
“哦。”关她何事。她用筷子夹起蟹黄包,然后咬掉,里面的汤汁烫了她一口。她嘟起嘴,往外呼着气。
她转头笑了,“谢谢你。”
张木军的目光紧紧锁在她的红唇。
他停下所有动作,看着她。
江玴站在不远处,见到此景,微蹙眉。
“江琎。”她突然唤了他一声。
这个女人,动态的杀伤力,真是致命。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
“嗯,我们先去吃午饭。”说着,他就要旋方向盘。
江玴在会场搜寻江琎的身影,没见到。
赵逢青从车窗望向杂货店的那条街道,“陶慧慧晚上请我吃饭。”
江玴见张木军只是目光火辣,别的逾越倒没有,便没有出面。
待车子启动,他问道:“回去了?”
赵逢青挑了一大盘的食物,找了个空桌坐下。
他见到她的动作,没吭声。
张木军跟了过去。
她反应过来后,连忙用手背擦了下。
江玴和朋友聊天时,注意着那桌的动静。
她的唇就这样在他的掌心印了一下。
看得出,赵逢青对于张木军的搭讪不甚喜欢。
“上车。”江琎一手挡住她的嘴。
十来分钟后,她的眼睛突然一亮。
赵逢青一听,鼓起嘴巴,朝他一阵吹,把烟味都送给他。
江玴看过去。
他夹起她手里的烟,“我不喜欢吸二手烟。”
江琎肃着脸,走到她的身边。他拿起桌上的纸巾,给她拭嘴。
“我不就是小三上位的女朋友么?”她淡着表情,呼了口烟。
她仰起头,望着他直笑。
江琎走近时,说了句:“你这样子的,真的很像小三。”
那种禁欲和妖气的反差,莫名地和谐。他和她的世界,没有第三个人。
赵逢青长相艳丽,抽烟动作娴熟,再搭配旁边的保时捷Panamera,并不违和。
江琎在赵逢青身边待了一会儿,又去应酬。
此时纷乱的情绪,她只能借由香烟来抵抗。
赵逢青靠在椅子上,望着场上的觥筹交错,有些无聊。
然后回到车子旁边,点燃。
九点多时,江琎给她微信,说如果困的话,可以去二楼休息室。他忙完再去找她。
她去旁边的商店买了包烟。
赵逢青经服务员指路,上了二楼。
赵逢青走过去,发现江琎没在驾驶位。
转进走廊,一楼的热闹就被隔绝。
江琎的车停在另一条街。
她望着走廊的一列房间,举起手机拍了照片。她正打算把照片发给江琎选选究竟哪间是休息室,却听见他的声音。
这条路的两边店铺,都把货品摆了出来。本就不宽的街道,更显拥挤。
他说:“柳柔柔,你有什么话快说。”
她不是伤春悲秋的人,只是在这一刻,莫名有哭意。
赵逢青怔了下,不自觉踱步上前。
然后再眨了下。
前方第二间房,门没有完全掩实,余出十厘米。
赵逢青仰头望着灰尘的天空,眨了下眼。
她站定门前。
今天是阴天。
里面有另一道声音响起。
她对陶慧慧根本谈不上照顾。如果她真的有心,她应该把陶慧慧护在身旁。
“你要去做手术?”柳柔柔的语气,温舒轻柔。
赵逢青觉得很心酸。
赵逢青听见手术二字,僵了下。
尤其是陶慧慧笑着说:“我有朋友,我的同桌赵逢青就是我的朋友。”
“嗯。”江琎的回话,和平日的冷静不一样。
这一次的见面,让她的心情有些沉重。
“中药调理都不行吗?”
赵逢青暂别陶慧慧,往外走。
“调了几年。撑不过十秒。”
临近中午,杂货店的顾客渐多。
赵逢青从来没有听过江琎这么……颓败的声音。
赵逢青自然点头答应,“好啊。”
“只能祝你手术顺利了。”
“赵逢青,我晚上请你吃饭。”陶慧慧有些不好意思,“我老公出去做家教了,晚上回来。他做饭很好吃。嗯,你不嫌弃的话,就吃顿便饭再走吧。”
“嗯。”
虽然初中的她未必就能救陶慧慧出火坑,但是起码她能罩着陶慧慧。不至于陶慧慧现在回忆起来,初中生活都是苦痛。仅剩的甜,竟然还是她这个袖手旁观的同桌。
然后,里面静默下来。
赵逢青低下头。
赵逢青蹑手蹑脚,想转身离去。柳柔柔的话却又让她停了脚步。
“不过,我高中没有朋友,连我同桌都不帮我。”说到这,陶慧慧尴尬了下。
柳柔柔说:“赵逢青还不知道你的病吧?”
赵逢青想,自己那会儿有当陶慧慧是朋友吗?其实没有。她只是把陶慧慧当成一个可怜人,有些同情而已。
江琎沉默。
陶慧慧摇摇头,“赵逢青,和你同桌我很开心。”她的笑容,真的很开心,很真诚,“他们骂我没朋友,我就会和他们说,我有朋友,我的同桌赵逢青就是我的朋友。”
赵逢青抿紧嘴。
赵逢青看着陶慧慧脸上的皱疤,诚恳问道:“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如果让她知道……”柳柔柔忧心忡忡,“江总外在条件这么好,中看不中用,好可惜。”
好像善良淳朴,本身是个过错。
赵逢青低下头。是好可惜。她因为自己有点儿异常,所以先前觉得他这样还好。现在想想,这对一个男人而言,太残酷了。尤其是他这种天之骄子。
“那么多人没事,就你上当。活该。”
柳柔柔:“我先走了,李总在等我。”
“你没本事,就得挨打。”
赵逢青赶紧要跑。
“你自己弱,怪谁?”
却来不及了。
许多暴力事件的舆论,都有一群人质疑受害者。
柳柔柔已经拉开了门,惊道:“赵姐!”
现在的社会,越来越奇怪。
赵逢青被抓个正着,有些慌乱。
陶慧慧这性格,注定是吃亏的。
江琎的表情转寒。
如今,再也骗不了自己。
赵逢青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向柳柔柔。“我路过的……”
以前想了点,赵逢青就掐断苗头,自欺欺人地假装陶慧慧过得很好。
江琎冷声问道:“你听到什么了?”
这些事,她曾经想过。陶慧慧这么弱,到哪都是被欺负的。
赵逢青连连摆手,“我什么都没听见。”这话毫无说服力。
赵逢青却没有笑容。
“是我忘记关门了……”柳柔柔很惭愧,她欲言又止了几秒,说道,“这是男女之事。你俩开诚布公,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说这些的时候,她是笑着的。
赵逢青看向江琎。
她回忆着:“我当时不知道怎么自杀才不疼。吞了几片安眠药……然后很困很晕,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很害怕,又大哭着去找医生。就没死。”
他也在看着她。
那段时间里,陶慧慧差点抑郁自杀。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吧。”柳柔柔抓紧手提包,“记得关门再聊,免得让外人听去了。”她匆匆而去。
几个室友勒索她,逼她请客胡吃海喝。等她没钱的时候,室友就假装借钱给她,放高利贷。
赵逢青尴尬地进去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高中,她是住校。
江琎已经回归冷静,直直盯着她。
初中时,陶慧慧是因为笨和胖,被嘲笑。到了高中,她是因为脸上的疤。
她被看得心里发虚,并指发誓,“江总,你别怕,我不说出去。”
有些时候,老师们都知道,但无可奈何。
“你怎么会来这儿?”
这种事情,每个学校都存在,不会因为转学而改变。
“你说二楼可以休息嘛。”
陶慧慧从初中到高中,都没能逃离校园霸凌。
“我是让你去前厅的二楼,你来中厅干吗。”
陶慧慧的丈夫在D市教书,一周回来一次。她因为脸上的伤,到处找不到工作,只能自己开店。日子还过得去,她的丈夫没有嫌弃过她。
她哪里分得清前厅还是中厅,“是服务员给我指的路……”她撞破了他最难堪的短处,他发脾气,她能理解。
赵逢青只是知道了个大概情况。
“赵逢青,你看不起我吧?”江琎自嘲道。
陶慧慧时不时要招呼顾客。
“没有。”她摇头,安慰说,“社会压力大,很多男的都这样。”
两人聊得不多。
“这事——”他在椅子坐下,“请你保密。”
赵逢青看着陶慧慧那憨憨的笑容,百味杂陈。
赵逢青立即答应,并且鼓励说:“好好治疗,一定能大展雄风的。”
“没事。”陶慧慧跟着笑,“在初中,你对我最好。”
江琎转头看她,语含怒意,“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能明白我的心情?”
对于陶慧慧所遭受的伤害,道歉根本不起作用。
她暗叹,自己那点儿小毛病,无关女性骄傲。而他身为男人,要承受的压力大许多。她看到他望着窗外,拳头握得紧紧的。可怜透了。
“谢谢。”赵逢青笑了下,“对不起……那年……我不是有意的。”这话说出来,赵逢青都觉得羞耻。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什么道歉,无非是让她自己的良心好过些。
她过去他身边坐下,“江总,其实我知道的。”
倒是陶慧慧打量着她,“你比以前还漂亮。”听得出,她的这句话很真挚。
“知道什么?”他冷峭扯起唇角。“知道了一个茶余饭后的好话题,很开心?”
赵逢青静静地坐下,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哪,我知道了你的大秘密。”赵逢青没好气地说,“我和你交换一个,行了吧?”他俩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没关系,都过去了。”陶慧慧的个性比初二时开朗许多,她拉过一张塑料凳。“我这地方小,就坐这吧。”
江琎定定看着她,“愿闻其详。”
听到江琎说陶慧慧日子不错,赵逢青当时多开心。她觉得自己的枷锁松开了。可是眼前陶慧慧脸上的疤痕,让赵逢青的心里又堵上了。
赵逢青的心理障碍,她没有和谁说过。她也想不到,自己这一天会和这个罪魁祸首倾诉。事情过去这么久,她对江琎,谈不上恨。爱和恨都太耗费心力,她懒。
但是赵逢青心里的那道坎,过不去。在新闻里见到校园霸凌事件,她就会想起陶慧慧。
赵逢青觉得,自己早走出初恋的阴影了。只是,在性方面,却始终跨不过去。
同学会那天,赵逢青去问过好几个初二时同班的同学,他们连陶慧慧的名字都记不起了。大家都不是直接施暴者,自然没有悔意。
江琎听完,执起她的手,轻问:“看过心理医生吗?”
有些事,在旁人看来都微不足道。
“网上咨询过。”她皱了下眉,“说这种男女问题,还是要回归到男女之间解决。”但她没有合适的解决对象,只能通过观看爱情动作片来衡量病症。
“我……对不起。”赵逢青深深鞠了一躬。
他摩挲着她的手背。这其实类似于何医生的建议。
“好久不见啊。”陶慧慧的眼睛很亮,“你还是很漂亮。”
“不过,我这问题……和你的不同。”他这种,还得依赖医学。
她蠢透了。
“嗯。”
她就真的以为没什么。
赵逢青被他摩得有些痒,想挣。
他们都说,没什么。
他不肯放。
当年,她连陶慧慧那么慌张的求助都无视掉了。事情发生后,她问过老师、同学,陶慧慧的伤势如何。
她想了想,忍不住吐槽说:“我分析过,我这问题是前任太粗鲁了。”
赵逢青的脚步却迟缓。她望着陶慧慧的右脸颊,愧疚感不减反增。“嗯……是我。”
闻言,他的力道一松。
“赵逢青?”陶慧慧显得十分高兴,快走几步迎上来。
赵逢青缩回手,补充道:“技术超级烂。”还口出恶言,击碎了她的少女心。她及时打住思绪,不去回想他说过的那句话。
陶慧慧还是有些微胖,眼睛圆圆的,和初中那会儿差不多。但是,她右边的脸颊有一片皱疤。颜色较正常皮肤深。
江琎的脸,黑了。
然而真的见到陶慧慧的那一刹那,赵逢青知道,那些伤害,一辈子都抹不去。
好半晌,他才恢复成平素的清俊,“你是怕做?”
所以赵逢青自动理解成,陶慧慧以前的伤害,都过去了。
“谁知道。”
从江琎所提供的信息来说,陶慧慧过得很好。
“我前戏技术很好,但是撑不到最后。”江琎看着她,沉声说,“我觉得,我们很合适。”
于是江琎送赵逢青去了杂货店。然后他自己在车里等着。
她瞪眼,“一个吻你就结束了吧?”
白天比较忙,抽不出时间出来。
他沉默了。
陶慧慧在宗山镇开了间杂货店。
然后直接吻住她,以行动告诉她,一个吻连开始都不算。
赵逢青抱拳说道:“过奖。”
赵逢青刚知道自己有小毛病的时候,曾想过出去找男的。但实在难以下咽。别说是亲热,她连望他们多一眼都觉得烦。
江琎看着她,言不由衷说道:“能和你这样的女朋友交往,我的荣幸。”
至今,她只和江琎吻过。唯一一个她愿意让他亲吻自己的男人。
“我的意思是,你偶尔可以出去打下野食。”她暧昧地抛了个眼神,“我是个很开明的女朋友。”
她的创伤是他造成的,那他能治吗?
江琎微讽,“你的意思是很体谅我的辛苦,打算以身相许吗?”
她不知道。
赵逢青笑,“你说这大半年,你不找别的女人,又不能和我上床,那该怎么办啊?”
不过,要是能治愈,那真太好了。她也想除掉这个小毛病。
他等着她继续说。
江琎最终,还是只给了这一个吻。
“江总呀。”她不怀好意地说,“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两人分开时,她的唇红润润的。
他看着她那种笑容,就知道她不会说好话。
他禁不住再啄了下。“这样会疼吗?”
赵逢青把刀子塞到了包包,然后突然嘻嘻朝江琎一笑。
赵逢青摇摇头,她的盘发散了大半。
吃完早餐,两人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江琎索性解掉发夹。
和陶慧慧约的时间是今天上午。
她的长发垂了下来。
江琎清楚她这德行,懒得说她什么。
他拂过她的脸颊,“别一副被蹂躏过的样子。”
她一点都不客气,咕噜噜喝了一大口,“男朋友真的好忙噢。”说完,她的注意力就被早餐吸引了过去。
她笑,“给你增加自信么。”
“没睡。”他给她倒了杯牛奶,“工作忙。”
两人稍稍整理了下,回到会场。
她和他隔了个位置,“江总,你昨晚在哪里睡呀?”
江家的几个长辈招着小辈过去客厅。聊完后,江玴和江琎一起走出来。
他神色淡漠。昨晚的危险野性,荡然无存。
江玴勾住江琎的肩膀,“什么时候能和小赵定下来啊?”
她看了江琎一眼。
“没那么快。”狩猎越久,越显珍贵。
去到时,已经上了几样早点。
“你啊,就是想太多。想来想去,理智压抑了本能。”江玴叼上烟,“有时候,随心所欲也是一种境界啊。”
换好衣服,直奔三楼。
“谢谢堂哥。”
赵逢青弯唇一笑。
可是,江琎不得不理智。
好棒。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欲有多恶,所以才一直压抑着。如果遵循本能,恐怕赵逢青早就被他强了千万遍。
不过他的举动,正是说明,他真的不想和她上床。
一个星期后,江琎和赵逢青住到了一起。
当然,冲动完,给自己一刀的,实属罕见。
房子是江琎月前定下的。
江琎这样的男人,的确不会看上她。昨晚那个吻,或者如他所说,只是男性的冲动。
净醛后,他的东西早搬了过去。
她长相是还好,不过眼尾有细纹了。比不得年轻小姑娘。
就等着赵逢青的到来。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看到镜子时,她凑上前去。
由于两人的治病问题,与先前合同有矛盾。于是,签了份补充协议。
“等我。”果然,赵逢青一下子就坐起来了。
赵逢青弹了弹合同纸,说道:“我觉得分手后,我就是个小富婆。”
“下来三楼吃早餐。”怕她赖着不肯来,他加了一个美食诱惑,“这里的洗沙鱼丸好吃。”
江琎看着她把协议锁到抽屉,眉飞色舞地描绘土豪的生活。
“嗯……”她还在床上滚着。“一会儿再起。”
他笑了下。
到了七点半,他给她来电,“起床没?”
只要他不放,她这辈子都逃不走。
江琎一夜没回来。
她高三喜欢那个江琎的理由,是因为相貌,或者优秀。都无所谓。
天色一亮,赵逢青就醒了。
现在的他,这两项一样有。只是在这表面之下,藏着无边的阴暗而已。
这个晚上,两个人都没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