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声还在韩千千脑子里“嗡嗡”地响,他凑到她耳边说话时嘴唇不经意碰到的那一小块皮肤,隐隐地开始发热,这样的记忆并不陌生,但是令人恐惧,韩千千用力摇头,拒绝回想。
韩千千仍旧没来得及说话,门在她面前“砰”的关上。
除了按他说的在外头等着,韩千千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不知不觉半小时都已经过去,还不见韩叙出来,不由得让人联想到某些持久力的问题。
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辞还没来得急说出口,韩叙就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乖乖在这儿等我出来,听话。”
外头已是夜色深沉,被暖色调包裹着的走廊却很容易教人忘了晨昏与否,韩千千坐在沙发椅上,几乎要睡着。
——你这样做对得起祖国,对得起人民,对得起你的身份,对得起你亲生父母,对得起咱爹妈,对得起冷静,对得起你妹妹我吗?
就在这时,房门开了。
韩千千吃惊得眼睛都瞪圆了,韩叙却并不意外会见到她似的,直到她拽着他胳膊就把他往外拉,韩叙才微微皱了皱眉。
不是韩千千故意装睡,实在是因为她不想看到什么你侬我侬的画面。
醒过神来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得赶紧阻止这一切,韩千千二话不说冲向套房,抬手敲门,当时她的拳头离门只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炷香之后,事情开始朝着一个不可知的方向发展,因为就在那时,门打开了。
比如,妖女的手是如何若有似无地划着某人的西装领口;又比如,韩叙的脸是多么的平静但惹人垂涎。
不信邪的后果是韩千千跟到套房不远处,只能眼睁睁看着韩叙走进妖女的蚕丝洞,一去不回头。留她一人,独自陷在兄长卖身的惊恐中回不了神。
“酒还没开呢,就这么走了,不觉得可惜?”
韩千千被这句话瞬间击中神经,咬碎了牙才忍住掀桌的冲动,心里想着:姓韩的,你千万千万别答应!却是抬眼就看到韩叙起身跟着那女人走了。
韩叙笑着退后半步,避开了她放在他领口的手:“李小姐,合作愉快。”
“不用这么麻烦,我那儿正好有瓶82年的Lafite,要不……去我房里,边喝边聊?”
韩千千始终闭着眼,自然错过了妖女看到韩叙递过来的那只手时奇差的脸色。二人公式化地握手,韩叙离开,没有半点迟疑,却在转身看到沙发椅里熟睡的女人时,神色微变。
韩叙招手示意服务生过来:“换瓶……”
妖女没错过这一抹神色变化:“这位是?”
“菜倒是不错,只是这酒……”
韩叙模棱两可地笑笑,妖女自行消化他这个无声的提示,恍悟中难免夹杂了一丝可惜:“原来如此……”
“是不是不合胃口?”
完全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的韩千千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人轻轻拍了拍,“千千?”
融资?合作?上市?这些讯息被韩千千的耳朵自动过滤,只拣关键的听。
韩叙的声音近在咫尺,她死活不睁眼。
转眼她就坐在了靠窗的角落,隔壁就是韩叙与那女人,复古屏风挡住了视线,却挡不住声音,韩千千竖着耳朵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公主抱的感觉并不如传说中那么好,特别是从一个熟睡者的角度来看,她既不能搂他的颈项,又不能把双腿弯成舒服的角度,脑袋和脚总是撞到墙壁或其他不明物体,还得时时担心短裙会不会走光。
韩千千猛地醒神,一把扯回信用卡,扭头就往回走,只丢下一句:“先不结账,再帮我开张台子。”
韩千千就这样心惊胆战地被送上副驾驶座,他应该是在替她系安全带,弯身的角度正好使他的头发拂过她的锁骨,酥酥痒痒直入心底,韩千千想着他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开,突然就有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她呆立在原地起码一分钟,服务生的手都已经在她眼前晃了三轮了,她还迟迟没动静,“小姐?小姐?”
对韩千千来说,这无异于一场酷刑,那指尖顺着她的头发缓缓下滑,就像在勾勒她的侧脸,最终她的鬓发被拨到耳后,那只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耳垂,韩千千犹如被拔了胡子的猫,顿时一蹦三尺高,脑袋直接撞到车顶——
关键在于那女人不是冷静!
“嗷——!”
关键不在于韩叙带了个女人来吃饭。
停车场里响彻韩千千的痛呼声,久久不能平息。
韩千千生生愣住。
韩叙坐进驾驶座,等她嚷嚷完便启动车子,驶出停车场。韩千千揉着脑袋偷瞄他,除了“平静”二字她还真找不出其他词来形容他此时的表情,让人不禁怀疑他刚才的一系列怪异举动全是她的错觉。
听服务生这么说,韩千千顿时喜上眉梢,屁颠颠地跟去前台换卡,恰逢这时一男一女两个客人与她擦身而过,韩千千余光瞄见觉得眼熟,目光尾随过去,正好看见那两人边走边相视而笑。
“你什么时候打的耳洞?”
“小姐,您的信用卡已透支,方不方便换张卡?”
他突然扭过头来问她,韩千千赶紧收回视线:“干嘛突然问这个?”
他忙?忙着跟冷静厮混吧!韩千千心里憋了气,发泄的最好方法自然是刷爆韩叙的附卡,自己的力量渺小,便约三五好友一起消费,顶楼餐厅,一帮子人胡吃海喝了一顿,韩千千吃着餐后甜点等着服务生划完账把信用卡送回来。
“随便问问。”
韩千千发挥了她最擅长的煽风点火,无奈韩老太太不吃这套,一句“他工作忙,你别打搅他。”就把韩千千给打发了。
=。=
“妈,韩叙他有了女人忘了娘,要不要我帮你把他揪回来,你好教育教育他?”
韩叙见惯了她这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直接问她:“又要发表什么高见?”
之前她这个哥哥起码每两周会回趟家,如今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他这一整个月都睡在公司附近那套公寓里,韩千千少了这么个可供骚扰的对象,郁闷了好一阵。
他的声音带着丝沉郁,几乎要融到窗外的夜色里。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韩千千觉得自己没必要再欲言又止,纠结自己:“你和她做了?”
韩千千明明白白感觉到韩叙在躲着她了。
“谁?”
韩叙先她一步反应过来,对这个陷入重度晃神的女人说:“下楼吃饭。”
“刚才那女人。”
韩千千顶着一双熊猫眼无知无觉地抬头,猛地一怔。
“没有。”
门被人从里边拉开了。
心理学副教授韩千千女士用自己的专业眼光审读面前这个男人片刻,笑起来。可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她又忽的一皱眉,因为想起另一件事——
他很快来到韩千千房门外,迟疑了一下,正准备敲门——
“那……你和她现在怎么样了?”
韩叙已先丽姐一步上了楼,“还是我去吧。”
“什么?”
韩叙难得回趟家,丽姐蛮开心:“正好你俩可以一起吃早饭,我上去叫她。”
韩千千默默为自己的跳跃思维忏悔了下,这才补充道:“我说的是冷静。”
回到家时刚过9点,丽姐已经准备好早餐了,韩千千却还在房里没下来。
他的目光有一秒的板滞,只有一秒而已。
车子都已经开到公司所在的街区了,终究还是不放心,韩叙突然一个急刹,想了想,蓦地调头,回家。
和刚才那妖女相比,韩千千明显更喜欢冷静。也不是没想过,如果她必须得有一个嫂子,冷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在这一点上,韩千千觉得自己和自家兄长的眼光还是很一致的。
他驾车回公司,一路上都还在试着回想。除了把那句令人惊悚的话回味了一遍又一遍、回味到他想忘都不能忘的程度之外,关于那个女人的长相,他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事情的发展,往往就应了那句——天不遂人愿,“我上次在你抽屉里看到了戒指,是打算送给她的?”韩千千看着他清隽的侧脸,等着他破功。
干洗好的衣服已经送了回来,韩叙换好衣服,看一眼满桌精致的早点,没有食欲。
纵观韩千千副教授的从业经历,她还真没碰过比她这位兄长还要更心思深沉、不动声色的人,她往往把这种人归类为“非人类”,体征如下:没有失败过,没有失控过,没有大喜大悲,一切淡然处之。
韩叙终于松了口气。
沉默许久,“非人类”的韩先生淡淡地答:“那只是我一时心血来潮买的,况且已经被我弄丢了。”
“她一整晚都呆在家里,没出去啊。”
声音淡淡,笑容淡淡,可韩千千知道,他不开心,那平静的眉眼下写了很多她不愿意去深究的情绪。
“不用了。”历来擅长自我调节的韩叙此时已恢复往常的谦谦合度,“您知不知道千千她昨晚几点回来的?”
“你和她……分手了?”
“这么大清早的,她还在睡呢,要不要我叫她起来听电话?”
又是长时间的该死的沉默,“我和她,从没开始过。”
“是我。”
韩千千亲自为韩叙制定了一个疗伤之旅兼家庭之旅,研讨会闭幕后她有一个长假,全家人的机票都已买好,韩千千可不允许有人缺席,索性一有空就到韩叙公司唠叨两句,就想着他哪一天被叨烦了,一松口就答应下来。
丽姐被电话那头急切而冷硬的声音唬住了,顿了顿才疑惑地问:“韩叙?”
“我问过你秘书,她说完全可以帮你空出一个星期的时间来。”
“千千在么?”
“……”
电话被家中最早起床的丽姐接听了。
“公司上市的事不都差不多谈妥了么?犒劳一下自己不为过吧?”
但下一秒他的故作镇定就被击了个粉碎,赶回卧室拿手机,呼吸竟有些不稳,都已经拨了韩千千的手机号了,却又蓦地挂断,想了想,还是决定打到家里。
“……”
韩叙看着镜中的自己,缓慢而镇定的摇头。不可能。
“爸妈结婚周年纪念哎,你去年就已经答应了要陪他们去度假的,做人要讲诚信啊韩同志!”
“啪”的一声把韩叙从回忆里狠狠拉扯出来,他晃过神来低头一瞧,原来是牙刷掉在洗脸池里的声音。
他终于松口了,却是把附卡往她手里一塞:“我现在抽不开身,要不你去对面设计室挑几件新衣服?”
“……千千。”
韩千千不是这么好打发的,说不动韩叙,她还可以到母上大人那儿去嚼舌根,不料被父亲听到了,韩千千棋差一招,最终落得被爹妈二人联合说教的下场:“就算你哥纵容你,看你也不能真这么不分主次,当然是事业要紧。”
“……”
上头压着个优秀的韩叙,韩千千早就习惯了爹妈的这番说辞,半开玩笑地怨道:“爸,妈,你们就承认吧,韩叙其实是你们亲生的,我才是陈叙叔叔的遗孤。”
“我是……”
韩老先生绝对是开不起玩笑的主,斥了一句:“胡闹!”这就要让韩千千面壁思过去。
他其实依稀记得她说了一句话。
往常这种时候她都能躲到娘亲的庇护下,可这次韩老太太也不帮她了:“你又不是没看过你陈叙叔叔的照片,那和韩叙几乎是一个模子引出来的。去,面壁去。”
或许……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印象。
这事儿在家里其实不算什么秘密,她和韩叙从小就被父母带着去给陈叙叔叔扫墓,韩千千也听了不少老爹这位战友的光荣事迹,没曾想,她只说了这么句玩笑话,就让老爹生了几天的气,韩千千索性躲到韩叙的公寓里避难。
他变得不像平常的自己,几乎折磨得她说不出话来,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在他断断续续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那女人的声音的任何印象。
美名其曰“避难”,实则是鸠占鹊巢,加班成瘾的韩叙经常不在家,韩千千特别会合理利用空间,放着几百坪的房子,不开Party都可惜。
起码他还记得酒店房间里暖橘色的灯光,以及他的手指划过女人细腻柔滑的皮肤时那凉凉柔柔的触感,也记得她颤抖的嘴唇,和那抹迷人的红。
但好歹是个高级知识分子,韩千千也知道分寸,每次定能在韩叙回家之前把妖童媛女们弄走,把房子恢复原样。
起码他还记得烂醉如泥的自己被女人搀扶着从酒吧离开时,碎在他脚下的那一片片旖旎光线。
不知不觉间韩叙私藏的好酒越来越少了,酒窖越来越空了,韩千千也越来越心虚了,只不过乐天派的优点就是她能一边自我安慰着韩叙那么忙,肯定没空去检查酒窖,一边继续开Party,继续偷酒喝,终于,败露——
起码他还记得他把那枚女戒丢进酒杯,并看着它,沉没。
今晚韩叙提前回家。
起码他还记得自己送冷静回家后,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独自去买醉的。
韩叙一进门就被眼前的阵仗惊住了。
起码他还记得冷静醉醺醺地唤着“小圣人”时,那隐痛的模样。
当然,他面前的穿着各色睡衣的女人们也惊住了,面面相觑:“今天不是女士之夜么?”然后又齐刷刷看向突然冒出的这位男士。
或许,也并不是一点儿都不记得——
韩叙回头看看玄关,再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钥匙,确定自己没走错,这才意识到另一种可能性,脸色一沉:“韩千千人呢?”
该有多激情?他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很快韩叙就找到了答案——韩千千坐在地板上靠着电视柜,一手酒瓶,一手酒杯,自斟自饮得很欢乐。
刷牙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纵欲过度”四个字堂而皇之地写在脸上,头发凌乱,眼神疲惫,肩头处有一枚牙印,手臂外侧则有几条像是被小动物抓伤的红痕。
韩千千平生三大爱:教研,华服,美酒。
人货两清,韩叙对这样的处理结果感到满意,打电话给客服,叫了早餐,让她们把他的衣服拿去干洗之后,进浴室洗漱。
韩叙平生三大恨:此时此刻,一点儿也不为人师表的韩千千,放着漂亮衣服不穿、光着两条腿套一件他的衬衣的韩千千,烂醉如泥的韩千千。
他的钱包静静地躺在起居室的茶几上,卡和身份证都在,现金不见了。
等到把客人们都请走,现场清理好,韩叙回头一瞧,她还抱着酒瓶坐在那儿,试着拿走她的酒瓶,她就抱得越紧。
韩叙的脸色越来越沉,一路寻去,浴室没人,起居室没人,台球室也没人——很显然,神秘女郎已经走了。
“韩、千、千!”
估计是昨晚互动得太激烈,把她的耳钉都弄掉了。
一般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她,那绝对是真的生气了,无奈韩副教授早已醉得找不着北,此刻竟抬起头来对着他呵呵笑。
刚走没几步韩叙又停下了。地毯里藏了个小东西,正折射出细而璀璨的光,韩叙弯身拾起它——原来是枚钻石耳钉。
韩叙莫名一愣。眼前这张笑脸,那薄薄的唇上菲薄的红……
猜都能猜到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韩叙从一地的凌乱中找到自己的裤子换上,去浴室找昨晚那位神秘女郎。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一把就夺了她的酒瓶:“不准再喝了。洗漱,睡觉,立刻。”
他掀开被子,又是一愣。自己赤条条地坐在床上,而双人床的另一边,有一大片水渍干涸的痕迹和几滴血渍绽开的花朵。
韩千千踉跄地站了起来,双眼一刻不离地盯着韩叙手中的酒瓶,还没站稳呢,就伸手来夺:“还我!”
试着回想一下昨晚发生的事,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头疼。
韩叙侧身一躲,刚躲过她的手,又觉得不妥,眼看她就要趴倒在地,赶紧把她扯回来。
韩叙捏着眉心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凌乱的床铺以及周围典型的酒店装潢,他不由得一愣。
她撞在他身上,他则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电视墙上,酒瓶倒了,红酒撒了,“滴答滴答”落了一地的红色。
某个宿醉醒来的清晨。
韩千千看了眼空瓶,委屈地一扁嘴:“你赔我!”
番外
什么叫双眸如星?碎在她眼里的,不是星光,是他的倒影。
或许就是……幸福。
韩叙总觉得有些记忆快要被她的眼睛给勾了出来,下意识低头避开她的目光,触目的却是她的手臂,她的腿,以及从宽大的衬衣领口露出来的她的肩膀,透光的衬衣下,胸线若隐若现地起伏,仿佛在提醒,那儿有多么细腻柔滑……
终点站在哪儿?
这个混乱的夜,最终以这样的方式结束:韩叙开了瓶葡萄汁塞到韩千千手里,她窝在沙发里一点一点地嘬着葡萄汁,还当自己在喝酒,特别开心,他则背靠沙发坐在地上,耳边是她咂巴着嘴的声音,他的心中却有另一个声音,一直在试着说服他,韩叙,只是因为你太久没女人了,只是这样而已……
浅紫色的裙摆在复古婚车后飞扬。车子越驶越远。
第二天酒醒了的韩千千意识到自己闯大祸了。
“呃……这不是我俩的婚礼么?”很显然,詹太太问了个傻问题。
那天起,韩千千若是进他公司,还没过前台就一准会被拦下。
有点不确定地回头朝教堂里头张望,就见到冷脸新郎站在不远处,新郎身后还跟着个囧囧有神的神父。
“韩总不在。”
望着那婚车尾巴上拖着的H&Z字样,胡一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好像……忘记了什么更重要的事。
“韩总在开会。”
哎,真是个难忘的婚礼……所有看热闹的人都这么感叹道,胡一下自然也不例外,可是感叹着感叹着,突然就觉得不对劲了。
“韩总有重要客人。”
看着那辆婚车载着一对璧人向着远方离去,沉浸在这甜蜜的情绪里的胡一下久久不能自拔。
韩千千见不着他的面,电话也总被那声音甜死人的秘书给截下,事不过三,第三次受到这种待遇的韩千千终于忍不住冲着听筒怒吼:“告诉你们家韩总,他妹妹车祸住院了,他要想见她最后一面,就赶紧现身!”
没错,正是我们的新娘胡一下。
说着就把电话撂了。
看热闹的人群中还站着个穿婚纱的女人。
事实证明她这种谎话是唬不住韩叙这样一个奸商的,韩千千苦等了一天都没等到他,哪怕是一个关心的电话都没见他打来。
不少看热闹的人跟着跑到了教堂门口。
不就偷喝了他几瓶酒,至于这么生气?
他拉着她奔跑,除了奔跑时刮起的风声,这个世界就只剩下彼此的心跳。
不为自己讨个说法,她这个假期都过得不舒坦,韩千千这回照例被前台拦下了,瞪那小姑娘一眼,果断硬闯。
男人,女人。
韩千千一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架势摆出来,其他人只敢开口,不敢硬拦。
璀璨与永恒,在她指间绽放。
“你不能进去……韩小姐你……韩总在开会。”
她想要抽手却不能,他已为她戴上了戒指。
“开会开会,天天都是开会,你就不能换个有新意点的说辞?”
她想要把他拉起来,他却反拉住了她的手。
说这话时韩千千已经来到办公室门外了,话音一落她便推门而入——
她赶紧小声阻止他,他却已经单膝跪下了。
所有人静默三秒。
“别!”
里头果真在开会。
翟默还是那样迷人眼眸地微笑:“是不是还缺单膝跪地?”
韩千千顿时双眼发黑、头皮发麻,周围每个人的脸上几乎都充斥着一种名叫“你自求多福吧”的表情,韩叙倒是很平静,可看着她的目光绝对称不上友善,在韩千千手足无措之际,他冷冷丢过来俩字:“出去。”
他怎么知道?!冷静“嚯”地睁大眼。
韩千千就这样灰溜溜地退了出来,随手就找了个替罪羊,埋怨道:“怎么不告诉我他在开会?”
翟默看看自己拿在手里的戒指,再看看这女人不知所措的样子,轻柔一笑:“你不是抱怨我只说不做么?”
替罪羊别提多委屈:“我说过了,可你不信!”
冷静的手心都湿了:“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韩千千彻底没底气了,在公司里呆着,从下午等到傍晚,窗外已是暮色四合,她还没见着韩叙的身影,也没敢再厚着脸皮向员工打探他的消息。
“好大的钻戒……”
正玩着手机游戏泄愤的韩千千听见了开门声。
“好矫情……”
韩千千没太在意,以为又是员工进来要劝她走人,没什么兴致地回头,看到韩叙站在那儿,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好帅……”
“忙完了?”她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乖巧些。
“好甜蜜……”
韩叙没接话。
渐渐的,客人们也被带动了,掌声越来越大,期间还夹杂了无数唏嘘:“好感人……”
“正好,一起去吃晚饭。”说着,挽起韩叙的胳膊就往外走。
清脆的掌声来自冷脸新郎,胡一下立马也反应了过来,笑着鼓掌,比自己结婚都欢。
韩叙看看挂在自己臂弯里的她的手,一丝异样的神色从他眼里一闪即逝。
“啪——啪——啪——”
“我饿死了,快走吧!”见他迟迟不动,韩千千回头可怜巴巴地看向他。
第一次被人比下去的詹亦杨目光冷冷一闪,却苦于没有立场辩驳,只得甘拜下风,不甘地、缓缓地举起手来——
韩叙抽回手,退后,多少有点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韩千千倒是见过他用这种态度面对外人,没曾想有一天这种待遇竟然降临到自己头上。
客人们都被这一幕打动了,不止是客人,连新娘都被打动了。胡一下嘴巴扁着扁着,又似委屈又似羡慕,扭头小声向丈夫抱怨:“为什么人家求婚都说这么浪漫的话,你给我的就只有五大纪律、五不规范?”
“你还在生气?”
全场安静。
“我很忙,你先回去。”
有一个女人,我戒指买了,婚纱到了,教堂选了,证婚人找了,喜帖印了,饭店订了,就等她点头了……
“最多我把那些偷喝掉的酒全给你补回去,用我自己的钱,行了吧?”
有一个女人,我希望她专一地爱我,我想要每天早晨醒来,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她,不论是开心、生气、还是难过,我都希望能和她分享,也希望她委屈的时候能够记得,我的肩膀可以依靠。
“不是这个原因。”
有一个女人,我想要了解她,我希望所有人都看到她的才华,我想要看到她成功,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比我更欣赏她。
“那是哪个?”
有一个女人,我想要呵护她,因为我知道她一路走来有多么艰难,我希望把属于她的艰辛都背负到自己身上。
韩叙竟被她问住了。
有一个女人,我想要预定她的一辈子。
有些烦躁,更多的是不确定,韩叙厌恶一切让他不确定的东西,他对此刻的自己感到失望,语气不由得有些吃重:“你能不能别总让我这么烦?”
“有一个女人……”他看着她的眼睛说。
伤自尊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会拉起新娘的手时,冷静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柔地牵了起来。
韩千千再没脸呆在那儿。
她现在僵得动都没发动,耳朵却异常灵敏,听见胡一下惊讶的声音:“这这这……这不是那家夜总会里的……”听见詹亦杨阴寒的声音:“弄走他。”听见客人不明所以的声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抢婚?”
原本今晚她该好好睡个觉,以迎接第二天启程的家庭之旅。她,爹,妈,没有韩叙。
冷静的背越来越僵了,因为翟默已经站到了她身后。
可实际上,她忍不住去买醉了。
“我想借用大家三分钟时间。”
她被朋友带到了这家提供某些“特色”服务的店,却没心思享受“服务”,只有酒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关于这一点,韩千千深有体会,只要一喝醉,心情就会莫名其妙变得很好。当然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她醉到都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碰见了冷静,是不是还碰见了小圣人。
有脚步声,清晰、郑重地朝冷静走来。
可她非常清楚的记得自己吐了。
说话那人慢慢站了起来。冷静后脊僵硬,没勇气回头,只在心里默默祈祷:詹亦杨你千万要忍住,千万别一时意气用事就冲过去干掉那个闹事的。
有人把冰桶塞到她手里,她就抱着冰桶吐;有人递纸巾给她,她就用它擦眼泪。
“等等!”从观礼客人中冒出的声音惊得所有人都僵住,僵得最厉害的非冷静莫属,那声音,冷静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迷迷糊糊的她甚至听见有人对她说:“你哭什么?该哭的是我,被你吐一身了……”
当牧师问到“有谁反对”,真的举手反对的,不是笨死就是被新郎的眼神杀死,果然牧师问完瞬间全场安静,牧师继续:“我现在宣布……”
她哭什么?韩千千用混沌的脑子思考了很久:“这里,难受。”
不止胡一下,在场所有女士的心都化了。
那人把她指着心口的手指拎到胃的位置:“胃难受是吧?”
新郎张弛有度的声音在挑高的教堂顶端微微的共鸣:“我,詹亦杨,愿意娶胡一下为合法妻子,从此与她……”
韩千千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哪儿难受了,点头又摇头的,那人并未追究,背着她继续走,边走边恐吓:“马上就到房间了,千万别再吐我身上,否则……”
白衣胜雪的新娘,俊朗冷冽的新郎,伴娘们紫裙飘飘,伴郎们英气逼人,牧师,宾客,花童……冷静心里暗暗地说:我,很想要这样的婚礼。
房间……
这个只会耍嘴皮子的混蛋,冷静不屑于搭理他。
他们的房间?
翟默不知何时来到了离伴娘队伍最近的观礼道上,他屈肘撞撞冷静,却只换来冷小姐恶狠狠的一瞪。
不,是她的房间。
这么美好的场景偏偏被某个多嘴的客人给搅黄了:“你也喜欢这样的婚礼?”
从他到韩家那天开始,一直到11岁,他们都住上下铺,同样的床铺,同样的衣柜,同样的书桌,都在提醒,他们是兄妹。
复古敞篷车上走下一对璧人,穿着冷静设计的婚纱的胡一下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伴娘冷静看着这一幕,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
11岁之后,他们分房睡,所有人都在提醒,韩千千,你有一个多么优秀的……哥哥。
风和日丽,黄道吉日,外国电影看太多的胡一下如愿以偿的把婚礼安在了教堂。白顶建筑,绿野仙踪,
韩千千慢慢地从回忆里睁开眼睛。
在冷静和翟默的又一次冷战中,胡一下的婚礼悄然来临。
准确来说,她应该是从睡梦里睁开眼睛。
冷静同父异母的妹妹带着妹夫来北京投靠姐姐,与来京开会的冷静外祖父在机场偶遇,一个小时后,妹妹妹夫被警卫送上了回苏州的班机,老爷子则迈着胜利的步伐,用拐杖敲开了女人之家的大门。前来应门的冷静瞪大双眼呆在原地,老爷子傲娇一笑:“我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看我外孙女婿的。”于是那一晚,冷大设计师的家养小情人被连人带被子扫出了卧室,只能去睡客房。冷大设计师则扎了一晚上小人,一边扎还一边念念有词:“混蛋!竟然找人查我!混蛋!竟然跟老爷子说要娶我!混蛋!就知道口头说说,也没见你真的行动!混蛋混蛋混蛋!”
她睡在房间的床上,头痛欲裂。
曾经给过冷静一张支票的老人家又出动了,不过这回有点不巧——她和小白脸都在家。老人家直指这女人假怀孕,心机深,这男人蠢到家,知道她假怀孕还不醒悟。冷静最终以小白脸再次欺骗了自己为由,骗他包下接下来一整个月的家务活。冷静则一边享受着一箭双雕的成果,一边偷偷把早上刚用过的那支验孕棒层层包裹后扔掉,验孕棒上的那两条红杠自此尘封地下,真相大白的日子注定要推迟了……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睡在酒店套房?
陆征一身的伤终于痊愈,在他好心送韩千千住酒店却遭到了她哥哥的暴打之后,两人的关系产生了微妙变化。韩千千约喝酒,陆征心有余悸,问曰:“我不会又遭到你哥的毒手吧?”答曰:“我从小到大就见他动过这么一次手,他要玩死一个人有一千种方法,根本没必要用拳头这么低级的手段。”结果她再次喝醉,他再次好心,其哥再次出现,他再次被暴打。上次被打是因为被吐了一身的他洗完澡、光着膀子去开门,这次他身上一件衣服不少,照旧开门就被拳头伺候,倍感委屈的陆征只能叹,女人果真是世界上最大的恐怖势力,啥事儿不干都能引发男人世界的全面战争。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穿着酒店的浴衣?
Miss.更年期终于嫁人了,甚至在胡一下之前举办了婚礼,备受压迫的员工私下赠其另一别名:Mrs.励志姐。成功减重三十斤的Mrs.励志姐穿着剽窃自冷静的“完美嫁衣”步入礼堂,新郎致辞时Mrs.励志姐感动大哭,哭崩了婚纱,其走光图片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横扫各大八卦杂志版面。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迎来孕吐期的胡一下也即将迎来她的婚礼,只可惜让詹亦杨成为真正的妻管严的愿望仍是泡影。胡父胡母和詹父詹母为了小宝宝该取什么名字展开了激烈辩论,最终决定在婚礼当晚用麻将决一胜负。
她“嚯”的从床上坐起,因震惊而在脑袋里回响着的“嗡嗡”声消散之后,她听见了浴室传来的水声。
从纽约时装周上载誉而归的冷静又换办公室了,现在她和薇薇安平级,薇薇安再也不用楼上楼下地跑,直接敲开隔壁办公室的门就能见到心心念念的帅哥小助理。
韩千千果断拿起床头柜上的台灯,悄无声息的,一步步朝浴室走去。
Corrine的大老板依旧神龙见首不见尾,因为他除了是Corrine的大老板之外,又多了另一个身份——冷大设计师的家养小情人。
浴室的门虚掩着,韩千千猫着腰躲在外头偷窥,透过门缝往里瞧,水雾缭绕中隐约能看见一个赤裸的背影,宽肩窄腰长腿,分明是个……男人!?
生活还在继续。
握住门把,默数一、二、三!韩千千推开门就往里冲。
可是当时当刻,韩叙并没有把这个秘密说出口,只是起身拍了拍翟默的肩:“哥们儿,我很羡慕你。”然后潇洒地离开。
男人听见动静回头,只见一个女人高举着一个台灯向他袭来。场面蔚为壮观,男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惊呼一声:“哇靠,不会吧?”赶紧扯过浴衣披上。
另一个,是她一直不敢执着的。
要躲开,却已经来不及,当时,台灯离他只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炷香之后,事情开始朝着一个不可知的方向发展——
一个,是她一直在执着的。
“砰”的一声,韩千千华丽丽地摔倒了。
即便是多年之后,韩叙仍记得某个夜晚,某个喝醉的女人被她朋友塞进了他的车里后,他一直在听她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婚纱设计师,小圣人。
为什么摔倒?因为地上那块香皂。
“什么时候的事?”翟默脸色大恸。
男人刚才忙着披浴衣,手一滑香皂就掉到了地上。
“……”
“你是谁?!”
“……”
男人揉了揉被她的高分贝震得直打鼓的太阳穴,转身把水龙头关上,等水雾散去,韩千千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
挣扎散去,韩叙还是那个平静内敛的韩叙:“没有比听到一个女人喝醉之后叫着其他男人的名字这件事更伤的了。”
说熟悉又不熟悉。
“嗯?”
说陌生又不陌生。
韩叙脸上似有挣扎之色,“想知道原因吗?”
韩千千突然就想起来了,突然就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到这儿以后我看出来了,兄弟你是已经打算放弃她了吧?”即便对她还有心,却是除了放弃,别无选择。翟默觉得自己读懂了对面这人的心思。
陆征不确定地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不说话?摔傻了?”
“什么?”
韩千千狠狠抹掉脸上的水,不客气地把手往他胳膊上一搭:“还不快扶我起来?”
翟默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下韩叙。“她一大早就起来打扮,我也早就知道向她约访的是你的杂志,本来我没打算过来盯场的,可是越想越不安心,干脆过来看看。不过……”
陆征拿她这嚣张劲无语了,“是!遵命!”
韩叙瞬间脸色微恸,却很快恢复,“我还以为你会找我谈冷静的事,怎么突然扯到千千头上去了?”
回到床边的韩千千揉揉脚踝,揉揉膝盖,揉揉脑门,这三个地方摔得最疼。见她把自己揉得龇牙咧嘴,陆征抱着双臂在那儿小看好戏,哪料到她突然“唰”地抬头狠瞪他。
翟默附和着笑笑,想了想,决定再试探试探:“对了,你知不知道最近有个叫陆征的小子在打她主意?”
陆征尴尬地咳了一声,大咧咧地坐在她身旁:“还没自我介绍,陆征,海陆空的陆,征服的征。”
“没有的事,我最近比较忙而已。”还是那样淡淡的不太上心的语气。
“我的衣服呢?”
“倒是你,我怎么听韩千千说你最近都避着不见她?”
“送去干洗了。”
韩叙却始终淡淡的:“看来你和千千的关系完全没有因为你单方面取消婚约而改变。”
“现在几点?”
“既然都来店里了,挑几件衣服带回去给你韩千千吧。”翟默双眼紧盯他,等着看他反应。
“快11点了。”
不知为何,翟默脑中飘出了韩千千,那个也曾这样看着“韩叙”这两个字久久发呆的韩千千。
陆征配合的一问一答,正准备迎接她的下一个问题,却见她突然抚额,发出“嗷”的一声哀号。
自己赶来这儿的时候就看见韩叙坐在这儿翻杂志,当然,翟默也记得当时自己这位好友的目光正定格在杂志某一页上写着的“设计师冷静”这几个字上。
“怎么了?”
翟默也顺带瞄了眼杂志。
“我的手机呢?”
韩叙笑了笑,继续低头看杂志。
陆征两手一摊表示不知。
工作人员开始清理场地了,场面有点混乱,翟默找了一轮都没看见韩叙的助理,“没带助理来,看来这你今天真的挺有空的。”
班机11点起飞,她却还在这里跟这个曾经在电梯里对她伸出咸猪手的男人废话,韩千千越发觉得自己无药救了,一闷头就把自己丢到了床上,希望能尽快自生自灭。
翟默撇撇嘴,扯过沙发凳坐下,顺便瞥一眼内场。
“叮咚”一声门铃响。
“这种情况下你都能趁机打情骂俏,兄弟服了。”韩叙的表情很是模棱两可。
韩千千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浑身散发着绝望,只听陆征说:“我叫了吃的。”
“兄弟,怎么了?”翟默走到臭脸的韩叙面前,好一阵明知故问。
陆征去应门,已经被勾出馋虫的韩千千咽着口水躺在那儿,就等食物送到她手里。
翟默心情好得就差要哼歌了,坐在外场沙发上的另外一个老板脸色就不怎么好了。
没等到食物,却等到一声:“她人呢?”
冷静,承认吧,你动心了……
韩千千悚然一惊。
每每看到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翟默就忍不住要微笑。
条件反射地蹦起来就往外冲。果然是韩叙,就站在门外。
跟在场的工作人员草草道了声别,窜逃一样离开。
韩千千还从没见过韩叙这么恐怖的脸色。
助理忙不迭地掏包找ipad查行程,冷静却等不及了:“我还有要紧事,那我就先走了?”
陆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呃那个……”“砰”的一声——陆征被击倒了。
悄悄抬起的目光与某人的视线撞个正着,有种感觉叫做……怦然心动,冷静下意识地偏了偏头,逮住自己那个正在打盹的帅哥小助理就问:“下个行程是什么?”
客服来了。
她再没听过比这更动人的情话。
保安来了。
冷静捯饬手机拍照功能的动作不由得停了。
经理来了。
翟默浅浅一笑:“我只是把我眼中的她拍出来了。”
韩千千那些送去干洗的衣服却还没送回来。
冷静忍不住偷偷用手机把屏幕上的照片拍下来,那边厢摄影师开始对小白脸感兴趣了:“你学过摄影?人像太美了。”
她就这样穿着浴衣目睹了一场斗殴,准确来说也不能算是斗殴,而是陆征单方面挨揍。
红唇、浅眸、长睫毛还有那素白的脸,加上一支仿佛有生命力的笔,众编辑一致认同:“就选这张!”
陆征被揍得有些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酒店经理提议私下协商,不惊动警察,自始至终一声不吭的韩叙阴着脸来到她跟前:“爸妈已经上飞机了,我们赶下一班过去。”
翟默的成果显然博得了摄影师的青睐,相机连上电脑,照片导入大屏幕,冷静看见了一个完全不像自己的自己。
韩千千突然觉得自己的酒还没完全醒,有点听不明白:“我们?”
看了一遍拍摄成果的翟默从相机的显示屏上抬起双眼:“走!回去交差!”
“我改了行程,空出了一周时间。”
快门声停了,冷静的初稿也完成了,“拍完了?”
这绝对是个非常大的诱惑,可——
“咔嚓”——
韩千千最终还是跟到了医院,陆征被送来缝针,血淋淋地送进去,几乎被包成木乃伊般送出来。
“咔嚓”
韩千千忍不住笑出来,见他惨兮兮的模样,又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少有的开始搜罗夸赞之词了:“你还挺硬气的嘛,缝针的时候也没听你叫唤半声。”
“咔嚓”
“军人形象。”他只微微一笑,嘴角就仿佛又要开裂。
每个呼吸,每个动作,每个表情……
“你是军人?”
她接受采访的时候他一直在外面听,当听到她说“每个女孩都有一个婚纱梦,我在为她们织梦”时,就像心灵深处被触动了似的,翟默突然很想看到这个女人为自己穿上嫁衣的模样。
“不信?”
这个女人专注起来的时候有种沉淀了的静谧,她一直听到相机的快门声,却不为所动,翟默透过镜头看她,总觉得有别样神采。
“鬼才信,哪有身手这么差的军人?”
胡一下拿了证却没有办正式的婚宴,现在怀孕了,要赶着在肚子更大之前做一回美美的新娘,赶制婚纱的任务自然落在了冷设计师的头上。
陆征拒绝与她再谈论这类伤自尊的问题,说些让自己开心的:“我不告他,你是不是该表示下感谢,请我吃顿饭?”
总店的设计室规模不比公司,设备不太齐全,冷静在纸上画素描,一时之间设计室里只剩下笔尖的“唰唰”声。
“活该!我刚才问过了,要不是因为你用我的卡付房费,他也不会靠查附卡的消费记录查到酒店,你也就不用受皮肉之苦。”
她迟疑地拿起了画笔。
“你看你,恶人先告状了吧,明明是你死活要自己付钱,等等……”陆征突然揪住了另一个重点,“你用他的附卡?他是你……”
对于已经很久不敢相信人的冷静来说,看到眼前这个历来嬉皮笑脸的男人郑重地说出“相信我”这三个字,心中某个地方很奇妙地被触动了。
“哥。”
冷静将信将疑地抬头看他。
“哦……”
“相信我。”
“干嘛?”
“你又玩什么花样?”
“一般用男人附卡的,不是小蜜就是女儿。”
“你给你朋友设计的婚纱不是还没完稿?你现在画,就当我不存在。”
家庭之旅到最后,竟然只剩爹妈二人,一双儿女都没有成行。
何止是像?根本就是!冷静拿这男人彻底没辙了,自暴自弃地把自己往座椅里一丢,头一低就趴在了设计桌上。
韩千千最会说贴心话:“您二位就当度蜜月吧,咱小的就不打搅你们了。”
“我这样子像在闹么?”
二老自然没把女儿的话当真,不久之后的他们终于嗅到了真相的冰山一角:儿子没去成,无一例外是因为工作忙,至于韩千千,似乎是因为恋爱了,没工夫再单独陪着老人家。
“我在忙正事,不要闹了!”
证据一:韩千千把韩叙给的所有附卡都退了。
冷静还没从这两个男人时间古怪的互动中抽回神来,翟默已经拉着她进了设计室。
韩叙得到的理由是:“有人说我用哥哥的附卡很奇怪。”
韩叙看看她,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舍,却只是一瞬间而已:“不用谢。”韩叙往后退了一步,让这两个人过去。
当时韩千千挂了韩叙打来的这个电话之后,觉得释怀,却始终无法笑出来,只能默默地在心里说:不是小蜜,不是女儿,只是……兄妹。
获得了首肯的翟默接过摄影师递过来的相机,拉起冷静的手就往外走,路过韩叙身边时,冷静听见小白脸说了句:“谢啦。”
当时韩叙听着挂机后响起的忙音,脑中有片刻的空白,握电话的手因僵硬而泛白,渐渐的,空白的脑袋里升起一个名字:陆征。
凑到冷静耳边说完话的翟默转而看向摄影师,示意摄影师看门口。只见韩叙站在那儿,朝摄影师点了点头。
陆征拆掉最后一个石膏那天,韩千千借着庆祝的名义拉他去喝酒,实则是因为没了附卡之后,她特别心疼自己的工资,很久没海吃海喝。
好吧,冷静又忘了小白脸还有个双重身份——她老板。
陆征心有余悸:“我不会又遭到你哥的毒手吧?”
“这是我的店,我怎么不能来?”
“我从小到大就见他动过这么一次手,他要玩死一个人有一千种方法,根本没必要用拳头这么低级的手段。”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冷静“噌”的站了起来。
相信韩千千脱口而出的说辞的后果往往不堪设想,她再次喝醉,陆征再次好心,其哥再次出现,他再次被暴打。
“你是?”摄影师一脸疑问。
陆征用血泪经验学会一个道理:女人,是世界上最大的恐怖势力。
熟悉的男声传来,摄影师闻言回头,冷静闻言抬头,看见的都是一张小白脸。
当然,世间还有一句话叫“苦尽甘来”,看到一个女人为自己据理力争,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更何况,据理力争的对象是她一直忌惮的某人。
“我来吧。”
“你有病啊?”韩千千还从没这么朝韩叙吼过。
冷静这只拍照无能生物彻底歇菜了。摄影师拿着相机来到她跟前想跟她再探讨下,还没开口就有一只手按在了摄影师肩上。
韩叙也愣了。
“眼神别这么绷,柔和些。”
韩千千从没弄懂过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枉费她最初选择心理学这个专业时还幻想过能读心,读懂……他的心。
“看镜头。”
现在想来,果真是痴心妄想。
“笑容不要这么大,收一点,对,再收一点。”
就如她永远不可能知道他在片刻的愣怔过后,为什么能那么迅速地恢复平静,又为什么看向她的目光,厚重得就像怎么也拨不开的云雾,遮天蔽日。
“冷设计师,别这么僵硬,笑一笑。”
韩叙若有所指地看看正在擦鼻血的陆征,回神对韩千千说:“女孩子付出太多,在男人眼里就不值钱了。”
化妆师特地为她换了妆,素颜、只化一张红唇,可惜再别有匠心的衣服和妆容,也盖不住她僵硬的脸。
“……”
麻豆表情专业、姿态优雅,很好的诠释了她的作品,可是等到要为她拍摄介绍设计师的照片时,冷静瞬间就成了木头。
“如果真的喜欢,就带回去给爸妈看看。”
采访十点半准时开始,她事先做好了准备,聊的又是她最感兴趣的话题,韩叙也没有坐在一旁盯场,冷静和编辑聊得很轻松,顺便还带编辑去了趟隔壁间的大片拍摄现场,闪光灯一闪,她设计的婚纱就这样永远定格了胶片上。那一刻,冷静无比满足。
老人家所掌握的韩千千恋爱说证据二:女儿直接把男人带到了他们的结婚周年派对上。
原来如此……冷静恍悟,可是转瞬又更加疑惑了,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说过婚纱设计师的事?
“爸,妈,这是陆征,海陆空的陆,征服的征。”
“我记得之前听你说过你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个婚纱设计师,正好我们杂志的周年刊号准备做婚纱这个专题,我就想到你了。”
丈母娘看未来女婿,越看越顺眼,就差拉着小手聊家常:“你是,借调来本地军区?是长期驻留还是项目一完就走?”
“怎么会?”冷静口是心非地答,转头让自己助理为客人泡杯咖啡,“你们的专题很对我胃口。”
“父母是哪里人啊?”
冷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韩叙却还是那样温柔地笑:“路过这儿顺便过来看看,怎么?不欢迎?”
“哎呀,原来我跟你妈妈还是半个老乡。”
杂志社的工作人员全都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韩叙的身影穿过他们的目光来到冷静面前:“好久不见。”
陆征回答得滴水不漏,韩千千在一旁看着,满意地点头,不枉自己前一晚拉着他补课,熬夜对他做了一套应对长辈的应急教学。
西装男,韩叙是也。
未来老丈人也有高见要发表:“我们韩家的女儿就是争气,翟默那小子还敢寄喜帖给我,陆征啊,你和千千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
这位美女副主编并不是孤身一人前来,一个助理编辑跟在她身旁,她则跟在另一个西装男身旁。
陆征笑得很囧,看向一旁同样囧囧有神的韩千千,无声地问:不是说来这儿吃好喝好的么?怎么突然就逼婚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个穿着裸粉色绷带款裙装的女人踩着恨天高从门口大步流星而来。
就在这时,有人迈着优雅的步子悄然走近,“那儿打桥牌还缺一人,有没有兴趣?”
“你们副主编也会来?”自己的待遇不错嘛,都还出动副主编了,冷静小得瑟起来。
说话间韩叙已经走到陆征身边,忽略掉他曾两次揍他的劣迹,陆征颇为感激地看向这位救星。
“呃,这个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待会儿可以问问我们副主编。”
玩桥牌那一桌围的都是年轻人,人见人爱的陆征就这么走了,作为自家孩子的韩千千自然难逃被数落的命运:“你平时上课都要捯饬半天,怎么今天有这么重要的客人,都不记得要化个妆?”
还没开始访问,冷静倒有一个问题想问问负责对稿的这位编辑:“你们怎么知道我一直立志做一个婚纱设计师?”
自家老爷子可真是口是心非得可爱,韩千千顶嘴顶得不亦乐乎:“不是您之前一直数落我整天画得跟个狐狸精似的么?”
冷静十点钟到总店,杂志社那边的人已经恭候多时,冷静已经提前几天拿到了采访稿,主题是《婚纱梦》,杂志社自然不会放过借她们的婚纱拍一组时尚大片的机会。这边在准备对稿,那边灯光、摄影都已经开始布置场地了。
韩千千在和自家老爹斗嘴的过程中找到了消失已久的战斗力,无奈自家娘亲没站在她这边:“就别跟你爸顶嘴了,上去打扮打扮再下来,啊?”
“……”冷静说不出话来,因为她被雷死了。
韩千千叹气了。
但显然翟默的思维和他不在一个频道上,只见他咬牙握拳,好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该死,我媳妇的大长腿被他看到了。”
慢吞吞地上楼,真是不太情愿。自从告别了那些附卡,她已经很久没买过化妆品,一想到要用自己的工资买这些东西,她就觉得要省着点用。
冷静瞬间窘红了脸。扭头见翟默一脸懊悔,冷静不禁斥道:“我都说了让你别走正门,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吧?真被他撞见了。”
她的化妆台很大,左手边的柜子放配件,右手边的柜子放护肤品,化妆品全在玻璃台面下,首饰则收纳在右上方的带锁的柜子里。曾经每次打开柜子都是种享受,如今……
说着又拖着那条打了石膏的腿回到客房。
又忍不住叹气了。
冷静下意识地追出去揍他,刚跑到走廊就看到陆征一瘸一拐的从客房里出来。陆征怔怔地看看面前这个只穿了长裤的男人,再看看这个只穿了T恤的女人,“呃……你们继续,我再进去睡会儿。”
韩千千奉母上之命,化了淡妆,挑了副珍珠耳钉戴上,用母上的话来说,就是珍珠衬得人脸色好,又稳重又大气,关键是母上觉得陆征会喜欢戴珍珠耳钉的韩千千。
“咱们的丑事早就人尽皆知了,你啊,就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翟默笑着低头,狠狠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趁她惊得张大嘴的空档赶紧开门,窜逃而出。
准备起身时余光扫见另一个盒子,韩千千又一屁股坐下了。打开那盒子,里头只有一枚钻石耳钉,另一枚不知被她弄掉在哪儿了。韩千千开始考虑既然凑不齐一对,不能戴了,不如卖了换点零花钱?
“你这样大摇大摆地从我房间走出去,万一被陆征撞见了怎么办?”
虽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韩千千还真有点舍不得,拆掉左耳的珍珠耳钉,换上钻石那枚,左右照照镜子,明显左边的更美艳。韩千千越发不舍得把这落单的耳钉卖掉了。
“为什么?”
“想什么呢?”
冷静一个箭步上去拦下他:“你昨晚怎么进来的,现在就怎么出去。”说着不忘抬抬下巴,点了点阳台方向。
安静的房里突然响起这么一声,韩千千着实吓了一跳,一抬头就通过镜子看见门边的韩叙。
翟默一点也不恼,一边琢磨着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女人一天的行程空出来,一边朝房门走去。
“要开始切蛋糕了,妈让你尽快下去。”
“想得美。”
“来了来了。”韩千千起身就往外赶,却在与韩叙错身而过时,被他有些古怪的目光钉住了。
欣赏了一会儿她穿着他的T恤光着两条腿坐在化妆镜前的样子,翟默这才从一地的凌乱中找到自己的衣物穿上,“咱们都没正儿八经的约会过,要不我以老板的名义命令你陪我一天?”
韩千千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脸,确定脸上没脏东西,“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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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抬起手来。
某人稳稳接住乳液瓶:“害羞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韩千千几乎以为他要摸她的脸了。
某人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冷静直接抄起瓶乳液砸过去:“穿上裤子!”
他悉心地帮她把鬓发拨到耳后,视线在她耳朵上短暂停留:“耳钉很漂亮。”
边擦掉眼线边恶狠狠瞪某人:“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妈非让我戴珍珠的,老土死了。呵呵……呵呵……呵呵……”
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冷静手一哆嗦,眼线笔“嗖”的一下就描到了太阳穴。
韩千千都不知道自己在干笑个什么劲,只知道自己的脸越笑越僵,心脏与太阳穴跳动的频率在提醒她不能再多呆,韩千千果断绕过他,转眼就跑到了走廊,跑下楼梯,全然忘了自己耳朵上还戴着不同的耳钉。
半夜翻阳台潜入她房间的某人侧躺在床上,懒洋洋地支起下巴:“周末还上班?”
韩千千有点走神。
冷静就这样被赶鸭子上了架。不过话说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血可流,皮鞋不能不抹油,约了10点半在总店接受采访,冷静八点起床就开始化妆。
小男孩们集体攻占了电脑玩游戏,女孩们跟妈妈一起看电视里播的韩剧,年轻的男人女人忙着眉来眼去,韩千千却置身事外地想着:为什么要那样看着她,明明是……兄妹。
反应慢半拍的后果是冷静现在只能抱着听筒懊悔不已。
直到陆征屈肘撞了撞她,韩千千才回过神来,脾气不怎么好:“干嘛?”
“……”
“伯母让你过去。”
她刚才怎么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下来了?冷静真想敲死自己,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推掉采访比较妥当,可惜天不遂人愿,冷静回拨给公关部,电话占线,再回拨时就已被告知:“我们已经跟他们杂志社敲定采访计划了。”
顺着陆征的视线看向自家爹娘,要开始切蛋糕了,他们让她和韩叙一起上台。半米高的台子,连同一楼的一切布置,都是特地请公司设计的,韩叙为爹妈的结婚周年破费不少,但效果很不错,大俗话说,就是倍儿有面子。
刚才乍一听就觉得杂志社的名字耳熟,现在才反应过来,那……似乎是韩叙公司旗下的高端定位杂志。
韩叙从另一边阶梯上台,微垂着眼,有点沉郁,韩千千已经不想去猜他到底在想什么了,切完一刀后立马开溜,躲在角落等着吃蛋糕就成。
他说着就要挂断电话,冷静心里却是没来由的一激灵,“哎等等!”冷静急得叫出口,可还是晚了一步,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没人看到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那好,我让你助理把它加到你行程表里。”
就连韩千千自己都没料到会被人这样攥着不放。
“行。”
要命的是攥着她的不是别人,而是韩叙。
“答应吗?”
韩千千下意识地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韩叙慢慢摊开另一只手。
有媒体要约她的个人专访。
掌心是一枚耳钉,璀璨,细腻的光。
公关部抱怨接电话接到手软,冷静都见怪不怪了,哪料这天公关部直接把内线切到了她的办公室。
终于有蛋糕吃了,年纪越小的越欢,一时间屋子里几乎只剩下小屁孩们的高分贝尖叫,韩千千却仿佛瞬间被罩进了一个平静的,只留下她、和他的世界。
冷静正式入驻拥有无敌CBD夜景的办公室,还配一个帅气小助理,小助理魅力无边,薇薇安总找借口往她办公室跑。
能看到的,只有他的脸,他谨慎的表情,他抬起的手。
Corrine接到了四大时装周的邀请;美版《vogue》不吝用二十页的篇幅刊登一组时尚大片,国际排名top.5的名模穿着他们这个华人团队的设计惊艳眼球;央视时尚频道轮第一时间播放她们最新的秀场视频。
能感觉到的,只有他为她戴上另一边钻石耳钉时,传到她皮肤上的、属于他的体温。
冷静终于尝到了初成名的滋味。
能听到的,只有一句:“是你……”
可怜的陆征同志就这样被抛弃了。
短短几秒钟时间,韩千千看到了很多。陆征那张吃惊的脸,与战友把酒尽欢颜的爸爸……
冷静果断蹦起来,拉着翟默扭头就朝楼梯走去,翟默边被拉着走边回头,挑眉觑一眼陆征,十足的胜利者姿态——
我不是故意的……
“在我邮箱。咱们上楼开电脑?”翟默说着已经率先起身了。
我知道不应该,可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
冷静“噌”地睁大眼睛:“在哪在哪?我要看?”
一般情况下我都控制得很好……
六月的天,翟默的脸,表情说变就变,刚才还在咬牙切齿,扭过头去看着冷静说出这句话时,却已是一脸笑意。
太多太多的话,她说不出口,嘴唇张张合合,抬头看着他,是心虚是无助,无法分辨。
“《vogue》的电子样刊出来了。”
蛋糕足有六层,母亲的牌友一边帮忙分蛋糕一边和母亲聊天,“真是羡慕你呀,今年又是办生日,又是办结婚纪念日的,我儿子要是有你这对儿女的一半孝心我就心满意足咯。”
一直沉默的翟默侧脸肌肉越来越紧绷了,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人神共愤!深呼吸一秒,两秒——
韩叙的手并未离开,而是从她的耳后慢慢后轻抚,最终托住她的颈后。
“那有什么办法?时尚就要走在最前端,你们还在穿今年的短裙,我们就已经在做明年的冬衣了,你说我能不忙么?时装周马上就要开幕了,你要珍惜我在国内陪你的时间,好好做几顿好吃的犒劳我才对。”
“我现在想做件大逆不道的事。”
陆征朝着冷静的示意看过去,只见翟默眯起眼狠乜了他一眼。陆征果断摆手:“那还是算了吧。你真有这么忙?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就不能亲力亲为地照顾我几天?”
韩叙轻声说。
“我可没空。他比较闲,让他给你做。”冷静朝一旁的翟默努努嘴。
然后,对着她的唇,烙下自己的吻。
“你多花点时间呆在家里做点好吃的给我补补就成了。”陆征艰难地扯了扯开裂的嘴角说到。
熟悉而陌生的感觉,一度只存在在记忆,震慑住的却不止是韩千千,在座的各位有多少人惊得忘了呼吸,却只有她,震惊过后是伴随着一丝疼痛的喜悦。她慢慢闭上眼。
“那你要不要去住院?”
他却始终睁着眼。
摇头。
如果这就是传说中的失控。
陆征伤得不轻,冷静不禁一遍又一遍打量他:“你要不要报警?”
那他选择,亲眼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