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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走投无路的情绪

路上又前后收到孙竟飞和柯宇微信,孙竟飞让他帮忙引导柯宇,这孩子有心事,又不愿跟自己说。考虑着要不要带他去做个心理疏导;柯宇是游戏打腻了,又没地去,想去公司找他。

孙竟成趁午饭的时候,托人买了轮椅和护理床,直接送去家属楼。他也没多停,安装好床把奶奶抱上去就回公司了。

……

她回:“你忙吧。”

他回柯宇:“来吧,顺便帮我买一份饭。”

孙竟成回:“我没忘,我这两天是真忙。”

他感觉自从搬了公司,整个生活节奏都快了。整天这个找他,那个找他,这样的事儿,那样的事儿……

她回:“我买吧。”

培训结束周渔回了家属楼,坐在床边陪奶奶。冯逸群削着苹果说这护理床很方便,有排便孔,也可以来回翻身,省了很多心力。随后把苹果做成泥,让她帮忙喂。

半天孙竟成回她,说下班就去买。

奶奶讲话口齿不清,可眼睛一直看向窗外,还伸着手指咿咿呀呀说着什么,像是退化到了幼儿时期。周渔看时间尚早,给她戴上纸尿裤,喊上冯逸群过来帮忙,弓着腰把奶奶成功背到了轮椅上。

奶奶生病她当然伤心,只是她已经慢慢学会接受了。她经历了父亲的骤然离世,哥哥的骤然离世,姥姥姥爷的离世,爷爷的离世……自然也能如常看待奶奶的生病,以及忽然哪一天的离世。

冯逸群还挺开心,说以后她们娘俩就行,不用麻烦竟成来回跑了。

她跟冯逸群提议不如租个一楼?冯逸群没搭她腔。她也没再说。

周渔又一鼓作气把奶奶背楼下,冯逸群拎着轮椅随后,又麻利抻开,奶奶再一次成功地坐在了轮椅上。周渔也隐隐高兴,推着她出去买了碗热豆腐脑,坐在那儿一勺勺喂她。

周渔没回话,如今公司忙,他周末还要抽空去诊所跟师,哪会有空来来回回地背奶奶上下楼?

对街打火烧的认识周渔,同她闲聊,说上个月她奶奶还来买火烧夹素鸡,“我问她夹鸡蛋不夹,她说她不爱吃鸡蛋。”说着拿了个茶叶蛋给周渔。

周渔是一面听课,一面给孙竟成发微信,问他轮椅买了没。奶奶已经大小便失禁,彻底不能下床了。冯逸群商量着买辆轮椅,等周末孙竟成有空了就来背奶奶下去转。

周渔剥了茶叶蛋,掰成一块块喂奶奶,她还挺精,还知道吮一下她指头上的汤汁,一点不傻嘛。

所有人都看过来,柯宇无地自容地站那儿。孙竟飞把手里冷饮给他,催他给弟弟们送回去,然后她弯腰一辆一辆给扶起来。

傍晚回家把奶奶安顿好,冯逸群在厨房忙,说晚上烧两道小菜。周渔说晚上有事儿,让她自己烧了吃。

想到这些他就烦躁,想也没想抬脚就踹了一辆共享单车,没想一辆倒地,后面哗哗哗几十辆全倒地。

她出来家属楼也没地去,独自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难得安静的小憩片刻。没坐半个钟,孙竟飞拉了个微信群,一共六个人:二哥、二嫂、大嫂、孙竟成和她。

柯宇其实不太愿意回去了,自从前两回回去,奶奶总有意无意说妈妈只顾赚钱,才忽略了家庭导致爸爸婚外情,他就隐隐开始排斥了。他更不愿意坐爸爸的车,除了无尽地沉默、尴尬,就是他为自己的婚外情无力地辩解和开脱。

孙竟飞@她,问鱼汤怎么炖才最鲜最营养。柯宇说她鱼汤炖的最好。她低头编辑了一串文字发过去,再抬头看向窗外时,一个自行车上载满了鲜花的花贩停在路口,陆续有人围了过去。

孙竟飞有十万个不情愿,但也没能拒绝。

花很廉价,一二十块一把,最贵也就八块一支的向日葵。周渔想了想,挑了六朵最亮的向日葵,拿着又回了家属楼。

孙竟飞也没别的好说,点了几杯冷饮,挽着他胳膊慢慢回去。想到柯勇的电话,又问他要不要回爷爷那儿,他点头,不想柯勇来接,还是想要她送。

冯逸群正在吃晚饭,不妨她会折回来,当周渔看见桌上是一碗早上的剩粥和一碟咸菜,一声不吭,先把手里的向日葵扔掉,再把冰箱里买的菜也丢掉,转身下了楼。

柯宇一直没做声。

冯逸群把向日葵捡起来,修枝剪叶插去了花瓶,又把菜都拾回来放冰箱,随后微信她:“向日葵很漂亮。”

“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妈妈。”

接着把剩粥给喝完,厨房一收拾,去了奶奶房间清理她的排泄物,然后又接热水,准备给她擦拭身体。

“以后会不会再婚我不敢保证,但我不会再生小孩了。”孙竟飞看他,“我只会有你一个孩子。”

天热,屋里收拾的不勤快就会有味儿。

“我希望你能跟着我。”孙竟飞说:“将来你想看爷爷奶奶……你爸那边的关系我都不会阻止。”

那边周渔收到微信,当下就编辑了很长很长一串的文字讨伐她,可由于要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编辑着编辑着手速就慢了……想想又算了,准备删掉的那一刻无意中发出去,她立刻又手忙脚乱地给撤回。

柯宇不做声了。

祈祷着她一个字也没看见。

孙竟飞回过神,问他,“你有没想好跟谁?”

正心烦意乱和走投无路,冯逸群又微信她:“你不是想要餐垫,要什么颜色?”

柯宇跟着她走了一截,嫌热,明白她是有事要说,也烦他们大人来这一套,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就不太耐烦地说:“妈你有事就说吧。”

周渔不想回。但最后还是回了:“黄色吧。”

她表面还算淡定,可也会控制不住地焦虑。她慢慢也理解了孙竟成所谓的「中年危机」。她从叱咤战场的斗牛,想到了耕地的老牛,还学着老牛气喘吁吁的样儿,躺在沙发上自娱自乐。乐完看见柯宇出来,领着他下楼买冷饮。

冯逸群问:“什么黄?”

前一段她闲着没事投简历,投了别的地产,想看看自己能坐到什么职位。无一列外,无论职务还是薪资,都远比不上前公司。对方委婉表示,如果她年轻十岁境况则不一样。

周渔回:“向日葵黄吧。”

孙竟飞瘫在沙发上耐心等,孙母一面忙家务一面说她,应该干个什么营生,总比整天这么晃着强。孙竟飞不是没考虑过,一来没遇上合适的生意;二来也没闲钱。借出去的钱一时半会也收不回来。

冯逸群回:“你奶奶睡下了,我看会儿电视再睡。”

俩人话不投机,说完正事就挂。孙竟飞被拖拖拉拉耗的没脾气,过去里屋敲门,几个孩子扎堆玩游戏。孙竟飞喊柯宇,柯宇说等这一局打完。

周渔回:“哦。”

到诊所二嫂回了医美中心,大嫂也收拾着衣服,准备送毓言回姥姥家住几天。孙竟飞则在挂了柯勇两通电话后回过去,那边说放暑假了,想要柯宇回去住一段。

她这一顿脾气发得莫名其妙,也终结的莫名其妙。

……

回了新区准备上楼,周渔碰见一位同学的妈妈。那位妈妈是企业高管,站那儿同周渔聊,聊她女儿的学习,聊在学校公众号看见周渔又获荣誉了。获得了老师素养大赛的第一名,也获得了学校的十佳骨干教师。

孙佑平不理她,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身后的小辈们笑得直不起腰。孙竟飞说他们这阵势,像鸡爸爸鸡妈妈,领着鸡崽子们散步。

对方年龄大她很多,同她聊天也游刃有余,夸她也夸的恰如其分,两句就过,不会使人难为情。最后委婉地问她,暑假能不能补课?

……

周渔笑笑,也委婉表示学校有规定,老师们都签保证书了。

孙佑平拆开冰棍纸,咬了一口,差点没把牙给硌掉。孙竟飞教他,“爸,要舔!”说完伸着老长舌头示范。

她拍拍周渔的肩,说有事儿就联系,回头约她喝茶。她很待见周渔,言行举止各方面都很得体,身上有为人师者的样子。她问能不能补课有另一层深意。她觉得教师就是教师,尤其是骨干教师,尽量不要出来补课。

买回来孙佑平不吃,孙母也不吃,街上吃冰棍不像样子。孙竟飞说:“不吃就化了,二块钱一支呢。”

周渔是最怕遇上这种家长,她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是闲话,也不晓得哪一句就说错。而且这种家长自恃能力强,如果她的孩子在班级出了什么状况,她们有些招呼不打,直接越过老师找校长。

“诶,卖老式老冰棍的!”孙竟飞过街买了五支。

因为老师没话语权,找校长能高效地解决问题。

“劳动人民的智慧呀!”

一旦找到校长,受气的就是老师,校方直接认定是老师没能力。而老师压根就不清楚家长是怎么找上校长的。

“这肯定是三楼人晒的。直接开窗搭上去就行。”

……

大嫂好奇,“那么高怎么晒上去的?”

家里孙竟成在煎牛排,柯宇在他旁边看。孙竟成见她回来,催她洗手,牛排马上好。

孙佑平走一会歇一会儿,望望树上的蝉,同路上熟识的街坊聊两句。孙母手遮住太阳,看一棵树顶上晾着的一床夏凉被。

柯宇神情不大在自然,紧跟着小舅,他去哪儿,他跟到哪儿。他根本就不愿来,是小舅非要他来。

……

周渔同他打招呼,问他,“感觉考的怎么样?”

一行人尽量沿着路边树荫,不疾不徐地回诊所。小辈们路上聊聊这个闲话,扯扯那个八卦。孙母偶尔会阻止,“少说闲话。”说完没几秒,她们当耳旁风,又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挺好的小舅妈。”柯宇也没看她。

烈日高照,热浪扑面,蝉声鸣鸣。

“明天我找找你的卷子,看成绩怎么样。”周渔说着打开冰箱,打算拌两道小菜。

“学校组织老师培训啥的?”孙竟飞说:“说是放暑假,但事儿也多。”

孙竟成端了牛排上桌,招呼他坐下。

“诶,今儿怎么没见周渔?”

柯宇拘谨地坐下,为了显得自己没紧张,试图找话,“我觉得我作文不行,遣词造句的功底很差,也缺美感。”

“估计周渔以后有的忙了。”大嫂轻声说。

“讲究文字美感的话,回头多看古诗词和古典文学,先把基本功练扎实了。”周渔建议他。

“人到时候了。”孙佑平应声。

“哦,我主要看漫画……偶尔也会看些国外名著。”柯宇说。

“怎么前两天还好好的,这说大小便不能自理就不能了呢。”孙母说:“多快。”

周渔麻利地拍了个黄瓜,拌了个秋葵,坐过来说:“你现在就挑你感兴趣的看,不用刻意追求经典或名著。等你阅读习惯培养起来了,再要求自己看些有深度的。”

“我就说哪儿不舒服,就是太寡淡了,没一点亮色。”二嫂附和。

“哦。”柯宇点头,“我先看些古诗词吧。”

“我觉得一般。”大嫂斟酌着说:“她家是有生活情调,但像是刻意营造出来的,不像是发自内心地感觉生活美好……她们家的整体色调太素了,沙发巾,桌布,卧室床品……”

周渔转了话题,问孙竟成,“听说毓一暑假不回来了?”

“我觉得冯姨挺好的,挺有生活情调……”

“说要打暑假工。”孙竟成说:“大嫂说这两天去北京看看。”

“她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好。”孙母唏嘘,“人常说的一个人命好呢,就是一辈子有惊无险和柳暗花明,有小痛小灾不如意,但没有大跟头。”

周渔点头,专心吃饭。

“她手可真巧。”

也许是气氛融洽,柯宇不再紧张和感到羞耻,也慢慢安了心吃饭。

孙母听见搭话,“是你们冯姨织的。”

孙竟成吃个饭也不安生,一会说她秋葵咸了,一会说黄瓜酸了。周渔不搭他腔,用力地、艰难地切着煎的像鞋底似的牛排。

“那些小杯垫,沙发毯,桌角巾……估计不是周渔织的,就是冯姨织的。”

柯宇也在嘴里翻来覆去地嚼,俩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一行人从家属楼出来,回诊所的路上孙佑平夫妇和大嫂沉默,孙竟飞和二嫂在后面聊,聊周渔家的布置格调。房子虽然小,但能看得出摆件啊装饰啊都很用心。

孙竟成独乐乐,一口一块牛排,一口一块牛排,觉得自己煎得可棒了!

暑假的第一天,孙佑平夫妇领着儿媳和女儿去周渔家探望。奶奶刚歇下,孙佑平大致问了冯逸群情况,也看了诊断结果,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