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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少男时代

“你呢?还是说说你吧。”

Shelly愣了一会儿神,紧接着又笑了起来,笑完还伸手捏了捏我肚子上的肉,我有些尴尬,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想学音乐,以后当个音乐家。”Shelly噘着嘴说。

但我总得给满脸期待的Shelly一个交代,于是我说:“我想做一个美食家,环游世界,吃遍全天下所有美食。”

“音乐家好,你很有天分。”

我沉思了好一会儿,说实话我还真没有想过自己要干什么,当下最大的愿望就是不再做一个好学生,什么时候也能叛个逆,我觉得那样子酷毙了。

“可是我爸不同意。我爸说只有学习成绩不好的人才会去学艺术,他希望我能好好学习,不要去弄这些旁门左道。”

也不知道Shelly为什么对我的梦想这么感兴趣,她瞪大眼睛望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Shelly有些忧郁地望着我,最后我们在她一曲《送别》中结束了我们的加班补习。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是在这样的聊天跟音乐中欢快度过的。前半节课我给她讲数学,后半节课她就给我讲音乐,我们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相濡以沫,幸福得不要不要的。

“那现在呢,你仔细想过以后吗?”

4

“小时候别人问我想干什么,我一般都会告诉别人想开飞机,或者当个科学家什么的。这是一套惯用的说辞,并没有真的那么想。”

在初二下学期之前,才子配佳人的格局还是一直坚如磐石。我跟Shelly整天黏在一起,班主任也管不着。我成绩常年霸着年级前三,Shelly也因为我的帮助提升了不少,去年年底Shelly的校长爸爸还专门带Shelly来我家拜了年,我还带着Shelly到我房间参观了一下,向她展示了我书架上密密麻麻的美食图谱。

那个时候不像现在,动辄就有人坐在转椅上询问你的梦想是什么。我们把梦想这个话题包裹得很严密,因为距离太远,实现起来不容易,所以从来不会对外人说出口。

可是这样的格局在初二那年被醋血鸭打破了。

“你以后想干什么?”

醋血鸭就是蒋小花,我年少无知时曾经崇拜并喜欢的那个姑娘。她估计是在重点初中混不下去了,所以回到了清潭一中,还成了我们班的插班生。

Shelly确实挺聪明,所以在众人都在为学校的整洁出力的时候,我跟Shelly却瞎聊了起来。

“你就是Mike吗?”

Shelly说我天资聪颖,脑袋瓜开窍快,我说你也不笨啊,再难的题目我多教几遍也都会了。

我假装不认识她的样子,提起两块苹果肌转过头看着她。

Shelly的成绩一般,中等偏上,数学最差。有一次班主任找我,说你有时间就帮Shelly补补课吧,以后每周二的劳动课你都可以不用上。我在脸上挤出一副“难为死宝宝了”的神情,但内心的喜悦根本掩藏不住,差点儿就在办公室咯咯笑出声来。

“对啊,我就是,请问你是?”

我没等她反应,眨眼就把口哨抢过来塞在了衣服里。Shelly看着我咯咯地笑。

“少在这跟我装蒜,我不信你能忘得了我。”

“你不要就算了。”

这姑娘两年不见脾气还跟当年一模一样,只是长发变成了波波头,看上去比以前更凶悍了。

“为什么要送给我啊?这个又不是真的口哨,也没法吹。”

“瞧我这记性,这不是我们小学班花蒋小花吗,很高兴再见到你。”

过了一会儿,她从自己的小粉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口哨,不是用来吹的那种,是一个精巧的小挂饰,她把口哨递给我说:“这个送给你。”

我伸出手跟她作势握住,她一巴掌把我打开,气汹汹地冲我吼:“好你个苏司马,两年不见就改名换姓还假装不认识我了是吗?亏我当年还为了你给我写的藏头诗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儿,你这个趋炎附势臭不要脸的。”

“也有一些吧。”Shelly开始不好意思,忙着收拾她的小课桌。我看着她给自己的桌子里面先铺上一张报纸,依着桌面的大小叠得整整齐齐,再把课本一一码好放起来,那样子别提有多贤良淑德。

我在座位上愣了好一会儿,脑子里细细捋了捋眼前发生的事情。先是藏头诗,小学毕业那会儿给蒋小花的同学录上,我确实曾经留了一首藏头诗表明了自己的倾慕,我以为这文盲女流氓是看不出来的。当初写下它也只是为了慰藉我小小的暗恋情愫,希望给我的小学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不想这傻姑娘居然看出来了。难道她这次回来是为了我?

“哦,是这样啊,”我故意拉长了语气,“难道不是因为我成绩好的原因吗?”

天哪,这可如何是好?那都是我年少时候犯下的错啊,难道还要我为了年少无知付出残酷的代价吗?

“我爸跟你妈是高中同学。”

我心虚地望了一眼身边的Shelly,没想到Shelly居然对蒋小花伸出了友谊之手。

我就知道,我盯着她问:“你爸为什么要让你跟我坐呢?”

“你好小花,我是Shelly,常常听Mike提起你,以后就是同学了,有什么事情大家要互相帮助。”

“是我爸让我跟你坐的。”

蒋小花被Shelly的微笑弄得一愣一愣的,手悬在半空,伸出去也不是,缩回来也不是。

段考后的第二周,依照惯例,老师把大家的座位重新排列。Shelly被安排在了我身边,成了我的同桌。我猜这大概也是她校长父亲的安排,反正她肯定会这么告诉我。

我在心里咯噔一下,原来Shelly还有这等气魄跟胸襟。

Shelly这次回来居然决定留在我们班,我臆断她这个决定是因为我,但她却一口咬定说是她爸爸的安排。我也懒得跟她争,漂亮的姑娘都爱嘴硬。

我算得上是严重的尴尬症患者,所以我连忙起身,将两人的手一人一只握在手里,口里振振有词地喊了句口号:“让我们为社会主义的明天共同努力!”

我指着远处的火烧云,一片两片悬挂在苍穹之上,像一面镜子映出我绯红的脸。

结果两人一前一后分别给我翻了个大白眼,这场危机才成功化解了。

“没什么,我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殊不知,战争才刚刚开始。

“什么?”

蒋小花在此后的日子似乎是要将拆散我跟Shelly进行到底,以往劳动课都是我给Shelly在教室里温习功课,大家都麻利自觉地去干活。可自打蒋小花出现以后,每到劳动课前一节课下课,蒋小花就开始哭爹喊娘说肚子疼,说哪也去不了,只能待在教室。

“一般一般,如果你在,没准我能发挥得更加好。”

这样的状况维持了差不多两个月,我跟Shelly觉得如鲠在喉,行事大大不便。最后我决定要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于是乎我把蒋小花约到操场附近的小树林,决定好好聊聊理想谈谈人生。

“哈哈,”Shelly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我也不知道你成绩这么好啊。”

“你这次回来究竟意欲何为?”

“我一直不知道你爸是校长。”

“好好上学啊,能有何意图?”

“我原本是想前一天晚上告诉你的,但我爸临时改了时间。”

“你知道我喜欢Shelly吧。”

“你走之前怎么没跟我打声招呼?”我有些不高兴地问她。

“如雷贯耳。”

Shelly穿了一件淡红色的雪纺连衣裙,只不过才过去一个月的时间,草坪上那堆乱石居然已经没了踪影。我们只能找了个草木茂盛的地方席地而坐。

“那就好,蒋小花,我喜欢你是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没有鼓起勇气表白,就说明我们已经错过了你知道吗?”

我们还是在老地方见面。

“我没有要怎样啊。”

3

我沉默了很久,将头抬起四十五度,忧郁地望着天空。

我就知道她还记得我。

“你知道我最大的爱好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Shelly还记不记得我,毕竟她走后我胖了整整十斤,人圆了一圈。站在台上发言的时候,我因为想象她正注视着我而变得窘迫不已,下台以后我假装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我看见她在冲我笑。

“吃。”

那天我在领奖台上,发现Shelly就坐在校长的旁边,在同学们的交头接耳中,我才知道Shelly是校长的千金。起初她在清潭一中念了一个月,后来被送到城里的实验初中去了,这次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转学回来了。

“那你知道我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吗?”

可要是我早知道那天我会再次见到Shelly,我一定还会再多花一个小时捯饬自己。

“醋血鸭,鸭肉要小块,配菜最好是苦瓜或者魔芋豆腐,最好还能有几块煎香的五花肉。”

依照我们学校的规矩,获得年级前三的同学都要在期中总结大会上上台领奖。领奖那天,我把自己收拾得利落体面,却遮不住微微隆起的小肚子。我从我妈房间偷偷找到几条丝袜绑在肚子上,想把肚子勒下去,却发现弹性太大,根本无济于事。最后索性找来一条尼龙绳,把自己绑成了米其林轮胎的样子,再套上一件外套,方法虽有些低级,但效果还不错。

“我以前每想你一次,就叫我妈给我做一顿醋血鸭,我喜欢醋血鸭,也喜欢你,所以那时候吃醋血鸭对我来说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可现在的我,肚子上长的这十斤肉,是无数醋血鸭前赴后继累积而来的,但这些都不是因为你,而是Shelly,你能明白吗?”

那一年的段考,我以鹤立鸡群之姿荣登年级第二的宝座,排名第一的姑娘是坐在我前面的Rose姑娘,她的运气比我好,有一道加分题她蒙对了我没蒙对,仅在数学上就比我高出了10分。好在她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在数值上压倒我,比如体重,这才让我脆弱的心灵稍微有了一点补偿。

蒋小花倚靠在墙上,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她甩了甩自己的头发,留下一个狐媚的笑容。

我开始拼命地吃宵夜,唯有美食能够满足我精神上的虚空。我妈说,初中开始就要努力了,不能像小学一样花大把时间玩。事实上我每天的生活节奏紧锣密鼓,晚上9点才下晚自习,回到家收拾完也到10点钟了。我妈心疼我,给我做黄豆炖猪蹄、蒸脑花、醋血鸭等等好吃的。每到新陈代谢最旺的时刻我都在往胃里塞东西,不到两个月,我就成了一个看上去让人乐不可支的小胖子,那叫一个富态。

“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你,我只是不想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罢了。”

大概是我已经习惯了一起吹琴时的场景,我从来没有料想Shelly有一天会不来赴约。后来接连好几日,我都没有再看到Shelly。那天我站在石堆上仰天长叹了好久,心里想着这都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悲愤地踢了一脚眼前的大石头,脚上迅速肿了个包。

蒋小花潇洒地转身就走,我感受着身后白桦林的缤纷香气,差点就要泪流满面。

可Shelly却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

5

是的,我喜欢上了Shelly,这样微妙的感觉让我发觉我初中之前对于那位小太妹的暗恋简直不值一提。不是我薄情寡义,而是我在遇到Shelly之后才明白什么叫作真正的喜欢。真正的喜欢是不甘藏在心里的,更不会顾忌别人的看法。所以我决定要跟Shelly告白,这个告白很简单,没有什么目的,只是简单地告诉她我喜欢她,喜欢跟她待在一起而已。

本以为我跟Shelly的感情到这里就没什么阻碍了,再过几年,我们顺利订婚,两人郎才女貌,出双入对,没准大学没毕业就有了小baby,定会羡煞旁人。

那天,我们一同看着夕阳西下,她在旁边吹着口琴,我在一边手托腮,跷着二郎腿,听得如痴如醉。后来好几个傍晚,我都恰巧经过那里,Shelly总会在那里吹口琴,后来她越吹越好,我就更加坚定自己的判断。这样好的姑娘,千万不能被别人追走。

可惜造化弄人啊,现在回想起来,要是当初我有的选,我一定不会在那样一个地方,那样一个时刻,做那样一件事情。

那一年还没有《鬼吹灯》,我的世界里还没有出现“Shelly”这样别致好听的英文名字,我前排坐着Lily,后排坐着Lucy,而我,英语老师见我第一面就说你长得特别像我一个菲律宾的校友Mike,自此以后大家都叫我Mike。所以,当我听到Shelly这样发音别致的名字时,我就觉得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配拥有这么动人的名字。

我以为自己算得上是个克制的人,在那样一个年纪里,我跟Shelly的关系尽量维持在“关系较好的同学”这样一个层面。别人说归说,但是毕竟我们没有真的做过什么苟且之事。可是初三下学期的一个傍晚,劳动课结束之后,我们坐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聊吃的聊音乐,那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傍晚,晚霞映红了Shelly的脸,微风拂起了她的发丝,就在那一瞬间,我情不自禁,就像被命运之手无形牵引,我在她脸上“啵”了一口。

Shelly在我面前捂着嘴笑了起来,现在想来我都觉得,那样子文雅极了,真的,那是一种惊为天人的美丽。

就在我嘴唇碰上她脸颊的那一刹那,时间静止了,我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反应——我的手又湿了。

“我不介意啊,你怎么吹都好,真的,我一听就能听出天分。”

与此同时,正在天台上晾衣服的我的妈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她那一瞬间估计是崩溃的,后来想起来的我也一样崩溃,因为我忘了从我家阳台就能看到学校里发生的一切这件事实。

“可以啊,只是我刚学,吹得不好,你不要介意。”

巧合之所以是巧合,那就是必须要非常巧。Shelly的父亲,也就是我们的校长,此刻站在另一个方位,同样目睹了这一切。

“你在练习口琴吗?我可以在这里听吗?”我厚着脸皮问她。

天雷滚滚。

我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镇静,一定不能把“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姑娘”这些字写在脸上。但我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有了反应——我的手心居然汗湿了。

你应该可以想象那副惨状。一个狮子女跟一个狮子男至此成立了防早恋联盟,只是为了要将我跟Shelly拆散。天地可鉴,我只不过是亲吻了一下她那迷人的脸颊而已啊,为什么一定要给青春懵懂的我这么致命的一击。

“啊?”Shelly像是被我吓到了一样,站在我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是非常单纯的好吗?大人们都在想些什么?

“你吹得真好听。”我说。

为了防止我跟Shelly继续眉目传情,Shelly的爸爸跟我妈妈想出了最绝的一招——把我作为保送生送去了一所实验高中。

我忍不住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草灰,想去制止这位噪音制造者。可当我目睹这声音来源的真容时,我居然没出息地被她的美丽给震慑到了。

如今想想,这跟岳父拿着几百万砸我脸上让我滚去国外再也不要出现在他女儿面前有何两样?校长大人不仅让我丢掉了我那颗懵懂的少年心,也让我失去了本该在中考的腥风血雨中历练的权利!

遇上Shelly纯属意外,有一天傍晚吃完晚饭,我独自一个人坐在足球场上仰望星空,身后是一堆用来修路的矿石。起初我没有发现她,我当时心情不好,想一个人找个僻静的地方躺会儿。就在我睡眼惺忪的时候,我听到一阵口琴声,那声音,吱吱呀呀断断续续,刺耳极了,现在回想起来还让我头皮发麻。

那几天,我跟Shelly都感受到了平静下暗藏的暴风雨。我知道距离我离开清中的日子已经不远,我问Shelly后不后悔,Shelly坚定地对我说,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要中考了,中考过后,她也会去我上的那所高中,到时候就可以重新见面了。

2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Shelly最后对我说。我想起我们刚认识那会儿,她吹起口琴时那断断续续糟糕的旋律,现如今,她早已经游刃有余,我早就说过,她是有天赋的。

所以那时候我每次想她都会叫我妈给我做醋血鸭,因为她在我的同学录上“最喜欢吃的菜”那一栏上写了醋血鸭。后来我也分不清到底我是因为醋血鸭喜欢上的她,还是因为她喜欢上的醋血鸭。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后来我上初中,跟我关系稍微好一点的同学都离我而去了,只有我还留在这个小镇上,我的少男时代也算真正开始了。

我离开的前一晚,我们俩翘了最后一节课,月黑风高,我们去到最初相见的地方。我们躺在草地上,天上的星星眨巴着眼,就像离人的眼泪。

我不曾料想姑娘的家底居然这么硬,即使她的成绩烂如泥,还能硬生生地被塞进人尖堆里。好在我不是执拗之人,毕竟我还从来没有对她表过白。小学的时候我一直是班里的班长,成绩很好,骄傲得很。她成绩很不好,整天跟校外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就跟个小太妹似的。但那时候我就喜欢这样的女孩,我喜欢过她那样无拘无束的生活,人都是这样,越没有的东西就越想得到。

“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能实现我们的理想呢?”

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我趴在家里的地图上,眯缝着眼睛看了好久,给三所初中一一作了标记,最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蒋小花要去的那所初中离我最远。

我本来想说的是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这样的话,但最后话到嘴边却变了样。

可不久我就后悔了,因为几天后我就听说,我暗恋的姑娘蒋小花居然没有选择留在清潭一中,而是去了我考上的那三所省重点里的一所。

“快了吧,等我们长大,有了自己的自由,就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

去外地念书必须得住校吧,住校的条件肯定没有家里好。基本生活虽然没问题,但没有宵夜还不得把我饿死。所以我也几乎没啥选择余地,最后答应了我妈。当晚,我妈就给我做了我最爱吃的啤酒醋血鸭,我一边嚼着香辣的鸭翅,一边擦着汗,对着我妈“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话频频点头。

我久久没有说话,转过头,看着Shelly精致的脸,那一瞬间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我当然知道这是陷阱。可思前想后,发现我妈说的也有道理。

“Shelly,我觉得我并没有舍不得你。”

“苏苏你年纪这么小,出远门我多不放心啊。在家多好,山清水秀不说,晚上还能住家里,我还能给你做宵夜,你想吃什么提前一天跟我说,我都给你准备好。”

“那你舍不得谁?”

那天晚上,我妈微笑地看着我,就如同使用了月棱镜威力,化身成了水冰月。

“我谁都舍得。”

我自然是很不情愿,从小我就被束缚在父母身边,挣脱他们的怀抱早就成了我的目标之一。可我妈对我知根知底,三言两语就能点到我的软肋。

“每天十点。”

我偷偷抹了一把心痛的眼泪,原来我辛辛苦苦跑到外面奋力厮杀,最后都成了我妈把我留在身边的砝码,作茧自缚四个字说的可不就是我吗?

“什么?”

什么情况!

“每天十点,课间操下课,我就站在这个地方。你忘了你妈是怎么发现我们的吗?你用一样的方式,也一定能看到我。”

我成绩向来不错,老师们都鼓励我去城里念书,督促我考了三所实验高中,待我拿回了三张金灿灿的录取通知单后,我妈转身就把它们拿去了清潭一中。她跟校长说,可不能把我们清潭镇的人才往外送啊,你要是也弄个实验班,配上最好的师资力量,我就让我儿子在你这儿念了。

我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我妈算是个特例。

第二天我就走了,我妈随我一起收拾好课桌里的书本、杂物。Shelly一直没有出现在她的位置上。

不过这样的愿望等我到了六年级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那时兴上实验高中,但凡成绩好点的学生都往城里跑,哪怕成绩不好,家长们也会想方设法地把子女往人尖堆里送。宁做凤尾不当鸡头,谁都不愿意在这样一个略显荒凉的镇上读书。

后来的好几天,每到十点,我就守候在家里的阳台上。时光仿佛回到了三年以前,我用看完书后疲惫的双眼往外看,那时候我渴望自由,想从这个屋子里飞出去,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我念的初中名叫清潭一中,坐落在清潭水库的东边。从我家阳台放眼望去,左边是一汪平静的池水,右边就是热闹非凡的清潭一中。大多数的时候,篮球场上会有男生汗如雨下奋力厮杀的身影,女孩子们则一个个并排靠在走廊上,甩着马尾谈笑风生。我童年时看书闷得慌时,就会跑到阳台上待一会儿,看着这群人放肆自在地玩闹,恨不得立马长大,赶紧加入他们。

但Shelly却没有出现在约定的地点。

我的童年生活说起来算是百无聊赖,除了看书跟学习,基本没有别的活动。所以对于我而言,少男时代还得从初中的时候算起。

后来,我去了全州一中,听说Shelly中考发挥不错,她的校长爸爸顺水推舟,让她去了另外一所更好的高中。我早就料到会是如此,我跟Shelly的最后一面,本身也是我心中的最后一别。

1

说来也怪,后来我不爱吃醋血鸭了。以前我老觉得,思念一个人,需要用一些事情来做寄托,比如吃醋血鸭就是我曾经用来纪念爱情的一种方式。或许是我长大了,越来越习惯把想念自我消化,“吃”就不再是我毕生最想追逐的事情了。

动人的名字。

但我总希望Shelly不要放弃音乐,她那么有天赋,总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理想中的样子。等到那时候,我找到她,掏出她送我的那个小口哨,我要对她说,恭喜你,终于实现了你的理想。

我就觉得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配拥有这么

希望她不要忘了我,毕竟有一个男孩陪她走过欢喜又烦恼的年少岁月,毕竟有个男孩的少男时代被她点亮。

当我听到Shelly这样发音别致的名字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