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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说出我的疑问老钱嗤一声笑出来你想得太简单了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一个集装箱通常值七八万美金说没了就没了货主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我也很疑惑清关公司和货主之间采用的是包柜包税的方式货主按货柜数量交纳费用清关公司帮助通关如果货物被罚没损失的也是货主和清关公司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这么紧张?

他耐心对我解授克兰过高的关税已经把灰色清关逼成了进口商品的正常途径。如果认真清查七公里市场的中国货几乎都能找到逃税走私的证据。

女人对不爱的男人一向判断准确;遇到心仪的人智商就自动归零。

为了帮助货主逃税清关公司一般采用低报货物数量、更改货物价格和名称的方式这是不能见光的手段所以通关后货主拿不到任何官方的清关单据。

我没说话专心听他一个人炫耀可我知道他对我有好感所以才会急着讨好我。

以前清关公司和货主的交接地点通常在港口。因为出了海关就不再是海关的管辖地盘可从港口到仓库这段运输路程却是最容易被税警和警察盯上的地方在这里被查到也会被没收全部货物。

知道你猜不到没人猜得到。嘿就在市消防队的车库里塞点儿美金他们就把消防车开出来腾地方了。他乐得合不拢嘴你别说那两次火警还挺值居然拉上这个关系。

货主们吃过数次大亏后来就开始要求在市内仓库交接因此如今的清关公司还要负责货物的运输。

我哪儿猜得到?

越来越难喽老钱感叹以前的好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老钱喝完粥原来灰败的气色添了点油光兴冲冲地说:其实也没干什么就换了几个仓库。知道我们把货放哪儿了?

我凝神细听努力捕捉着每一个信息。因为想了解那张玩世不恭的面孔后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真面目。

我摇头:他刚睡了。

要是真出了事会怎么着?我追问。

老钱瞥我一眼小孙没跟你说?

老钱想了想答:斯文点的大家好说好商量都要做生意谁也不愿出事对吧?可能一家一半损失

昨晚你们干什么去了?

不斯文的呢?

他总是跟我说:你自己的功课都管不过来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

那就难说了。我们被人拿枪逼过。他指指太阳的位置。

我听得心里揪着疼。这些事孙嘉遇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平时只见他不把钱当回事没想到这份钱挣起来如此艰难。

我打了个冷战觉得腿软慢慢坐下来。今天的咖啡苦得不能忍受我连丢进去两块方糖。

三餐不定时姑娘。老钱苦着脸说早餐来不及白天在海港吹一天冷风晚上八九点才能回城一天的饭都攒在晚上一顿解决又老是提心吊胆的不落下毛病才怪。

为什么做这行因为钱来得快?我无法理解。

怎么会这样?我奇怪。

他仰头打着哈哈:我只能做这个百无一用是书生说得就是我。至于你们家小孙那是个longlongstory

老毛病了一遇精神紧张或者情绪不好他就颓了。话说回来做我们这行的就没几个肠胃正常的。

老钱蓦然住嘴因为孙嘉遇站在厨房门口。

我往旁边挪了挪问他:嘉遇的病是怎么回事?

你和她胡说什么?他皱着眉头。

说起来老钱也曾是某大学的俄语讲师言行举止却有一种说不上的猥琐或许是我多心。

你们吃慢慢吃我出去办点儿事。老钱笑笑站起身回避。

他叫得如此麻亲热我非常不适应。我忘不了第一次见他时那只停在维维肩膀上的手。

我奇怪地问他:怎么不睡了?

他笑着说行玫玫看不出你还这么贤惠。

孙嘉遇坐下来摸着肚子饿得睡不着。

老钱正一个人坐在餐桌旁狼吞虎咽我把昨晚煮下的牛粥盛一碗端给他。

我把粥重新热过又煎了两个鸡蛋倒上点生抽和醋一起端给他。

不出五分钟他的呼吸声变得均匀人已睡熟。我却闭着眼躺了很久再难入睡于是从他怀里爬起来蹑手蹑脚走出卧室。

他搅着粥里的牛粒看半天闷头喝两口才整整表情:昨天的事对不起我说话太冲了。

他摇头手脚麻利地褪掉外套打着哈欠钻进被子搂着我梦呓一样的说:乖别乱动让我抱你一会儿。

我没说什么低头走开……

我拉过被子盖他身上摸他的脸冰凉手也凉得象冰块。我有点害怕忍不住摇晃他脱了衣服再睡给你热碗粥?

真的我兜对不起了你就开恩对我笑一笑行不行?

他们回来的时候已是凌晨五点。孙嘉遇带着一身寒气进来一头栽在半天一动不动。

我没生你的气。我低声说。

我回到他们的住处先是坐在客厅里等往家里拨电话维维照例不在。后半夜实在顶不住走到楼上和衣躺倒。

那你拉着脸做什么?

邱伟今天又不在她去没关系。老钱不让他说话拉起他走了。

就昨天看你那样我心里特别难受。我断断续续地说眼框里掉出两滴眼泪背着他抬手抹去了。

老钱孙嘉遇极其不满。

我的喜怒哀乐一直都是由他控制我早已经放弃。

老钱过来打圆场塞给我一把钥匙别哭别哭回我们那儿等着小孙是心疼你听话!

他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头顶摩挲着好了好了没事了。你看我好好的哭什么?别哭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瞪着他忍不住就哭了。自从认识他我的眼泪多得象坏掉的水龙头止都止不住而且说来就来。

我还是垂着头不说话想起大门钥匙还在裤兜里取出放在他的手心里。

他烦躁起来:你甭给我添乱成吗?

他摊着手心依旧伸在我眼前:你留着吧。

我惦记着他刚才的难过死活不肯走:我和你一起去。

我愣了一下:太危险了你怎么能随便把钥匙给人?

打完电话孙嘉遇又用俄语和那几个当地人嘀咕一会儿回过头安排我:赵玫跟车先回去。

在乌克兰的中国商人因为彼此之间都是现金交易所以个个把门户安全看得比天还大。不过话虽这么说我心里还是受用的。

我坐在旁边迷迷糊糊听着心里直犯嘀咕:上帝怎么这么象贩毒集团?

他斜睨着我指指自己:这里什么都没有除非你见色起意。

我跟你一块儿过去。万一这回来真的肯定是大动作。

我想笑却没来由地一阵心酸忙把脸转到一边。

行行行!老钱不停点头我去好了你赶紧回去休息。

他扳过我的脸:怎么又哭了?

宁可信其有这也不是第一次。马上跟他们说所有仓库今晚全部转移。

我呜咽出声:人家是心疼你不想看见你受罪。你当面就给人难堪说完自己也觉得麻不堪眼泪立刻就收住了。

不会这么衰吧?

我知道我知道乖不哭了。他胡乱吮着我脸上的泪珠接着不停地抱怨哎我说你怎么是个泪弹?

孙嘉遇一下坐起来:坏了!莫非三家联手上演廉政风暴?

我用力拍打他的背啼笑皆非。

老钱恍然大悟:我说呢今天市场里到处都是税警和警察。

饭后孙嘉遇艘去学校。

海关的老大换了原来的投资全废了。孙嘉遇已经换到后座上躺着气息微弱听得让人心疼。

他的宝马就胡乱停在院门外车门半开着居然没锁。我乘机啰嗦他:你什么记?

小孙你没事吧?出什么乱子?看上去老钱也很紧张。

他自知理亏也没说什么但拉开门一看我们两个登时全愣住了。

他跳下车用力拍打着我们的车窗。看到同行的还有三名高大剽悍的乌克兰人我的心方才落回原处。

司机座椅居然没了!

半小时后老钱那辆白色的标致旅行轿车终于在视野中出现。

靠!三十秒错愕之后他把手包狠狠掼在地上。

我气得直笑他从来不肯好好说一句话。

我则开始大笑真是这世道什么稀罕事都有。

孙嘉遇象是缓过劲来又开始胡扯:那还用问?把你双手奉上自己赶紧逃!

老钱早已出门他又急着出去办事只好拿把椅子放在空档处。

我反问:他们要是劫色呢?

我坐在副座上看着他痛苦不堪地起步刹车那把椅子跟着前仰后合他一次次撞在车玻璃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安慰我别怕最多把现金都给他们。

嘿该吧。我幸灾乐祸谁让你那么招摇非要开辆宝马。开宝马的能有好人吗?

想起附近常有车主被洗劫一空的传说我的手心开始冒汗。

他咬牙切齿地回应我:赵玫你当心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我抬起头全身血液几乎凝固。车外有可疑的人影在晃动还有人趴在玻璃上往里看。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和老钱都强调车门落锁这辆车实在太扎眼。

我哼哼着说:我才不在乎反正每次腰酸腿软爬不起来的都是你。

我想替他把座椅放平孙嘉遇按住我的手别!他朝窗外使个眼色。

他狠狠在我脑门上弹个爆栗我笑着跳下车跑了。

知道了我现在带车过去。你记得锁好车门千万不要出来。

回到教室才感到睡眠不足的痛苦。一个接一个呵欠两眼泪汪汪地几乎睁不开。

到了这会儿我反而镇定下来拾起电话报上我们目前的位置。

一个多月过去市面上一片平静除了海关需要上上下下重新打点孙嘉遇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他们如临大敌紧张了一段日子见诸事太平又开始恢复常态。

喂!喂!小孙你怎么了?老钱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清楚楚传出来。

我和孙嘉遇在一起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他开始带我出入一些朋友的聚会和娱乐场合。我这才发觉他一直玩得很疯。

老钱还在啰嗦他已经扔下电话。下面的发作似乎更痛苦他出了声身不由己攥紧我的手额头上全是汗。

他每天的睡眠非常少经常晚上七八点才能回到市区那些狐朋狗友一声唿哨又结伴去卡奇诺赌场玩到半夜第二天一早照样六点起床然后开车去港口。

他对着话筒说:老钱你赶紧通知货主这几天千万别从仓库提货过了这个风口浪尖再说。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因为语言和背景的不同电视、报纸统统绝缘又无法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圈平日压力既大这些中国商人日常的娱乐只剩下一条路还有一个减压的消遣就是泡妞。

我的手直哆嗦连着拨错几次才算接通。

奥德萨最大的卡奇诺有一半的侍应生会说中文可见中国顾客在这里的比重。

时间象过了一世纪他终于缓过一口气虚弱地对我笑笑你别怕是胃一会儿就过去了。帮我给老钱打个电话。

发牌员里也有女穿着统一的白衬衣灰马甲冰冷而专业并非我想象中的艳女。真正的是那些整日流连在赌场内穿着暴露的女客人种族繁多容色各异是一道极其养眼的特殊风景。

我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眼泪刷刷就下来了。

孙嘉遇明显不好赌道每次五百美金输完了立刻就撤退没有任何流连。除了特别场合他这个人又几乎滴酒不沾唯一可以被人利用的弱点恐怕只有美色。

他弯下腰额头抵在方向盘上背对着我躬起身体车厢里只能听到他大口大口的吸气声。

他在卡奇诺里人缘极好那些洋妞儿经常无视我的存在扑在他身上腻声叫着:马克马克马克水汪汪的大眼睛瞟着他更是恨不得当场生出两把钩子来。

我条件反射一般缩回手。

孙嘉遇似乎很享受这种左搂右抱的艳福从兜里取出一叠十美元的纸钞一人一张雨露均沾招来一片尖叫好像他是圣诞老人。

Atropine?阿托品?我忽然反应过来去摸他的额头被他伸手挡开厉声道:别碰我!

我冷眼瞧着勉强压抑着怒气不想当着朋友的面给他难堪出了门才沉下脸一个人往前走再不跟他说话。

我呆呆地看着他吃药扣子大的白药片没有水他就那么干咽下去药物刺激到咽喉他伏呕吐。除了那片药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他追在我后面说:你吃什么醋呀?这不就是逢场作戏吗?我又不跟她们。

他从杂物屉中摸出一盒药药盒上印着Atropine。

我站住脚正色道:孙嘉遇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尊重?当着我的面你能不能收敛一下哪怕做戏给我看呢?

你要干嘛?我茫然问。

行行行我知道了一定照办。他一叠声地答应叹口气去开车门女人就是Trouble本身这话说得真正确。(注:Trouble麻烦。)

他没有回答靠路边停车伸手按下开关车门咔哒一声全部落锁。

我既留了心平时也就听到不少关于他的韵事。他有一个著名的绰号叫队长全称是大清炮队队长。

你是不是困了?

我终于知道了大清炮队的原创者。

我靠在车座上昏昏欲睡模糊中忽然感觉车子开始走之字我惊醒非常诧异因为孙嘉遇的技术一向很好车开得相当平稳牢靠。

说的是今年夏季的某一天这帮闲极无聊的家伙想找点乐子便在报纸上登出广告说某部中国电影摄制组要在当地找一名女主角。结果上门的女孩子多得乌泱乌泱的个个年轻美貌。

回城的路黑漆漆一片不见一只路灯只有道路中间的猫眼石在车灯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他们索一不做二不休在饭店里租了一个房间一本正经开始挨个面试把人家的背景和联系方式盘查得一清二楚好留待日后勾搭上手。

我松口气一口喝尽杯中的水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

有那么一两个脑子清楚的问起电影的名字其中充当钓饵也就是男主角的孙嘉遇急中生智随口说出这个名字大清炮队由此变成了一个脍炙人口的称呼应时应景。

没事儿两单货被罚没了。他摸出烟点燃看上去情绪基本已恢复正常。

本来挺搞笑的事我听了却实在笑不出来。有时半夜两三点醒来把整件事从头到尾回顾一遍实在无法理解自己的迁就和选择。

出什么事?我提心吊胆地问印象里他永远是举重若轻的模样。

见不到他的时候想的是他的花心和滥情见到他就忘记一切一颗心飘来荡去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置。

直到八点孙嘉遇才回来脸上的气色非常难看。我点了汤和三明治他只喝了一口便放下。

毫无理由的沉沦。

他去了海关我在港口外一家小咖啡馆等他坐立不安。

为这样一个人。

他来不及艘回城直接开到几十公里外的海港。一路上的沉默吓到了我平时他可是开了闸门就合不拢口的人。

我另有一层担心彭维维现在一直以为我和安德烈在拍拖所以偶尔夜不归宿一次她除了取笑我两句并没有任何疑心。可我和孙嘉遇这样公开出双入对早晚有天会撞见她到时候我该如何面对?

告别时尼娜拥抱他满心不安溢于言表:一切小心我的孩子。

我想含维谈谈可每次面对她都不知如何开口。

我听到他和尼娜说话似乎是港口的货物出了事。

感情的道路如此晦暗不明看不清真正的结局彷徨中我只能接着做鸵鸟一天天混着日子朝着唯一的亮处走。

我留恋这一刻的温馨忘掉他所有的劣迹觉得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也不坏。但他的手机铃声一响所有的遐想都被打回原形。

那些日子最大的安慰就是我的功课。

下午的阳光从纱帘缝隙射进来细细的灰尘漂浮在空气里让人有时间静止的错觉。

在妮娜的指导下我的钢琴进步神速惹得辅导教师啧啧称奇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赞美的话。我的俄语进境也一日千里已经可以和当地人做简单交流她的话我没有全部听懂但总结归纳一下大意就是武侠里打通任督二脉的意思。

嘿。说他胖他还真喘上了我不再理他坐回去接着练琴。

我在洋洋得意之余仿佛慢慢找回失去很久的自信。

他捏着我的鼻子笑笑这两样我都可以著书收弟子用得着别人教?

这天课间接到安德烈的电话他问我是否愿意陪两个妹妹去七公里市场买点东西因为我可以用中文讨价还价。

我想了半天才回答:厚黑学或者泡妞秘籍什么的。

我说当然没问题。

你觉得我应该看点儿什么?听得出我话中的嘲讽他合上书问。

七公里市场的得名是因为它距离市区七公里。十几平方公里的面积由一排排废旧集装箱货柜组成了一家家商店或者公司。这里以批发为主兼营零售类似国内的小商品批发市场。

我伸手盖在书上连声感叹:你怎么能看《圣经》呢?

课后我带着安德烈的妹妹在市场里逛挨着商店试衣服女孩子们最喜欢中国的真丝衬衣和羽绒服。

那么上帝有没有告诉他什么是求你将我放在你心上如印记什么是带在你臂上如戳记?

她们进一家店试衬衣店主乍见到漂亮的少女精神大振撂下其他客户赶过来鞍前马后地服侍。

有一次我忍不住好奇伸过脑袋看一眼结果差点被震飞到九霄之外。他这样一个神鬼不吝的人居然在看《圣经》。

我帮她们还价一口气砍落三分之二店主怪叫:姑娘你不帮自己人帮鬼子!

我练琴的时候孙嘉遇通常拿本书在一边看。

我哂笑:得了吧这件衣服在秀水也不过三十快人民币您见好就收差不多就得了。

我想了许久揣摩着也许经历过真正的沧桑巨变尝遍世间辛酸苦辣很多事就变得欲说还休。

他扶着额头叹气:小姑奶奶你这不是坏我生意吗?求你了抬抬手饶哥哥这一遭儿行不行?

聊天时我经常问一些很傻的问题按照孙嘉遇的评价都是隶属白痴级别的妮娜却总是耐心作答。但她从来不谈自己。

我笑笑也不好太过分于是退到店门口等着。百无聊赖间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一家店外。

尼娜端着盘子上来招呼我们喝咖啡还有她自己烤制的点心。那些咖啡器具都是纤薄细腻的英国骨瓷看得出当年全盛时期的旧迹。

这家伙不去海关跑这里做什么?我蹑手蹑脚走过去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扑嗤一声笑出来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正在这时一个五六岁的黑发小男孩从店内冲出来一把抱住他的。

这家伙居然拿把刀进来你剥我的皮做成你家门垫踩着出气行了吧?

这一刻我几乎怀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扭过脸接着掉泪。

那孩子叫的是:爸爸!

他慌了神又回头哄我:好了好了就算我说错话你也用不着哭?

我如遭雷轰半边身体麻痹几乎不能动弹。

我低头不说话眼泪一滴滴往下落一直止不住。

他抱起孩子往店里走一个苗条的乌克兰女子迎出来搂住他的腰身。

孙嘉遇第一次对我发了脾气:瞅你那点儿出息!只能捧不能踩你以为你是伊丽莎白二世女皇陛下?

那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五官完美至无可挑剔小巧的面孔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引以为傲的基本功被贬得一钱不值头两次几乎坚持不下去每次回城都是灰头土脸。终于有天对孙嘉遇说:我不干了!

我钉在原地全身因惊惧而颤抖这到底是幻是真?还是一场噩梦?

妮娜平时是很温和的人一旦谈到钢琴就变得异常严格。对每一首练习曲的速度、音色和风格都有近乎苛刻的要求。

可那又明明是孙嘉遇阳光在他头上肩上圈出金光远远看过去他们两个就象一对璧人。

找不到答案我只能做埋头沙堆的鸵鸟假装这些问题都不存在。幸好还有钢琴我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可以寄托在五十四个琴键中。

他低头温柔地吻她额头。

我异常彷徨不明白别人的男友是否也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闭上眼睛双目火热干涩。再睁开双眼眼前已没有人影。

这段时间我和孙嘉遇的关系也相当奇特周二和周四的下午他艘到妮娜的别墅傍晚再接我回来。我也只有这两天下午和周末可以见到他。其他的时间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和什么人在一起电话打过去经常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我失魂落魄地往市场外走扔下安德烈家的两个女孩。不知道该去哪儿只是茫然地沿着大路不停地走渐渐汗湿重衣。

日子在我的忐忑中过得不咸不淡时光流逝窗外依然是寒冷的冬季维维继续着她花枝招展的生活依旧会时常失踪三五天不见踪影不过那辆车牌TTT打头的奔驰似乎再也没有出现过。

路过的司机放慢车速:顺风车?

也好宁可她这样误会。我真是怕她我一直无法忘记她眼睛里曾有过的煞气。

我拉开车门便坐上去管他去哪里。心中酸痛不能控制眼泪顺着眼角不停滑落。

去你的。我脸红着实白了她一眼我和安德烈只是朋友。

那好心的司机说:你家的地址?我送你回去。

那也不一定。太难搞定的几次上不了手他可能就撤退了又不是仙女非在一棵树上吊死。她忽然笑起来拧着我的脸问你今儿怎么了尽问些奇怪的问题?真和小蜂那什么了?

我在恍惚中说起中文:四元桥xxx小区。这是我家的地址。

是不是男人和女人那什么了对她的兴趣就会减淡?得一直抻着他才行?

他看我一眼不出声把整个纸巾盒递过来。

差不多。维维咬着苹果直点头男人坠入爱河是三十秒之内的事他们老把冲动当情。可是结婚那是另外一回事。

我把脸埋在膝盖上忽然间笑起来。

我低下头感觉心如刀绞:那意思是说他想娶的不是我?

太荒谬了这种电视中的蹩脚桥段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用手紧紧捂住面孔。

她很敏感看我一眼回答:是小蜂说的?那还跟他混什么?直接踹掉。

司机把我放在济里巴斯大街附近犹自安慰: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

这些天我心里七上八下也没有人可讨个主意一直堵得难受。犹豫半天我问她:维维如果一个男的跟你说他不想结婚是什么意思?

连陌生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微笑着和他挥手告别。

维维正坐在沙发上吃苹果拍拍身边的坐垫对我说:过来过来跟我汇报汇报我不在家这几天你都做了点儿什么?

济里巴斯大街的两侧都是五十年以上的大树夏季的时候浓荫蔽日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上一座座精美的酒吧透出浓郁的欧洲风情。但现在是冬季人烟稀少来去匆匆。

我躲进浴室冲热水澡自己给自己打了半天气:她和孙嘉遇已经分手了我这么做实在不能算撬人墙角。觉得心理建设做得差不多了才换上睡衣出来。

我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大脑一片空白。湿透的粘糊糊地贴在身上寒风吹过浑身冰凉。

她吃吃笑:我又不是你紧张什么?不就是那只小蜂吗?

手机在包里一遍遍振动我懒得去看。电池耗尽它终于呜咽一声没了声息。

我像是做了亏心事依旧不能和她长时间对视:你别胡说就一朋友。

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我依然坐着直到警察来干涉小姐是否需要帮助?

哟回来了!她活泼地看看我身后我在窗户里都看到了是哪位男士有此荣幸打动了你的芳心?

我说:我想回家。

循着敲门声跑来开门的果然是维维。她晒黑了许多气色却很好一头顺直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光可鉴人显然这一趟玩得很愉快。

请问你的地址?

彭维维外出旅行十几天应该回来了。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我的家在北京你帮不了我。

在街道上我就看到家里的灯光先吃了一惊算算日子便定下心来。

他楞了片刻大概以为我是个醉鬼摇摇头走开了。

算了。他叹气十点了我送你回去。

几乎是凭着本能走回公寓浑身上下摸过一遍却找不到钥匙。屋漏偏遭连日雨我靠墙坐下去神智逐渐模糊。

对不起。我再次低声下气地道歉我欠每个人的。

赵玫快醒醒你怎么睡在这儿?半夜回来的维维拼命晃着我。

是真的抱歉。我一直在欺负他把他当垃圾桶倾泻情绪他却毫无怨言。

我打开她的手让我睡觉!

对不起安德烈。

她几乎是把我拖进房间放了一缸热水和衣把我按了进去。

你的精明只用在我身上。他终于也有忍耐不住的时候脸上是挂了相的愠怒。

热水驱去寒气我渐渐清醒过来想起白天那一幕胸口几乎疼得喘不过气。

懒得想。我感觉疲倦这是我第一次为一个男人认真不懂得如何对待男人。

出了什么事?维维抱臂站在浴室门口

不是偏见我算了以后你会明白的。不过你现在最好想清楚。

我不出声紧紧闭着眼睛想阻止眼泪流出来。

我非常不安:安德烈或许你对他有偏见。

太傻了!那些女孩子拉出来个个胸是胸是我有什么?我连维维的条件都比不上居然痴心到以为能令浪子回头金刚钻化成绕指柔。

玫我为你担心有很多事你都不明白。安德烈明显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维维用力拍着我的背你怎么傻成这样?再怎么着也不能糟蹋自己呀你想死?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能让我笑出来;离开他身边我就会想起不开心的事。心脏一下紧一下松一会冷一会热处久了会得心脏病至少他给我的不是轻松温馨的爱。

我心如刀割却如哑巴吃黄连有苦倒不出。人人都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只有我傻乎乎如飞蛾扑火枉做旁人的笑柄。

又是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爱是恒久忍耐爱是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一生包容。如此复杂我真的爱他?

赵玫说话呀!她着急。

安德烈耸耸肩显然不相信我的话:你真的爱他?

我终于横下心:维维你真想知道?

犹豫半天我敷衍地说:他有他的事不喜欢女人缠着他。

废话!到底什么事?难道失恋了?

我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和孙嘉遇交往的事我没有瞒着安德烈他的失望虽然溢于言表可是并没有因此疏远我。其实我自己也想不明白怎么就和孙嘉遇稀里糊涂走到这一步。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极其陌生:恭喜你答对了。今天我看到他的老婆孩子。

安德烈并不介意:你今天怎么出来了?你男朋友呢?

那小警察?行真看不出!维维火爆地掳起袖子等着明天我找人给你出气。

我才不像你这么傻。在他跟前我一向放肆从不担心他生气。

不是他那人你熟悉。不是不羞愧的她警告过我不要碰那个人。

他不服气:你经一回就明白了。

她反应极快明显一愣随即微微张开嘴象是听到世上最大的笑话:孙嘉遇?

你个白痴。我取笑他。

是。

我当时看傻了以为好莱坞在拍警匪片还拼命往前挤子弹在身边嗖嗖地过都不觉得害怕。回到警局才明白死里逃生。说起这段经历即使过了这么久安德烈还是心有余悸。

我等着维维暴跳如雷她却没有如我想象一般跳起来反而慢慢坐在马桶盖上哑然失笑。过一会儿不知从哪儿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凑着火机点燃。

被惊动的奥德萨市民围在路边品头论足几辆警车也跟在沃尔沃和奔驰后面凑热闹可是警车都是拉达终究跑不过奔驰褐尔沃很快就被甩得无影无踪。

真的丢人!看着青烟在空中渺渺飘散她微笑着开口为了那个混球我们两个前仆后继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当时前方一辆沃尔沃拼命逃窜一辆奔驰在车缝中辗转狂追冲锋枪哒哒的点射声不绝于耳。

因为羞惭我低着头一声不响。

安德烈说他加入警察队伍的第一天就遇到中国黑帮的当街火并。

他有个外号叫‘队长’你知道吗?

后来我把这件事当笑话讲给安德烈听他也笑个不停:你们中国人真有制造冷笑话的天份。

知道。我的声音低得近乎耳语。

我暂时忘了自己的郁闷差点儿笑昏过去这位警察叔叔可真有创意!

我和他闹翻就是因为他和当地妞儿胡来被我撞个正着。她依然微笑笑容却极其僵硬他明知我最恨人骗我还是阂玩尽花样。可我没有想到他还另有埋伏连孩子都生下了!行算他!

靠边停下!那胖胖的警察摇摇摆摆走过来却是一脸好奇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跑车也要撑把雨伞?

想起她第一个男友做过的事心内不恻然。可眼下我自身难保也想不出什么话安慰她。

再招摇一阵前方终于响起了尖利的警笛声一辆警车迎面开过来横在车前。

维维转头问我:你打算怎么办?

对面经过一辆车可以清楚看到司机因为惊奇张开的大嘴。

吃饭睡觉该干什么干什么。我水淋淋地从浴缸里站起来一路滴着水进了卧室剥掉湿透的外衣。

我回头瞄一眼那块塑料布被气流顶出一个大包从洞里直钻出去象朵蘑菇云盖在车顶。我的天!

还能干什么?打上门去兴师问罪?别人一句咎由自取我就得败下阵来。何况还有孩子。罪不可逭孩子总是无辜的。

车速一起来后窗塑料布呼啦啦的声音极度刺激着耳膜孙嘉遇却恍如未闻。

我锁上门拉过被子蒙住头。

他似乎想凑过来亲我一下看看我的脸色又识趣地退回去发动车子上了大路。

天快亮的时候终于迷迷糊糊睡过去而且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喜滋滋地告诉维维:原来我今天下午看到的只不过是场噩梦原来我是在庸人自扰。

算了我叹口气认命了:成交。

梦醒以后我睁着眼睛愣了半天心口还残留着那种如释重负的愉觉。兜中国男人有情节我也有。自己如珍似宝地地捧出去到头来却是一场笑话。

明知道我不会拒绝还要做足姿态我在心里呸了一声。可他仰起头笑的样子牙齿颗颗黑眼睛里像要溅出水来实在让人无法狠心。

我翻身脸埋进枕头死了算了!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告诉我行还是不行?

闹钟恰在此刻不合时宜地狂响我挣扎半天还是恹恹地起床刷牙洗脸眼睛肿得象烂桃。

你不是说她的课程很贵?我担心我单薄的钱包承受不起。

请一天假?维维征求我的意见。

怎么样?他追着问。

我摇摇头掏出手机充电。一开机只听到短信滴滴滴不停往里进。

我几乎跳起来妮娜就是他的房东老太太真能被她指导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玫为什么无故失踪?

别呀你还没听见条件呢。他把车停在路边一五一十同我谈判我和妮娜说好了每周两次你去她那儿练琴代价是周末陪我出去这个交易如何?

玫你还好吗?

我和你没得商量。

玫你在哪里?

赵玫咱们商量个事儿成吧?

玫请速回电话。

我不搭理他索闭起眼睛。

求你回电话。

哦。他暂时不出声了过一会儿又开口语气带着轻微的嘲谑刚才在教室后面看你语言课还那么认真真是好学生。

玫玫玫

我告诉过你周末琴房半价。

我只好拨回去:安德烈我没事昨天有点不舒服请替我给妹妹们道歉。

平时你干什么去了?

你总算回电话了让我担心死了。他在那边长出一口气你病了?我现在去看看你好吗?

我摇头:周末要练琴。这点自尊还有不能呼之即来挥之则去。

谢谢不用了。我很好马上要去学校。我一口回绝。现在我不想见任何人。

周末出来好不好?我带你去卡奇诺玩。他边开车边问。

那也好。他犹豫一刻说接下来我会很忙你可能找不到我过几天我再联系你。

我想来想去忽然想哭有沦陷谷底的感觉。你说我干吗要招惹这种人?彼此根本就不在一个段位上我怎么斗得过他?

几天之后我才明白安德烈在忙什么。

我招架不住自动举白旗投降。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男人发嗲。这人的确是武林高手熟知对方的软肋毫无疑问这是他的杀手锏。女人都吃这一套轻易就被破了功。

下了课在快餐店吃汉堡前面的食客留下一份报纸头版头条醒目的大标题:海关税务警局联手严厉打击商品走私。

赵玫你别这么狠心成吗?他伏在方向盘上神色哀怨你看看我都没去修车只顾着惦记着你怕你没钱回不了家。看它份上甭阂较劲了我错了行吗?

特别报道中提到有三名严重走私嫌疑的中国商人被警方传唤孙嘉遇的照片赫然在列。

活该!我觉得特别解气。

我麻木地看着汉堡中的酱汁淋在报纸上。我团一团随手扔进垃圾箱。

进学校等你把包忘车里了结果搁那儿遭了小偷。

这个人已经阂没有任何关系。

哎呀怎么回事?没来由地替他心疼暂时忘了彼此间的龃龉。

书上说人类都有自我催眠的天这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谎言重复千遍就会变成深信不疑的事实。

车子一起步听到奇怪的哗哗声回头寻找声源却发现后窗被人砸了个窟窿一大块塑料布堵在那儿挡风。

我尝试着忘掉他喉咙处却似哽着一团烂棉花五脏六腑被只无形的手拧成一团。

我顿时败下阵来扭过脸不再说话。

维维也看到了她对此报道的评价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故作无辜地睁大双眼我想你了行不行?

其后三天各家报纸陆续有跟踪报道最终却只有一名嫌疑人被警方正式指控其余两名无罪释放。这两人中就包括孙嘉遇因为奥德萨警察局找不到任何确凿的证据证明他长期从事走私。

我涨红面孔不由地恼怒起来拉开车门坐进去大声质问:你想干什么?

我觉得警察实在太笨其实走私的货物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奥德萨市消防队的车库里。可是丈八灯台往往照不到自己对方实施的又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游击战略曾拖垮蒋介石四十万军队区区一个奥德萨警局如何对付得过来?

他只是笑悠闲地一下一下按着喇叭那声音象足了军号声声不息半条街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维维失望之下把报纸一扯两半拍着桌子大骂:BullShit!

谁告诉你我会上车?我忍不住回他。

我看着维维略微有点吃惊没想到她会这么恨他。

他的车子滑过来嬉皮笑脸地说:上车吧宝贝儿。

而我连恨的力气都没有。

我从鼻子里冷冷哼一声象没看见转身接着往前走。

后来几天孙嘉遇一直在找我每次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我都直接挂掉。它执着地一次次拨进来我终于不耐烦干脆把手机关掉。

我回头还是那辆黑色宝马孙嘉遇坐在里面。

不能再去妮娜那里练琴时间忽然多出来一大块我开始在家里大扫除床单、被罩、沙发罩都扔进洗衣机里清洗连平时上学背的双肩包我也甩进洗衣机。

上完课身上一个子儿都没了只好饿着肚子步行回去。刚走出校门没多远便听到有车子在我身后鸣号。

被认为已经丢掉的钥匙离奇地在洗衣桶里重新现身。我举着书包对光线研究半天才发现包里的内衬破了个小洞钥匙就是从这里滑进了夹层。

我趴在课桌上双眼发涩浑身无力对老师的声音充耳不闻。

那串钥匙中有一把与众不同的大钥匙是孙嘉遇住处的。

进了教室坐下我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一直在抖怎么也止不住或许因为一起颤抖的还有我的心。要到这个时候神经末梢才感受到难过难怪我妈总说我反应迟钝神经反射弧比别人都要长。

我拿着它踌躇半晌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把钥匙给他送回去。万一他的门户出点问题我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

辛苦钱昨晚您辛苦了少是少了点儿千万甭嫌弃。我拍上车门扬长而去。

出来开门的却是老钱头脸缠满纱布包裹得象个木乃伊胳膊吊在胸前。

这回轮到他愣住:你什么意思?

我被他的怪模样吓得倒退一步。

我索抻开钱包头朝下把所有的零碎纸币钢蹦儿都倒在他身上

车祸碎玻璃划的。他摸着自己的脸苦笑玫玫你这段日子是怎么回事?电话不接人也不见踪影。

他瞪着我:你想干嘛?

我没回答他的话朝他身后张望:我找孙嘉遇他在吗?

有句话我也要说清楚。我把整张的钞票甩在他脸上孙先生别以为你得手是因为你魅力无边我还告诉你那是因为我乐意否则你门儿都没有。

他很惊奇:你不知道?小孙还在留院观察。

我取出钱包翻了翻里面只剩下二十多美金和一堆零钱。

我耳畔嗡地一声:留院?为什么?

不过这种事郎有情妾有意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若以为我会象某些女人一样事前半推半就事后再哭哭啼啼要求男人负责任四处哭诉上当受骗还真是看错了我。这种受害者的姿态打死我也做不出来。

车是他开的我都这样了他逃得过去?

我侧头避开忍不住冷笑的。要说为什么不早说?如今搞得跟良心发现似的不就是怕被缠上吗?传说他们出来玩的绝对不会碰担心将来甩不掉他居然也是其中一个。

我扭头就走。老钱追在身后喊:哎哎你知道是哪家医院?巴拉堡别搞错了。

我不知道你是第一次不想你将来后悔。他凑过来吻我的脸。

我跑得汗流浃背肺几乎要爆炸。在楼梯上抓住路过的护士问:孙嘉遇中国人他的病房号?

我觉得自尊心被沉重打击沉默许久后问: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她好奇看我一眼:四楼407室。

他迟疑片刻像是在组织措辞话说得很慢:你愿意跟着我呢我不会亏待你可我得告诉你我不打算结婚这辈子都不会。你要是觉得不妥我们就到此为止。

病房的门上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玻璃我凑上去。室内的情景象几百根钢针同时刺入我的眼睛。

你说。

孙嘉遇和那个孩子正坐在头对头抢一盘草莓。那孩子两只小手沾满了草莓汁呵呵笑着抹了他一脸口口声声叫着爸爸。

赵玫有句话我必须说清楚。他没有看我只是盯着前方的路面。

孩子妈妈就蹲在床边他逗孩子伊万给妈妈一颗好不好?

我停下来望着他。

给妈妈一颗。孩子重复着抓起一颗看了看还是塞进他嘴里。

他又叫住我:等等。

我觉得心跳站不稳靠墙慢慢蹲下。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才掏出钥匙从门缝里塞进去。

我什么也没有说推开车门走下去。

房门突然打开。我抬起头正碰上那女人惊愕的双眼。

到了。孙嘉遇提醒我。

我霍地站起来她退后一步回头叫:孙

车子在校门口停下。那座精致美丽的石头校门没有任何变化我却在一夜之间经历了女孩到女人的转变。

孙嘉遇看见我却坐着不动冷冷地说:大小姐您终于舍得过来了?

孙嘉遇似乎看我一眼我却懒得回头。

我走过去把钥匙交在他手里。

这一刻我对着窗外笑出来世上多的是这种荒唐的事。后视镜里看到的依然是自己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他究竟瞧上了我什么?

他放在手心里掂了掂满脸讥讽地笑:这什么意思?你厌倦了我?还是前两天的事吓到你怕受我连累?

如此珍视努力留下的第一次只想在某天亲手交给一个心甘情愿的男人可对方好像并不领情。

我沉默着转身离开事实都在眼前摆着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我自觉长得还算过得去所以追求者也不少平时总刻意同他们保持着距离偶尔出去吃顿饭已是极限。他们觉得我拘谨而傲气我却明白并非不解风情而是没有遇到值得放肆的对象。

他下床攥住我的手臂你说清楚再走。

彭维维总说我纯洁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毕业后在国内酒店混了两年每天出入的地方见识到的人也让我明白不少男女之间的事。

我拼命挣扎用力推开他。他踉跄后退一坐在地上后背重重撞在床沿上。床边的盘子顿时滑下来摔得粉碎。

事后他发现我是第一次时脸上的表情非常古怪并不见得是惊喜。一直到临睡前他都不怎么说话只是闷头抽了几支烟。

孩子吓得搂着他脖子哇哇大哭。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车内一片静寂。我把额头抵在窗玻璃上对昨夜的事疑幻疑真。

那女人原想去扶他只好又回过头哄孩子。护士进来大声斥责场面一度混乱不堪我趁机脱身一路飞跑着冲下楼梯。

第二天孙嘉遇直接艘去学校。

我谁也不恨只恨自己明知是这样的结果还要自寻伤害再来参观一次别人的天伦之乐。其实不过是想找个理由再见他一次。

普希金《歌者》

汹涌的泪水流出来胸口象有把锋利的小刀在切割我觉得喘不过气。

在荒凉昏暗的树林里你可曾遇见一个歌者在歌唱他的爱情和苦闷?他的微笑他的泪痕还有那充满烦忧的温顺眼神你可曾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