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懂。不过走了的就走了呗。考虑考虑我啊。”
我的自尊被大叔一击即破,也忘了阿苏的警告,直接顶了回去:“你懂什么。”
24.
大叔酸溜溜说了句:“你还挺长情的。人家不都说要好好学习去了嘛。你还念着有什么用?”
大叔和我表白后,我辗转反侧想了一晚。
我长叹一口气,很顺口地回了一句:“Z以前也把他的QQ签名改成过我的名字。”
也说不清楚当时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我爬起来给Z先生写了封长信,主题思想是:“阿如跟我表白了,你希不希望我和他在一起?如果你说好,我就答应他。”
他的签名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遇见橘子。”
大概是想垂死挣扎一下,或者是刺激一下Z先生。
大叔承认得很爽快:“这不明显的吗?你没看见我的QQ签名吗?从认识你那天就改了。”
周五放学,我在校门口看到他正准备上公车。我冲上去拽住Z先生,一把把信塞进他手里。
我想了很久,忐忑地在QQ上问大叔:“你是不是喜欢我?”
当晚阿苏打电话给我,说Z先生托她转告我一句:“随我。”
“如果你对他没意思,还是早点说清楚的好。别看阿如平时和我们嬉皮笑脸的,他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可算是杀伤力十级。意思是随便我怎么样,都和他无关。
“不会吧。”
“你到底问了他什么呀?”
阿苏问我:“你没觉得阿如喜欢你?”
“没什么。”
他来找我们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也发觉不太正常。
我气呀。气得当晚哭到断气,所以大叔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没收的住。一口气把这段时间来关于Z先生所有的委屈,伤心,不甘都说了出来。
“我会怕这个?”大叔鼻孔出气,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又马上痛得捂住鼻子。
大叔还挺讲义气,听我絮絮叨叨说了两个小时。中间还得变着法儿安慰我,省得我哭得喘不上气。
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我真是哭笑不得。“您就消停消停吧。小心被学校开除。”
末了,大叔说了句话把我逗乐了,他说:“我咋觉得一不小心被你变成闺密了呢。”
他在外面打架回来跟我视频,凑在摄像头前面指着自己鼻子上的伤口说:“看到没看到没?刚在台球馆被一孙子阴的,不过他比我更惨。”
“本来就是啊。”
和Z先生那种拉风还不一样,旁人看到大叔都是有点惧怕和恭敬的态度,但其实大叔并不可怕,就是个头脑很简单的大男生。
“所以你这是拒绝我了吗?”
虽然我对不良少年什么的没有情结,但不得不说和大叔走在一起拉风的感觉还是很爽的。
“对不起……”
大叔经常逃课,闲得很。有事没事就到初中部来请我们吃饭。
“哎呀。没事,听你不停说Z这个说Z那个,我就知道我没戏了。别难过了。如果那个男生错过你,是他没福气。”
我们都叫阿如叫大叔,虽然大不了两岁,但高中和初中之间就宛如一条鸿沟。让我们觉得遥不可及。
后来不记得是谁告诉我,那晚Z先生在空间上发了一篇新日志。日志的内容是周杰伦《开不了口》的歌词。
我和Z先生闹翻的那半年里,通过阿苏认识一个高中部校霸级的男生叫阿如。
“就是开不了口 让她知道
23.
我一定会呵护着你 也逗你笑
她抱住我:“别哭了,就算没有Z先生,你还有我。”
你对我有多重要 我后悔没 让你知道
我又哭又笑,抹着眼泪说:“不要乌鸦嘴咒我。”
安静的听你撒娇 看你睡着 一直到老
那个年纪,为你逃课的友谊已经是过命的交情。
这些我都做得到
小葵说:“我脑子里一直有个幻想,你有一天哭着打电话给我说被Z先生欺负了。我二话不说就从课上冲出来,打个的跑到八中来帮你打死他。”
但那个人已经不是我
在工作日上课的时候,抓紧下午放学到晚自习上课前的那两个小时,坐车送到八中来哄我开心。
穿过云层 我试着努力向你奔跑
我逛街随便看一眼的首饰盒,她转背就偷偷买下来。
爱才送到 你却已在别人怀抱……”
那个玩具是随机的,一共有9款不同的动物。她就买下很多份,直到找到小熊为止。
虽然很有可能发这几句话只是因为他最近在听这首歌而已,但我当时已经自作多情的将自己代入了这个“她”。
我想要肯德基新出的套餐小熊玩具。
死掉的心因为这篇日志又有些活泛起来。
我和Z先生闹翻的那段时间,她一直小心翼翼哄着我,生怕我情绪崩溃。
没过一个月,我看到大叔的QQ签名变成:“遇见XX”(另一个女孩的名字)。
小葵说看了我的日记,她鸡皮疙瘩要掉一地。一个本子里满满都是Z先生的名字。
我在QQ上戳他:“喂,大叔,你就不能换个招泡妞?”
同是住校生,我们一年到头能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但我们一直坚持在写交换日记,分享彼此的青春故事。
“哎呀。书读的少就是这样。你也真是的,拒绝了我还要管我泡别的妞。”
我在八中,她在一中。中间隔了一整个城市的距离。
“不敢不敢。去吧。皮卡丘。”
我从小到大最好的闺密小葵,中学和我不在同一个学校。
25.
22.
中考结束后,我约Z先生出来好好谈谈。
青春里,那个为你打过架,为你吃过苦,为你叛逆过的男孩子。你要好好珍惜。
我们去KTV唱歌,我唱了首《三只小熊》。因为我给他取过的一个外号就是小熊,以前关系还好的时候,我总是拿这首歌逗他。
听阿陆说他因为我和别人使小性子的时候,我竟然觉得幼稚的可爱。
“熊爸爸胖乎乎,熊妈妈却很苗条。
这一点让我一度觉得他不够有男子汉气概。
熊宝宝很可爱,呼苏呼苏,长大啦。”
先生一直是脾气很好的人,好到你觉得没脾气。遇到事,他可能会唐僧式碎碎念跟你讲半个小时道理,但不会爆一句粗口,更是没打过架。
这首歌描述的就是我们对未来生活的幻想。
直至今日,陪Z先生参加各种同学聚会,我都不好意思再见阿杨。
我一边唱一边盯着他。
后来想来,大概是阿苏气不过告诉Z先生的。但其实这件事真不怪阿杨,是我太任性。
他回避着我的目光,不敢和我对视。
阿杨可能也知道症结所在,反思后觉得自己这事做的不厚道,也不跟Z计较,让他发泄。
“你毕业同学录上给我留的话是什么意思?”
Z愣是找茬和他吵起来,差点操起椅子干架。大家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没什么意思。”
小陆告诉我,情人节后那周,阿杨就是路过不小心蹭一下Z先生的桌子,把他桌子碰歪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
小陆颇为嫌弃地瞥了我一眼。“那不得躲你。Z知道你和阿杨出去过情人节,还送了他礼物后,就横竖看人家不顺眼,总想方设法找他茬。两人在班上差点没打起来。”
Z先生不回答,默默拉远了和我的距离。
“这你都知道?阿杨说的?不可能呀。他一看到我就躲。”
我没打算这么放过他,“你觉得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你还送了他一瓶子纸星星。”
“我想专心读书,考大学。”Z先生答非所问,又好像回答了我的问题。
阿杨的性格绝对不会是把这种事情到处张扬的人,他应该巴不得和我撇清关系才对。
我的眼泪水都要掉下来了,强忍着眼泪,继续咄咄逼人。“那我就等你三年。”
我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似乎有点着急了,正色警告我,“别傻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三年有多长!”
他突然问我,“你情人节是不是和阿杨一起过的?”
“我知道三年就是半年的六倍。我能等你半年,为什么你觉得我就等不了三年?”其实有一点Z说的很对,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三年多长。我只是想赌那一口气。
直到情人节过去四个月后,快毕业的时候,我和Z先生的室友小陆聊天。
他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我把这当做暂时的胜利,信心又提升上来了一点,乘胜追击。
要说也真是有趣,Z先生和我关系交好的时候,他们班的人天天造我谣,一副看不得我好的样子。但我们断了联系后的小半年,我和他们班好些男男女女都混熟了,就为了打听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大家也特别乐意做我的狗头军师。
“我们和好吧。就算是做朋友也好,不要装作不认识。”
让我当时颇为受伤,好歹也是昨天请你吃过雪糕的同学,不用做到这一步吧?
他硬着脖子不肯答应,也不拒绝。我们两就这么僵持着。
情人节第二天,周日晚上去学校上晚自习,我在校门口碰到阿杨,想打个招呼。但他眼角余光一瞟到我扬起来的手,就拉着同学飞也似地跑走了。
我又哭了,哭得有点歇斯底里的意思。不是为了逼他就范,就是觉得委屈。为什么自己要在他面前姿态放的这么低。
当然,阿杨不喜欢我,我又不是万人迷。他甚至还有点讨厌我,那天之后看到我就躲,就像我有什么传染病似的。
Z真的很不会安慰人,他就这么看着我哭,但也没有不耐烦离开。
我想解释,但又觉得实在没什么好解释的。事实就是她看到的那样,是我硬拉着阿杨出来过情人节。那天我甚至想过,如果阿杨喜欢上我,我就和他在一起让Z后悔一辈子。
哭累了我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我就倒在沙发上假装哭累了睡着。
她为Z抱不平,也觉得自己之前为我操心都是白费。
那个小包厢沙发很短,所以我几乎就是蜷缩在他身边睡得,像只赖在主人身边的小狗。
她那时候一定觉得我昨天还在哭天抢地,一副非你不可的样子。转头就可以挽上别的男生,只要长得过眼,谁都可以。
又过了一会儿,我的手都枕麻了。心里默默祈祷,要不您老人家先走吧。不然这出戏可怎么收尾啊。
当时我正拉着阿杨打听Z的事,聊得兴高采烈。阿苏看我们的目光有些不善,她似乎生气了,说话夹枪带棒:“换得挺快。”
突然我感觉到耳边痒痒的,他用手指头把我掉落在脸颊的头发撩到了耳后。
我们在公园门口吃雪糕的时候,还遇到了阿苏和她的朋友。
虽然我紧紧闭着双眼,没有敢睁开,但我知道他现在一定是盯着我的。
阿杨不太耐烦,毕竟对着一个陌生又奇怪的女孩,完全可以理解。
有一种美好静谧的氛围在这个房间里悄然升起。
我自己也没注意到,我和阿杨一整天都在絮絮叨叨Z的事情。
偏偏他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了,我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小城的摩天轮远远没有杂志封面那么宏伟梦幻,落败的小公园里只有一个老旧的小摩天轮,上面刷的黄色的漆都快落光了,摇摇晃晃十分钟可以走完一圈。
但只响了一声,Z很快摁断了。想来是怕吵醒我,我也很配合假装没有“被吵醒”。
就像做任务一样,完成一个就在心里划个勾。
Z的手指头又不安分去撩拨我的刘海,真不知道我的头发和他结什么仇,是有点头发挡住就看不清我长什么样了吗?
我和阿杨去做了我原本计划和Z做的所有事情,坐摩天轮,大冬天吃雪糕,送礼物……
我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是真的很无奈的叹息。
21.
然后Z一边玩着我的头发,一边小小声说了句,“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好……”
现在想起来,邀请一个陌生人过情人节要多荒唐有多荒唐,但那个时候金牛座钻牛角尖的特质发挥的淋漓尽致。我只想报复Z的退缩。
我拼了命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怒火让鹌鹑变得大胆,我打电话央求了他快三个小时,阿杨终于答应周六陪我出来。反正不出来玩,他也只是在网吧打游戏,没有别的安排。
他说不知道拿我怎么办好,他想当好学生,但是他又舍不得我。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
或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阿杨成了我邀请“替补”的不二人选,但其实那时候我根本不认识阿杨,连他的手机号都是辗转得来的。
那天直到最后他送我回家,也没有给我个所以然的答案。
阿杨在年级里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帅哥,虽然没有Z先生高,但因为长相精致,颇受女孩们欢迎。在级草头衔花落谁家这件事上,他和Z一直分庭抗礼,各有拥趸。
但是我知道,我们已经和好了。
出于某种报复心理,我故意约了他们班另一个男生阿杨出去过节。
24.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感情,下一秒就连朋友都不是。
中考后的暑假,天气实在太炎热。又不愿意一直闷在室内玩游戏的我们决定大清早出来玩。
Z先生选择了退后。
两个中学生,宛如老头老太,相约早上8点在生态公园里散步。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我幻想的所有浪漫情节在老师的谈话后都泡汤了。
当天早上6点我就起床,想给他做个早餐。
我那时候已经默默计划好,我们2月14号就去坐摩天轮。我还折了一瓶子的纸星星想要送给他。
我在自家冰箱里翻了一下,觉得唯一……应该……可以搞定的只有速冻水饺。
在我们90后,有一个现在看起来很老土的传说,一起坐过摩天轮的人会永远在一起。超级玛丽苏,但每个十几岁的少女都无比向往。
那时候我从来没有进过厨房,开火都不会。但智商还是在线的,知道先在锅里烧一锅水,然后把饺子放进去就行了。
那本杂志封面上的背景画的是一个巨大的摩天轮,夜色里少男少女在游乐场里戴着同一条红色毛线围巾,女孩手里拿着一个气球。他们背后的摩天轮上挂着的小灯泡发出星芒一样的光线,那画面气氛好的不像话。
开火是第一关,别小看只是扭一下的事。煤气灶压下去再扭开的那一瞬间,炉火喷出来感觉就跟要爆炸一样。我脑补出无数火灾场景,跳的老远。
“好。”他把书还给我,我拽着他要拉钩,他就跟我印了个大拇指。
好不容易等水烧开,下饺子是第二难关。我怕烫,所以依旧站的老远,跟玩杂技一样。把冰冻饺子一个个隔空往锅里丢。除了溅了一台子水,总算有惊无险把饺子全部下进去游泳。
“那就去岳屏公园!”
等了十来分钟,我感觉饺子应该熟了。对,纯凭感觉。我没有试,怕中毒。
Z先生不明所以,接过那本杂志仔细看了看。“想去游乐园?我们这只有岳屏公园有个小摩天轮。”
然后就来了最后一关,把饺子夹进便当盒。
出事前,我曾在课间做操的路上拿着一本《花火》蹦蹦跳跳跑到Z先生面前跟他说:“我们按照这个封面上的样子去过节吧?”
我没有找到长筷子,加上本身筷子使得不好。去夹的时候,饺子就跟蚯蚓一样左滑右扭从我的筷子中滚下去。费好大劲,靠着锅沿一个个扒拉上来。
在我们被老师谈话后的几天后就是2月14号。
有几个饺子在扒拉过程中就掉到了地上。
20.
我犹豫了一秒,徒手抓起来放进了便当盒。充分发挥了我金牛座绝不浪费的优良传统。
衷心感谢您。
然后我就拎着漂亮的便当盒出发去公园遛弯了。
卞老先生,您留下的诗句是理工男的瑰宝。
我们在公园石桌上打开了那盒饺子。“当当当,我自己亲手煮的哦!”
直到我长大后读到卞之琳老先生的诗,才知道有文采的另有其人。
“看起来好像不错。”Z拿起筷子试了一个。“嗯。好吃,你要不要试一下?”
在一万只晕头转向的疯马从我内心奔腾而过之后,我抱着那张同学录痴痴地想,Z先生可真有文采啊。
他夹起一个放到我嘴边,而我脑中正在猜想这是不是掉到地上的那个?于是微笑谢绝。“不用了,我吃过来的。你全部吃完。”
“你在楼下看风景,而我,在看你。”
他在我关爱的注视下吃完了一整盒饺子,并且满足的拿纸巾抹了下嘴角。“谢谢。”
但我还记得非常清楚,他回给我的临别赠言只有一句话。
“不谢,我告诉你件事,看在这盒饺子的份上,你不准生气。”
时至今日,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自己给他写了什么。大概是满满一张纸的真情告白。就跟袁湘琴写给江直树的情书一样。
“嗯。我保证不生气。”
当然,我也毫不示弱给他送了一张我的。
“刚打包饺子的时候,有几个掉在地上。我一起捡起放进来了。放心,没有超过三秒,能吃。”
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态跨班给我送了一张同学录。
Z先生脸色铁青,还是发挥良好的风度没有骂人。自我安慰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这里面我压在最底下的一张淡蓝色的同学录就是属于Z先生的。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总结我和他过去半年这并不明朗的关系。
25.
当时最流行的莫过于写同学录,我抽屉里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纸张,每一张我都很认真地琢磨该留下什么话才能总结出我和这本同学录主人三年来的关系,亲疏有别,绝不能一概而论。
高一开学,我们离开熟悉三年的集体,重新投入新的班级和寝室。
不管过去关系再怎么别扭的同学,到那个时候都变得一团和气。有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安乐。
Z先生挺争气,中考考了全5A,我擦线考了个3A2B。
有同学带了相机来,试图留下这并不美好的三年。
分别进了299和300班,不用再隔着一层楼,成了隔壁班的同学。
到了马上临近毕业的时候,大家心思都有点不在学习上。
我们高中绝大多数是本校初中部直升上来的,还有少数外校转进。
食堂被堵事件后,自尊心让我克制住自己课间去走廊的习惯。
开学第一周,因为宿舍分配问题。我和另一个女生暂时被安排进一个混合寝室暂住。
其实我并不喜欢趴在走廊这件事本身,要知道那时候课间十分钟很宝贵,是我们繁重学习压力下仅有的一点补觉时间。但为了那碰运气的一瞥,我牺牲了几乎每个课间站在走廊上。
整个宿舍五个女孩,来自四个不同的班级。而且除了我,都是外校的。
有时候他会探出半个身子,我就可以看到他的侧脸,但只要他一低头,我就马上把头缩回去,像在玩捉迷藏。
第一周是军训。也没什么繁重课业,第一天军训完我们晚饭后在寝室扯淡。外校学生都在聊新入校的感受,难免也聊到班上有没有帅气的男生?
我可以一眼认出属于Z先生的手,因为他手上有一个蓝色的手环。是那个年代很流行的篮球手环。
寝室里有一个女生是300班的,和Z同班。
我们班和他们班隔了一层楼,Z先生的班级刚好在我们班楼上同一个位置。以前课间我总是趴在走廊上,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楼上同学伸出栏杆的手。
她就说我们班有个男生很高,穿件黄色T恤,长得也挺帅。教官叫搬桌子,他第一个就上去了。还是教官指定的体育委员。
但不管是不是亲耳听到,拒绝就是拒绝。即使我自己去问,得到的也许就是个委婉一点的拒绝。
虽然没有说名字,我已经隐约有预感她说的是Z。
我听到这个答案倒不是很难过,而是有点茫然,表白这事还有代劳的?我还没亲自上阵,怎么就被判了死刑?
果不其然,室友下一句说的就是名字好像叫Z。
然后南瓜蔫蔫地回来告诉我,放弃吧,你两没戏。
我默默闭上嘴,抱着膝盖坐在自己床上偷笑。
一句话把两人堵得没话说。
在荷尔蒙爆棚的年纪,别的室友当然不会放过一个这样有话题性的八卦。
据南瓜义愤填膺地回来描述,Z当时一脸淡定地说他要好好搞学习。
加上我这个室友本身也是个美人胚子,所以大家就开始怂恿她。“那你还不快下手。先下手为强啊!”
两个义薄云天的女汉子堵住Z在食堂门口:“橘子喜欢你,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室友姑娘摆了摆手,“算了吧。我听说他有喜欢的女孩子,就在隔壁班。”
她背着我,找到与Z比较相熟的阿苏一起去堵截Z先生。
我后背一凉,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抓到了一样。
在第N+1次我躲在大树后偷看Z先生背影的时候,我的闺密南瓜终于忍无可忍。
如果早一点坦白交代还好。现在这个时间说出来,总感觉在炫耀一样。
那时候都恨不得来一场狗血的失忆,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怕什么来什么。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有一种想见不能见的伤痛。
“隔壁班?那不就是橘子班上吗?”有室友反应过来,看向装死的我。“橘子你知道是你们班谁吗?”
半年时光,说长不长。但刻意要假装不在意一个人,和他保持距离,是件很痛苦的事。
“啊……这个……”我支支吾吾。
19.
和我同班的室友看着我贼兮兮的笑,其他室友瞬间反应过来。
我只知道,这次被抓包后,直到中考,他都和我默契地保持距离不再见面。
“我靠。橘子,不会就是你吧?”寝室一下就炸开锅。我感觉Z先生同班的那个室友姑娘有些尴尬。
班主任看我心不在焉一直偷瞄旁边,就把我带去教室继续谈。所以Z先生最后和老师怎么说的,我无从可知。
“啊……那个……也不是女朋友,就是玩的比较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班主任真的十分可亲,他一直慢条斯理地和我说话。反而我像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跟旁边桌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个话题插科打诨被带过去。
那种叛逆的情绪反馈到自己身上就变得十分激动:“我衣服湿了借件衣服怎么了?男女同学之间不能有正常友谊交往吗?”
我悄咪咪在被窝里躲着给Z先生发了一条短信:“我们寝室的女孩在讨论你呢。”
我的班主任是历史老师,比较儒雅。对我也是很客气,一进来就搬个凳子让我坐,很温柔地尝试和我谈心。而我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不远处Z先生身上,耳朵竖起来在听他班主任有没有骂出什么难听的话。
“哦?是吗?说我什么?”
那一刻,我仿佛感觉像自己家养的狗被人欺负了,怒不可遏。
“说你长得帅。”
他们班主任说的非常激动,毫不夸张地说,没把我们感动,先把他自己说哭了。“Z,你不能这样啊!老师对你可是寄予厚望的啊!现在中考在即,你的心思应该全部放在学习上。难怪你最近学习成绩下滑这么快,你看看你这张数学卷子……”
“嗯。是实话。”
我去的时候,Z先生正站在他班主任面前低着头,不发一言,也没有抬头看过我一眼。
26.
当时办公室里只有两位老师。
2008年,恰逢学校百年校庆。
总之,当天下午放学,我们就被各自的班主任领到了办公室。
那段时间学校晚上天天在放烟花。
NO ZUO NO DIE。
晚自习一下课,我们就会冲出教室趴在走廊上看烟花。
而且我们每周末还一起在她家上补习。下课的时候,要背完课文才准走。Z先背完就会站在楼梯间等我,我先背完就在原地磨磨蹭蹭收拾文具。这些小猫腻她早看在眼里。
我从小就有个怪毛病,喜欢许愿。
我们英语老师是两个班共同的老师,所以她一眼认出了这件T恤是谁的。
向烟花许愿,向星星许愿,向大海许愿,向一切美好的东西许愿。
我那个下午就穿着画着篮球明星,过膝的大T恤在学校晃悠,然后被英语老师逮了个正着。
烟花虽然只有短暂一瞬的生命,却拥有永恒的美丽。在我心目中是象征着幸福的存在。
我骗他说我没有衣服换洗,他转身回寝室随手给我拿了一件黑T恤。
初三我们还没有闹掰的时候,我还试过在烟花升空哗啦啦绽放的一瞬间拉着南瓜大喊大叫,“烟花,快点送我一个白马王子!”
有一次,大夏天中午和朋友玩水,把衣服弄湿了。我衣柜里有一大堆等待换洗的衣服,但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偏要去找Z先生讨衣服。
南瓜用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我:“烟花又不是聋子。”
操场事件过去不久,我好了伤疤忘了疼。
其实我是故意把我的愿望喊得很大声,因为我知道Z当时就站在楼上。
人不能嘚瑟,尤其不能把老师当傻子。
他和我站在一条直线上,把头伸的长长的,正望着我笑。
18.
我有点挑衅地抬头仰着脸回应他的目光,复而又转头对烟花大喊:“烟花,我喜欢你!”
我们如蒙大赦,逃出生天。
有个人脸都红了,像乌龟缩回壳里一样躲回了教室。
老师估计知道我在瞎扯淡,也不戳穿。不耐烦地甩甩衣袖子。“明天再讨论。先回寝室休息。”
喂。听到没?我喜欢你。
“探讨生物问题。”一瞬间,我福至心灵。举起了手中的透明圆规盒,萤火虫还缓慢地在里面爬动。
27.
老师晃到我们面前,语气不善:“你们哪个班的?下自习不回寝室,在这瞎溜达什么?”
我写日记的时候会标注天气。
总之我两当时心跳如雷,但外表仍云淡风轻的站在原地等老师过来。
但是这个天气并不是真正的天气,而是Z先生的表现晴雨表。
我估计Z先生没跑的原因是因为要面子。那一刻,如果我们两跑了,估计也没以后了。留给彼此的最后印象就是个猥琐的背影。
晴天:Z先生今天表现很好。
这一分钟内,我在没风度地抱头逃窜和勇于直面惨淡人生中纠结半天。最后还是钉在了原地。不是我不想跑,着实是身体没跟上思想。
阴天:Z先生犯傻,惹我生气。
那一刻真的是心跳如雷,比被表白还刺激。
雨天:Z先生做了大错事,让我伤心哭脸。
一个骑着大二八自行车,单手丢把,拿着手电筒在黢黑操场上扫射的老师朝我们的方向风风火火地蹿过来。
彩虹:Z先生给了我一个惊喜。
直到一道光线从他的头顶晃过,我们听到一声大吼。“谁在那里!”
一个日记本里有百分之八十的晴天,其余时候阴雨天和彩虹交替出现。
我献宝一般拿给Z先生看,他也从来没见过。我们两站在操场上,头凑在一块看得入迷。
那时候不懂,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怎么可以完全由另一个人牵动。
那晚月朗星稀,萤火虫在圆规盒里奄奄一息地泛出光亮。
28.
你看,人有时候为了一己私欲就是这么残忍。
高一的冬天,圣诞节。
我才不管,我要拿它给Z先生看。这是我们今晚散步的理由。
当时年级里十分流行织围巾,我琢磨着要给他送个亲手织的围巾当做圣诞节礼物。
同桌说萤火虫抓起来就活不了多久了。
周末和朋友去精品店选毛线,朋友们都建议我选黑色,灰色一类适合男生又百搭不会错的颜色。
我央求同桌帮我把它抓起来,腾了个透明的圆规盒装进去。
但我偏不,我的审美比较独特。斟酌之后,决定要买个墨绿色。是不是听起来就很高级。
同学用双手拢住它的尾巴,我抬起屁股凑过去看。黑暗中,它的尾巴发出荧光绿色。我这才有点接受,它是只货真价实的萤火虫。
店主给我拿了两坨看不出什么颜色的毛线,告诉我等你织完就看得出这是墨绿色了。
在无数日漫的影响下,我对这种生物有极其美好的幻想。虽然我从来没见过,但认定它反正不长这个丑样子。
我欢喜的付了钱,然后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织围巾长征。
萤火虫?
织围巾真的是个难事,天生手残的我织出来的围巾洞洞可以伸出去一个拳头。同桌笑我不是在打围巾,是在织鱼网。
我放下本子,拉同桌过来看。他说这是萤火虫。
拆了又织,反反复复,磕磕绊绊总算是赶在圣诞节前织完了。
下手前,我发现它尾巴闪了一下。
但是毛线好像不太够,等打完最后一个结,我把它垂下来比划,问同桌,“是不是有点短?”
我按耐住尖叫的冲动,想要一本子拍死它。
同桌说:“这个长度大概刚好给Z当护颈。”
某个晚上,我坐在窗口认真写数学题且拔眉毛的时候,窗户口飞来一只极丑无比的虫子停在我手边。
最关键的是,它根本就不是我想象那种有着高级质感的墨绿色。
散步需要有个借口,所以我就没事找事的想出各种理由。
它是一种灰中带黄,黄中又带点绿,仿佛压箱底十年后拿出来的旧物一样的颜色。我想了很久,给它命名为:“鸭屎色”。
中学的时候晚自习九点下课,我和Z先生有时候会去操场上溜个圈再回寝室。
有时候,追求的就是那种仪式感。亲手为喜欢的人做一顿早餐,或是为他织一条围巾,至于内容最终是什么样子。
17.
这不重要。
塑料姐妹情,天长地久。
虽然各种不满意,我还是硬着头皮送出去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记得这事儿了,我怎么可能做出这么白莲花的事呢。所以我跟南瓜说:“你别当真。其实我当时嘴里说的是‘让给你吧’,心里想的是‘如果你敢要老娘就打死你’。哈哈哈哈。”
Z先生好像还挺满意。天天围脖子上,围了整整两年。
她和我提起当年这件糗事。“你那时候说让给我的时候,下了多大决心啊!我都感动死了。”
后来他才告诉我,他也觉得很丑。但是是我送的,能怎么办呢?
时隔十年,今年南瓜从珠海回来给我当伴娘,提前半年就和老板请好假。一副打雷下雨下冰雹都要来的架势。
那年圣诞节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
“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又不瞎。诶……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我就不可能喜欢Z啦!哪个智障和你说的。我去骂她。”南瓜气愤得要命。
他送我的礼物是一把谭木匠的梳子。
“哈?”南瓜一脸诧异,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我深吸一口气一副破釜沉舟的表情。“如果你喜欢他,就让给你!我不会和你争的。我们才是最好的朋友。”
我在网上百度了一下,送梳子有个很美的含义:
我终于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喜欢Z?”
“结发同心,以梳为礼。”
我越想越觉得煞有其事,憋了半个月后,有一天饭后我和南瓜在操场散步。
30.
结果有一天我的室友跟我说,南瓜也喜欢Z先生。还给我好一通分析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说得头头是道。
我读高一,阿如大叔高三的时候,他休学准备出国。
她是我们感情一路以来距离最近的见证者,甚至可以说是参与者。
我问他怎么心血来潮整这一出?他大手一挥:“江湖偌大,想走就走呗。”
我有任何小心思都和南瓜说,我和Z先生晚饭后在学校小树林里散步的时候,南瓜就抱着四块钱一碗的蛋炒饭坐在树林外的石头上边吃边等我。
我们猜他可能是打架被开除才准备出国,谁知道呢。
初中时,Z先生“买通”了我最好的朋友南瓜给他做间谍,所以才对我的动态了如指掌。
他临走前说要单独请我吃最后一次饭,周五放学,约在肯德基。
17.
我问Z先生我可不可以去。
你真是个傻子,白痴,二百五诸如此类,已不可考。
Z先生同意了,还亲自把我送到了肯德基门口。“吃完早点回家,别让爸妈担心。”
当然这个画面是经年累月后经过我记忆美化的,真实的台词,他可能说的是:
“好。”我没心没肺地跑了进去,想到待会可以吃新奥尔良烤翅就有点兴奋。
带着温柔笑意的尾音在江风中,那么好听……
大叔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说:“哎哟喂。一个暑假没见,你这是怎么了?发福成这样。”
“真是个笨蛋呐。”
“……你这是怕我待会点单点多了,故意这么说的吧。”
他却突然很舒畅的笑了,手指轻轻的梳理好我乱了的刘海。
“真的。不骗你。我给你买的礼物可能都小了。”大叔甩了一件上面有个很幼稚卡通图案的白T恤给我。“你胖成这样估计是穿不了了。”
我辛苦维持的小仙女形象一瞬间跌成E.T。
“谁说的。”我一把拿过来,T恤连个塑料袋都没有。“你该不会是刚刚随手从哪个街边摊子上顺的吧?”
我一下子就泄了气,有点委屈地揉了揉眼睛。差点要哭了。
“你大叔我是那种人吗!”
当时我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是。”
我看见Z先生愣了一下,然后眉毛跳了两跳。
我俩互损了一顿,气氛突然沉重下来:“真的要走了啊?”
就在我傻笑的同时,沿江的一阵大风刮来……
“怎么?舍不得啊?”
“呃呵呵。”我指着天上的手不好意思的放了下来。
“我就是怕你这一句英语都说不溜的人,出去活不下去。”
“......你是想说火车还是飞机?”他又露出那副看傻子的无奈笑容。
“哎呀。船到桥头自然直。”大叔好像总是这样随心所欲,说好听点叫豁达,说不好听的就是缺心眼,“倒是你,我刚刚看到Z送你来的。终于得偿所愿了哦?”
“没有啊!哪有?你看,火机!”
我故作害羞,但笑得比谁都嘚瑟:“托福托福。”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哪里怪怪的?”
“少放屁。托老子的福?托我的福你就该甩了那小子。”
经过河边的铁轨大桥时,他终于忍不住问我。
“Z现在对我很好。你放心吧。”我知道他是因为我跟他哭诉过的委屈在替我不值,还得反过来安慰他。
在那个周五先生送我回家的路上,我很忐忑地一直在按着刘海闪躲他的视线。
大叔长叹一口气:“唉。希望你傻人有傻福吧。多吃两个鸡翅。”
可每周五Z先生要送我回家呀。多亏那时候我有个厚重的直刘海。我一直小心翼翼用刘海遮住眉毛部分。
吃完后,我们在肯德基门口告别。
所以那段时间在学校,我天天躲着Z先生走。看到他三米开外就掉头。
他伸手好像想抱我一下,但我下意识退了一步,他就只是抬起手拍了拍我的头。“好了,就这样吧。再见了。”
反正每个人看到我都哈哈大笑,不可抑制。
那个时候年纪轻,总以为再见之后真的还会再见。
失去眉毛的人就像外星人。你不信可以去试试。
但事实上从那天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大叔。
眉毛这种东西就是,你有的时候并不觉得珍惜。没有了,才发现它是多么重要。
有听闻他出国申请没有通过,最后去当了兵。想想也挺适合他的。
天可怜见,除了我那天天忐忑地看着我拔眉毛的同桌。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确实是个脑残。
再然后就了无音讯,走成了两条平行线。
其他同学都不敢相信,还以为我是臭美,修眉毛不小心刮光的。
我和南瓜聊起这件事,她的第一反应是:“牛逼啊。让Z亲自送你去和喜欢你的男孩子吃饭。你怎么想的?”
大概是觉得要对称美。
“呃。就是普通吃饭啊。我什么也没想。”我有点困惑她的激烈反应,“过分吗?”
不要问我为什么在一条眉毛被拔光的情况下,还能继续把另一条拔掉了?我也不知道。
南瓜重重点了点头:“很过分。你想想如果Z要去和喜欢她的女生吃饭,你会同意吗?还要你亲自目送着他去。”
终于,犯二的我一个礼拜内把两条眉毛都拔光了……拔光了……拔……光……了。
她这么一说,还真是。弄得我都愧疚了,猛给Z先生发信息道歉。
拔一两根的时候还觉得痛,一把一把的拔就只觉得爽了。
“没事,人走都走了。”他的语气很淡定,有种阅尽千帆的淡然。
在初三升学压力下,我一写起数学题目来就抓耳挠腮。而且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臭毛病就是边想边拔眉毛,越做不出越要拔。
“人家只是走了,不是死了。”
但这依旧改变不了我数学一百分满分的时候只有六十几,一百五十满分的时候只有九十几的事实。虽然本质差不多,我还是喜欢九十分,看起来面子上比较过得去。
“都一样。”
我终于愿意承认,数学的作用超乎想象的大。
“……”
直到我出国买东西用现金结账,找零算的比不会九九乘法表的外国人还慢时。
31.
直到五一长假改成三天,连着周末还得补一天班,我掐着指头算,和别人争执这不就跟没有放假一样吗。
高二,我和Z先生选修了同一个课外选修课:电影鉴赏。
直到我出国旅行和别人兑换外币,被银行门口的“外汇黑户”忽悠了一把。同样的一百块钱,只换到同行朋友四分之三的钱。
这堂课非常好上,就是在阶梯教室里关上灯看一部电影再写一篇影评。
我以前觉得只要会加减乘除就好啦。数学学那么艰深有什么用。
我和Z先生还有他们班篮球队的同学常年霸占最后两排,看电影的时候开小差。下下五子棋,传传小纸条。
上天是公平的,可能语文好的同学,算数都很难有建树。
篮球队那几个男生都和我已经混熟了,有时候也会打打闹闹。
数学一直是我一块心病。
有一次,Z先生同班同学大象坐在前面回头朝我扔纸团闹着玩。我扔回去他又扔回来,直到纸团砸到我脸上。
15.
我就故意拉着Z先生的手臂撒娇:“大象欺负我!”
这种事情光是想想都让我不自觉牵动嘴角。
他老人家专心在看那部《肖申克救赎》,没有搭理我们这些小打小闹。随手把大象扔过来的纸团捡了丢进抽屉里:“别理他就是了。”
就像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坐在北方小吃城里比看谁吃包子快。
我有点小失望,心中的小九九迅速上升到“有人欺负我,他也不会为我出头”的高度。
但青春中总有些画面,永不褪色,泛着温暖的黄色光线,停留在我的记忆里。
大象看我们没有把纸团扔回去,朝我坐了个鬼脸就转过身看电影去了。
估计就是谁输了谁是猪,或者谁背谁走十步之类的赌注。
电影接近尾声,同学们稀稀拉拉准备散场。
我不记得那场比赛我们的赌注是什么了。
大象刚准备走,Z先生突然从抽屉里掏出一堆纸团,丢到他头上。
年轻的好胜心真是用在了奇怪的地方。
丢完拉着我就跑,留下一脸懵逼没反应过来的大象。
“没吞下去就不算结束。”他的馄饨很烫,还硬着头皮一边哈气一边生吞烫馄饨。
我想到大象发蒙的样子就笑得不行,Z先生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十分霸气地说:“只有我能欺负你。”
我率先把剩下最后四个小笼包一起塞进嘴里,两颊鼓得像只松鼠,口齿不清地说。“窝,池,完,啦!”(我吃完了)。
32.
我们对视一眼,没人喊开始双方突然默契地埋头疯狂开始吃。
周五放学,Z先生要和篮球队几个男孩子一起去隔壁五中打友谊赛。
在北方小吃城里,我吃小笼包,他吃馄饨。不记得谁说了一句:“吃得快的人就赢了!”
他邀请我:“一起去吗?”
比如说,我们那时候一起吃饭还喜欢比谁吃得快。
“去去去,当然去。”我点头如捣蒜。
那段日子我积攒了大量冷笑话段子,为之后的写作积累了丰富素材。有些时候,当下做的某些事看起来毫无意义,但经年之后,你总会突然发现它对你潜移默化的影响。所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徒劳无功的事情吧。或迟或早都会显现出来。
尽管当时我有门禁,五点半放学,晚上七点之前一定要到家。但我还是壮着胆子和妈妈说,今天值日做卫生,要晚点回。
这种段子我可以张口就来,说十个不带重样的。
然后开开心心和Z先生坐公车去了邻校。
“火柴棒撞到头以后,去医院包扎就变成了棉花棒。”
五中的大门进去有一条笔直宽敞的林荫道,他们周五也有大扫除,所以不少学生在自己班的公共区有气无力地扫树叶。
类似于“一颗软糖走着走着腿就软了。”
一群平均身高在一米八以上穿着统一篮球服的男生走在一堆,这在高中绝对是个很拉风的事情。
在回家那条长长的沿江小道上,我们最喜欢比的是冷笑话大赛。
尤其是客场作战,就更有种英雄孤勇的气势。那条林荫大道硬生生被我们走出T台的效果。
年少气盛的我们还特别喜欢打赌,什么都要比个输赢。
而一群一米八的男生中站着一个一米五的我,又是一种别样的风景。用现在的话来说,叫团宠。
14.
我挽着Z先生,像个手部挂件一般。眼里全然看不到其他人。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浪漫的背后总是有代价的。比起潇洒阔气的那一面,背后笨拙守护你的心意更加弥足珍贵。
大象在旁边戳了我一下:“好多人在看你的Z哦。”
男神不易当啊。
我这才依依不舍挪开了我的眼神扫向旁边。
等我到家下车后,他再坐一段路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就会叫司机停车,然后他下车走路或者转公交回家。这件“糗事”他瞒了四年,我都不知道。
果然有些花痴小女生拿着扫把在偷偷看Z先生。
很久以后,Z先生才敢告诉我。那时候他的零花钱虽然多,但用起来大手大脚,到了周五有时候打的费都不够。但他又不好意思告诉我,所以每次他都心惊胆颤地盯着那个跳价表。
开玩笑,比花痴还没有人能比过我!
一切听起来都十分美好。
于是我的手就挽得更紧了。
鉴于我那紧巴巴的二十块零花钱,打的费都是Z先生这个百元大户出。每次的士都是先送我回家,再送先生。
到了篮球场,Z先生拿了一张钞票给我:“麻烦你去旁边的小超市给大家买点水。提得起吗?”
言归正传,回家那一段河边的小路很长很长,走一个小时都走不完。我们经常走到走不动就打的回家。
“没问题!”我秀了秀并不存在的肱二头肌。
是的,那时候我们就是这么矫情做作。而且乐在其中,不知肉麻。
五分钟后,我提了一袋矿泉水回来,其中只有一瓶是可乐。我有个固执的念头:给他的一定要和给别人的不一样。
而我,悄悄在心里数了一次他一分钟的心跳。
比赛正式开始前,他把他的毛巾交给我:“坐在旁边等我,看到球来要躲开。”
我让他别笑,看着手表数一分钟。
“知道啦。我又不是白痴。”
我这时才发现我们姿势有一点小小的暧昧,我抱着他的腰,而他把我整个人都搂在了怀里。我趁机偷偷比了一下我们的身高,我的头顶还不到他的肩膀,但是耳朵刚好能听到他的心跳。
我全程站在场边抱着一瓶冰可乐和一条旧毛巾,就像拿着奖杯站在领奖台一样。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羡慕的眼光。
被戳穿后,他终于可以放声大笑出来。一边笑一边乱揉我的头发,另一只手单手就环住了我整个肩膀。
中场休息,Z会跑过来从我的手里接过毛巾和饮料。这时候,我能感受到四周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格外炽热,我的虚荣心由此达到顶峰。
“你是不是当我瞎?”我抬头看到拼命憋笑的一张脸。
我喜欢你不够,我希望全世界都喜欢你。
还没等我开心一秒,就发现是这厮踮起了脚。
全世界都喜欢你,而你只喜欢我。
“哈!!!”我感觉到他的位置好像移动了一下,整个人向上腾空了两厘米。
30.
奇怪的好胜心让我当时立誓一定要抱起他。还助了个跑冲过去,双手环抱住他的腰,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并伴随着拉屎的声音原地一声吼。
2008年,湖南雪灾。
先生大无畏地眼一闭,把双手张开:“来吧。”
一场非常非常大的雪,闹得全省停电,铲雪救灾。
“你站在原地不动就好了,我就用拔玉米的姿势试一下能不能把你抱离地,离地一厘米也算。”
因为雪灾,全市停课。但补习班还没有停,我仍然要赶去班主任家里补习化学。
Z犹豫了一下,终于松动。“你想怎么试?”
因为恶劣的天气,我们连走路都是走一步摔一跤的。
“真的可以。你让我试一下,就一下。不行就放弃。”
怕轮胎打滑,爸爸已经不敢开车去送我。
“不可能。别闹了,到时候两个人一起摔。”
无奈之下,我只能一个人坐公交车去学校。
走了一段路后,他把我放下来。我赖在原地不肯动,跟他撒娇:“我觉得我可以抱得起你,你让我试试。”
在车上我委屈巴巴地给Z先生打电话哭诉自己出门一路摔了多少跤,一点都不想去上课。
Z说怕骨折,并时刻不忘提点我曾经拥有过那“轻如鸿毛”的美好时光。
Z先生一句话都没多说,就跑到学校来接我放学。
这等福利在我长胖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我不知道当时他在大雪中等了多久。
我当然很识趣,顺从地靠到他背上去。他背起我的时候好像毫不费力,我的双脚可以在他双手架起的环里上下晃动,荡来荡去。偶尔蹭到他的腰,也是他的痒点,他就会凶我:“安分点。”
反正中午十二点,我一放学出来就看见Z先生站在我每天等车的公交站牌那里等我,头上戴着的毛线帽子上满是白雪。
他看我撅着个屁股要他爬上来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绕到我前面蹲下来,双手向后抻:“还是我背你吧。”
神奇的是我跑向他的那一路,居然一跤都没有摔。
那时候我一米五,先生一米八。悬殊大得就像个笑话。
我们在雪地里前行。他一米八几的个头,说是搀扶其实差不多是拎着我,好歹没有让我摔跤。
有一回我很难得的输在了最后一级阶梯上,也很有愿赌服输精神的表示,你尽管上吧。别看我个子小,力气可大着呢。背你十秒钟不是事儿。
我们俩的家住得相隔很远。
输了的人就要背赢了的人在江边走一段路。我几乎就从来没输过!我也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好,还是先生故意让着我。
Z先生陪我一路坐公车将我送回家,再自己回家。
下到沿江观光道有一截二三十级的台阶,我们每次都用石头剪刀布的办法,赢一把就往下走一级,谁先走到底谁就赢了。
其实这过程很简单,再无其他,但我欢喜得不得了。
那时候沿江观光小道还在修,走的人很少。
你担心我,所以你来了。
八中的校门口走出来后,是一条很长的江,大名鼎鼎的湘江。
不为任何其他事而来,也没有精心准备什么惊喜。
自从他开学第一周邀请我回家以后,我们每周五下午就有了一个一起回家的传统。一直坚持到高三毕业,除非意外情况,从不间断。
事实上Z先生也没把这当做什么惊喜。
15.
他后来解释说他就是怕我一个人摔死在路上被雪埋了没人知道……
如果他这首歌叫《放学别走》,即使意思相同,意境就差了一大截。
31.
最近周杰伦出了一首歌,歌名叫《等你下课》。听起来多么浪漫,多么青涩。
那年的雪灾对全国人民而言都是场史无前例的大灾难。
所以说,说话是门艺术。
但对于我们这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屁孩而言,不过是一场雪的盛宴。
明明你是你的家,我是我的家,回家只是一同走的那段路,但听起来就像我们有个共同的家。
自从那次以后,每天补课Z先生都会来接我放学。
“一起回家”这四个字简直充满魔力,宛如天籁。
有一次提前下课,我提议我们去打雪仗。
那边好像笑了,然后Z说周五放学我们一起回家吧。
在没有一个人的校园操场里玩雪真是件超爽的事。
四周同学向我投来奇怪的目光,我拿着小灵通往教室外跑,一边压低声音说:“对不起。我错了,不该讲脏话。”
雪地白茫茫一片,没有被破坏一点。
在他挂电话前最后一秒,我大吼了一句:“是我放屁!”
我们齐刷刷躺在雪地里,印出一大一小两个人形。那个角度看到的天空,比任何时候都广都蓝。然后我们在操场上深一脚浅一脚的绕圈子。
说着就要挂电话,这时候我才听出来真的是Z先生的声音。我大脑飞速旋转在思考怎么弥补我的形象。
我躲在Z先生身后,偷偷朝他身上扔雪球。
总之,当时电话那头的Z先生可能是发现了我可爱背后粗俗的真面目,也可能是从来没被人这么骂过,他语气更冷了一分:“我手机没电,找同学借的手机,不信算了。”
雪球“啪”的砸在他的羽绒衣上,碎成了雪渣。
能没脸没皮地在他面前说出“你可拉JB倒吧。傻狗”这样的话,已经是十年后的事了。
他立马蹲下来,手长脚长地捏了个大雪球要“报仇”。
后来上大学,我在他面前第一次说出正儿八经的脏话的时候,他还跟我生气了好一阵子。
我用一个凶巴巴的眼神瞪着他,他就悻悻放弃。把捏好的雪球往身边随手一丢:“本大爷今天饶你一条小命。”
要知道我当时在Z先生面前可是时刻保持着天真无邪看到小狗都要退后半步躲在他身后的可爱(做作)形象,怎么会说脏话呢?
32.
“你放屁!”我下意识说出了这粗俗的三个字。
高二的时候,学校有个K歌之王的歌唱比赛。
那边一个冷冷酷酷的声音说:“是我,Z。”
我和小花鼓足勇气一起去报名参加。
我试探性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结果初赛的时候,我一首《天亮了》直接唱破了音。
就在我胆颤心惊的时候,这个号码打了电话过来。
还没走下舞台我就开始哭,唯一庆幸的是初赛是不公开的,在场只有学生会内部的评委和参赛者。Z先生就算来了也只能站在多媒体教室的门外等。
小女子不才,读书的时候,也是飞扬跋扈,狠狠得罪过那么几个人的。
我想就算成了个笑话,好歹没在Z先生面前丢脸。
我冥思苦想也记不起这个号码是谁的,我最近是得罪了什么人吗?短信这东西,语气全凭自己理解,我当时认定这说话口气是有人放学要找人揍我。
小花在旁边不停安慰我:“没事,别人都是蚊子哼似的。只有你的声音最洪亮。站在外头都听得见。”
开学的第一周,周五中午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放学别走。
她说完我哭得更厉害了。外面都听见我破音了!
至今为止,我都可以背出Z先生的第一个手机号,还能记得他的手机彩铃是王力宏的《放开你的心》。大概烂熟于心就是如此。
出乎意料的是,也不知道学生会那群人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让我进了复赛。小花说:“可能是其他参赛者衬托得好。学生会的人只能差中选优吧。”
那时候,准备了一个漂亮的小本子。把Z先生发给我,实在储存不下来要删除的短信一条条誊抄到本子上。
不管怎么样,我当时乐呵得要命。
白白的,小小的,拿在手里只觉得万般可爱。那时候的手机内存只可以存下十首歌或者一百条短信的内存,也依然觉得欢喜得不得了。
因为复赛是有观众票的。而我参加比赛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入复赛,站在舞台上为Z先生唱一首歌。
我初三的时候,终于拥有了一部小灵通。
复赛前那一周我天天放学就和小花两个人在操场上吊嗓子。我还煞有其事的向学声乐的班长请教发声技巧,学会了什么叫丹田运气。
15.
比赛那天下午,Z先生请我去学校食堂顶楼的状元餐厅吃了一顿“大餐”。他举起一听可乐,豪气万丈地说:“预祝你顺利进入决赛。”
笑得我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上去了。
那一刻,我有种荆轲出使秦国前的壮烈,我感到责任重大。而我的“高渐离”还全然不知的劝我多吃两口饭。
哨声吹响,他又回到场上。我去场边拿他的钱包放创可贴,一打开钱包就看到夹层里放着我们两的照片。
上台前,我说:“把你校服借给我穿吧。”
“你放我钱包里就好了。”
Z先生这个大直男问我:“怎么,你冷吗?”
“另一块替换的放哪里?”
“不是啦,是幸运物。”
中场休息的时候,我从朋友那讨了两片创可贴给他送去,帮他贴上。
Z先生把他180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披到我身上,还贴心地给我拉上拉链:“加油!紧张的话就闭上眼睛不要看台下。”
这周篮球赛,Z先生在比赛中摔了一跤。膝盖蹭破了皮。
我就像套了一个麻布袋子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了台。
我有点难过,他好像一点都不珍惜。
我在台上觉得双腿发软,但我没有闭眼。我就死死盯着Z先生一个人。
Z先生反应平平:“我早就告诉过你啦。”
他有票,但没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是一直站在舞台下离我最近的地方。
我把这套照片洗了两份,一份送给了Z先生。并告诉他照片没有被录用的事。
那一刻,我的眼里只能看到他一个人。
照片洗出来了,远远没有杂志上那么精致好看。投稿当然失败了,但我还是很高兴,因为这是我和Z先生第一次同框。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我答应自己不再庸人自扰。因为我要的我自己知道,只要你的肩膀依然让我靠。你每一次的温柔我都想炫耀……”
14.
我唱的是恶作剧之吻的插曲《遇到》,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就像那个傻乎乎的袁湘琴,只会追着江直树的屁股后面跑。
连我们是哪个班的都没问,还想我们去补假条。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我比谁都更明白你的重要。这么久了我就决定了,决定了,你的手我握了不会放掉。”
我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我也曾经为了这种单方面热烈的情感觉得自卑,可是我告诉自己不要庸人自扰。因为他值得。
“好吧。那你们继续拍吧。”雷老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唬住了,居然没有追究下去,“记得把班主任签的午休假条补给我!”
台下,Z先生的眼睛里也只有我。
“嗯嗯,都问过了。”我点头如捣蒜,心里说的是当然没有。
最后一个尾音完美的结束,下一个参赛者上台,我几乎是丢下话筒。三步并作两步朝着Z先生奔下舞台的。
雷老虎将信将疑:“经过你们班主任同意了吗?”
“小心。”Z先生看我直接从二三十厘米高的舞台上跳下来,捏了把汗,他怕我摔倒,情不自禁向前走了几步,张开双手接住我。
Z先生正准备说话,我急中生智,挡在他前面:“我们要拍照去参加一个全市摄影大赛,如果能拿到奖,就是为校争光啊!”
我穿着超大校服外套,从台上直接跳进了Z先生的怀里给了他个大大的拥抱:“这是我准备了好久送给你的礼物,喜不喜欢?”
“拍照干什么?”
旁边我的亲友团,还有认识不认识的校友们都在起哄。
“我们在拍照。”小宇亮了下她的相机。
Z先生仿若未闻,笑得满脸得意,回答:“喜欢。”
“你们中午时间不回寝室午休,在干什么?”我们教导主任姓雷,绰号雷老虎,从外号已经能领略到他的凶悍。
33.
Z先生赶紧把我接下来,我们并排站着挨训。
暑假的时候,我们很喜欢去广州百货后面一家水吧喝东西。
午休时间,碰到教导主任巡查校园。也是我们倒霉。
在零几年的时候,那样小资的咖啡吧在三线小城市是很少见的。
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听到下面一声怒喝:“你们在干什么!下来!”
一个小小的空间被植物和屏风隔成了三四个区域,有秋千,沙发,格子桌布和假的天窗,布置得像自己家里的一隅。无论外面如何艳阳高照,一走进那里永远是光线昏暗,放着低低的爵士乐。
树没有踩脚的地方,还是Z先生把我抱上去的。
我们没有地方去,又想待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去那里喝东西。
还爬到了教学楼门口的一颗歪脖子树上去了。
那个bar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忘忧吧”。
我们午休溜出来,在操场上折腾,一会儿在沙坑里演玩沙子,一会儿在双杆上演翻双杆。
现在想起来,老板娘真是个如安妮宝贝小说里一样穿着白色帆布鞋的女文青。
Z先生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同意了。
忘忧吧什么都好,除了价格贵。
“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想和我一起拍张照片吗?”
一杯西瓜汁要五十块,我们每次点两杯西瓜汁就要在那里坐一下午才感觉回本。
“杂志社不可能会录用的。”Z先生年纪小小的时候就擅长泼冷水。
众所周知,我每周的零花钱只有二十块。一百块对于中学生的我已经是天价,但我又不愿意每回都让Z先生买单。
“试试嘛。青春留下点纪念不好吗?
所以我会攒着几周的钱,攒够的那天我就会神气哒哒地去抢先买单。平时一块钱都要抠的我,只有给Z先生买单的时候,抽出一百块钱的姿势格外潇洒酷炫。
Z先生拒绝了我,他说:“我做不来。”
假期快结束的时候,我还得带着暑假作业去那里写。
于是我拿着杂志去找Z先生,说想和他拍一套青春伤痛这样感觉的照片。
但那里的光线实在太昏暗了,点了两杯西瓜汁,我又舍不得走。
先不说稿费,光是可以和Z先生一起拍套纪念照我就很开心了。
Z先生就打着手机上的手电筒让我写暑假作业。
她就不停怂恿我:“你和Z先生长得也不比书里的模特差,你们给我当模特拍一套照片。我投稿去杂志社,如果录用了,不仅可以拿到稿费,还可以在杂志上看到你们诶!”
我想那个总是坐在吧台上的年轻女老板应该对我们印象很深刻。
我的朋友小宇恰巧买了一台傻瓜相机。
一整个夏天,每次只点两杯西瓜汁,打着手电筒待在里面写暑假作业的少男少女。
我们那时候很流行看《爱格》,爱格杂志喜欢用一些少男少女的素人模特拍照插在故事里。
34.
15.
阿苏在我们同龄人中算是思想最成熟的一个。
多亏当年过塑了这幅画,12年后还能完好如初。
读中学的时候,她就语出惊人说过:“爱一个男人的极致就是愿意为他生一个孩子。”
下午放学我还偷偷溜出校门,在复印店里把这幅画过了塑。
十四五岁的年纪,哪里听得了这样露骨的话。我们一个个脸羞得通红,要她别胡说。
上课的时候,我偷偷从课本下面挪出这幅画,在Z先生的名字旁边仔仔细细画了个桃心,再加上我的名字。
阿苏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我:“橘子,难道你就没想过为Z生个孩子?”
“帮我谢谢他。”
“没……没想过。”我吓得连连否认。
“鸣仔说每天中午看到我一动不动在床上给你发新信息,一聊就是一中午。他就画下来了。”
那个下午的思想品德课,我和坐在前排的南瓜开小差传纸条。
我脸一红。
南瓜突然问:“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自己孩子叫什么名字?”
“不是在玩手机,是在给你发信息。”
“唔。我想生一对龙凤胎。哥哥叫Z相濡,弟弟叫Z以沫。相濡以沫,是不是很好的寓意?”
“干吗要送一幅你玩手机的画像给我?”
南瓜:“还说你没想过为Z生孩子。”
画中的他坐在宿舍的床铺上玩手机。他室友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出来画的是他,还画了个箭头号,上面写着Z先生的名字。
“……”被下套了。
初三,Z先生突然送了我一幅他的画像,是他室友画的。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阿苏真是个哲学家。
14.
35.
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会为了喜欢的人,卑微成什么样子。
我们读中学的时候都是寄宿在学校,每周末回一次家。
虽然我不喜欢他后来做的那些事,但那么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我和他一样懂。
有一次周日返校之前我们在花鸟市场闲逛,我看着橱柜里一只全身纯白色的小奶狗不肯走。
结果这个男生暑假骑着单车绕了整个城市一圈,找到了那套我描述中的熊娃娃送给我。
Z先生知道我妈最怕狗,家里养不了,宿舍也不准养。
我没有告诉他在哪里看到的,只说了娃娃的样子。
他说:“别看了,你要想养宠物我送你一个别的。”
我猛然想起,再早一些还没有发生不愉快事情的时候,有一回我逛街看到一盒很可爱的小熊娃娃,就驻足站在橱窗外观望。当时刚好这个男生给我打电话,我顺口提了一句看到一套很喜欢的熊娃娃。
Z先生给我买了一只小仓鼠,身上有橘色的斑纹,所以他给它取名叫橘子。
“……”说不清楚听到这个心里是什么滋味。
“橘子很小,可以装在笼子里,你藏在宿舍养老师也发现不了。”
“但我记得有个男孩子大半夜打电话给我,警告我一定要好好对你。我问他是谁,也不肯说。就是故意用恶狠狠的口气威胁我如果不好好对你,一定会来打我。”
我们欢欢喜喜提着橘子坐公车去学校,橘子一开始就让我见识到什么叫仓鼠是液态的。
Z先生说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也不知道是真的不记得,还是没有这回事。
它趁我们不备直接从笼子缝里钻了出去,在公车上乱跑。
后来过了好多年后,我问Z先生记不记得原来读书的时候有个男孩子因为喜欢我,故意踢球砸他?
Z先生和我围着车厢抓它,就跟演闹剧似的。我们生怕它被人踩死或者溜下车。
“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要勇于和恶势力做抗争。”
好不容易Z先生抓住它塞回笼子里,气喘吁吁地跟我吐槽:“小橘子怎么跟你一样皮?”
南瓜十分鄙视地瞥了我一眼:“是谁说要离得远远的?”
我们用校服外套包着它才一路安稳运到学校。
第三天下课,我看见Z先生抱着篮球跑下楼,于是和南瓜说:“我们去看他打球吧?”
那一周每天我下课回寝室都在寻找橘子的过程中,它总是可以从笼子里钻出来藏在各个意想不到的角落。
说完这句话,我忍痛去食堂啃了个大鸡腿。然后憋着两天没和Z先生说一句话。
终于,一周后,我彻底找不到它了。
我当时和南瓜说了句特别青春疼痛文学的话:“如果和我在一起会受到伤害,我是不是应该离他远远的?”
我与我第一只宠物就这样“母子缘尽”了。
虽然发完了火,但想到有人因为我去欺负Z先生,心里还是难受得很。
没过多久,我还是想念在橱窗里看到的那只小奶狗。于是偷偷省下一个月的餐费去把它买了回来。
我当时甩了一句特别硬气的话:“我最看不起随便向别人下跪的男孩子。”然后硬是从他们的手臂和门之间的缝里挤了出去。
这次我抢先给他取名叫:“陶陶”,是Z先生名字的谐音,也有快乐的意思。
那个男孩见我发火,又叫了他们班的两个男生在午休时间把我堵在教室里,跪着求我原谅,如果我不说原谅,他就不让我出去。
我把陶陶藏在寝室厕所里,每天下午下课就带它出来在操场上遛弯。
那时候Z先生可是这条街我罩着的“崽儿”,怎么能被别人欺负!我冲去对方班上兜头兜脸给他骂了一顿。
Z先生给陶陶买牛奶和火腿肠,还陪我一起去一个走读的同学家里帮陶陶洗澡。
事后还得意洋洋地和别人炫耀,传到我耳朵里,给我气得不清。
冬天洗完澡要用吹风吹干它的毛发。陶陶当时只有两个月大,那个吹风的风力过大,打开的一瞬间就把它从洗手台上直接吹了下去。
男生知道我那时候和Z关系正暧昧,在Z经过操场的时候,踢足球故意砸他脸上。
还好陶陶没有摔伤,但还是给我们吓得够呛。那种心情就跟第一次当爹妈似的。
不要说男朋友,这样极端性格的男孩子就算做普通朋友我都觉得害怕。
可惜好景不长,没养两天就被宿管阿姨发现了。她责令我马上把陶陶送走。
他们班女生还来我寝室和我促膝谈心说他对我多么认真,让我好好考虑。
我不敢送回家,只有暂时放在学校门卫大叔那里寄养,每天下课去看望它一下。准备等周五放学的时候,让Z先生抱回他家养。
有个男孩在被我拒绝后,给我写了一封“血书”(用红色墨水笔写的)。上面陈列了一百种自杀方式。以此来威胁我。
结果还不到周五,门卫大叔就告诉我们陶陶得感冒死了。他们直接把它扔了,我连它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我除了遇到特别温柔的男孩子,也遇过一两个非常极端的。
为此我哭了一下午。
13.
Z先生安慰我说:“也许门卫大叔是看陶陶可爱,把它送给别人了,故意这么骗我们的。”
有缘无分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我也希望它还好好活着。”
如果我当初先按了右手,听到这句话,故事结局会不会又不一样?
“我答应你,等我们以后有自己的家我们再养一只,还叫陶陶。”
会不会是一句:“我喜欢你?”
“可你不是喜欢猫吗?”
不过现在想起来,会有点遗憾,因为我永远不会知道到底当初他在娃娃里录了一句什么话?
“那就养一只狗一只猫。”
“哦。”我没有追问下去,也知道再问没有答案。
年轻的时候,我们想要的东西不管不顾就一定要马上得到。年纪越大反而越懂克制。
“啊。这样啊……就是说生日快乐啊。”
时至今日,我们有了自己的家,仍然没有勇气下定决心再去养一只宠物。
“不小心洗掉了……”
可能是陶陶和橘子的经历告诉我,宠物就和你的孩子一样,一旦领养就需要负起它们一生的责任。
“你没听到?”
如果还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最好还是不要去伤害它们了。
后来我试探性地问他:“那个娃娃里你给我录了什么?”
36.
“我又不知道哪个手是播放键……”
看偶像剧的时候,知道一种说法,男孩子衬衣的第二粒纽扣要送给最爱的人,因为它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你真是个猪脑袋。”南瓜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送你录音娃娃当然是有话跟你说。又不好意思当面说,才用录音的啊。你为什么不先按播放键听一下呢?”
自从知道后,我就一直在思考找个什么好借口去要Z先生的这颗纽扣。
“什么也没有啊。我拿到就录了自己的音进去。”
毕业典礼的时候,大家都需要穿正装在体育馆进行成人宣誓。
“里面录了什么?”
宣誓前,Z先生跑到我们班的区域问我想要什么毕业礼物。
“嗯啊。”
我扭扭捏捏地指着他的第二颗纽扣说出来:“我能不能要你这颗纽扣?”
她拿过去研究了一下:“是录音娃娃?”
“要这个有什么用?”不解风情的Z先生扯了扯自己的纽扣,纽扣纹丝不动,“纽扣没了这件衣服就穿不了了。”
我说是别人送的生日礼物。
“呃。那……算了吧。”我也不好意思跟他解释这个矫情到有点弱智的原因。
我带回寝室摆弄了一下午,南瓜看到了问我是什么?
校长在台上组织各班排队,Z先生回去自己班级,知道内情同桌八卦地桶了下我的手臂问:“拿到纽扣没有?”
我随手乱按的,先按到了左手。然后随便说了句话,又按右手,小猪就重复出来我说的话。特别有趣。
我沮丧地摇头。“没有。”
小猪的左手是录音键,右手是播放键。
毕业典礼结束后,大家顺着人群走出体育馆。Z先生拉住我:“呐。你要的礼物。”
那个时候还没见过录音娃娃,特别新奇,不知道怎么玩。就到处捏捏。
一件白衬衣从天而降搭在我肩上,他身上穿着一件不知道哪搞来脏兮兮的校服。
我取出了一只小猪录音娃娃。
直男的思维很简单,Z先生说:“一颗纽扣又没有用,整件衬衣都送给你。”
我记得有个特别温暖的男生,他给我买了个生日礼物。但他没有直接给我,而是寄存在那家礼品店的寄物柜里。然后告诉我密码,让我自己去取。
那件白衬衣被我带回去当了一阵子睡衣,还把第二颗纽扣剪下来用铁线扭在指环上做成了一个戒指。
在Z先生之前,也有过别的男孩子向我表示好感。
结婚前,我妈妈给我收拾衣柜的时候,翻出了这件尘封多年早已发黄的白衬衣,问我:“你什么时候买了件这么大的衬衣?尺码买错了吧。”
12.
我想起它的来处,脸都红了。
“这下全校都知道我喜欢你了。不生气了吧?”
37.
他没有说有些东西是什么东西,但我们都知道那时候有些东西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
高一,我生日的前一天晚上,Z先生约我下晚自习在操场等。
“这种事不能低调。有些东西来了就挡不住的。”
我以为他是要送我一个生日礼物。
然后给他发短信:不是说好了在学校要低调吗?
结果他两手空空的来,说他忘了准备礼物。
我当时是又喜又羞,一路傻笑着跑回了寝室。
嗯……那时候还不太放得开,淑女风度还是要维持。虽然心里在MMP,脸上还是维持着体面的笑容说:“没关系”。
当然Z先生这个高冷犯是没有开金口的,他就是一副“我想到这个主意是不是很牛逼”的表情,站立在人群中。
Z先生陪我散步,兜了一个好大的圈才把我送回寝室。
他们看到我回头就一起大喊:“Orange,Z喜欢你!”
我一上楼就看见了隔壁寝室的南瓜抱着大熊站在我们寝室门口,一脸尴尬。
我回过头看见五楼站着一排人,Z就站在中间。
她说:“Z先生拜托我偷偷把生日礼物运回你的寝室,放到你床上来给你一个惊喜。”
所以那周星期四下午,我和南瓜晚饭后在学校操场上溜达消食的时候,突然听到男生宿舍楼上有人在喊“Orange”!
但百密一疏的是,我们寝室当晚竟然没有人在。
但好在他在我身边安插了个间谍,我的好闺密南瓜,给他通风报信,出谋划策。
虽说是个只成功一半的计划,但是我抱着比我还大的小熊还是笑得合不拢嘴。
我的闷气生得毫无征兆,以Z先生的比大肠还直的脑子是不可能想通我生气的点在哪。
我私以为Z先生会在大熊身体里藏一个小纸条或者卡片什么的,写一些感人的话。
然后我就矫情了,我就怎么都过不去这个坎了。觉得他对我太不好了,放任流言蜚语这么诋毁我。
可就快把它解剖掉了,里面也全是棉花。
有一回上课偷看小说,书上说,“真正喜欢你的人,不会舍得让你主动。因为暗恋总是让人受尽委屈的。”
周五放学我要把娃娃带回家。
刚开始也没觉得什么,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怎么说。
当我抱着和我一样高的娃娃走在学校里,而且这只娃娃还是Z先生送的。那是要多拉风有多拉风,我鼻孔都快朝上天。
我性格本来比较大大咧咧又十分外放,有五分会说成十分的那种。就更加剧了这种传言。
我跟他约定以后每年都要送我一只熊,后来我家就有越来越多的熊。
Z先生在不熟的人面前是很高冷而且慢热的,加之当时在年级里又有那么点小名气,所以当时全年级都觉得是我一直倒贴上去黏着他。
这次搬新房,我妈从柜子里翻出来大大小小一堆熊娃娃,一股脑全扔给我。“终于可以带去你自己家了。占地方!”
11.
38.
那一晚,我发现他把自己的QQ个性签名改成:Orange。
我能记得Z先生送我第二喜欢的生日礼物就是高二那年的钱包。
Z不是个会说情话的人,大多数时候,他都笨拙得让人心塞。
那天我穿了一条新的背带裙,却在下午去上课的路上背带掉了一粒扣子。
“不会!只要和你在一起。就算不说话也很开心!”我瞬间恢复元气,把刚刚的怨气抛到九霄云外。
这让我非常懊恼,本来是想穿新裙子让Z先生看看的,结果出了这种事。
“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说实话,你会不会觉得和我在一起很无聊?我又不会说话。”看我半天不接话,他又找回了之前的话题。
导致我经过他们班的时候,很郁闷地扯着裙子急匆匆地走过去,生怕被他看到。
一时之间,喧嚣的烟花声都不见了,我只听到自己快跳出胸膛的心跳声。
没想到却被Z先生从窗口一把拉住,他从窗口递给我一个礼盒。
Z说:“我一直在你左右啊。”
里面是一个很可爱的小熊弹钢琴的钱包。
五颜六色的烟花绽开在夜空中,映在眼里成了最美的风景。我兴奋地趴在窗口,“你听见烟花的声音了吗!要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其实我是很喜欢的,但那个时候心情很焦躁,加上上课铃响,我只想拿了快点走人。
现在说来有点像电视剧,但确确实实就是那么巧。在我说这话的时候,窗外不知谁家放起了烟火。
所以面上表情很不耐烦,拿了转身就走。连谢谢都忘了说。
我有点不高兴,觉得这话是对我的否认。于是我顾左右而言他:“窗外月亮好圆啊!要是有烟花就好了。”
Z先生好像有点错愕我这样的反应,在我上楼梯后大喊:“记得看夹层啊!”
他突然很认真地问我:“我们是不是进展太快了?”
之所以说这是我第二感动的是,Z先生终于开窍懂得礼物是要带张小纸条的。
回到家,我躲在阳台上给他打电话。
他在荷包的夹层里放了一张生日祝福:“Dear小橘子,看到这只小熊弹钢琴就想到你。生日快乐。”
我第一次“做贼”还失败了,也是乖巧异常。
那天晚上,Z先生送我回寝室,我问他:“你现在到底算是我什么人?”
Z先生轻咳一声,假装若无其事帮我打开车门。还是很绅士的嘱咐我系好安全带。“平安到家给我打电话。”
他说:“我是你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他可能没想到我有这一招,整个人都向后退了一步。脸红得像煮熟的虾米。
39.
可惜……他太高了。我踮起脚只碰到他下巴。
我生日后两个月就是Z先生生日。
临上车前,我脑子一热想偷亲他一下。
为了回报他上次的惊喜,我特意老早就告诉他,我给他准备了一份惊喜,但一整天都没有拿出来。
Z摸了下我的脑袋:“小事,上车吧。”
等到晚上下晚自习,Z先生想喊我去操场散步遛弯。我借口有事,一溜烟就跑走了。
虽然以我当时一周二十块钱的零钱,还真不一定够打车到家。但我当时满脑子想的就是不能用他的钱。
我跑到教学楼下,他的室友阿陆在下面等我,丢给我一件大校服外套:“走!”
“我有钱……”我怯怯地跟他说。
我把校服罩在头上,跟着阿陆一溜烟跑进了男生寝室,就在宿管眼皮子底下。
他跑回家一趟,拿了钱。出来到路边帮我叫了一辆的士。跟司机说了地址,还替我付了钱。
我们学校校风校纪一向抓得严,女生擅闯男生寝室可是“大罪。”
“你等等。”Z又跑开了。那时候我觉得他简直就是哆啦A梦,不管碰到什么大麻烦小麻烦,他都可以解决。
我心跳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生怕大叔喊我站住。
“那怎么办?”在这一类的生活琐事上,我从来都是没有主意的。
还好宿管大叔沉迷看报,让我这只“小耗子”溜了进去。
我报了个地址,他在脑中思索了一下。“这里好像没有到那的公交车啊。”
他们的宿舍在一楼,此时寝室里还没有人回来。
Z看我一脸迷茫的样子,问我,“你家住哪里?”
我第一次看到Z先生的床,明明和别人的床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我就觉得他的格外好看些,浅蓝色条纹的床单被套也特别清新。我小心翼翼坐了一下,感到心满意足。
我们是个小城市,很多同学能把市里每条路的位置如数家珍。但我从小就因为爸妈不愿意我出去“鬼混”,而变成了一个走到自家小区门口都能迷路的主。
还没缓过神来,阿陆就跑回来说:“来了来了。”
我跟着他下了车以后,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不知道东南西北的地方。
他把门关上,出去拖住Z先生。
偶尔发现他在用眼角偷瞄我,我装作没看见,心里窃喜得要死。
四四方方的小宿舍无处可躲,我缩在书桌旁的角落里,姑且自欺欺人觉得可以挡住。
公交车上一路也没说太多话,我看着窗外的风景只觉得比往日看到的都美。
Z先生推开门的第一秒就看到了正对着门口的书桌旁的我。
我们就这样一起上了3路车。
他错愕地看了一眼大厅的宿管,然后赶紧把门关上。
当时我们家并不住一个方向,他要坐3路车,而我是303路。但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一个人会使人愚蠢,我当时坚信,不管坐几路车都能回到家,所以我想和他坐同一趟车。
我跳出来大喊一声:“Surprise!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后来才知道那天他身上的钱不够,除了坐车只够买一瓶水。他把水让给了我。
“……你是觉得这里有个隐身结界吗?”Z先生有点无奈,“难怪叫你散步也不去,在这候着呢。”
我接过没有喝,一路拿着,也没有注意到Z偷偷咽下的口水。
“是啊是啊。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礼物。”
Z说你等等,自己走到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瓶水找散了零钱。然后回来把水交到我手里:“口渴了吧?”
我拿出一个音乐枕头:“你不是睡觉喜欢听歌吗?听你同学说你经常堵着耳机就睡着了,耳机一晚上不摘对耳朵伤害很大的。这个枕头可以下载音乐,你睡觉想听歌就方便了。而且还是竹的,一点都不热。”
我们俩默默走到校门口,发现两人身上都没有零钱坐车。
我当时觉得这玩意儿实用的一P,Z先生一定可以夜夜使用。
下课后,他同行的男生看到落在后面的我,十分识相地先走一步。他就放慢脚步等我追上来,也不说话。
直到后来我亲自试用了一回,那噪音大到宛如广场舞音乐。这玩意儿就再也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本就矮小的个头在桌子前缩成了个包子。
礼物呢。或便宜或贵都是一份心意而已,但是送礼物的方式可以花样百出。
这两个小时我拘束得连动下脖子都觉得僵硬,手肘有时候不小心碰到他,就像碰到了滚烫的铁。
Z先生把熊娃娃藏到我寝室,我就把自己藏到他寝室。
老师突然说要男女搭档做二人练习,把Z先生调到了我旁边。
我真是个天才。
周六我们一起在老师家补习英语课,大家围着一个方桌坐着。
40.
10.
高二放完暑假开学,他突然丢给我一串手链说是暑假礼物。
有些人错过了,还好有些人一直在。
在此之前,我还没有听过暑假礼物这种东西。
随着整个青春的谢幕,遗憾总是有的。
手链是石榴石的,细细小小一串像葡萄。放在太阳下可以看到水晶般透明的光泽,很精致可爱。
我说:“没有如果,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Z先生送的,我自然宝贝得要命。但银质的手链很软,磕磕碰碰总是会掉几颗。
Z先生无不感慨,“如果我们早来几年,就可以看到KG光辉时期。”
我同桌每天都可以看见我跟捡垃圾的老婆婆似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地上。
终于可以去现场看一场真正的NBA比赛,但他最爱的KG已经从凯尔特人队退役。
“麻烦脚抬一下,你踩到我的珠子了。”
2014年,我们到波士顿留学,那里是凯尔特人的主场。
“桌子挪一下,我珠子掉角落里了。”
我跑遍全市的实体店都没有找到,后来才知道一件真正的签名版球衣是多么千金难求。
诸如此类的话,她每天要听十遍。
2006年的时候,某宝还未普及。
尽管如此,珠子还是一日日减少,我索性就取下来放进首饰盒里没戴了。
年少无知的时候不懂一件签名球衣的价值,只一门心思想把你想要的,我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你。
直到大学后有一回晚上要和Z先生的父母吃饭,我打开首饰盒看到久违的手链。虽然这个时候Z先生已经送过我更多别的更贵重更好看的首饰,但这串石榴石象征的是那段青葱岁月,让我很是怀念,于是时隔五年我再一次佩戴上它去吃饭。
初三那年他生日,我想买一件KG签名球衣送给他。
吃饭的时候,我夹菜让Z爸爸看到了手上的手链。
就连他的网名K也是取自KG的名字。爱屋及乌,我也跟风收集过一阵KG的海报。
他突然诶了一声,然后问Z先生:“这手链是不是你读书的时候,我们去云南旅游买的?”
Z先生的球衣是21号,是他最爱的NBA球星加内特(KG)的号码。
Z先生说是。
9.
Z爸爸笑嘻嘻地看着他:“原来是送给橘子了哦。”
多么肤浅又真实的理由。
我直觉这句话里面有故事,赶紧追问是什么机缘巧合下Z先生买的?
大概就是因为他长得帅吧。
Z爸爸说他们一个团出去旅游,当地有很多这种卖宝石银饰的店子,大人们逛得津津有味。Z爸爸也让Z先生随便挑点喜欢的,Z先生表示自己毫无兴趣,在旁边无所事事地等他们买完。
我妈真的是偶像剧看多了,先生家里又不是豪门巨户,我也不是灰姑娘。若硬要说我当初为什么死心塌地喜欢他?
一个摊子的老阿婆随手拿了一串手链叫他:“小伙子,买串手链送给喜欢的小姑娘啊。”
我也声泪俱下地告诉她,“妈,我是真的喜欢他啊!”
Z先生走过去看她手里的手链,问:“这是什么石头?”
多么狗血偶像剧的台词,但我妈当时说得声泪俱下。她说家里虽然不富有,但是也不需要你牺牲自己的感情和婚姻去屈服于家庭条件,你一定要找个自己真的喜欢的人。
老阿婆说:“这是石榴石,象征忠贞不渝的爱情。是只送给喜欢的人的宝石。”
后来我俩第一次正式见家长后,我妈半夜找我谈话。问我是不是因为他有钱跟他在一起的。
其实都知道是招揽生意的套话。
总之,此时的Z先生已经成功在我心里建立起不仅人长得帅,出手还“挥金如土”的白马王子人设!仅仅十五块钱就彻底将我收服。
但Z先生当下心意一动就买下来了。Z爸爸说给他一起买单,他还不愿意,坚持用自己存下来的零用钱买的。
我身边有“间谍”,这件事是我后知后觉发现的。
然后这串手链就到了我手腕上,连同着忠贞不渝的爱恋。
我当时也没有思考过他从哪里听说的,难不成我没吃早餐这种事还能在网上搜索到?
41.
让我有一种神仙下凡一次不容易的错觉。
记忆中有个很深刻的画面。
“听说你没吃早餐。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点。”他把饼干和饮料一股脑塞给我。也不等我回一句,就带着他的同学一起回楼上了。
当时我不仅记在日记本里,还画了下来。虽然是非常丑的火柴人画风。
所以说,虚荣心是陪伴女人一生的朋友。
那是一个Z先生为我洗头发的画面。
我当时就是故意赖在座位上等人进来喊我。这样全班就都知道Z来找我了,然后在女孩子们窃窃私语的讨论和偷瞄的眼神中走出去,真是件让脸上添光的事情。
这么说起来为什么像一部AV的开头?虽然我也不知道AV是不是这样开头。
其实我早就看到了,那时候对于这个自动发光体,在离我百米开外我就可以一眼侦测到。
反正当时的场景是很温馨很温馨的。
同学一路挤眉弄眼地跑进来,用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表情配合故意压低的声音跟我说:“55班的Z来找你啦!在走廊等你!”
那时候高三,Z先生一个人租房在学校附近。
那是第二节课下课的大课间,他拿着买好的早餐晃悠到我们教室门口,随便拉了一个同学叫她喊我出来。
我住在校内的宿舍。学校宿舍当时没有装热水器,冬天是没有热水冲澡的。
比帝王早餐更享受的是,Z先生亲自送来的帝王早餐。
我们只能每天提着开水瓶去打水。然后女孩子头发又洗起来特别麻烦,不能用吹风,洗完不干经常容易感冒。
那时候小卖部里奥利奥卖六块钱一包,红茶三块钱一瓶,一顿早餐花了十五块。我整个星期生活费的四分之三!简直是帝王般奢华的享受。
那天下午放学Z先生邀请我去他家吃饭,说给我做了他唯一会的黄瓜炒火腿。
有一回我没来得及去吃早餐,Z先生也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课间去小卖部给我买了两包奥利奥和一瓶红茶。
我看到他的房子里有热水器,就想顺便在那洗个头发。
不然怎么说,穷养的女孩容易被男人拐跑呢?
那时候我们远远没有现在这样死皮赖脸,在对方面前都是很羞涩的。
有时候大夏天看着别的同学买一块五一支的美怡乐蛋筒,心里羡慕的得要死也舍不得买一支。
Z先生接了一盆热水放在洗手台上,自己就走去了外间温书。
反正整个中学时期,我一星期的生活费只有二十块钱,从未涨价。
我一个人在里面弄弄弄,要知道一个长头发的女生要边舀水边弄洗发水是很高难度的。
不得不说,我爸妈真的很鸡贼。
而且我还穿着厚厚的毛衣,衣袖子掉了下来,马上要沾进水盆。
那时候我多么单纯,看见我妈一边喊着要破产一边在逛商场的时候随便买下上千的鞋,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
我就高举着手肘,大声叫Z先生的名字。
对此我深信不疑,并时刻生活在危机感中,一直到大学我都活在随时可能睡大街的恐惧中,所以从未因为身边同学都有而我没有的东西去找父母吵闹。
Z先生当时还有点不好意思进来,虽然我也不晓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衣服裤子都穿得好好的,而且大冬天还裹得熊一样。
今天说投资房地产要破产了,明天说给亲戚担保房子要被抵押了,花式理由从来不重复。
我叫了他几声,他终于慢腾腾磨进来。
其实我家也没有那么穷,算个小康之家,但父母奉行儿女要穷养的原则。隔三岔五要跟我恳谈一次,以各种原因告诉我家里可能要破产了。
我说:“帮我挽一下衣袖。”
我整个初中都没有手机,即使全校的同学都有一台。
他细细地帮我卷了起来,我抬头的时候,一不小心洗发水迷了眼。
8.
我不停揉揉揉,更揉进了眼,就手忙脚乱地喊好辣。
他果然也是看上了我的美貌。肤浅,真肤浅!
Z先生马上用杯子舀了一勺水从我头发上淋下去,把眼睛里的洗发水冲走了。
Z先生那时候一定也在惋惜我破相,脸上留疤的事。
他看我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的,长叹一口气说:“我帮你吧。”
当时,我脑袋里浮现出来的是2002年那部热播港剧《洛神》。甄宓脸上受伤,曹家三兄弟都来看她。曹丕和大夫说如果甄宓脸上留疤就杀了他,只有曹植不介意外貌,只关心甄宓身体舒不舒服。
也不经过我同意,他就站在一旁帮我舀水。
诶?我还没品味出来他这句话的意思。他已经迈上了他自己回家那趟公交车。
那一刻呢。空气突然就变得很安静。
“可惜了。”他说。
没有手忙脚乱,也没有嗷嗷大叫。
他低下头靠近来,撕开我脸上的创可贴,大拇指轻轻蹭了一下那块长出的新肉。我想那块粉红色的新肉此时一定是通红的。
我就很顺从地站在那里乖乖给他摆弄。耳根子通红,他可能也以为是热气熏的。
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是说我脸上的疤,我愣愣地点了下头。
那个他替我舀水的场景一直很深刻的留在我的脑海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那样一个场景。
“能看看吗?”他好奇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它就像有温度有气味一样,一直温暖着心房,散发出迷人的馨香萦绕在鼻尖。让我想静止那一刻。
周五放学,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我们一起等车。
42.
为了好看,我还是贴着创可贴,卡通图案的。在偶像包袱这点上,我们是一样的。
高三毕业的时候,我犹如醍醐灌顶意识到当初给Z先生写的日记,情书,小纸条这些内容有多么羞耻。
又过了一阵子,他的头拆线长出头发,我的脸也结痂长出新肉。
我抱着侥幸心理问Z先生:“我这些年写给你的情书纸条是不是都丢了?”
大夏天,有偶像包袱的Z先生还戴着个针织帽。依旧走路带风,像走在红地毯上。
“没有啊。我全都收在一个盒子里,好好放在家呢。”
为了给伤口缝针,先生剃了一块头发。
遂,我只能日夜想法子怎么不动声色地把它们拿回来。
然而学校里一片祥和,隐隐还有些女生蠢蠢欲动想要去献爱心的趋势。这让我好生失落了一阵。
“我都不记得我当时写了些什么了?你拿给我看看吧。”
我满心以为回到校园会有Z先生对我表白失败,撞墙到头破血流的新八卦传出。
“你不用记得,我记得就行了。”
很久以后的后来才知道他那天是在家陪妹妹玩跳高,因为太高了,头撞到门框上的钉子。如此蠢的理由,他当时也没脸和别人说。于是给少女留下无数想象空间。
“不是,你不觉得我们最近感情变淡了,需要看看以前的日记找找感觉吗?”
再无回信。
“不觉得,你现在挺好的。”
我颤抖着双手回了一句:怎么了?
“你死活不给我看,是不是丢了?所以故意找借口搪塞我。”我用激将法刺激Z先生。
这片段像不像小说情节?一生一遇,全靠运气,怎能叫怀春少女不兴奋?
他终于放下手里的书,正视我:“你老实说,你突然这一下子非要看的原因是什么?”
那毫无波澜如一潭死水般的中学生涯因为这条短信翻起了一个小小浪花,在13岁的我心中业已算是一个巨浪。
我决定坦白从宽:“哎呀。就是太丢脸了。我想拿回来全部烧掉。”
——我出事了。
“不准。”Z先生残忍地拒绝了我。
仿佛有预感一般,这条短信还真是Z先生发来的。短短四个字让我心中汹涌澎湃。
“为什么呀?你都看过了,留着干吗?”
那一刻我听到手机响,小心翼翼地潜入卧室,宛如民国特工一般从我妈包里悄悄掏出手机还不能吵醒她。
“我要留给我以后的孙子看,让他们来笑话你。”
那时候我还没有手机。出于虚荣心,Z先生问我手机号的时候,我不怕死的将妈妈的手机号留给了他,并且告诉他周一到周五在学校我没有带手机,只有周末能联系,所以我放假在家就时刻盯紧着我妈的手机。
43.
Z先生撞破头那天是周末,我正窝在沙发上开心地看电视。老妈在卧室午休,我听到她包里传出隐隐一声“叮”的短信声。
在我们读中学的时候,绿茶这个词还不像现在这样被赋予那些不太好的涵义。
就跟上赶着要一起受伤似的,我摔到脸后没过多久,Z先生就把头给撞破了。
它只是一种最简单的,最常见的,味道甘甜中有些微苦的饮料。
7.
印象中一直有一个画面:两个班同时上的体育课,我从小卖部出来看见了Z先生。
由此,足以可见当年偶像剧对90后的荼毒。
户外的阳光下穿着白衬衣的少年,手里拿着一瓶绿茶。
真正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在我摔到脸之后,年级里流传出一种谣言。说我跳楼自杀来博取Z先生关注。这么狗血的剧情都能编得出来。
其实,当时他并不一定是真的穿着一件白衬衣。
破相的疼痛在时间冲刷中,我已经记忆不清。
可是如果回忆起初中的时候,我能想起的总是他的那件白衬衣。后来他送给我的那件白衬衣。
那个创可贴的盒子,我现在都还留着。尽管我后来知道这是他从另一个喜欢他的女同学那里讨来的创可贴。
从那以后,一直喜欢喝甜甜红茶的我,开始习惯了微苦的绿茶。
当晚下第一节晚自习,Z先生突然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盒创可贴,卡通的。很可爱。我还记得是两只黑白小猪。
后来,在一起很久很久后Z先生无意间同我说起。
那个年纪爱漂亮,总想用个什么法子遮挡一下。于是我发短信问Z先生有没有创可贴。
其实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喝绿茶。那天只不过随手买的。
我脸上擦着难看的药水,又因为天热怕发炎而没有贴纱布。
可是这么多年来,喝绿茶已经变成了我固定的习惯。
本来就被药水熬得很疼的我,听到这话更是哇哇大哭起来。
所有朋友都知道,我最爱喝绿茶。
上药的时候医生一直在旁边念叨,这么小的女孩子把脸摔坏了可怎么办啊!
其实没有关系。就算是我弄错了,这也是个美丽的错误。
南瓜声音有点颤抖:“我们去医务室吧。”
这些年来,我有很多很多习惯是关于你的。
我看不到自己的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怎么了?”
并不刻意却很持久。
俗称破相。
这就是爱情,最美丽的地方。
我的右侧脸蹭破了两块皮,渗出了血丝。
我们终会变成对方的样子。
南瓜本来还在狂笑,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她就笑不出来了。
43.
我啪叽一声拍在了水泥地上,脸先着地,以青蛙的姿势。
我初中的时候,剪着短发。很叛逆,总想把自己活成一朵不一样的烟火。特立独行,打扮得奇形怪状。喜欢做些出格的事,惹父母生气。
果然寓言故事都不是骗人的,那个伸手让儿子安心跳的爸爸在最后一刻都会收回手让你明白生活的残酷。
后来我认识了Z先生。
寝室锁门的口哨声响起,南瓜焦急地催促我快跳。对于记过的恐惧让我眼一闭直接跳了下去。
是他让我想把自己变得更好,让我想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活。
因为自己长得矮,我从小对跳高就有障碍,这平房高度少说也有三四米高,没个台阶踩一下可怎么下去?
于是我乖乖地穿回校服,蓄起长发。
“直接跳啊!”南瓜伸长双臂鼓励我跳。
后来认识我的朋友,都说我很乖巧。他们没有见过我曾经的模样。
我抬眼望望刚刚跳下来的平房,又望望她。“你怎么下去的?”
我曾问过Z先生:“你介意我以前那么叛逆吗?”
再一转眼,南瓜已经跳下去,仰头望着我:“人都走光了。咱们也快点回去,老师要查寝了。”
他说:“不介意。那是认识我之前的你。”
还在胡思乱想之际,我旁边的人影倏地消失不见。
到现在,我们身边的人来了又走。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的朋友和同学。
话说回来,当时他经过平房的时候,我就坐在他头顶上,以上帝视角看到微风吹过先生汗湿的头发,我在想他脑袋顶上怎么只有一个旋,果然长得帅的都不太聪明啊。
可我们就像共生体一样一直未曾分离。
他的胸上有一颗痣。很多年后,他得意洋洋的和我介绍,这叫“胸有大痣”。我朝他翻了个白眼。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们识于微时。
粉丝滤镜下,每一滴汗都显得很可爱。
Z先生见过我最初的模样。了解我所有的脾气秉性。
我当然没有那么做作地去捂脸,他又看不见我。我就红着脸直愣愣地盯着他因为剧烈运动而起伏不定的胸膛还有平坦小腹上隐隐的线条。
即使在我露出张牙舞爪,黑暗暴躁一面的时候。他也没有逃走。
Z先生脱下球衣擦汗,擦完就搭在肩膀上。
因为Z先生认识我的时候,我根本就不是现在的样子。还是个不符合自己想法的半成品。然后他就参与了我的成长。
犹记得那天他们一直打到午休时间宿舍锁门前,男生们鸣金收鼓,抱着篮球说说笑笑往寝室走。
看着我从不懂事到懂事,从不温柔到温柔。
少男少女心事,大抵相同。
所以,他喜欢的是每一个不同的我。
那时候Z先生学打街球动作,成天头上裹着个头巾,像台湾偶像剧里一样,投篮前要三百六十度转身,好吸引围观的女生鼓掌。
他能理解我各种奇怪的比喻和坏掉的笑点。
后来我才知道,男生们打篮球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在意什么规则。光想着投篮姿势怎么帅气。
能明白我的坚持,放弃和幻想。
我俩跟超级玛丽一样通过栏杆爬到一个平房顶上,再从这个较高的平房跳到了矮平房上,然后盘腿席地而坐喜滋滋地看起来。虽然篮球规则什么也不懂,反正一看到投篮就啪啪鼓掌图个自己乐呵。
感谢最后,你还是选择了我,拥抱了我……
南瓜给我出了个主意,食堂旁边有个小平房,我们可以爬到那个房顶去偷看,视野还开阔。
44.
我想去看他打篮球,但又不好意思光明正大走进去。
高三的时候,我去外地学艺术。
所以Z先生偶尔会去学校食堂后一个废弃的老球场打球,那个地方小且封闭,四四方方的一个球场,旁边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谁出现在球场上都一览无遗。
临走前,我交给他一个小小的日记本。
对荷尔蒙爆棚的中学生而言,六个篮球场总是供不应求。
“我要离开三个月,我们写交换日记吧。回来以后,互相交换,看对方这三个月过得怎么样?”
6.
Z先生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我不会写东西,而且我字还很丑。”
暗恋的时候,我们喜欢的都是自己脑海里幻想出来的那个人吧。
“没关系。重要的是内容。”
其实,Z先生远没有我所想的那么完美。
他很勉强地说:“好吧。我试试。但是学业很忙,不一定有时间天天写。”
就算只听到一点边角料:他喜欢王力宏,喜欢打街球,喜欢吃肯德基而不是麦当劳……诸如此类的琐碎事,都可以在心中为他编织出无数个光伟正的形象。
“没关系,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再写。”
毫不夸张的说,他满足了我少女时期对于喜欢的男生所有幻想,我那段时间对他几乎是陷入一种痴迷的状态。
三个月后,他扭扭捏捏地把他的本子还给我。
当时,年级里的女孩子对Z先生的印象都是很高,很帅,衣品很好,会打篮球。说话很温柔,不说话的时候又很高冷。
口是心非,明明是写得满满的一本。
温柔是我对男神定义的第一要义。
虽然都是些琐碎的不能再琐碎的事情,说他月考成绩进步了或者退步了,说他担心我一个人去外地吃不好住不好,说高考只剩不到半年,要我赶紧回来补文化课。说今天下雪了,他突然想起我没在学校,没有理由去操场散步了。
即使霸道总裁文风靡的今天,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道明寺般的人物。
每次都是短短的一段,没有章法更没有文笔可言。就像我嘱咐过他的,真的是想说什么就写什么。但我看得超感动。
那时候的Z在我眼里就是一个高冷,温柔,忧郁型男神。如果你们看过流星花园,可以自动代入花泽类的形象。
不过字是真的丑,这个Z先生没骗人。
打心眼里觉得,他只回复一个嗯都性感爆棚。
45.
但即便如此,我那时候依然会为了他一个嗯而开心半天。
我去学编导完全是心血来潮。可能内心深处也想逃避高考这件事情。
那时候,你会很坚定的相信,对方不喜欢你。
小葵在一中听说我要去外地学艺术,马上跟家里说她也要去。
我其实很能理解湘琴觉得直树不喜欢她的感受。当你无论怎么翻腾出花来,对方的反应都跟自动回复一样。
后来,她和我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打脸?艺考机构的宣传是先来一中才去八中的,我信誓旦旦跟我妈说我才不去学艺术。结果你说你会去,我马上跟我妈说我也要去。”
Z先生:【汗的表情】
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们当初无意识间的一个决定也许改变了彼此一生要走的路。但对于当时的我们而言,不过是多了一段每天同吃同住的欢乐时光而已。
我:热烈庆祝Z同学这句话超过X个字。
那时候培训学校在市中心,紧挨着一个大商场。楼下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火锅店,每到晚上十二点以后就半价。
Z先生:?
我们几个穷学生每晚熬夜看电影到十二点后,就在群里发个信息:有没有人去吃火锅?然后几个房间同时出来一拨人,浩浩荡荡冲去火锅店扫荡。
偶尔他能说超过五个字的一句话,我就会回一串鼓掌的表情。
年纪小的时候,雪碧可乐加火锅当夜宵,吃完还可以回去睡得安稳。
我话痨一般叨逼叨一大串,他只回一个嗯字。
连吃一周以后,我们夹菜的筷子都变得有些疲乏。
往后的聊天模式从那一刻开始就定下基调。
小葵放下手里的汽水,长叹了一口气:“不行了。再吃火锅,我要喷火了。”
时间过去许久,他回了我一个“嗯”。
我们笑倒一片,从第二天开始,深夜夜宵变为撸串。
时间线回归到我加到他QQ的那一刻,看着他的头像由灰到亮,然后颤抖着手打下,“Hi,我是52班的橘子。”
直到把其中一个男同学吃到肠胃炎住院。
具体情况,在此先按下不表。
我们深夜两点,去医院看他,还不忘买了两串豆皮。
先生后来告诉我,我们第一次产生交集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是我在他教室门口打了个转。
虽然后来大家艺考成绩都没有很好,不过那段挤在同一个床上睡觉,一起拉片写影评,深夜过地下通道怕遇到歹徒拿着烧烤串当武器的时光,让人想起来永远说不出后悔两个字。
我已全然忘记,明明是他先看上我,主动找我要的联系方式。
46.
一个和你从无交集的校园风云人物突然闯入你的生活,并表现出对你的兴趣。我想是个女孩子都能明白我当时虚荣心爆棚的心态。
我艺考期间回家休息三天。
总而言之,当我看到这个QQ出现在我的好友列表里的时候,激动之情不亚于现在追星的粉丝加到自己偶像的微信。
第二天是周末,还在上文化课的同学们都要返校上课。
就这骚包到不行的网名,我当时还觉得十分别致,并把自己的网名改成了“’C”,并且沿用至今。
我不用去学校,但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想见Z先生。
要不怎么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于是我和Z先生约好,在他返校的那天早上,我们在去学校的半路上见一面。
原来他的网名是K加一撇,还十分骚气地在前面打了一串空格,“’K”
早上我定了个五点半的闹钟,震动的。
总之,一番周折后,我加到了真正的Z先生。
醒来以后,我没有洗脸刷牙,而是在餐桌上留下一张纸条:我出去晨练,顺便给你们买早餐。
直到我献宝一般地给瑶瑶看我和K的聊天记录。她才表情严肃的告诉我,你好像加错人了。
这是为了防备我爸妈发现我偷溜出去的后招。
奇葩的是我们语焉不详地聊了一段时间,我一直都以为他就是Z先生。
然后我偷偷打开门,蹑手蹑脚溜了出去。为了防止关门声吵醒我爸妈,我连门都只是轻轻阖上,没有关严实。现在想来真是大胆。如果家里进了贼,我大概要被爸妈砍成两半。
我在为数不多的几个“K”中,加到了一个与他年龄相同的小哥哥。
严冬的早上,天还是灰蒙蒙的。
在千禧年初,一众的痛啊爱啊的火星文网名中,他的网名显得清新脱俗,就是一个K字母。
我叫了辆摩的,坐在摩托车后面,脸被冬天的风割得生疼。但想到马上就要见到Z先生,满心雀跃不已。
在这个情况下,我不负众望地加错了人。
这大概是我做过最胆大的事,奔赴去见他的这一路就好像要和他私奔一般。
这里还有个小插曲,我当时没好意思问阿苏,从瑶瑶那只打听到了他的QQ名,并没有确切的QQ号。
其实和他见面的时间加起来总共不过五分钟。
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矜持两个字怎么写。他一直没动静,我就主动去加他了。
他问我在外地过得好不好?
小小年纪,心机就如此之深。
我给他塞了一双新买的手套,让他好好复习。我还有半个月结束艺考就回来了。我们一定都能梦想成真!
话说Z先生虽然从阿苏那里拿了我的QQ号,但这厮手段高明到有联系方式也故意不加我。让我一天查八百次好友验证。
因为他要赶着回学校上早自习,我要赶着在爸妈起床之前回到家。
5.
所以我们只来得及拥抱了一下。
可惜这个立志做浪子的传奇人物,在他扬帆起航的前一刻被我一举拿下。
他穿的毛衣好软,抱起来像只大熊。
他的同班同学也一度认为他会是万花丛中过,每朵都摘过的传奇人物。
“再见”,我坐上摩托车后座和他挥手告别。
此后多年,先生一直和我说他当年如果没有遇到我,应该会是风中浪子,浪里白条。
在家门口,我还没忘记买一屉包子。
后来喜欢上他,才知道这种性格多么可气。他那时候完全就是台中央空调啊!
回到家,我爸刚刚起身去洗手间,看到门口的我,一脸困惑:“这么早你去哪了?”
我那时候不认识Z,听完他们的故事只觉得好浪漫,并留下了Z真是个贴心的好男生的印象。
“睡不着,就出去给你们买早餐了。快点起来吃早餐吧!”
我不知道她后来是以一种什么心态将我介绍给Z先生认识。可能就像她自己说的,有些人永远只适合做朋友。
我爸妈还被我突如其来的懂事感动得不行。
也许阿苏在那一刻对Z有过一秒的心动,也许没有,我从来没去求证过。
47.
Z先生知道她中暑,二话不说瘸着腿跑去医务室给她买藿香正气水。而她就是在他跑开的时候,偷偷按下的快门。
学校组织全年级依次去打甲流疫苗,自愿报名。
此时,两人已经认识两年,是很熟悉的朋友。
因为这个疫苗才刚刚出炉,并不是很安全,外界传言会引起很多不良反应。
阿苏说,运动会那天Z先生打篮球蹭伤了膝盖,在教学楼前碰到因为中暑想回教室休息的阿苏。
所以我犹犹豫豫排在队尾,思考到底要不要打?
那时候我也只是遥远地听说过这个名字,怎么也想不到后来会和照片里的人有那么深的羁绊。
直到我们班的人都打完回教室了,我还在纠结。
我放下相框,由衷地点了点头。
小花按着棉签过来问我:“你到底还要不要打?”
她说:“Z啊。55班的,听说过吧?我在运动会那天抓拍的。帅不帅?”
此时轮到下一个班的人进来打针了,我看到Z先生的身影也在其中。
我问阿苏这是谁。
于是我一咬牙,撸起了袖子。
男生站在教学楼前面,穿白衬衣,应该是在跑起来的时候被抓拍的,所以风扬起了他的衬衣衣摆。即使逆着光看不到脸,一种文艺男神气息也从相框里喷薄而出。
“打!要死一起死!”
我在阿苏床头柜上看到一个玻璃制的四寸相框,里面是一个男生逆光的侧影。
48.
初二暑假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我和密友南瓜一起去阿苏家玩。
Z先生高三的时候发胖了特别多。
我对Z先生的第一印象起源于一张照片,一张放在别的女孩子床头的照片。
我们成日坐在教室里做题不动,父母轮番给送补品。
4.
即使每天走不了几步路,也特别容易饿。
整得跟地下革命党接头代号似的。
每个人课桌里都塞满了各种小零食,于是Z先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所以我给Z先生取了个十分矫情的外号,方便我和朋友们讨论他的时候不被别人听出来。这个外号叫:偶遇。
可是我当时一丁点也没有发觉。
我这才犹如醍醐灌顶,反应过来难怪偌大的校园,最近怎么走哪都可以碰到他。当时的我将这一切归咎于玄学,俗称缘分的东西。
也许是每天都见,也没觉得他哪儿变了。看到他还是紧张脸红到不敢直视。
就在我感叹最近桃花运怎么这么盛的时候,瑶瑶惊讶地反问我:“谁说崔大大喜欢你了?我之前说夸你的那个男生就是Z啊。”
我们高三暑假一起去广州长隆动物园,同学给我们拍了好多照片。
“Z很不错,抓住机会哦。”
我当时还把它上传到网上的相册里。
她说Z找她是在问我的QQ号。那姿态仿佛皇上选妃,三生有幸才翻了你的牌子。
前几天,相册突然提醒我有一段“记忆”。
在我的视线从他的脚指头打量到胸口的时候,阿苏笑眯眯地回来了。
我点开看到那年在动物园的照片,差点没吓死。
而且他约莫是雄性激素分泌不够,在青春期的男生们争先恐后发育出两只“毛腿”的时候,Z先生两条光腿十分干净,颇得我心。
Z先生脸胖得五官都看不到了,我们站在熊猫馆前的相片,他可以和后面的熊猫完美融为一体。
那时候Z先生喜欢穿宽大的T恤和肥肥的裤子,有点类似于现在流行的嘻哈打扮。长手长脚从宽松的衣物里伸出来,显得格外纤细修长。
我把照片截图发给Z先生:“原来你也有胖得和个球一样的时候。”
我站得远远地不敢直接看他,只敢玩手指头的间隙假装不经意抬头瞟一眼他的衣角,脚踝或者后脑勺。
Z先生明显慌了:“你哪看到的,快删了。”
虽然那时候我和他并不认识,但也听过他的名字。
“不删。留着以后笑话你。”
Z先生终于按捺不住,但表面仍然云淡风轻地招手将阿苏叫了过去,两人隔着栏杆说话。
“呵。我只是胖着玩玩儿,不像某人一胖起来就再也没瘦回去过了。”
有一天,在校门口翻栏杆出去改善伙食的Z先生,眼尖瞟到刚从食堂走出来的我和我们共同的朋友阿苏。
“算你狠。”
3.
49.
眼看着我就要花落别家,Z先生才发现势头不对,需要出手力挽狂澜一下。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我和Z先生的第一次相遇是因为我在他教室门口转了一圈,被他垂涎“美色”。
我们关系迅速发展到偶尔还会打电话说个睡前故事什么的。
直到后来,有一次聊起来对彼此的第一印象。Z先生才告诉我,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于是,那段时间我心里怀揣着“这小子暗恋我”的心思,莫名其妙开始和“三大金刚”里的另一个男孩崔大大熟悉起来。
“更早的时候,早在你没有注意到我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
其中名气最大的当然是人称草哥的Z先生,所以我第一个排除了他。
以下是Z先生视角的描述。
本来这个指向性已经十分明确,但55班这个神奇的班级当时聚集了全年级最高的三个男生。而且以我们当时有限的审美水平而言,都长得挺帅。
初二的时候,他因为上课说小话被老师课间抓去办公室谈话。
末了,又神秘兮兮加一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个帅哥,长得很高。”
夏天的老师办公室开了空调,门都是关上的。
当时,瑶瑶和我说的是:“55班有个男生夸你可爱哦。不过我表哥说,不能告诉你是谁。”
被谈完话,他一拉开门就有个小姑娘抱着一堆作业撞进了他怀里。
搞笑的是,Z先生或许没想到,大伙儿年纪小的时候都有点喜欢故弄玄虚的毛病。
小姑娘很矮,只到他的胸口位置。
尤其是如果那个男生又有那么些讨喜的地方,这种羁绊就会自然而然越来越深。
头发乌黑发亮,半长的短发垂在肩膀上,直刘海,有点像那个日本的樱桃小丸子。讲话带着南方女孩特有的软:“啊。对不起。你先走。”
即使在此之前,他们从无交集。
小姑娘先退后半步,让他走出来。
这个手段的高明之处在于,当一个女孩意识到也许有人喜欢她,那这个人在她眼里就会变得有些与众不同!
他得以看清她的样子。相貌平平,脸小小的,有点可爱。
所以这句表扬辗转传到我耳朵里似乎是必然的事情,只是时间长短问题而已。
所以他就记住了这个女孩,并且问到了她的名字。
Z先生告诉的这个男生当然不是随便某个没有故事的男同学,男同学有一个表妹叫瑶瑶。瑶瑶在我隔壁班,和我是数学补习班最好的朋友。
“她是52班的英语课代表啊。橘子。”
2.
这个故事听起来就是一部脑残言情剧的惯用开头,而且还发生在老师办公室门口。
他只是云淡风轻地和他们班一个男生提了一句,“这个女孩挺可爱的。”
当然,以上都是Z的陈述。我是不承认的。
他觉得我长得可爱,但他不会直接冲上来找我要联系方式这么low。
相貌平平,呵。
先生当时小小年纪,已经心机深沉。
不过自从他跟我说了这件事,这件在我的印象中从未发生的事情也渐渐有了回忆。
只是在他们班教室门口晃过了一下,一段孽缘就此开始了。
我好像因为送英语作业,确实在老师办公室门口撞到过一个人。但因为他太高了,我压根没抬头去看是谁。只记得穿的是件白衬衫。
初三,我混上了学校记者站站长。他们班有一个女生是我站站员,一次我去楼上通知妹子出板报。
白衬衫也可能是我脑补的,谁知道呢。
年纪小的时候目光短浅,眼睛只盯着班上的男生看,看不到五十米开外的人。所以我们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两年。
我就是喜欢穿白衬衫的男孩子,所以我整个青春的记忆里Z都穿着同一件白衬衫。
初中我和他隔了三个班级,教室隔了一层楼。
总之,上帝只是轻轻拨了拨手指头。
名气仅限于此,不过尔尔。
夏日午后,从无交集的男孩女孩撞了个满怀。
级草这种东西就是比班草高一个档次,又比校草低一个级别的存在,很是尴尬。这就是为什么很长时间里我只听过他的名字,却对不上人。
撞进了对方的眼里,心里。
凭着小学毕业时就逼近一米八的身高霸占了此位长达六年,直到我们高中毕业。
现在想起来,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先生有过很多外号,中学同学叫得最多的是“草哥”,顾名思义,他曾是我们年级的级草。
没有人喜欢上另一个人是毫无缘由的。
我的Z先生,我们认识的时候,他只有14岁,我13岁。
所谓的一见钟情。
开心的时候,这本书叫《先生是大可爱》,不开心的时候叫《先生是大猪蹄子》。
大概就是那天阳光正好,你穿了件我喜欢的衬衫,我身上有你喜欢的味道。
“先生”这个词不得不说是很奇妙,当你将“生”字读第一声的时候,生疏得像是商场的服务员遇见第一次见面的顾客。可当你把“生”字读作第三声时,他就成了你最亲密的人。
年少的感情总是那么简单又美好。
开始写之前想了很久该怎么称呼他才显得既亲密又不肉麻?
十二年后,我成了他的太太。
1.
记忆里一直跑在我前面,风一样的少年在时光的魔法下成了我的先生。
我不想只看到你的背影
这感觉如果具象化成为一部电影,那镜头应该是在一道逆光中,我眼见着少年的背影变宽变长,他疯狂向前奔跑的身影突然停下来。慢镜头下,他转头朝我伸出了手,邀请我同他跑完接下来的那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