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对我说的话很不在乎,为了打断我的话,她十分肯定的告诉我,“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在他出生以后做个亲子鉴定。”
我咧了咧嘴,回答的很爽快,“我在想,我的侄子被这个一条牛仔裤勒着,肯定很不舒服,对了方明,真诚的问你一句,你肚子里肯定是我的侄子吧,大街上这么多人,我担心随便走过的哪一个都是你肚子里这孩子的亲戚……”
“我信你,亲子鉴定千万不能做,就算将来我们家养大的是别人的孩子我们也不会去做,丢不起人。”
“你……你在看什么?”她对我长久的凝视显得有些不太习惯。
“你说吧,找我什么事?”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我说的每一句话。
方明最近好像瘦了,皮肤有些粗糙,她穿着一条天蓝色的牛仔裤,臀部的曲线异常优美,我凝视了她的臀部许久,内心猜测着在她身体的那个部位,除了闻铁军之外,一定还留下了别的什么人的痕迹。
我们在路边找了一个还算安静的茶馆钻了进去,坐下之后,我不经意的撇见了她脖子上挂着一个翠绿翠绿的大肚子弥勒佛,跟几个钟头之前陈亮送给我的一摸一样。
“怎么就能活的这么坦然呢!”我一边向她走去心里一边嘀咕,说实话,没认识方明之前我觉得自己真是挺坏的,自从认识了她,我终于发现自己的心灵纯洁善良的一塌糊涂。
“哪买的?”我指着她的脖子问,“绿的有点邪呼。”
我站在街边靠近墙角的隐蔽地方稍稍对自己的情绪做了一些调整之后向方明走去,她远远的就看到了我,对着我来的方向微微的笑了笑。
她歪着脑袋看了我一眼,用一种得意的表情对着我说到:“陈亮送的。”
跟我想的一样,闻铁军不停的把电话拨回来,我自然不会理他,将电话关了。
“噢,”再此之前我还从来没有体验过内心的这种冰凉的感觉,凉到让我周身都有一股寒气,“不错,好看,人家说男带观音女带佛,听说都是保平安的。”我心不在焉似的说到。
“可能你们男的都这样,为了你好的话你一句都听不进去,你就等着哭吧,到那个时候,你要是想回家,哼哼,闻铁军,那可是不能了……”我的头开始眩晕起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都跟闻铁军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将要继续跟他说点什么,僵持了一会,我挂了电话。
“是,都这么说,以前我也有过几块佛,不喜欢带,总觉得土气,今天陈亮回来见了面就给我带上了,他还说找一个老方丈给开了光,带上就不能摘下来了。”说到这里,她更加得意,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洗澡的时候不知道用不用摘。”
这一幕被我看在眼里,心中忽然对闻铁军充满了仇恨。拨通了他的电话,我问他,闻铁军,你在哪?在唐山。他回答的非常流利,就好像他真的在唐山一样。我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闻铁军,既然你这么不要脸,我也就不给你脸了。”他显然没有料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些紧张,“你怎么了闻昕?”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你到底想干嘛?”
我看到闻铁军去年新买的那辆黑色的丰田轿车缓缓驶到报社的门口,停了一会之后,方明从车里出来,又俯下身去跟车里的人说了几句之后,摆了摆手,闻铁军的车才缓缓的开走了。
她听不明白我的问话,啜了口茶。
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快餐店里嘈杂的像一个巨大的牲口市场,可能是我心里装着事的缘故,感觉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我拿着可乐准备到马路上去等方明。
“你到底想干嘛?”我又重复了一次,语气虽然很平和,我想方明能感觉到我的愤怒。“你干嘛给米晨静打电话?都是女人,你非得把自己脱个精光让米晨静犯恶心?有意思吗?”想到米晨静,我的内心感到酸楚,“你放心吧,有我在,闻铁军不可能离开米晨静。”
我跟陈亮一起走到单位的门口,看着他走远了之后,我打车到了方明报社的门口,比我们约定的时间早了十五分钟,我进了一个快餐店买了一杯可乐,边喝边望着方明要出来的方向。
方明轻蔑地对我笑,开口说到:“你以为你是谁?”她也尽量将语气放的平和,微笑着,此刻,周围人的眼中我们俩一定是一对很要好的朋友,在一起讨论某个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我们的语气乃至表情与我们这次谈话的内容格格不入。“你这个人小时候一定是被你家里人惯坏了,肯定是要星星不给月亮那种,你在迟大志和纪峰的跟前也是说一不二,不然的话,你一定不会是现在这种境况,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令人笑掉大牙。”她给我的茶杯里续满了茶,自己又喝了一口之后,继续说到:“其实,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眼看我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我自己也很着急,不过你放心,我找你不是因为闻铁军,他是个好人,至少比你要好,虽然我不爱他,但是我也心疼他……”
他说到这里,我拾起陈亮放在桌子上的帽子扔在他面前,“行了,行了,懒得听这些唧唧歪歪的话,走吧你,我也得出去了。”
“你直说了吧。”我有些着急知道她要找我的目的,因为除了闻铁军,她似乎没有找我的理由。
“我知道,我知道。”他放下牛奶笑着看我,“就算她地道,我也得跟她保持距离,我的目的很单纯,就是让你摆脱掉方明的阴影……”
“我找你是为了陈亮。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承认我烂,我对不起迟大志也对不起你哥哥,我甚至对不起你……”
“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告诉你她这个人不地道……”
“你对得起社会。”我小声的插了一句,低着头,没有看她。
“呃?”陈亮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看了我一眼,一边摆手,一边摇着头,“唔,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可不想为了她再跟你打起来。”
“行了,你就不要再挖苦我了。”方明好像很无奈,“我找你就是为了陈亮。”她又重复了一遍,“其实我没觉得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我是跟闻铁军上床没错,我还跟过别的人,但我不是为了钱,至少当时不是……”大概她也忽然想到了前几天一万块钱的事,又补充了一句,“我想结婚,想找一个我爱的人结婚,闻昕我说句在你看来不要脸的话,我就是爱陈亮,除了他,谁都不行。”她低下头去沉吟了片刻,“我就是想找你,跟你说,你把陈亮让给我,只要你远离了陈亮,他就一定会爱上我……”
“得了,得了,你吃完了早点走吧,我忙着呢。”我心里想着中午要跟方明见面的事,有些心不在焉,“我跟迟大志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他比谁都了解我,他说我自私,我就是真的自私,你可不要失去了理智,被暂时的兴奋冲昏了头脑……方明最近跟你有联系吗?”
听她说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把头抬起来认真的审视的眼光看着她,她说的很真诚,她的整个上身向我的方向倾斜过来,双手放在胸前的地方,眼睛当中满是渴望。
“大志说你这个人自私到家了,其实我觉得你是太有原则了,什么是你能做的,什么是你坚决不能做的,你分的很清楚……”
我们的目光相对,她真诚的几乎落下泪来。
我心里想其实以前我对迟大志的批评是非常正确的,迟大志一直认为恋爱就得轰轰烈烈,他认为只有经过了一个在前面跑另一个在后面狠追的赛跑游戏之后,两个人的感情才算是确定下来,而我则坚持自己的观点,我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在感情上一直非常寂寞,所以我坚持认为,相互喜欢的两个人从陌生到正式确立一种恋爱的关系,其实不需要轰轰烈烈的过程,只要能够确定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些意思,再确定自己是不是对对方有些意思之后,很快就能一拍即合,在这个过程当中有一个不可或缺的环节,就是“分别”,时间不要太长,经过短暂的分别之后就会产生想念,这种想念自然就会促使重逢之后的眉来眼去和脸红心跳……虽然我并没有过真正谈恋爱的经历,我还是凭借着刻苦的钻研精神在很短暂的时间里掌握了获得爱情的法宝。
我实在受不了了,首先收回了目光,向大街上张望,独自行走的人们步履匆忙,男男女女擦肩而过,他们当中说不准将来谁是属于谁的。
陈亮看我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说不清是为什么的光芒,刺的我晕头转向,心里一阵一阵的欢喜。
“真的闻昕,真的。”方明不肯放过我,一直追逐着我的眼神。
“不了,吃完了你赶紧回家休息,我中午还有事,你先回去睡觉吧,晚上我给你打电话。”我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牛奶打开了给陈亮,现在对他的感觉已经不像对待一个朋友那么单纯了,甚至也没有恋人之间的羞涩,平静的倒像是已经相恋了多年的情侣。
我很想流泪,这些日子以来,我除了想起纪峰的活着和死亡的时候内心被这种突如其来的不可遏制的悲哀所笼罩有过这种突然之间很想落泪的感觉之外,就是听了方明的话之后的这一次了。
“中午咱们去外面吃吧。”
我的贫嘴是出了名的,然而在这一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未有过的仓惶和不知所措,而方明期待的眼神一直停驻在我的脸上。
“你赶紧吃吧,一会我还得出去一趟。”
沉默的功夫,我把一壶茶水喝了个干干净净。伙计过来续了水之后,识趣的走开了。
“你还是别整天想着发财了,我主要给你求的平安,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我继续沉默着,忽然想起了在我跟闻铁军小的时候我爷爷给我们讲过一个故事,说有一个财主,很有钱,娶了很多个老婆,每一个老婆都很爱他,忽然有一天,这个财主得了不治之症,心丢了,他的老婆们都很着急,四处求医,这时候,家里来了一个要饭的,他扬言自己能治好这个财主的病,于是,财主的老婆们都围了上来,给这个要饭的磕头,给他钱,求他,要饭的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对财主的老婆们说,把这口痰吃了,就能救了财主的命,财主的那些老婆见状都很愤怒,她们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来漫骂这个要饭的,她们还要把这个要饭的赶出去,送到衙门里,那些女人在人前表演的时候,财主最丑,最老的那个老婆就默默的走到那口浓痰的边儿上,然后趴在地上,一声不响的将要饭的吐出的浓痰吃了下去,所有的人都看着这个女人,包括财主其他的老婆也都停止了漫骂看这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女人吃了痰以后忽然觉得一阵恶心,接着就开始呕吐,吐出许多污秽,其他的人都掩起了鼻子,却又不肯离去,等着看这个他们认为愚蠢的女人会闹出什么笑话,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女人最后居然吐出了一颗热乎乎的心……
那是一个大肚子的弥勒佛,我问:“我带上这东西能发财吗?”
我不知道我爷爷当年讲的这个故事是从何而来,又或者是谁讲给他的,但是坐在茶馆里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古往今来这些和爱情有关的传说其实大同小异。
陈亮咧开嘴巴,笑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翠绿翠绿的东西递给我,说到:“太忙了,没来得及给你带什么像样的礼物,就这个,还是我提前买好了办案子的中途我跑出去找到当地最有声望的主持给你开了光,你戴上吧。”
我把这个故事原原本本的给方明讲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抽抽哒哒的哭了起来。
我虽然表面上黑着脸对他,而实际上,我的内心里是很不平静的,有些许的感动。我从抽屉里拿了一个面包和一块巧克力放到他面前,叫他吃了以后休息一会,回家去休息。
我不想再看她表演,喝了最后一杯茶之后匆匆的离开了,为了给她一个安慰,离开茶馆之前,我简短的表明了态度,我说,为了闻铁军,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陈亮刚刚出差回来,连家也没回,跑到单位来看我。我们俩一前一后进了我的办公室,小沈大约看出点什么,不声不响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