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大志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人群挥挥手,“有什么好看的。”他低着头说到,接着他走向我,把我从那个司机旁边拉进了汽车,我反抗,他小声说到:“回去说吧,别在大街上闹。”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恨恨的看着迟大志,我的武斗引来了大群围观的群众,他们的表情不一,有对我的蔑视,但更多是同情,有人在嘟囔“差不多行了嘿,老公犯了错吓唬吓唬得了,不至于拿棍子打啊”,有人在和稀泥“还不赶紧的爬起来哄哄你媳妇,男人就应该知道让着点,瞧把你媳妇气的!”还有人跟着起哄“打,谁打赢了谁有理!”……
小李从不远的地方将我的包拿回车里,发动了汽车,看样子准备直接开去修理厂。
我已经二十年没有拿起过棍子打人了,最后一次我记得是在唐山,我在爷爷家拿着扁担打破了闻铁军的脑袋。
“你这是为什么呀!”迟大志皱着眉头,声音里面充满着对我的不理解,“我今天来是来哄哄你,你跟一个老太太治的什么气呀?”他还以为我因为曹院长对他耿耿于怀,“我是他儿子,总不能当着我的面儿你跟她……我总不能帮着你气她吧!”
那个叫小李的司机听后很不甘心的放开了我的头发。
“你说什么呢!”掏出手机摔在他脸上,“你说清楚,你为什么往我单位发匿名信息……你……你还说我是专门出入五星级饭店的高级妓女……你……你这是诽谤!你知道吗。”我实在没有想到是我青梅竹马的玩伴散布了这些谣言。
司机上前揪住了我的头发,将我拉到一边,长久以来我几乎已经忘记了真正的疼痛是怎样的,在我感觉到久违的疼痛之后内心一阵喧哗,这些喧哗让我热血沸腾,迅速的转身,对着这个倒霉的司机脸上重重的打去一拳,他好像没有想到我居然会如此的野蛮,似乎是犹豫着该不该教训我的功夫,迟大志杀猪一般的开始对他嚎叫:“小李,停,停,停手——”
迟大志拿过手机来,很仔细的翻看着,看到最后他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到最后,他开始手忙脚乱起来,“这是为什么呀!”这句话他已经重复了很多次,“小李,你这是为什么呀!”他把电话递给了司机,他看了几条,无辜的对迟大志说,“这我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电话是袁总的,我只见她用过几次,不用的时候就关着,扔车上……这可不是我干的。”
我死命的用力将他甩开,再次捡起棍子,对着迟大志打去,这一次他没有躲过,被我打中了肩膀,惨叫一声蹲在了地上。
我爬在车窗上呜呜的哭了起来,我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很清脆的破碎声传来,迟大志躲过,我的棍子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挡风玻璃上,奥迪的司机惊讶过后,从车里跳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怒气更甚过我,大声的质问我:“你干什么?”
“这个袁芳!她怎么这样!”迟大志在自言自语,“她这是想干嘛!”他把手机重重的摔在一边,“闻昕,你别往心里去,她可能跟你闹着玩……”
走近那辆汽车正准备拉开车门的时候,迟大志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我怔了一下,然后甩掉了背包,疯了一般跑向墙角捡起刚才被我丢掉的那根棍子,高高的挥舞起来,对着目瞪口呆的迟大志一棍子打下去。
“去你妈的!”我开始咆哮起来,“迟大志你贱不贱啊,你看在钱的面子上连廉耻都不要了!跟我闹着玩?她把这消息给我单位的同事每人发了一大堆,这是闹着玩?我说呢,谁能把我的情况知道的这么清楚,感情是你……”
走了没几步,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高级的奥迪轿车频频地对我按响喇叭,我没有在意,继续向前走,喇叭响的更加激烈,让我十分恼怒,迅速的转身,准备将怒气撒到那个倒霉的驾驶员身上。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走到单位门口,我四下张望,没有看到迟大志的影子,失望之余我将棍子摔向墙角,准备走到马路对面拦一辆出租车回家。
“跟你没关系?”我冷笑着,“袁芳怎么知道我在什么单位?她怎么知道我同事的电话?要不是你,她怎么知道这么多……”
忽然想起了迟大志刚才打来的电话号码的末尾是一大串的3,我心里一沉,马上又退回到办公室里将书包放下,重又掏出手机来翻出不久之前我的同事小沈转发给我的有关我作风问题的短信来看,没错,正是刚才迟大志打来的电话号码……我几乎背过气去,“他妈的!”我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迅速从办公室向单位的大门口走去,走过厕所的时候,我进去拿了一根棍子,搞卫生的阿姨总是把不能用的墩布的头去掉,将棍子存放在门口,我在其中挑了一根最粗,看起来最结实的,准备爆打迟大志。
迟大志不再言语,他甚至不敢正视我的眼睛。
“滚!”我怒喝一声之后挂了电话。
“停车。”随着我的喊声,小李将车速放慢,最后停在了路边,我抓起背包走下车,关上车门之前,我朝迟大志的脸上啐了一口唾沫,“呸,我就当这二十多年跟一条狼做朋友来着!还是白眼狼!”
“闻昕!”迟大志的声音灌进耳朵,“闻昕,我,我在你们单位门口呢。”
我一个人在大街上走了两个多小时,走回了我父母的家。这一路我走的很艰难,身上的骨头像随时要散架一般,出了一身的冷汗。进到家门,我母亲一把将我抱住,她说我的脸色的就像白纸一样惨淡。
“你好。”
我浑身发抖,任她和我父亲说破了嘴也没有吃一点东西。我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杯子,但还是冷的不行。他们吓坏了,两个人开始商量着把我弄到医院去,我说不出来话,只是有气无力的对着他们摆手,表示我不去医院。
我接了电话,尽管心情不好,我尽量将语气放的平和。
没有办法,我的父母把家里全部的被子都盖到我的身上我还是觉得冷,最后他们只要一边一个将我抱在怀里让我更暖和一些。
是一个似曾相识又很陌生的号码,我对于电话号码一直很敏感。我从不小看电话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一串数字,特别是陌生的数字,每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出现之后都会有一些未知的事件在等待着你。我曾经收到过很多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消息,最搞笑的一次是在半夜里有人发消息请示我“货已到,送到哪里?”我在深夜里猜测着这刚到的“货”应该是类似毒品一类的东西,没有什么正常的交易是在深夜进行的。我自作主张的回了消息,把我家的地址发送给对方,并怀着欣喜的感情通知了警察,一个半小时以后,有人敲门,穿着便衣的警察警觉的潜在门口,我忐忑的将门打开之后,哭笑不得——来人送来了两箱子大闸蟹,据说是刚空运过来的……
我有多少年没有生过病了?他们有多少年没有像现在一样把我当成一个孩子把我抱在怀里安慰我、担忧我、为我一点一滴的痛苦而焦灼,我的优秀的共产党员母亲还流下了眼泪……这样的感受我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过了,我就像一棵野草,自生自灭,生生不息……
我回到办公室里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去睡他个天昏地暗,走到门口,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我不耐烦的掏出来,我想好了,如果是迟大志打来的,我将对他破口大骂。
我忽然大哭起来,讲我的委屈一股脑的向她们倾诉出来,果然,我的母亲听过之后义愤填膺,一拍大腿从床上跳到地上,大喊了一句,“我找他们去!我找迟大志问个清楚!”说罢,利落的换上皮鞋甩门而去。
快下班的时候,迟大志给我打来了电话,我犹豫了一会,把电话挂断了。
她走了之后,我父亲喂了我一点大米粥,我就睡过去了,十分踏实,我知道我的母亲大人一定会为我讨回一个说法,就像小时候一样。
在单位一天,我仍旧抱着一摞英文稿子钻进了会议室,我不吃不喝,一直看着大马路发呆。直到下班的时候我仍然保持着早上刚坐下的姿势,面前的翻译稿一页也没有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