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院长,我可不是来认错的,我是来向纪伯伯兴师问罪的。”我冷笑的看着她,“听您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感情是您在背后造谣叫纪伯伯来找我的,哼哼,怪不得你们家迟大志说知识分子最不是东西!越高级的知识分子就越不是东西,您可是咱们院儿里最高级的了,院长啊!”
不管怎么样,我得叫她明白,在她眼里我虽然是个孩子,可是我不怕她。
我将伪造的证书摆到大发白父亲的面前,“纪伯伯,您光知道纪峰放了三万块钱在我这,不知道这三万块钱的去向吧!”纪老师拿起结婚证书仔细的看,他显然没有想到纪峰已经结了婚,呆呆的看了好半天才开口问我,“这是谁家的孩子?”
一股怒气直冲我的额头,恨不得冲上去将她爆打一顿。
“纪峰自己交的女朋友,阿秀。他的钱是放在我这里了不假,可是我要还也不是还给您……这么多年,纪峰的事您问过吗?管过吗?他生病、住院、他口袋里没钱了一个星期吃不上饭,是谁照顾他?曹院长,你管过吗?纪伯伯您管过吗?我今天说句不知道害臊的话,我对纪峰,比他媳妇还要好上多少倍……”我很快就进入了角色,越发的义愤填膺起来,接着,我的喉咙一阵发酸,眼泪也簌簌的掉了下来,“纪峰出了事,阿秀你管了吗?您大老远的跑到我父母的家里兴师问罪,我为纪峰做了那么多,为阿秀做了那么多,我说过什么没有?我向您要过什么没有?”我的眼泪越来越多,到最后已经有点泣不成声了。
“我们都是你的长辈,看着你长大的,还回避什么?”她嗔怪着,在我的头上拍了一下。“你们都是孩子,难免犯错,我们大人不会真的跟你们计较的,你跟纪伯伯认个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纪老师的眼圈也红了,我说话的时候他听的很认真,看的出来他的内心深处有些愧疚,或许还有点懊悔。他走向我,从口袋里掏出手绢给我擦眼泪,抚摩着我的头发:“好了,闻昕,不哭,不哭了……我知道你跟纪峰从小长大,你比他大两岁,就像他姐姐一样……是我错了,从他母亲去世之后我确实没怎么关心过他……你说的对……”他的眼泪掉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双手捧着脸颊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秋风吹过枯黄的树叶的声音。
“确实有事,得跟纪伯伯一个人说,要不您先回避一下?”
“这孩子的嘴可真厉害。”曹坚院长继续不咸不淡的口气。
“闻昕,你来有什么事吧。”曹院长问我。
“我这可不是说给纪伯伯听呢,我是说给曹院长您听呢。”我直视着她,眼中充满愤怒,“您是长辈不假,您要是真关心我们这些孩子、关心纪伯伯也不至于不言不语的悄悄通知了纪伯伯,您总该先找我问问,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我立刻接过大发白的父亲没有说完的话,“那是我不让他说的,还有迟大志,我说了,谁说出去我砸谁家玻璃,哈哈哈……”不管他们笑不笑,我自己先笑了出来。他们两个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去再说点什么。
“这孩子,我这不是……”她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的心里忽然感到很憋屈,这个曹坚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对我有偏见,这么多年一点没有改变,我想,就算我真的那么坏,在她的面前,我永远都是孩子,不明白一个好争斗的长辈为什么会对一个同样好争斗的晚辈如此的不已不饶。难怪她能当上院长。
“知道的当您是好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退休闲了给自己找点娱乐节目呢!”我恨恨的说到。
“呵呵,可不是,他自己不敢说。”纪老师干巴巴的笑着说。
本来,我还想说下去,看到迟大志的母亲捂着胸口皱起了眉头我才不情愿的住了口。
“闻昕从小胆子就大,你还记得有一回他们仨在你们家玩,闻昕自己爬到平房的房顶上,谁说都不肯下来,最后,还是我们家大志他爸爬上去给抱下来的,他一上去才知道,原来这丫头把你们家纪峰的零食都给仍房顶上去了,自己一个人爬上去吃……呵呵,纪峰这孩子从小老实,要不是老迟发现了,大人们都不知道……”
她跑到床边打了一个电话,一边捂着胸口呻吟着一边叫迟大志赶紧来接她,纪老师见她那副样子早已经顾不上为了纪峰伤心,忙不迭的将这个前任院长扶到床边坐下,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喝。
纪老师哼哼哈哈的附和到:“呵呵,是啊,长大了跟小时候长的不太一样了,漂亮了。”
我看着她,说不出的怨恨,就算她因为心脏病不幸去世的话,我也不会有半点的自责。
“我有十多年没有见过闻昕了,”迟大志的母亲笑着对纪峰的父亲说,“这三个孩子里面,我看要属闻昕最出息了。”她不咸不淡的腔调叫我一时摸不准她的态度。
“你这个孩子……你真是,唉……唉……”她说不上来什么,只是不住的叹气,“你跟你父母也这么说话吗!”她气的不行,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叫嚷着问我。
“来,坐。”纪老师叫我在沙发上坐下。
我还是很平静,回答她:“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吗?我父母为人老是厚道,可不像您……”纪伯伯慌忙的阻止了我,对着我连连摆手,他好像生怕我再说下去那个前任院长会被气死了。
“纪伯伯,我来看看您。”我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专程来看望他的样子,“曹伯母也在啊。”尽管我已经很努力的放松,还是显得有些紧张。
“闻昕,你先回去吧,伯伯错怪你了,明天一早伯伯就去到你父母前面给你平反……”纪老师声音颤抖的跟我说到。
“纪……”我想说纪老师,但最终还是叫了纪伯伯。
我收起了桌子上买来的结婚证书,正准备离开,迟大志推开门进来,他妈妈一见到他,呻吟的声音听上去又痛苦了好几倍。
迟大志的母亲曹坚院长赫然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着实有些不知所措。她在这个大学里是和我父母同龄的人当中最了不起的一个,她了不起在什么地方,具体我说不上来,但是我有证据——她在退休以前当上了院长,跟我的家长当上了系主任比较起来,院长的官衔显得很大。
“儿子,快,叫辆救护车……”
门虚掩着,我远远的就看到门缝里透出来的灯光,没多想,我轻轻的推门而入,进去之后马上后悔应该站在门口探探风声再进去。
迟大志先是望着我想说些什么,听到他妈妈这么说立刻奔了过去,像电视里演的孝顺儿子那样,关切的询问他母亲怎么会这样,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忽然觉得这是一个策划的时代,永远是包装大于内容。
前任院长颤抖的手指向了我,“大志,你快让她走……妈妈一看到她心脏就受不了……”
从八号楼到招待所有至少两千米,我走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中途,我几次停下来思索,不是因为胆怯,我想尽量把纪老师可能会反问我的问题想的全面一些,并且准备好答案,这样一来,我更能显得理直气壮。
我来了脾气,转身走向床边,距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站定,向她做了一个鬼脸之后问到:“怎么样曹院长,你好点没有?你不如多看我两眼吧,以毒攻毒,说不定您着心脏病就好了……”
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想起当年我爷爷无奈的声音和表情,他曾经指着我说:“三岁看老,这个丫头将来不好惹……”我必须承认,他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滚!”迟大志一声大喝打断了我的话,他脸上的青筋爆起,怒视我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滚!”他又重复了一次,并且扬起了拳头。
我不是刻意这么做,二十多年的成长造就了我争抢的本性。
我的眼泪马上就要涌了出来,我强忍着,保持着笑容将迟大志的胳膊轻轻的放下,“迟大志,咱们之间的情义从此断了。”之后我冲出了房间,飞快的跑出了招待所,在招待所门口的竹林里号啕大哭。
晚上,我揣着伪造的阿秀与纪峰之间的婚姻证明到大学的招待所去找纪老师。其实我一直是称呼他纪伯伯的,但自从他出现在我的家里,通过我的父母向我所要大发白的积蓄之后,我再也不愿意那么亲近的称呼他,一个试图从我手里抢夺的老头,即使不被我看作敌人,至少也是一个对手。
从小,我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现在,那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不知道去了哪里,大约死了,现在我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将她寻回来,于是我只好用眼泪来祭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