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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时空气很甜(下) 第6章 寒时学长我宣你

一直等他们将团支书拖进了电梯,这层楼里才终于没了声音。

即便被拖得越来越远了,丁玖玖仍还听着那声音从前方传过来:“……跟咱们上着一样的大学……但人家是天上的云……而我们,就是地上的泥——知道什么叫天壤之别了吗?这就叫啊……够不到的,一辈子都够不到……”

班里剩下的几个学生站在旁边,尴尬地看了一眼寒时的神情:“那什么,团支书喝高了,说浑话呢……寒时学长,您别跟他计较。”

还没离开的几个学生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围在团支书一左一右的两个人也顾不上动作温和了,强拖着团支书往走廊上挪:“行了行了,别耍酒疯了啊……”

那学生说完,才发现自己客客气气地用了“您”的称呼,一时表情也有些尴尬。

“我没喝高!……我清醒着呢!——老子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么清醒过——”团支书激动得脸通红,喷着唾沫,“我们以为自己高学历、以为自己考进了最牛的大学、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屁!跟有钱的人比起来,我们还是什么都不是——就算被人指着鼻子侮辱了,还是得受着!”

寒时的目光微沉。他侧过视线,看向站在身旁的丁玖玖。

“支书,你喝高了。”另一边的男生也无奈地说。

女孩儿正微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团支书大约是听不进耳朵的,仍上下挥着手臂:“老方啊……你说那些服、服务员……他们怎么就那么……那么……那么狗眼看人低呢?”

旁边的学生也不是傻子,想想方才团支书的话,再一看这两人之间突然古怪起来的气氛,顿时就心里咯噔了下。

旁边被拍的男生无奈地拖着他:“方季函在前面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却没一个敢再废话的:“寒时学长、丁同学……我们就,先走了哈。”

没等她想好是回应还是不回应的时候,团支书却突然低回头去,架在旁边男生肩膀上的胳膊抬起来,上下胡乱地拍了拍那个男生,嘴里口齿不清地嘟囔着:“老方啊……老方呢……”

跟两人打完招呼,几个学生近乎落荒而逃地离开了。

这还是这位团支书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虽然是醉话。

寒时眸子黢黑地望着丁玖玖:“……你在想什么?”

丁玖玖一愣。

他的声线不知何时微微沙哑起来。

临到门口,那团支书目光迷迷糊糊地看见了站在门旁的丁玖玖和寒时,脸上咧开了个傻兮兮的笑:“今天多……多亏你们了……啊……”

丁玖玖被他的话叫回了神,抬起头与寒时对视了下,她本能地躲开了目光:“没……”

学生们里还有几个喝高了的,譬如班里的团支书,被两个男生一左一右搀扶着往外走。

不等她说完,她手臂上突然一紧。寒时伸手将她拉回了旁边的包间里,然后用力甩上了门。

众人默认,于是就地散场。

砰的一声闷响,女孩儿被压在了印着微微凹凸的花纹的墙面上。

这次,学生们面面相觑,早就没了之前吃饭后叫嚣着“第二摊”“第三摊”的架势了。

包间里的灯在寒时关门后,便被他直接按掉了。

林芳蕊最是心情复杂,见大家没了太多兴致,便索性开口:“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了吧?”

此时两人周围,只有顺着旁边磨砂玻璃里透进来的,来自走廊的微光。他们拉近的呼吸间,暧昧在黑暗里发酵。

他们活了二十多年,也都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阵仗。等好不容易遣散了来致歉的服务员,他们最后一点玩性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寒时钩着女孩儿的后腰,慢慢俯身下去,却只贴在她的耳尖上:“……告诉我。”那压得沙哑低沉的声音里透着危险的情绪,“你刚刚在想什么?”

且不说那几乎没断过地送进来的果盘点心和各种酒水饮料,单是临近散场,之前在楼下服务台刁难过他们的几个服务员,最后齐齐进来鞠躬道歉的场面,就让多数学生蒙在了原地。

丁玖玖仍然沉默未语。

这一晚上,店里服务之周到,让班里的学生们都有些受宠若惊。

寒时轻嗤了声,眼底的墨色却像是灼烧上大把的火。

那中年经理眼底紧张的情绪顿时一松,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许多:“几位请跟我来。”

“你是不是在想他的话——你觉得我们也是那样的吗?你是不是……又想躲开我?”

旁边的寒时早便听出,这中年经理三番两次想跟他求个息事宁人的保证,此时也只轻嗤了声:“……带路吧。”

丁玖玖微皱起眉。

话音刚落,那中年经理向丁玖玖递过去一个含蓄的请求的眼神。

男生钳制在她后腰的手已经随着情绪起伏而本能地收紧,那力度让她有一点吃痛。

但他人精似的,即便是意料之外也很快就遮掩过去,笑容满脸:“丁小姐,这事情一定是我们店里的错,为了给几位赔礼道歉,今晚所有消费全都记到我个人的账上——只求几位玩得尽兴,别为这点小事扰了心情。”

沉默了几秒之后,她终于仰起脸,在昏暗里找到那双眼睛对视,然后丁玖玖开口:“但他说得也没错,不是吗?”

那中年经理有点意外地看了丁玖玖一眼,似乎是没想到她竟然没有借着这机会给那些服务员一些教训。

寒时攥在女孩儿手臂上的手微微收紧:“我从来没那样想过!”

她微颔首,在这中年经理继续开口奉承前,先截住了对方的话头:“我们只是来班聚的普通学生,您不用这么客气,按照正常流程处理就可以了。”

丁玖玖轻叹了口气,苦笑了下:“对,你没有那样想,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你的家人,他们会怎么想?我的家人,他们又会怎么想?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像今天的团支书一样的人,他们是怎么看你和我的……这些你想过吗?”

面前这人怎么也是接近自己母亲年龄的长辈,寒时习惯得了,丁玖玖却不习惯对方这副低姿态。

“你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想法?”

“我之前就听楼爷提过您,今天才有幸见了真人,丁小姐您能来我们店,那是我的荣幸——下面这些人刚刚有什么做得怠慢的地方,还请丁小姐千万不要挂怀啊。”

丁玖玖微攥紧了指尖,几秒钟后,她轻笑了声:“因为……我永远不能像你一样无所顾忌。”

丁玖玖没想到这经理还会知道自己,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即神色里多了细微的复杂。

寒时的眼神一顿。

这么想着,那经理面上却分毫不露,只笑得更亲切了:“您就是丁小姐吧?”

而女孩儿仍在昏暗里轻声地说:“你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寒时,所以你不必太担心失去其中一件,比如别人怎么看……可是你知道吗?”丁玖玖仰起头,放松身体靠在墙壁上,眼睛里亮晶晶地闪着什么,但她只努力勾着嘴角对面前的男生笑,“像我的妈妈,她前半生除了贫穷什么都没有,所以尊严已经是她最后一点东西了。我没法想象——我没办法……想象……”丁玖玖重复了一遍,轻吸了口气,压住了声音里的哽咽,“如果有一天,你的爷爷再次走到我家,用最现实的话告诉我的母亲——她的女儿不配走进寒家的大门……”

那有点虚胖的经理抹了把汗,看向寒时身旁的女孩儿,心想:这就是楼爷电话里说的,那个一定得罪不起的祖宗的小祖宗了吧?

她的话声蓦地哽住,声线里的战栗已经压抑不住了。

他唇角微勾:“这事情我说了不算,要听我家小领导的。”

“……够了。”寒时将女孩儿抱进怀里,他紧紧地贴着她的发顶,心疼地吻着她的短发,“你是不是想让我心疼死……丁玖玖?”

寒时见惯了这副嘴脸的,此时眼神里波澜不起,只扭头看向了身旁的女孩儿。

女孩儿松开了指尖,伸手环住了面前的人,用力地攥紧了他的衣服。泪水洇湿了寒时身上的衬衫,寒时只得更紧地把女孩儿抱进怀里。

“不然你们以为呢,寒家那家族资产后面跟着的0,是开玩笑的吗……”

“你不要去想这些,你只要站在我身旁就够了——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你、我会挡住一切的。就算有一天,我真的输了,那你也答应我——到了那时候,你要告诉我是我没用、是我保护不好你了,到了那时候再说,好吗?”

“一个电话就能让这里的经理亲自跑下来,而且这么低姿态啊。”

沉默很久,女孩儿在他的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看来学校里传闻的那些都是真的啊……”

“那现在,别哭了。”寒时抱着她叹气,“你再哭下去,我要先疯了。”

学生群里已经有人忍不住凑到一起,低声议论起来。

说着话,他稍稍退开,躬下身去,轻轻吻住女孩儿的眼睑。

那年龄看起来跟寒时父辈差不多的中年经理,在寒时面前觍着脸笑的模样,让旁边的学生们看得震在原地。

女孩儿微微侧开脸。理智此时回归,再想起方才有些犯傻的举动,丁玖玖的脸微热地躲开了。

那经理终于跑到了跟前,这会儿停下脚,扶着膝盖直喘,还不忘替自己辩明:“我这一接到楼爷电话,哪敢怠慢,立马就往外跑——刚刚下楼梯急得我欸,差点滚下来。……小寒总您看在我这混口饭也不容易的分上,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耽搁您,还把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放在心上。”

听丁玖玖停住了哽咽,寒时松了口气。他无奈地垂下眼:“感觉总有一天,我会死在你身上啊,丁玖玖。”

“哎哟——您这话不是把我往火坑推吗?再借我一车胆子我……我也不敢怪您啊。”

Q大正式开课一个月后,数学系的专业课老师们已经习惯了这学期的上课学生数量总比往届多上许多这件事。

寒时彼时正站在柜台前,懒洋洋地斜倚着,闻言桃花眼勾了起来:“你这意思,还怪我?”

而数学系一班的其他学生们,也已经能做到看见他们的校草学长,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打个招呼,然后无比淡定地走过去了。

几分钟后,这间店的经理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领带歪了都顾不上扶正,隔着老远就点头哈腰地客套:“小寒总、小寒总,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知会我们一声?”

时间一久,虽然没有得到当事人的亲口承认,但Q大的学生们还是默认了“校草已经名草有主”这个事实,而且那“主”还是个外来户。

话声落时,男生一双桃花眼里也彻底冷了下来。

校园里的少女心碎了一地,足够铺满Q大的校内主干道。

“——他们惹的是我家领导。”

开学第二个月的第一个星期天,一早,寒时就照例早起,陪着丁玖玖去校门口的咖啡厅看书。

寒时转回身,在丁玖玖无奈的目光里,调戏似的抓起她的手,托在掌心盯着看。

这个时间段的咖啡厅人并不多,两人很容易就找了个临窗的双人空位,坐了下来。

“我没什么,他们惹的也不是我。”

对面的学妹瞧见了两人,先是眼睛一瞪惊呼了声,然后才尴尬地连忙捂住了嘴巴,冲两人微微点头:“学长好,学姐好。”

“不用你来,碍眼。”

丁玖玖苦笑着应了这陌生学妹。

在服务员们恐惧里带着点哀求的目光里,寒时唇角微扬,笑意仍是薄凉。

等对面低下头,丁玖玖无奈地看了身旁的男生一眼,低声:“托你的福,我现在已经成了全校的‘学姐’了啊?”

几人对视了一眼,在各自表情里读出相同的害怕:这次是踢到铁板上去了。

寒时笑了笑,桃花眼里晕上一层淡淡的光色:“……不喜欢这个称谓?那让他们换一个?——‘寒太太’怎么样?”

他们的态度之所以这么不怕得罪人,就是因为这家店的真正主人的来头大得很——姓秦名楼,酷爱一头杀马特紫,外号“楼爷”。

丁玖玖:“你的脸是抛弃了你离家出走了吗?”

几个服务员的脸色顿时煞白。

寒时笑得愈发愉悦。

在几人不约而同的僵滞里,寒时斜靠上柜台,同时对着手机对面懒洋洋地开口:“楼爷,你养的员工别的不行……看人下菜碟倒是学得有模有样啊?”

丁玖玖拿出了专业课的书本,开始攻克难题——也不再理身边时不时就想干扰她学习的某人了。

而寒时单手拿着手机,也正从学生间穿过,最后停到丁玖玖身旁。他微勾着唇角,眼神却冰冷地扫过那几个服务员。

寒时在女孩儿放在旁边的一堆书里翻了翻,随便拣出来一本看起来不那么催眠的,便撑着额头,百无聊赖地翻看起来,直到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班里的学生们和服务台后的服务员们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

寒时轻皱起眉,有点失焦的眸子里焦点重定,他拿出手机先关了静音,然后才看向来电显示,只两个字:“楼爷”。

丁玖玖正要拉着林芳蕊往外走,却听安静的大堂里想起了哑然的笑声。

寒时视线往上一跳,瞥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怎么也不像是这人会打电话约他谈事的时候。

像这种会所,背后的势力必然不弱,即便是打了12315,投诉到消费者协会去,不过一两百的小交易,也掀不起太大的浪花来,到时候只是给他们自己徒添麻烦罢了。

寒时正疑惑着,身旁女孩儿微微倾身过来:“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有事的话,你先走就可以了。”

她很清楚,能把道理驳回三分,已经是尽可能的优势了。

“……没什么。”寒时回神,站起身,“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丁玖玖转身,将手机递还给林芳蕊,同时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走吧,我们换一家。”

“嗯,好。”女孩儿轻声应下。

几个服务员的表情都有些难看。但对视几眼,他们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寒时拿着手机边往外走,边才按下了回拨。

丁玖玖将手机收回,同时也敛去了面上的笑容:“既然贵店是责任方之一,在消费者还没有主动向你们索赔的情况下,不知道几位……哪来的底气对着消费者趾高气扬呢?”

此时正是初秋的上午,阳光有些炫目但并不炽烈,只在雪白的地瓷砖上铺下一层水银似的光色。

“不清楚?”丁玖玖微微一笑,“没关系,你们清楚一件事就够了——不管你们和这家平台有什么分歧,但这是你们共同提供的服务项目——而我们是服务的消费者,只要我们接受的服务出了差错,那就是你们两方共同承担责任。”

寒时低垂着眼,走到了咖啡厅楼梯间里的落地窗前。

他之前开口的那个女服务员神色有点不太自然地接话:“可能是……我们的合作合约到期了吧……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只是我们确实没有这个项目。”

他停下的刹那,对面电话也在这一瞬间接通:“——小寒总?”

那服务员噎住了,扭头看向身后的同事。

听那声线除了比平日多了几分倦色以外并无其他异样,寒时心里那点波澜平了下去。

“如果是——我们全班帮贵店做证人,支持你们诉诸法律。”

他斜倚上墙,眉尾微抬:“楼爷,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不等那服务员开口,丁玖玖冷然一笑。

秦楼在对面虚虚一叹,仍是那副冷淡又吊儿郎当的调子:“我还没什么,你就不一定了。”

“——那这家平台作为面向全国的高知名度的大平台,应该不是违法借用贵店的名字而做欺诈性销售吧?”

寒时扬了扬眉,稍作思考之后,他会意地目光一动:“怎么,楼爷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电脑后的服务员看着女孩儿这一脸淡定又冷漠的表情,下意识地皱着眉点了点头。

秦楼在电话对面沉默两秒,轻啧了一声:“你可以啊,小寒总,要不是下面人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寒家现在,是被你搅得乱七八糟了吧?”

女孩儿的眼神平静,表情平静,就连语气都不波不澜:“请问这个平台上标注的这家店的店名,是否是贵店的名字?”

寒时哑声笑了起来:“那大概是楼爷你的消息越来越不灵通了,这一个月里,就算没闹到风风雨雨,但圈里不知道的应该也不多了。”

丁玖玖心里叹了声气。她伸出胳膊,握住林芳蕊气得发抖的手,把那手机拿出来。然后丁玖玖转过身,将手机往面前的柜台上一搁。

秦楼叹了口气:“我这一个月都没在国内,我哪会知道你的事情?”

她穿过人群走上前。站到两人身边,她扭头看向左边的林芳蕊——已经被之前服务员的一唱一和,弄得眼眶都红了。

不等寒时询问,他话锋一转:“我回来以后已经恶补了你们的动态了。……这次,你会不会有点操之过急了?寒老爷子有多可怕,你该比我更清楚才对。你这么做,真不怕把他逼急了?”

看着林芳蕊和团支书僵在原地的背影,女孩儿的眼底微微掠过点凉意去。

寒时眉眼微冷:“是他逼急了我,而不是我要逼急他。”

在令人羞愤而尴尬的沉默里,队伍后方的丁玖玖皱紧了眉。

秦楼:“……他对丁小姐家里那边下手了?”

林芳蕊咬了咬唇。后面聚着的几人里,有个女服务员轻嗤了声:“说了不是我们家的了,你们就别留在大堂了,免得影响其他顾客。”

寒时轻嗤一声,眼里的温度凉得像是入了冬:“他甚至都没等到我从山区回来,就已经动手了。”

那服务员一脸漠然,像是完全没听见林芳蕊这话。

秦楼捏了捏眉心:“所以上次你掀了老爷子的宅子,就是为闹这后面的事做铺垫呢?”

林芳蕊的脸色微变,她扭头看了看旁边脸红得像是要滴血的团支书,有些懊恼地皱眉,最后只得放软了声音对那服务员说:“可是这个网页显示的店名,确实跟您家门口的店牌是一样的啊。”

听秦楼提起这一件事,寒时笑了笑:“那时候……确实只是气极了。”

说完,他就面色冷漠地不再开口了。

“那你跟你家老爷子,现在是正式开战了?”

服务员扫了一眼,皱起眉:“我们这儿怎么可能有这么低的消费——别说是大包,最小包的消费底线也不止这点钱。”那服务员一脸“我很忙”的样子低下了头,“应该是你们找错了。”

寒时低笑了声:“怎么,你现在才想起来要站队啊?”

林芳蕊接过手机,竖起屏幕来给那服务员看。

“呵,这意思是我还有选择你家老爷子那一队的机会?”

团支书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拿了出来,递给林芳蕊。后面聚在一起的服务员似乎注意到了他的慌乱,不知道谁轻笑了声。这笑里的嘲讽意味,让团支书登时红了脸,后面站着的学生也面色尴尬地安静下来。

寒时笑笑:“没了。你不是说了,两年前你就已经被我拉上贼船了。”

说着,她的目光投向身旁的团支书,伸了伸手。

“行吧,贼首,我今天是给你来纳一个‘投名状’的。”

林芳蕊微攥紧了手:“呃……我们之前在网上下了一个订单,是在您家订了一间大包。”

寒时眸光一动:“你得到寒家那边什么消息了?”

前台唯一一个站在电脑前的男服务员懒洋洋地问了句,眼都没抬。

秦楼:“你家老爷子,看起来要跟你玩‘三板斧’了。”

“您好,有什么事情吗?”

寒时微皱起眉:“什么意思?”

前台早便汇聚了几个穿着相同制服的男女服务员,其中几人正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还时不时把打量里藏着的不屑目光投向这边。

“据我所知,寒家夫人,徐婉晴女士,现在已经在去往你们学校的飞机上了。”

林芳蕊此时也有点后悔了,但全班同学都盯着,她也只能和团支书一起上前,走到前台那儿。

沉默半晌后,寒时嗤笑了声,嗓音晦涩微哑:“我看老头子真是老糊涂了,他是想让她来劝我?……还不如送家里的管家过来,我可能更愿意多听一句。”

学生们越走越不安,下到服务区前时,所有人都不由得闭了嘴巴,安静地看向最前面的林芳蕊和团支书。

秦楼在电话对面也笑起来,声音里却带着两分嘲弄:“不见得吧。论起对你的影响力,我看整个寒家绑在一块,也未必抵得上这位徐夫人的一半……你们家老爷子不但没糊涂,反而精明得很呢。”

两道漆了淡淡金色粉末的楼梯一左一右,绕来路向身后二楼盘旋上去。而正中一道向下,隐约瞧得见似乎是店里的前台服务区。

寒时沉默半晌,晦气地拨了拨额头前凌乱的碎发,那双桃花眼藏在发间,漆黑的瞳仁深里,起伏着晃荡的情绪。

这家会所单门廊就十分长,进到内处便见分了三道楼梯。

“所以,小寒总,你准备怎么接这第一板斧?”

丁玖玖无声地一叹,只能跟在队伍最后,走了进去。

寒时:“……这件事我自己会想,你就别操心了。”

“不知道。”寒时迈开腿,“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秦楼:“行啊,我乐得置身事外呢。”

丁玖玖茫然地指着已经进去了大部分的同学。

“别说我了,你怎么回事?”

“那他们……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寒时点了点头:“而且应该不接纳非内部会员的客人。”

寒时:“你刚刚不是说,你出国了一个月……多大数额的项目,要劳烦楼爷你亲自出国考察,还去了整整一个月?”

没用两秒,丁玖玖就反应过来:“高消费?”

对面突然沉默下来。

寒时:“这家虽然也属于娱乐场所,但定位上,更倾向于私人会所。”

过了半晌,寒时才听秦楼语气淡淡地开口:“不是公司的事。”

丁玖玖:“——哎?”

寒时:“……嗯?”

寒时把视线从那拉丁文的店名上挪开,唇角轻扯了下:“没什么,只是你们团支书……品味不错。”

秦楼:“私事。”

丁玖玖歪头看了寒时一眼:“怎么了?”

寒时闻言,哑然失笑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楼爷,你还会有私事?别告诉我,是你哪次一夜风流的种,落到国外去了。”

寒时和丁玖玖站在队伍最后面。

对面低声笑骂了句:“别胡说,污蔑我声誉。”

众人这才陆续往里走。

寒时:“你这方面早就没声誉了,望你有些自知之明。你也别给我转移话题,说明白点,到底是为什么去的?”

“就是这家,”林芳蕊开口,“大家进吧。”

这一次,对面沉默的时间尤其长。

林芳蕊和那团支书无奈地对视了眼——事到临头,总不可能再让所有人都回去了,只能进去看看。

在寒时怀疑自己应该是拿不到答案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对面嗓音嘶哑地笑了句,那嘶哑到了极致,像夹带着哭音一样:“寒时,我找到宋书了。”

“班长,不是这家吗?”后面有学生追问。

“宋书?你认识吗?”

林芳蕊狐疑地看了一眼那上面的价格,再看一眼面前的高楼:“……你这价格如果是真的,那我怀疑他们家可能在做扶贫。”

午后的咖啡馆里,坐在窗边的小圆桌旁,丁玖玖好奇而不解地问寒时。

团支书拿出手机,比对了一遍地址和那不知道是什么外文的店名,皱着眉苦道:“确实是这家没错啊。”

寒时轻皱了下眉:“我也没见过,只听秦楼底下的人和宋帅间或提起几句,但都一样地讳莫如深。”

林芳蕊更不安地凑到团支书身旁:“你确定你订的那个折扣大包是这一家?”

丁玖玖闻言更好奇了:“那这个宋书跟秦楼是什么关系?”

学生们看着那近乎可以称为“金碧辉煌”的装修风格,都有点发蒙。

“她是秦楼的初恋情人。”寒时轻眯起眼,“准确地说,是秦楼已经去世了几年的初恋情人。”

七拐八绕了一通之后,众人停在了街边楼群里的其中一栋前。

丁玖玖目瞪口呆地看着寒时。

据说订好的KTV离着他们所在的饭店并不远,于是团支书负责在前领路,其余学生三五成群地跟在后面。

过了两秒,在这本该温暖的阳光里,丁玖玖回过神,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怎么……怎么突然就成鬼故事了?”

木已成舟,丁玖玖只能有气无力地跟着所有人一起往外走。

见女孩儿被自己的话吓得不轻的模样,寒时垂眼,哑声笑起来:“不是在给你讲鬼故事。从秦楼的意思来看,当初只是有人误导了秦楼让他以为宋书已经死了。而就在一个多月前,他恰巧看到了一张国外报纸上的临街摄影,里面刚好拍到了宋书。”

没一会儿,班里的团支书打了个指响:“OK!我在附近找了一家,已经订好一间大包了,出发!”

丁玖玖:“……所以,他就专程为了一张照片,跑到国外去找了一个月?”

在丁玖玖不甘心的目光里,林芳蕊笑着跑回去通知其他人。

“嗯。”

丁玖玖:“……”所以你刚刚到底知道了什么?

想想那令她至今难以忘怀的夜色下的一头骚包的杀马特紫,丁玖玖的心情很复杂。

而寒时也侧过身,对林芳蕊温和地开口:“我们没问题。”

寒时看见她的神色,不由得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丁玖玖松了口气,面带微笑和遗憾地看向林芳蕊。

丁玖玖狐疑地看向他。

在丁玖玖拼命示意的目光里,寒时了然地一笑:“知道了。”

寒时向后仰进柔软的单人沙发里,抚着眉尾低声笑着:“他那头骚包紫,归根结底,就跟这个宋书有关。”

林芳蕊正在这时候凑过来:“大家都想去唱歌——丁玖玖,寒时学长,你们什么意见?”

丁玖玖愣了一下,随即笑笑:“也对,之前我就想过,他那个身份会留这样的发色——按你说的,从你们认识开始就没有变过,那一定是和什么执念有关。 “

寒时垂眼看她,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了?”

寒时听了,安静了片刻,就突然没什么征兆地坐在那儿笑了起来。

然而此时是在Q大,她又是初来乍到,面对一帮半生不熟的“同学”,她还真没好意思提出早退的想法。于是丁玖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寒时。

“你笑什么?”丁玖玖不解地问。

如果是搁在C大,面对这种情况,丁玖玖一定毫无疑问地找托词溜掉。

寒时:“没什么,单纯的幸灾乐祸。”

好不容易熬到一顿饭吃完,丁玖玖本以为自己要熬出头了,但没想到,不等离桌,就有男生拍着桌面起哄“第二摊”“第三摊”了。

丁玖玖扶额。

作为新成员,她轮番被同学们敬各种神奇的饮料混合液不说,还因为是班里唯一一个自带家属的,被开了不少玩笑。

寒时的眉眼里漾着愉悦的情绪:“我有预感,他要在宋书这道坎上,绊下了。”

在Q大的第一次班级聚餐,丁玖玖吃得心力交瘁。

丁玖玖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却突然目光一抬,落向寒时的身后——咖啡馆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寒时轻勾了下唇角,闪瞎了单身狗的眼。

丁玖玖微低下眼:“寒时,她来了。”

“嗯,陪家属。”

寒时面上的笑慢慢收敛,最终归于淡漠。

纪锟挣扎了下:“什么事……班级聚会一学期就一次……”

一直等到那道身影走到两人坐着的小圆桌旁,寒时才不疾不徐地抬了眼,站起身:“夫人。”

寒时拿起水杯的手顿了顿:“今天中午?我有事。”

他平静地望着徐婉晴。

纪锟抬头,不死心地问了句:“小寒总,咱们班有个班级聚会,在今天中午,你有时间吗?”

三人的沉默持续了整整两分钟。

而正在此时,阳台上的男生打完了电话,回身拉开阳台的玻璃门,走了进来。

徐婉晴和寒时谁也不说话,各自沉默得像是面前没有这个人。

纪锟蔫蔫地垂下了脑袋。

丁玖玖搞不懂寒家的家庭氛围,也不好在此时插话,只得陪着一起干坐。

“嗯。”

终于,在第三次来送咖啡的侍者看向三人的目光都变得有点警惕之后,穿着一身女士西服的徐婉晴有了动作。

纪锟憋了憋,半晌后才脸色通红地问:“所以,他今天中午是真的要去参加数学系的一个班级聚会?”

她伸手拿起自己面前的咖啡杯,递到唇边品了一口,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端庄。

“帮助室友,举手之劳,不用夸我。”

可惜这种端庄,在她本能地皱眉看了一眼杯里的咖啡后,有了些许裂痕。

纪锟噎了一下,随即才回过神:“难道前几天的那些帖子,也是你删的?”

丁玖玖松了口气,至少这轻皱了下的眉头,让她觉着面前来的是个有血有肉能讲道理的人了。

“不然呢?”

而此时,同样注意到徐婉晴的这一神色变化,寒时轻嗤了声:“夫人,学校旁的咖啡馆里只有廉价的速溶咖啡,难为你了。不过老头子让你来的时候,没有跟你提起吗?”

“他要删你就删啊?”

“你不需要对我冷嘲热讽。”听着寒时的话,徐婉晴的视线抬起落了过去,“事实上,我这次来,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跟寒家没有关系。”

“不是我,是寒时要删。”

丁玖玖始终担心地望着寒时。

“你为啥要删啊?”

所以她也就注意到,在徐婉晴这番话说完的时候,寒时的眼底掠过一瞬明显的怔忪。

老四仍旧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铺。

显然,对于徐婉晴的这个说法,完全是在他意料之外的。只不过很快,那点怔忪便在寒时的眼底消散干净。

纪锟猛地扭回头去:“啊?”

他轻嗤了声:“难怪……我之前还在说,让夫人您来劝我‘回头’,老头子是不是已经老糊涂了。”

“就是我删的。”

听寒时一口一个“老头子”地说,丁玖玖不由得看向徐婉晴。但令她奇怪的是,徐婉晴不知道是不是端庄成习惯,从神态来看,似乎对于寒时的这种不甚尊敬的称谓,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就好像,她对于那位在法律关系上的“公公”,也没有任何好感一样。

纪锟挠了挠头:“你不是最擅长这方面了吗?你帮我复原一下,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丁玖玖没敢再往下想。

老四淡定地低下头,语气平静:“不用找了,帖子已经删了。”

而此时,徐婉晴恰好也开口了:“虽然我不是按他的要求来,但有几句话,他还是让我捎给你。”

纪锟的笑声戛然而止。几秒后,他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扭头就往自己桌上的电脑前钻。

寒时抬眼望着徐婉晴。

老四慢腾腾地用中指抬了抬眼镜:“那个帖子里还说了,他是要作为班上某位交换生的‘家属’去参加的。”

徐婉晴仍旧神色毫无波澜,缓声开口:“他让我代他问你,玩够了没有?”

纪锟哈哈直乐:“你编个谎话也不认真点——寒时是我们工商一班的,跟他们数学系有毛线关系?他为什么会放着我们的班聚不参加,跑到数学系去参加班聚?”

寒时没回答,只神色愈发冷了两分。

“你笑什么?”

徐婉晴继续道:“不管有没有,已经放纵你太久的时间了——在外面再贪玩肆意都没关系,但是到了要回家的时候,就该乖乖听话……把一切带不进家门的东西,全都清洗掉,留在外面就好。”

纪锟扑哧一笑。

最后一句话落下,丁玖玖的眼神微动,面色却没有太多的变化。

老四凉飕飕地看了纪锟一眼,落回视线:“是你太孤陋寡闻了——今早贴吧里就有张帖子,是个自称数学系的女生发的,说他们班今天中午班聚,得到确切消息是寒时会去。”

倒是坐在徐婉晴对面的寒时,脸色已经彻底沉冷下去。

纪锟磨了磨牙:“你这毒舌的毛病是家族遗传,那我就是。”

“‘带不进家门的东西’?”他单手压着桌面向前倾身,嘴角轻勾起来,眼神却冷得骇人,“什么是‘带不进家门的东西’?是说被外人当作寒家的独苗、看起来身世无价而事实上不过是个肮脏的私生子的我——还是当初生我的那个母亲?”

“你这自作多情的毛病,是家族遗传吗?”老四镜片上的光一闪,面无表情地看着纪锟。

徐婉晴脸色陡然一变。

他扭头看了看阳台上仍在打电话的背影,不由得狐疑地转回来:“你是在忽悠我吧?……虽然你消息灵通,但难道还能未卜先知算到我们班聚会,又提前帮我问了?”

这也是在她进到咖啡馆之后,丁玖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明显外露的情绪。

纪锟一愣:“你怎么知道?”

但丁玖玖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担心地望着男生,低声轻唤了句:“寒时。”

老四看傻子似的看了纪锟一眼:“我是说寒时没空。”

那双被愤怒完全侵占的眸子扫过来的目光,在触及女孩儿的面孔时,寒时的眼神才慢慢柔软下来,理智也重新归拢。

纪锟的嘴角抽了抽:“我又没邀请你去!”

静默半晌,他嗤笑一声,徐徐看向坐在对面的徐婉晴:“何必这么紧张呢,夫人?”

而老四闻言,撇了撇嘴:“没空。”

徐婉晴的神色慢慢缓和,但表情仍有些绷着:“你不是个孩子了,寒时,记得注意自己的措辞——尤其是在这样的公众场合。”

寒时所在的寝室恰好是个专业混合寝室,老四和寒时、纪锟确实不是一个专业的。

寒时冷笑着转开眼:“您是把我当下属教育?”

“今天中午啊。干吗?”纪锟看了他一眼,“你也想去蹭饭?——没用的,我们工商一班概不外招。”

“不管你怎么挣扎,你是寒家将来唯一的继承人——这一点不可能发生任何变化。”徐婉晴若有深意地看了寒时一眼,“既然已经进到了成人的战场上,你甚至都把刀锋竖起来了——那就别让自己幼稚得像个强撑面子的冲动幼童。”

老四:“什么时候?”

寒时的眼神动了动。须臾后,他轻笑了声,摇头:“您作为寒家主母,教育起晚辈来不遗余力,尽职尽责……真是让人敬佩啊,夫人。”

纪锟哼了一声,然后才晃了晃自己手里拿着的手机:“我们班要搞班聚了——难得小寒总回学校住,那必须得邀请他一起啊。”

徐婉晴看着他。

老四坐在上铺,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你身上吐槽点太多,可能会憋个半死。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寒时:“说到底,您也不过是为了两家的利益,才隐忍我这个私生子这么多年,直到现在……老头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您在寒家受了那么多委屈,难道就不想在我身上报复回来?”

纪锟:“你不毒舌会死吗?”

徐婉晴压下视线:“你什么意思?”

“你有急事找他?”老四问完,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不对,你能有什么急事。”

“我的意思,您真听不明白?”寒时向前俯身,眸光凌厉起来,“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老头子这么多年,时时刻刻不防备你,生怕你这受了天大委屈的寒家媳妇,将来在他百年之后弄死我,然后侵吞寒家的资产——不然,他何必这么急着让我回去开始着手打理公司?”

“去你的。”纪锟啐他一声,但还是自觉地放下了腿,同时往阳台上瞅了瞅,还无意识地嘀咕了声:“怎么还没结束啊……”

寒时这话一出,不只徐婉晴的表情变了,连旁边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丁玖玖都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看向寒时。

这样焦急不安地等了几分钟,上铺的老四终于忍不住皱眉看了纪锟一眼:“别抖了,你那腿抖得我感觉宿舍要地震了。”

寒时收到徐婉晴刀刃一样的目光,笑着仰回身:“啊,我说的可能有点过了。夫人您菩萨心肠,大概还是会给我留一条命的。至于送到哪个小岛子上去孤独终老,一辈子别想回来——那都是人之常情的事情,对吧?”

不过寒时在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是不太敢去乱打扰。万一坏了别人的“追对象计划”,那纪锟预计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徐婉晴目光闪烁地看着寒时,须臾后,她才慢慢冷下神色。

经过了半个星期的磨合,他们和寒时之间相处起来不再像起初那么疏离了;尤其纪锟,还因为偶然听见宋帅在电话里对寒时的称呼,而改口跟着喊起了“小寒总”。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防备我的,寒时。”

“……哦。”纪锟泄了一半的气儿,坐在书桌边等了起来。

寒时轻轻一耸肩,对这话不置可否。他面上笑得轻松愉悦,眼底的情绪却像是沉淀的墨色。

宿舍最里面上铺,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扶了扶眼镜,没抬头地往后阳台一指:“打电话呢。”

“……但是夫人,我能想到的、你能想到的,老头子奸猾似鬼,他怎么可能想不到?——你猜,他留了多少道后手,等着就算有一天自己上去享福了,也能治着你动不了我?”

纪锟推开宿舍门,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老四,小寒总在寝室不?”

徐婉晴额角一跳:“你想说什么?”

在这和谐的应答声里,突然有一声不怎么和谐的、似笑非笑的男声掺了进来:“请问,家属能自费参与吗?”

寒时的手肘撑着沙发柔软的扶手,白净的手掌一摊:“我只是给您看最便捷的一条路——如今这寒家是我自己不要了,后路也是我自己来斩断的。您只需要稍稍推波助澜,然后袖手旁观,就能坐收渔翁之利——这样,我们双方既轻松又愉快,难道不好吗?”

“我没问题。”

寒时的话说得已经足够直白了,徐婉晴沉默了几秒才低垂着眼说:“说到底,你还是想说服我站在你这边。但你的胜算太少了,寒时——我是个生意人,不是慈善家,我不做必输的买卖。”

“好。”

寒时低笑了声:“您错了,夫人。我没有让您站在我这边,您站的永远是您自己那边。而我只是指给您看——这条路,就是您最平坦的一条路。而我的胜算,就是您最大的胜算。”

“……行。”

徐婉晴沉默下来。

林芳蕊:“是这样,我们班这学期的聚餐,我看就安排在明天中午吧——刚好班里的交换生同学们已经到齐了,我们明天中午也认识一下。”

圆桌旁不知安静了多久,才重新响起女人平静的话声:“好。”

“班长,有什么事情吗?”

寒时的目光微动,抬眼望过去。

没一会儿,教室里只剩下一班的学生,以及一个坐在丁玖玖身旁、丝毫没有外班学生自觉性的寒时。

“我承认,你说动我了,寒时。希望你的能力,像你的口才这样优秀。”

正在收拾书包的一班学生都停了手中动作,而其他不属于一班的学生,即便想再磨叽会儿,此时也不好意思再耽搁了。

徐婉晴站起身,刚准备转身离开,便又停住。她侧眸望向从始至终与自己没有过交流的女孩儿。

林芳蕊犹豫了下,扭头看向教室:“一班的同学们先留一下。”

“你叫……丁玖玖,是吗?”

等这节大课终于结束,老师说了下课,学生们这才陆陆续续地起身往外走。

丁玖玖一怔,随即点头,同时也出于礼貌地站起身。

“好了,现在我接着往下讲。”

徐婉晴仍是那副模样,妆容精致的五官间看不出什么情绪。

教室里的学生再次被逗笑,但这次笑过之后,大家都安静下来,不再发出吵闹的声音了。

“我看过你的个人资料,是个很不错的小姑娘。许给寒家的人……”徐婉晴说着,冷淡地瞥了寒时一眼,不紧不慢地撂下三个字,“可惜了。”

趁着这安静,那老师也不再废话:“事先说好,安安静静地看可以,谁要是吵吵闹闹扰乱课堂甚至想上来动手动脚,老师我可不能光看着的啊。”

临近学期期中的时候,丁玖玖在Q大附近找了一份西点屋的兼职。

学生们集体一噎,扎心了,老师。

因为有之前在华和商厦的西点专柜的兼职履历,她入职后上手很快,没几天便适应了学校和工作两边的兼顾,和店里几位全职工作的店员也逐渐熟悉起来。

说着,老师换了口气,玩笑地着看他们:“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人家能坐到喜欢的人身旁,而你们只能干看着了吗?”

而在寒时定时定点地来西点屋“报到”了一周以后,店员们很快便看出两人的关系:“玖玖,你那小帅哥又来找你了啊。”

怔过之后,他笑着伸手,虚点了点教室里的学生:“你们瞧瞧人家寒时,同样是为了别人来听课,人家准备工作做得多充分啊?哪像你们,连第一节课都没露脸,还得卡着第二节课前的课间才能进教室。”

正蹲在柜台后收拾台下的纸盒,丁玖玖闻言从后面冒出个脑袋。

那老师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寒时会有这样的答案。

她的目光往外一落,果然见到西点屋的玻璃门被人推开,门上的风铃哗啦啦一阵响,穿着一身休闲服的寒时走了进来。

寒时闻言开口:“老师,我已经向校教务处提交了辅修申请,会在下节课前向您提交纸质申请批准的复印件。”

店里有一片用餐区,几个身着中学生校服的女孩儿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还有其中一个微微抬起手机顶端,自以为隐蔽地偷拍起来。

听到这个问题,教室里立马安静了下来。

丁玖玖无奈地笑笑,等那人迈着双长腿走到柜台前,她才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让你去图书馆好好自习的吗?”

话音一顿,那老师的目光落向寒时座位旁边的丁玖玖:“难不成,你和你的这些‘追随者’们一样都是为别人来的?”

哪承想站在外面的男生勾了勾唇角,然后便立刻板起眼神,做出一副素不相识的淡漠模样:“小姐姐,你都是这个态度跟客人说话的吗?”

授课老师稍稍收敛了笑意,站在讲台上看着这个和自己视线差不多平齐的男生:“你就是寒时啊,我听说过你——不过你既然是工商管理的学生,为什么会到我的班上来上课呢?”

这人明明比她还大两个月,到底怎么好意思叫出“小姐姐”的?

他轻声说完,站起身:“抱歉,古老师,我是寒时,工商管理专业大四学生。”

寒时那边却还没结束:“这个态度服务,竟然还没有被辞退,真厉害……难道是因为小姐姐你长得太好看?”

丁玖玖转头望过去,就见寒时目光平静而波澜不惊地看着她:“……别担心。”

即便跟这人待得已经习惯了各种诸如此类的话,丁玖玖此时在旁边店员暧昧的目光中,还是忍不住脸颊微红。

丁玖玖注意到了他这反应,指尖微攥起来,而旁边一只手伸过来,蓦地覆住了她的。

她压下目光,一边拿起旁边干净的方巾擦着柜台,一边压低了声音“警告”:“这位客人,你有什么需要吗?”

这一声落后,全教室更是哄堂大笑。讲台上的授课老师也在笑,但忍不住皱了皱眉。

每个字都快像是从唇缝里挤出来的了。

还是个男生。

寒时低笑了声,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愉悦:“那让我想想,小姐姐。”

教室里在哄闹了片刻后,不知道哪个角落爆出来一声:“寒时学长我宣你!”

丁玖玖气得想磨牙。

这样想着,丁玖玖担心地看了寒时一眼。

“嗯,我想到了。”寒时靠上柜台,冲女孩儿勾了勾手指,“小姐姐,能离近一点吗?”

虽然这个老师此时是笑着问的,但真知道罪魁祸首以后,可不确保他还能笑面以对……

丁玖玖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客人,我不聋,听得见。”

教室里仍有笑声,丁玖玖却微皱起眉。

寒时笑:“这可是你说的。”

授课老师也没生气,笑着问:“考虑到老师自身颜值限定卡在这儿了,我也就不自作多情地猜你们是为我来的了——这些女生们能告诉我,谁是让我的课堂这么一座难求的那个福星吗?”

丁玖玖:“嗯。”

“是……”不知道哪个角落传来小声的应答。

寒时扭头看向另一个站在大约两米远处的服务员,笑着问:“你们这儿能点一种叫‘丁玖玖’的甜品吗?”

授课老师清了清嗓子,目光在教室里转过一圈:“这个,我看了一下啊,这些突然在第一节课和第二节课的间隙冒出来的‘桃李’们,好像都是以女生为主?”

他的声音没压,小半个西点屋里的人都听得清楚。

他这自嘲的话,顿时逗得教室里的学生们笑了起来。

被问的店员差点笑出了声:“那我不知道,你得问问甜品自己。”

而讲台上的授课老师也终于在此时回过了神,他笑了一声:“要不是我对自己的授课水平深有认知,还真能被你们制造的这‘桃李满天下’的假象给忽悠过去啊。”

寒时笑眯眯地转回去:“你听清了吗,小姐姐?”

寒时:“嗯,都听你的,我不笑了。”谴责的目光再次从丁玖玖的身后及左右袭来。

丁玖玖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忍住没把手里刚擦完柜台的方巾糊到面前这张帅脸上。

丁玖玖回眸睖向寒时:“……你还笑?”

她强撑一个微笑:“您好,客人,我们这里绝对不做人口贩卖这种违法犯罪活动。”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反应,身旁那人哑然失笑。

她又深呼吸了一次,语速加快:“如果客人您没有什么需要的话,那还请您让出柜台位置,以免影响其他客人点单。”

在山里那会儿人少,学生们慑于第四组特殊的威名,不敢造次,所以还没体现出来;如今回到了满是张扬青春和活力的校园里,这人的祸害程度立马就有所展露了。

“啧,”那人低着眼笑望着她,“真无情。”

他就是个祸害……

丁玖玖压低声音:“你再耽误我工作,我可要赶人了啊。”

丁玖玖捂眼,扭回头,把自己往课本里埋。

寒时笑笑,往旁边玻璃展柜踏过去两步,修长的手指在玻璃上随意扣了扣:“就这个吧。”

而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女生。

事实上,他连看都没看自己点的甜品。

不知道什么时候,教室里从之前学生分布稀稀拉拉的状况,达到了此时后排几乎座无虚席的架势。

丁玖玖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转身去冷藏柜帮他取了,打包成小礼盒装好。

半天没听见动静的丁玖玖好奇地从书本上抬起头,顺着老师的目光,扭头往教室后方一看,丁玖玖也呆住了。

“感谢支持工作。”

授课老师踩着铃声甩着手上的水,从教室前门进来,上了讲台,然后就愣在了那儿。

“……这送别语怎么跟别的客人不一样?”寒时微挑了眉。

丁玖玖再次叹了口气,所幸这一次,及时响起的上课铃声拯救了她。

丁玖玖没看他:“因为客人你也跟别的客人不一样——别人是来买甜品的,你单纯是来花钱并且浪费粮食的。”说完,女孩儿抬眼,“所以不就是‘支持工作’吗?”

林芳蕊和其余竖着耳朵的旁观者看向丁玖玖的目光愈发痛心疾首,甚至隐隐已有“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味道了。

寒时:“可我想听欢迎下次光临。”

丁玖玖:“……”你可收收神通吧。

丁玖玖用“你有点无耻”的眼神盯了他两秒,发现这人完全不为所动。

寒时在旁边很“适时”地补充了一句:“不,是我不够好。”

她叹了口气,指指门:“欢迎下次别光临。”

林芳蕊:“那我作为后援会的一员,真心地问一句,你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我们寒时学长吗?”

寒时还想说什么,身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丁玖玖诚实地摇了摇头。

他神色微动,并没有急着去拿手机,只略带遗憾地开口:“那我明天再来。”

“丁同学,你知道寒时学长在我们学校是拥有很强大的后援会的吗?”林芳蕊痛心疾首地问。

说着,他伸手接过女孩儿递来的小礼盒,然后轻轻捏了下女孩儿的指尖,便哑然一笑,转身离去。

丁玖玖无声地叹了气,她简直没遇见过这么会利用舆情压力的人。

丁玖玖脸颊微热,无奈地收回目光。

此外,还捎带了周围几份无意听到后同样谴责的目光。

旁边的店员在此时凑上前,笑嘻嘻地打趣丁玖玖:“你俩这天天虐狗,是不是该给动物协会交点保护费什么的?”

听了这个答案,毫不意外地,在林芳蕊度过了消化这个消息所需要的呆滞期之后,丁玖玖就收到了对方满含着“你在暴殄天物”这样含义的谴责目光。

丁玖玖也玩笑:“别污蔑我,我没有,我认真工作呢。”

而寒时也在此时,不紧不慢地接了下一句:“更准确的说法是,她和我是被追求者以及被拒绝过很多次但仍然不死心的追求者的关系。”

那店员笑起来:“不过也是,我们一直好奇一点,昨天你不在的时候我们还讨论来着。”

她原本以为,以寒时的性格,遇到这样一个机会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宣示主权”的。

“好奇什么?”丁玖玖不解。

连丁玖玖听完,都有点讶异地看了寒时一眼。

“就是好奇,小丁你都有这么又帅又有钱的男朋友了,干吗还来我们店里打工,体验生活啊?”

——按照昨天和今天她所看到的、寒时对丁玖玖的眼神和动作的细节,她还以为两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是男女朋友关系,结果竟然不是……

丁玖玖一怔,手里动作都不由得停下来,但很快她便恢复常态:“我们都是普通学生……”

林芳蕊一愣。

“哎哟,小丁,跟我你还不放心,怕我和你抢是怎么的?”

这么想着,丁玖玖目光复杂地睖了寒时一眼。而寒时也正是在此时开口:“不是。”

那店员哈哈笑起来:“什么普通学生能天天眼都不眨地买一堆高价甜品?而且还不是为了吃,只为了来多瞧一眼柜台后的小姑娘?”

这个问题并不在丁玖玖的意料之外,事实上从寒时昨天的行径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迟早会面临这么一问的。

丁玖玖轻哼了声,杏眼里却酝酿起笑意:“……那是他败家。”

林芳蕊鼓起勇气:“……其实我昨天就想问了,那个……丁同学,寒时学长和你是什么关系啊?或许,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啧啧啧,糖度和虐狗度都超标了啊。”那店员玩笑道,“再说了,我们虽然买不起,但是那些奢饰品品牌还是认识的好不?就你这位男朋友,身上随便哪件衬衫长裤的,一个logo露出来能包店里一周营业额——你总不会告诉我,他每天都辛辛苦苦地全部穿那些奢侈品牌的A货吧?”

“班长你不用这么见外,大家不都是同学了吗?有话还不能直说吗?”

丁玖玖轻皱了下眉,随即也是半开玩笑:“你怎么知道就不是假的呢?”

她唇角微翘,露出个和善的笑。

“得啦,玖玖,你别听她忽悠你了。”旁边路过的另一个店员笑着走过去,“她明明是昨天听见你们学校的学生,把你和你男朋友这对模范情侣的信息都捅到店里来了。”

丁玖玖此时已经从课本上的题里脱身,自然注意到了林芳蕊的欲言又止。

丁玖玖惊讶地看向身旁的人:“……真的?”

“没,没什么……”林芳蕊本能地摆了摆手,说完之后,她眼底又掠过一丝后悔的情绪。

最初开口的那店员气哼哼地看了一眼揭了自己老底的那个,然后不好意思地转回来:“哈哈……确实是,所以我们也是真的好奇,你男朋友都那种条件了,你何必还出来打工啊?”

被他的话声一勾,低着头的丁玖玖也抬起目光,看了看寒时,然后又顺着他的目光转向林芳蕊。

听对方已经知道了寒时的情况,丁玖玖也收敛了玩笑糊弄的意思。

“有什么事吗?”对峙两秒,寒时主动开口。

她微垂下眼,声音平静带笑:“因为那只是他和他家里的,跟我没有关系。”

正对着新课本回顾上节课内容的丁玖玖看得聚精会神。倒是始终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寒时有所察觉,抬眼看向林芳蕊。

“嗨,瞧你这话说的,看你男朋友对你那么好,他的以后不都是你的吗?”

教室里诡异地安静了几秒,才逐渐进入正常的喧嚣环境。而走神了一节课的林芳蕊慢腾腾地把目光往旁边落去。

丁玖玖的身形蓦地顿住。

第一节小课一结束,授课老师喊了下课,就先去了洗手间。

“唉,真羡慕你啊……”

授课老师跟着往前排看,但毕竟是大学老师,此时又是学年刚开始,他并不能分辨出哪些是本专业里的学生。瞅了几眼没什么结果,便转回身上课去了。

旁边两个店员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起来,无非仍是那些婚嫁身家的话题。

学生们依然不语,只不过这一次不少人的目光随着老师这句话,看向了前排的几道身影。

丁玖玖微低下视线,自嘲地轻笑了声。如果她告诉他们,她更情愿寒时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甚至哪怕是个穷小子,也会比现在更让她感到幸运……那她们一定会以为她在矫情吧。

授课老师:“不然你们怎么那么兴奋?”

丁玖玖苦笑着,重新擦拭起面前的柜台……

台下学生们面面相觑。

夜色终于降临。

等教室里稍稍安静,授课老师露出个奇怪的表情:“今天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喜事发生了吗?”

丁玖玖今天难得一整个下午和晚上都没有课,这一天便也是她一周内唯一的晚班。

那些嘈杂纷乱的议论声没有持续太久,便被讲台上的老师皱着眉敲着黑板镇压下去了。

其他店员陆续下班了,看着时间逐渐接近九点,丁玖玖收拾东西的动作愈发慢了下来。

“想开点,托这位交换生的福,你说不定能看你的暗恋对象看上一学期呢。”

最后一个店员从更衣间走出来,迟疑地问:“小丁,你还不准备走吗?”

“……我宣布我再次失恋了。”

丁玖玖闻言晃回了神,笑着说:“……我打扫完柜台里面,很快就结束了。”

“你看着还有第二种可能性吗?”

“嗯,那你回去的路上小心。”

“哇……那寒时学长一来就坐到新来的那个交换生旁边了……所以他的女朋友难道就是那个刚进咱班的丁玖玖?”

“好的,姜姐再见。”

“唉,学校这两天贴吧你没见?到处都有在议论的。说寒时学长这两天频繁出现是因为在给女朋友当陪读,听说他们宿舍里有人也对这件事表示默认了呢。”

“嗯,再见。”

“哈……不可能吧?”

目送对方离开,丁玖玖面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还能是什么,陪女朋友呗!”

收拾好所有东西,换下了工作围裙,穿上外套,丁玖玖并没有急着离开,她扭头看了一眼店内的挂钟,还有两分钟,九点。

“嗯嗯,什么可能?”

女孩儿望向西点屋的玻璃门外,路灯已经亮起来,满城灯火大概已经连成了幕。只有一个人的店里分外安静,静得像是能捕捉到时间流逝的痕迹。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如果那个人也在就好了……丁玖玖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来。

“——对哦,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上课的教室?……我们专业和工商,应该没什么交叉选修课吧?”

等回过神来,她有些惊讶。

“妈呀……昨天我舍友在食堂遇见了我还嫉妒呢,没想到今天都能跟他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了!”

原来,她已经这样习惯和依赖于他的存在了吗?他们才分开半天而已。丁玖玖无奈地笑着,垂下眼去。

“好像真的是欸!”

须臾后,玻璃门上挂着的风铃突然响起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带着一身夜晚的凉意走进了店里。

静寂了大约有半分钟,那些后知后觉地回过神的学生们,开始忍不住小声地议论起来:“那是寒时学长吧!工商专业大四那个校草?”

丁玖玖并不意外。她站起身,对面的男人有着一副让她眼熟的五官。血缘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它甚至能让你对一个你从未见过的人产生陌生的熟悉。

教室里一片阒然。

丁玖玖走神地想着,但还是礼貌地开了口:“您好,寒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