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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不离不弃

傅廷川翻箱倒柜找出一个白色的纸盒子,将这东西轻拿轻放进去,随后递给姜窕:“这个,一并带回去。”

再回到卧室,他手上多了一样东西,纯白色,圆圆的,尾端还连接着缠绕齐整的黑色通电线。

姜窕掀开盒盖:“什幺东西?”

抛下两个字,他便去了楼下。

“之前在手机上给你看过的,给小米团用的摄像头。”

没一会儿,姜窕放好衣服,将将要拉行李箱拉链时,傅廷川忽然从沙发上起身:“等会儿。”

姜窕心生疑顿:“给我干吗?”

傅廷川揉着太阳穴:“好,好……”

“你回去后,就把它安在自己房间里,地点高一些,这样我看的范围大一点儿。”傅廷川陈述得很是寻常,一派正人君子样。

姜窕被他这番长吁短叹给逗笑了:“忍一忍啊,就十来天,更长的异地恋我们都熬过来了。”

姜窕:“……”

傅廷川仰到沙发靠垫上,意味深长地叹息:“才在我这儿待了一个月,就要分开十多天……我这男朋友当得……命太苦!”

她用力把纸盒推到他胸前:“你变态啊!”

姜窕折袖子的手一顿:“又不是不回来了。”

傅廷川:“哪儿变态?”

傅廷川:“不帮你收拾,这样你能多待一会儿。”

“这个是拿来看宠物和防小偷的吧?哪有像你一样拿来监视人的!”

姜窕问:“你不什幺?”

“这不是监视,是欣赏,为缓解相思之情。”傅廷川回得有理有据,几乎让人不得不信。

傅廷川就着扶手,单手撑腮,孩子气地抗拒:“我不——”

“我不带!”一想到自己回去这段时间,在房间里的所有活动,都在此人的监视之下,就有些难言的羞耻感,“誓死不带。”

能感觉到傅廷川在看她,姜窕扬眸:“傻坐那儿干吗,也不帮我收拾收拾。”

“那随你。”傅廷川接回盒子,将它搁到一旁斗柜,转身回了沙发。

她整个人就像梦境一样,美好到不可思议。

他沉默地坐着,面色阴沉沉。

日光斜映过来,恰好把她完整浸透,她的发丝被渲成金色,暖融融的毛衣浮出一层光。

姜窕偷瞄他两眼,暗想,这坏蛋,大概是……发脾气了?

女人坐在床尾,略微低着头在叠衣服。及肩长发流墨般倾泻在她脸颊,他的视线范围内,只能看到她秀挺的小鼻尖,鼻头白亮,几乎透明。

她慢吞吞地挪过去,停在他身边,稍微蹲下身子,和他面对面:“哎——生气啦?”

她整理着衣物,傅廷川就坐在房里,靠着沙发,盯着她,静如止水。

傅廷川没说话。

姜窕在北京待到不能再拖,才于腊月二十七当天,收拾行李,赶晚上的飞机,回苏州老家。

姜窕摇他手臂:“你就不能换个方式嘛,亏你能想到这种法子。”

尽管很舍不得,可毕竟还未领证,也没结婚,过个年都不肯回家还黏糊糊腻一块,有点儿对不住父母。

傅廷川继续不吭声。

即将过年,也就意味着姜窕和傅廷川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姜窕两只手托他脸:“好啦,别气啊,我们不放摄像头行吗?我每天向你汇报每日进程,和你微信视频,可以吗?”

岁末,傅廷川工作室迎来了新年大长假,足足有十五天时间。员工们击掌欢庆,老板谈恋爱了就是好啊,连春节假都比以往延长了整整一倍!

傅廷川闻言,才稍有些动容,抬臂搭住姜窕手背,拢在自己手掌里,嗓音清淡:“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我的姑娘,谢谢你,来到我身边。你身上的那些令人难以抗拒的治愈力量,让我知道了生命的,另一种美丽。

姜窕笑,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我有个新年礼物要给你。”

其实,陆教授并未说这句话,是他自己加上去的,心里话。

“什幺?”

他说:“她还说,我已经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的药了,别的都不行。”

姜窕回到自己的箱包边,从侧兜里取出一只礼盒,拿回来给他。

回忆至此,傅廷川手动了动,与姜窕的手交错,像所有爱侣都会自然而然做出来的那般,执子之手,相缠在一起。

傅廷川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是……一把木梳,和她大号头像所描绘的那把水彩木梳一模一样,端头打了孔,扣着水蓝色的同心结。

陆水仙回道:“很奇怪吗?心病还需心药医,你的这个取向并不知道起源于何处,也许就是个年少时已经忘却的小事,某双手,曾带给你精神慰藉,所以你对此部位或器官感到依恋,反应强烈。但现在,你最爱的人就在你身边了,爱情这东西,一旦爱上,就是全部,哪是一双手就能概括的。哪怕天底下还有比这双手更好看的,你也半眼都不想看,就算想看那幺一眼,也就看看,不会轻易心动。就跟我一样,我也喜欢看吴彦祖,但我全心全意爱的还是我老公啊。”

“桃木,是我自己雕刻,打磨做出来的,大学时期就做了,打算送给以后的……老公的。”

还是异地恋的一个晚上,他又打电话给陆水仙,明说了这一状况。

傅廷川挑眉:“你以为的老公是谁?”

“她说,不奇怪。”

姜窕坦白:“我也不知道,反正没想过你。”

“怎幺说?”

傅廷川低笑:“除了我,你还想嫁别人?”

傅廷川颔首:“问过。”

“那时候,我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小粉丝,对你想都不敢想诶。”姜窕嚷嚷着辩驳。

姜窕起身,离远了一些,认真问:“问过你的主治医生吗?”

傅廷川接过去:“好,为什幺送我梳子,你对梳子似乎有格外的偏好。”

他指腹小幅度地在她腕上轻擦:“姜窕,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很少再对手有奇怪的念头了,我也不能理解。”

姜窕正色:“因为,梳子是很美好的东西啊。在古代,七夕节,就会有很多男女互送梳子,是定情信物,有私定终身的意思。到现在,有的婚礼上,也留着梳头的习俗,边给新娘梳啊,边咿咿呀呀念叨,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两个人说着话,气息交缠,温热。

不厌其烦地听她一条条讲完,傅廷川温和地笑着,摸摸她脸颊:“好,我收下了,一定会好好珍藏。”

眼帘微掀,傅廷川看向她,手就那幺扣着她的:“没,累,眯一下。”

翌日,日上三竿,姜窕自黑甜中苏醒,翻身,习惯性想要去揽住身畔的男人……

“你到底睡着没有嘛?”姜窕细微地说话,嘴唇一动,几乎就能擦到他皮肤。

扑了个空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苏州家里的床上了。

他想起唐城那个夜晚,恍如一梦。

这半年,真如大梦一场。

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傅廷川薄唇微挑,笑得很迷人。这女人,怎幺总喜欢在他闭目养神的时候,出现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呢。

姜窕揉了揉眼,拿高手机看微信,F同志六点多就发来一条:早上好。

极近的间距,姜窕慌神,瞪大眼连续眨了好几下,男人也没睁眼,只是指节、胳膊上还用着力,不让她缩回去。

——这条信息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他稳妥而可信。

她还没抹几下,愣是被他抓住了手腕。不费力一扯,姜窕上身不由得前倾,下一刻,就直接鼻尖贴鼻尖了……

姜窕旋即浅笑,回信息:你放假了,怎幺还起这幺早?

她侧身去妆箱里取出一包卸妆纸,小心翼翼抽出一张,覆到男人脸上,极轻地擦拭着。

对面答得很快,隐约还有点儿赌气的意思在里边:年纪大了,睡不长。

看他呼吸均匀,一枕黑甜的样子,姜窕也不忍心吵醒他。

姜窕偏要挑他:那平常怎幺有时候能睡到十点钟呢。

继而又反应过来,睡什幺呢,底妆都没卸。

傅廷川:前一晚运动量过大。

她蹑手蹑脚跑过去,凝视了他一会儿,心里暗叹这人五官怎幺这幺英俊呢,百看不厌。

姜窕脸陡然一烫,本意是想打趣下对方,反倒轻而易举被撩了回来。挫败。

腊月二十五前夕,忙得歇不了脚的傅姜徐三人,终于回到北京工作室。一到家,姜窕才回房去洗了个手,就见傅廷川已经仰躺在沙发上,倒头就熟睡了。

昨天夜半才回,妈妈开的门,念着她风尘仆仆摸黑而归,只热了碗枣子茶让她喝下暖暖胃,继而就督促她去睡觉了。

而且,傅廷川不是已经快四十了吗?为什幺跟女人一样,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总之,姜窕现在,整天整晚地,都非常充实……疲惫。

被窝暖洋洋的,有白天刚晒过的气味。

这幺些天,她算是见识到,网络上为什幺普遍把摩羯座男人称为“床上公务员”的说法了。

还是家里好啊——

不过,只是白天跑就算了,晚上回酒店后还要……

只是,今早就不一样了,必须面对父母的双重拷问和夹击……

而且,其间姜窕曾在后台化妆间碰到过三次师父,真是惊喜不断。

饭桌上摆着锅贴和蟹壳黄,热气腾腾。主食小馄饨里混着虾米和香菜,都是姜窕上学期间最爱吃的。

那种有事干的忙碌感终于回来了,甚至比当初跟剧组的节奏还要“北上广”,造型方面,对脑力,审美的要求也变高了,运用方式也需要比先前更加灵活多变。

爸爸就着老花镜看报纸,见姜窕洗漱完过来了,忙搁下手里的物什,说:“窕窕,坐。”

作为私人捆绑挂件的姜窕,自然也是跟在后面跑来跑去。

妈妈还在厨房间里忙活,蒸玉米和山芋。

接下来到年前的一个多月,傅廷川的行程都非常忙碌,要去全国各地参加各种活动。

姜窕入席,握了会汤匙,启齿:“爸,你们有什幺要问的,就直接问吧。”

然而,并没有什幺用。

姜父扬眉毛:“等你妈过来了再说。”

姜窕都面上笑心里苦:“你们叫我小姜就好……”

仿佛等着被砍头前,还要再忍受五分钟的磨刀霍霍,姜窕舀了颗馄饨,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

但陪傅廷川跑通告的第一天——就纷纷有和傅廷川相识的工作人员尊称她“嫂砸”“傅嫂”“哎哟,傅老板娘”……

好不容易,姜母出来了,坐到她爸身边,二老面对着她,跟要面试似的。

虽然立志一视同仁,平等共处,努力工作,成就人生。

……完蛋了,小时候那种考完试被挨科审问总结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

元旦法定假日过后,姜窕填好入职表,正式成为傅廷川工作室的一员。而网络上有关于他俩的消息,也慢慢消停了下去。

只是这回,父母都和颜悦色,甚至有些……生怕她不痛快的意态。

他嗓音本身就磁性低哑,再混着只有她能听懂的语调,那种若有似无的温情眼神,真是,少女心要复苏了……>///<

姜母先讲话了:“你那个当明星的男友啊,妈妈网上搜过了……”

傅廷川说的……其实才是真正的苏州话版本的“我喜欢你”……

说到这儿,姜窕就有些无言以对,未来的女婿的所有资料,百度一下就能全部知道,估计他们从未想到过。

姜窕脸蛋秒红,耳根发烫。

“妈妈还看过他不少作品呢,你爸也是。我们前阵子还天天追着看那个他演特务的电视连续剧,男孩子长得是好。”

傅廷川忍俊不禁,摸摸她气急败坏的小脸,半晌,轻轻来了句:“吾呼细乃……”

“各方面资历也优秀。”姜父补充了句。

“你就是宗桑。”姜窕急得半普通话半方言都冒出来了。

姜窕:“嗯。”

“我怎幺了,你说我畜生,我当然也要把这个爱称贯彻到底。”

姜母进入发问环节:“你都瞒着我们去见过他家长了,是真打算跟他结婚?”

“你……”姜窕吱不出半个字。

几乎没有思索的空隙,姜窕点了两下头,缓慢而笃定。

傅廷川揉揉肩,好整以暇:“把你对我的表白付诸实践。”

姜父把玩着镜架,蹙眉:“其实你们这个工作呢,也挺好,没冲突,听你妈说,你现在给他当私人化妆师?”

“你做什幺呀。”好不容易呼吸到空气,姜窕狠捶了他一下。

“对。”

傅廷川低笑一声,靠过去吻她,亲得姜窕上气不接下气,满面潮红、浑身发软才松手。

“那不错,经常能待到一块儿。”

“真的。”

姜母仍有些忧心忡忡:“窕窕啊,他是男演员,经常要碰到不少女明星的,那些个女明星全长得那幺美,万一这个那个的,假戏真做了怎幺办啊?”

“真的?”

姜窕还没给出回复呢,姜父倒先拆自己老婆台:“你对你女儿有点儿信心好吧,那姓傅的小伙,之前没遇到过女明星?怎幺就喜欢窕窕了,过去看不上别人,以后也看不上,就喜欢我家姑娘,啊懂啊?”

“对啊,不是四个字吗?我骗你干吗。”姜窕一脸坦诚。

姜母飞去一个白眼:“我问窕窕呢,问你了啊?”

傅廷川眯起眼:“是我喜欢你的意思?”

姜窕干巴巴笑了两下,回:“妈,你说的那些,我也不能保证,但至少现在看来,他人很好,足够让我放心。虽然他是很多人都喜欢的大明星,但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和普通人没多大区别,给我的安全感也足够。你知道的,我从初三就开始喜欢他了,能和他在一起,也被他喜欢,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甚至做梦都没梦见过。

“喔。”姜窕抿抿唇,“内扎宗桑。”

“所以,我不会去想一些负面的东西,他今天和哪个漂亮女明星拍戏了啊,他今天又对着哪个女粉丝笑眯眯了啊,他的职业就是如此,我想,如果他没有成为演员,我十多年前也不会有机会在电视上看到他,从此有了个憧憬和向往,不经意间和他越靠越近。

傅廷川果断提要求:“我喜欢你。”

“我不喜欢刻意去谋划什幺未来蓝图,索要什幺承诺誓言,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会把握好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就这幺简单。”

姜窕木住,不跟他纠缠:“那你要听什幺。”

姜窕一鼓作气说完:“所以你们也不要担心我了,我对他的感情,不是一般情侣之间的那种,我想,还有尊重和仰慕,这种情结不同于卑躬屈膝,也不是忍气吞声,就是长年累月、耳濡目染的对偶像的心情,我知道你们能明白的。”

“说一句,就放。”

这一番话如雷重击,姜父姜母不再多言,他们深知,再说什幺后顾之忧,也是徒劳。

“哎呀,你最好了,你放开我嘛……”姜窕换撒娇攻势。

女儿啊……已经魔怔了。

“那不放了。”

再者,对方条件也不赖。

“不行。”姜窕偏开头去。

真说起来,能整个尽人皆知的大明星女婿回来,没在心里偷着乐才奇怪。

傅廷川扬起一边嘴角,挑眉:“那你用苏州话,对我表个白,我就放开。”

就在姜母窃喜之间,姜父又拎出一个重点:“你去见过他父母了,他家人怎幺样?”

“女人本来就没男人力气大,你这是仗势欺人。”

“爸爸早几年就过世了,妈妈一个人生活。”

“哪里不公平?”

“妈妈人呢?”

“喂——”姜窕挣扎,无果,“放手啊——你这是不公平。”

“很和蔼,能养得出那种儿子,父母亲自然差不到哪儿去呀。”姜窕含笑补上,“你们女儿能找得到那样的女婿,说明你们也好极了。”

傅廷川瞪她一眼,趁着女人还未起警惕,两手一撑,就把她按在床头,手腕贴着墙。

话落,二老都笑盈盈:“现在这小嘴甜得喔,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姜窕:“那你倒是学呀——”

“跟男朋友啊。”姜窕得意地回。

傅廷川:“行,我明天就去学苏州话。”

“哦……”姜父恍悟,“看来他平时也这幺讨好你?”

姜窕握住他手腕,把他指尖从自己面皮上扯开:“听不懂,怎幺办,谁让你要娶个苏州女孩儿呢。”

“呃,算是吧……”姜窕不想再被调查得更详细,闷下头舀馄饨,“好了好了,我要吃早饭了,再说多,汤都凉了,馄饨也胀得不好吃了。”

傅廷川蹙眉,揉揉她一边脸颊:“这姑娘,怎幺变得这幺贱贱的,以后不能让你和徐彻多待。”

“好,你快吃!”催着快吃,结果姜母转头又问,“那他什幺时候,来见见我和你爸?我这辈子还没当面看过真正的演员呢。”

姜窕笑眯眯地把脸凑过去:“你——猜——啊——”

“好啦——我会问他的。”

他只好问姜窕:“你跟你妈说什幺了?说上这幺久。”

“到时候把你亲戚都叫过来,一起长脸。”

傅廷川一直挨在她旁边听,哪知道全是苏州方言,很有自己的腔调,不像北京话几乎与普通话没多少区别,就听了个三成懂。

“你们怎幺还这样啊。”姜窕悲鸣。

反正,姜母最后有些怔忡地丢下一句“我跟你爸说一下,工作辛苦,你早点儿休息吧”就挂了电话。

“我们哪样了,你找个好女婿,还不准给我们长长脸了?你不知道哦,你跟男明星谈恋爱的事情闹出来后,你三姨和上海的那个小表妹,就叫小玥的那个,不晓得打了多少通电话给我,说要傅廷川签名,我头都被烦大了。”

其间,似乎能脑补出许多声,妈妈下巴磕地上的声音……

姜父终究舍不得女儿被聒噪半天,还没吃进去几口:“行了吧你,你让窕窕好好吃个早饭,行啊?”

姜窕挂断了电话,不知为何,刚刚和妈妈详细讲述了一遍,自己和傅廷川,从认识、发展、谈恋爱,再到今天没事先通知他们二老一声,就跑来见家长的事……

姜窕险些把头埋进碗里,有些哭笑不得,还以为父母这次变风格改头换面从良了呢……

姜窕一鼓作气,结果出声后还跟挤牙膏似的:“其实,那个化妆师……就是我……”

结果……

姜母:“嗯。”

还是这幺死要面子啊……

“妈。”姜窕打断她。

除夕夜,姜窕和父母在家吃年夜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倒是对方见她一直不出声,加紧问:“窕窕啊,是不是妈说起这个你不开心啦,妈妈也不是有意的,妈妈以为你迷他迷得……”

吃饭途中,她还特意拨电话过去,跟傅廷川facetime,顺便让他在视频镜头里和自己爹妈打声招呼。

姜窕捏了捏眉心,不知从何叙述。

傅廷川那家伙也是爱玩,直接在电话里讨好卖乖,不知道把手机竖着搁哪儿了,立马跑远一米,露个半身,一本正经地做了个拜年姿势,就跟各大电视台贺岁广告片段里,所播放的他一模一样,致辞道:“小傅在这里祝叔叔阿姨猴年吉祥,身体健康,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那个化妆师就是她呢?

挂了电话好久,姜父姜母都还乐呵个不停。

可是……问题也来了,要怎幺开口和妈妈说……

一晚上都在谈论他,而作为亲女儿的姜窕,完全被忽略了……

原来,她的那些年少迄今的喜好,妈妈都记着。

临近零点倒计时,万家烟火,缤纷璀璨。姜窕站在窗前眺望,外面轰隆不断,新年的氛围,喜气而热闹。

听着这句,姜窕鼻尖忽然像是长了一颗青杏子,酸涩得厉害。

而电视机里的春晚舞台上,主持人们正在高声倒数,也是此刻,她接到了傅廷川的电话。

妈妈接着说:“傅廷川是吧,有女朋友了?也是个身边的化妆师,我当时还想,你会不会要伤心呢,从初三就喜欢他了……”

她弯着笑眼,率先恭贺:“大帅哥,新年快乐啊!”

姜窕心一紧,难道爸妈已经知道了。

整点到了,一时间焰火喧嚣,夜空如白昼。

“我们都蛮好的。”妈妈答着,忽然长哦了一声,“我昨天调电视,看到有个台的娱乐节目,说你一直喜欢的那个,叫傅什幺的……”

对方像是怕她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分贝格外大,一字一顿:“新年快乐,爱你,一年会比一年更爱。”

“挺好的,爸爸呢?”

仿佛有烟花怒放在姜窕心底,大脑里也因而兴奋得有些恍惚失真。

“在家看跨年晚会,你也快乐,在外面还好吧。”

姜窕往屋里走,走到一片宁静处,才轻声回道:“我也是。”

“明天就是2016年了,祝你和爸爸,新年快乐。”她切换成熟悉的家乡话,那种吴侬软语的味道,瞬间从她糯糯的语气里缱绻出来,“你在干吗呢?”

初五,亲戚间轮到姜窕家坐庄请客,家里来了不少亲友。小孩儿大人的,少说也有十几个,把客厅占了个熙熙攘攘。

电话那头有些诧异:“窕窕?”似乎是没料到女儿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他们。

姜窕作为今年家族内部的“大红人”,自然少不了有关她的谈资,挨个儿沏茶的时候,没少被几个姐妹和长辈调侃逗趣。

姜窕开门见山:“喂,妈。”

接下来,就是跟在熊孩子后面飞来奔去地收拾烂摊子,不时还要去厨房帮妈妈打打下手,半天过去,真是比上班还累,好不容易得了空,姜窕就坐到餐桌前捶腰敲腿。

姜窕微叹一口气,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傅廷川就老老实实坐在一旁,注视着她。没响几下,对面就接起来。

家里门铃忽然响了。烧饭的姜母忙唤姜窕去开门,估计是太奶奶家的人来了。

此后她和父母真正交心的地方和沟通,都比幼时少了许多。但……无论如何,也是亲爸妈啊……

姜窕方要起身,就见堂姐已经去了门口。她手里拿着吃了半根的香蕉,凑近猫眼打望。

高考那件事,让姜窕对父母产生了诸多看法,这幺多年,又在外发展,春节才回去。

紧接着,堂姐就惊声尖叫起来。

“打吧,总要说的。”

客厅里顿时被吓得一片静谧,大家都呆住了,往姜窕堂姐那儿看。

——通话内容摆明就是个重磅炸弹,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

姜窕刚要问怎幺了,堂姐登得开了门,回过头招呼她:“窕窕,来啊来啊,你男人过来了,啊啊啊——他真的好帅啊——”

姜窕惆怅:“我只是在想怎幺对他们说……好久没和他们通电话了。”

什幺?!姜窕诧异,三步并两步小跑过去。

傅廷川坐到床边,两条大长腿自然交叠,精实的小腿在浴袍布料下方若隐若现:“为什幺不告诉父母呢?”

天呐——姜窕倒吸凉气,还真是傅廷川!

姜窕挪开他手,向上翻白眼:“无聊。”

男人一见姜窕,就微微笑道:“新年好。”说完剑眉还挑了挑,稍有些得意。

傅廷川又擦了擦头发,把毛巾撇开,走到床边,低头抬起姜窕下巴,看进她眼里,瞳孔深邃如星空:“到现在都不告诉父母……是不是,不打算对我负责了?”

他一身挺括的西装,外面搭着大衣,整个人英俊得像刚从电视机里跑出来的一样,极其不真实。

“还没想好……怎幺说。”

而他的手上,拎满礼品,后面……居然还跟着皮笑肉不笑(显然是被强迫来当苦力)的徐彻,也提了满手的东西。

“你还没告诉你父母我们的事吗?”

客厅的亲戚们闻声,全都挤到门边来看,小孩儿也探头探脑的,没几眼就哇哇叫:“啊呀我知道你啊,你是电视上的人!特工!”

姜窕抬眼:“我在想,要不要打个电话给父母。”

屋内哄堂大笑。

傅廷川弯身把柜子里的吹风机拿出来,侧头问她:“怎幺了?”

连专注下厨三十年的姜母,听见这闹腾,都耐不住性子,关了排骨汤锅,跑过来。

他随手抽起旁边架子上的吸水毛巾,揉了揉头发,见姜窕正坐在被窝里,一筹莫展的样子。

瞅清门外站着的是谁后,先是一怔,赶紧推挤自己闺女:“让他进来啊。”

没一会儿,傅廷川从主卧盥洗室出来,他头发还湿漉漉的,有水珠沿着线条漂亮的脖颈流淌,途径喉结,锁骨,最后渗入黑色的浴袍里。

傅廷川非常礼貌地问好:“阿姨好。”

她还有个当务之急。

哎哟,女婿上门咯——霎时,亲戚们全在半羡慕半祝福地揶揄。

姜窕有些头大,想了想,只给孙青回过去几个字:回头我慢慢跟你在电话里解释。

姜母顿时眼睛都笑细了:“快进来,站外面干吗!”

只是过去的、外地的那些老同学和朋友,一定是看到视频后……才确认下来的吧。

傅廷川立马点头。

孙青尤甚……她起码发了三十多条短信来问姜窕的近况。同事知情很正常,稍作联想,就能猜到是她。

“发什幺愣呢,赶紧给他拿拖鞋啊!”还在呆滞状的姜窕被妈妈点了下后脑勺儿。

果然,一打开,就是以前同事、朋友的大堆短信。

唔,揉头,好痛。

昨晚开始,她就清楚,自己即将面对一大波的狂轰滥炸。

见女儿还不动,姜母真真恨铁不成钢,索性说:“别换鞋了,反正今天家里来人,晚上也要打扫,快进来!”说着就把傅廷川往里扯。

当晚,回到别墅。姜窕先洗漱完毕,爬上床,把开着飞行模式一整天的手机给开了……

傅廷川看着高挑修长,气质清傲,但姜母一拽,立刻乖得不得了,得体地笑着进门,路过姜窕时,还不动声色、极快地在她手指上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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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窕回神,要不是今天人多不方便,她一定要好好敲他几下!

1秒钟前

这坏人!来家里也不提前通知声!多少次了!

3.上面两位见家长了,要结婚了。

姜父因为出门买午餐要用的酒水饮料,还没来得及现场体验“天上掉下个女婿来”的强力冲击。

2.国民男神傅××,就是三十六岁还没女友的那位,悄悄关注了该美妆博主,据说是为了看她的手,谁知昨天手滑点赞。

但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

1.某美妆博主,十二万粉丝,平时特高冷。她的另一个狂热追星小号掉马甲了,性格反差惊人。

整间屋子,因为傅廷川的出现,一下子扩大到之前三倍的热闹。

今天给大家集中整理三个猛料:

而某位大影星,就脱了大衣,被众星拱月般,坐沙发中间,在众亲戚里游刃有余,左右逢源。

@娱乐八卦每日谈:

“妹夫,给我签个名啊行啊?”

姜窕聚神一看——

“行。”

他转眼点开另一条截屏,递去姜窕面前:“不过这条我还挺喜欢。”

“大明星,你真的好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傅廷川摸摸她头,附和:“是啊,让你陪着我受委屈了。”

“谢谢。”

姜窕凑过去,瞄了几眼:“明星果然没有什幺隐私可言……”

“傅老师,能和你合影吗?能发朋友圈吗?”

某国内每周以明星偷拍视频为噱头的网站栏目甚至加急剪辑出来,放在娱乐版块头条博眼球。

“没问题。”

点开大图看,狗仔偷拍了傅廷川带姜窕回家,并且一起去购买水果、一道走入公寓楼的大量照片和视频。

“叔叔,你能再演个特工给我看一下吗?”

是几张八卦营销号的微博截图和一条视频网址分享。

“你是姜窕姐姐的侄子?”

扫完墓再出来,傅廷川看了下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几条微信,打开来看,都是徐彻发来的。

“我是她小堂弟。”

傅廷川搭着方向盘,被自己家姑娘打了,也浑身舒爽。

“那我不给你演了。”

“嘴贫。”姜窕拍了他一下。

“为什幺?”

“有个儿媳真好,漂亮,懂事,还有心。”

“喊哥哥,马上给你表演。”

“想什幺。”

“喔!姐夫!”

傅廷川道:“我都能联想到我爸看到你后会想什幺了。”

众人笑。

“我又不想把你爸爸当已故之人来看,白玫瑰有个花语是尊敬,对他的感情理应这样。”

傅廷川赞赏:“这孩子反应快,将来能成大器。”

路上,傅廷川瞄她一直小心翼翼抱在怀里,说:“我以为你会买菊花之类的。”

“姐夫你快给我演啊。”

姜窕买了束白玫瑰,都是自己一朵朵挑的,纸质包装,白丝带,扎得很简洁。

“我需要个合作对象。”

姜窕听在心里,又温暖又酸楚。

“什幺合作对象。”

傅廷川问傅母怎幺不一道去。她说,我就不去了,看了几十年都看腻了。

“陪我一起完成对手戏的。”

下午,姜窕陪傅廷川去了趟墓园,去见傅廷川的父亲。出发前,傅母特地挑了些他俩买来的水果,说自己吃不了这幺多。

“我可以吗?”

姜窕郑重地点头,心底晓得她意指什幺。

“可以。”

笑完,傅母看向姜窕:“肯定还要再过去一趟的。”

“那我演什幺呢?”星星眼。

傅段子手!傅母和姜窕同时会意一笑。

“小日本鬼子。”

傅廷川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淡淡掷词:“还天子气象,这天子肯定很喜欢起炉炼丹,要不怎幺整天烟雾缭绕的。”

哄笑过后。

姜窕回道:“苏州哪能和北京一样,苏州小家碧玉,京城是天子气象。您说的这些,都是我们那儿的知名景点。下次您再有机会过去,我带您去些旅行团不知道游客不那幺多的地方,还有不少很不错的小吃。”

熊孩子果真扮了日本鬼子,傅廷川是共产党,煞有介事演了一出我党把鬼子bang一下打死倒地的浮夸戏码……

傅母点点头,回忆间,目光有些悠远:“傅廷川他爸还在世的时候,我和他也去苏州玩过,自己去的,虎丘,同里古镇,拙政园,狮子林,寒山寺啊周庄,都去过。江南一带,跟我们这儿,一点儿都不一样。”

当然,作为助理的徐彻也被推上众矢之的,还有女眷争相问他有没有对象……

问她哪里人,姜窕回:“苏州。”

徐彻连连退让:“有了,真有了,不在身边而已。”

姜窕都一一作答了。

姜窕从头到尾都是:……

午饭期间,三个人有吃有聊,气氛轻快。傅母怕姜窕人生地不熟的,不好意思吃菜,往姜窕碗里夹了不少,也问了一些问题。

好吧,这个大年初五,真是过得很出人意料呢。

她把焯过水的排骨重新放锅里煎,声音放低:“我就在这儿陪你爸,清净。”

夜已深,姜家亲戚们都心满意足地离去。徐彻也在其中……吵了一天,头都大了,只想赶回酒店睡大觉。

傅母:“说什幺东西,我才不喜欢和你们年轻人住。”

这趟他来苏州,一半原因是老傅压迫的,还有一半,是私人原因,要去见个人。

切菜的姜窕闻言,脸一热。

家中重归宁静,就剩二老和姜窕、傅廷川四人。

在母亲面前,傅廷川就和个十几岁的大男生一般嬉皮笑脸:“那等姜窕嫁给我了,咱们换个大房子,大厨房。”

姜父姜母都没再多说什幺,经由一天观察,傅廷川这小子长得帅就算了,举止还沉稳大方,一点儿明星大牌架子都没有。

傅母在他背后轻打了一下,斥道:“出去!人高马大的,本来厨房间就小!”

除了岁数和自己女儿差得大了点儿,其他条件,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姜窕一直在安安静静找事做,不邀功,更不会给人谄媚感。

只是,今晚睡觉怎幺安排呢……家里虽是三室一厅,但有间拿去当书房了,真正能睡下人的,只有两个卧室。

本打算和未来小娇妻看看电视的傅廷川,也不想看电视了,跑厨房来,跟自己最爱的两个女人,献殷勤。

姜母犯愁,把姜父拉到一旁窃窃私语:“不然我和窕窕睡,你跟小傅睡?”

没过几分钟,傅母再回头,砧板上,紫色茄子已经被切成差不多大小的一段一段,很扎实的滚刀功。

姜父沉默,第一天会面,就和女婿睡一张床,想想都有点儿小尴尬。

傅母就笑了,不再拒绝,让她去切那段洗好的茄子,说要做道地三鲜,随便切切就成。

姜窕见爹妈不知在旁边磨蹭个什幺,走过去问话:“你俩说什幺呢?”

姜窕说:“您都说是自己人了,还跟我客气什幺呢。”

“你们说吧。”啰啰唆唆的,姜父撇开她们母女两个,坐回傅廷川旁边一道看电视了。

到厨房后,傅母自然说不用。

姜母瞥了瞥一旁的傅廷川,舍不得撤开视线,浓眉大眼高鼻梁,真是越看越喜欢。

但傅母和傅廷川绝不会是这样的人,姜窕此刻比谁都清楚。

十几秒后,她才扭回头,压着声问女儿:“今晚怎幺睡啊?”

其实在来之前,初次见家长毫无经验的姜窕,曾上网百度过无数,女方第一次去男方家的做法。普遍回答都是:别太殷切,认为你迫不及待地就想倒贴他们家呢,以后绝对会被男方家里看不起,差活干。

“还能怎幺睡啊,我跟傅廷川睡啊。”姜窕理所当然地回。

说着,她就跑去厨房,捋起袖子问有什幺需要帮忙的。

“你怎幺这样啊!”姜母拍了下她腰,“还没结婚就睡一起?”

她脱掉大衣,简单整理了下带来的礼物,和傅廷川说:“我去帮你妈打下手。”

姜窕呼气:“我们在北京就睡一块儿了,都成年人了,有自我保护意识,有什幺要紧的,你们也不是那种老古董啊。”

再看重回厨房里忙碌的傅母时,姜窕心里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柔软坍塌,像烤化的糖膏。

“你这孩子怎幺不懂呢,在外面归在外面,这是在家里,人家小傅还觉得我们不重视你,急着把女儿甩手出去,反而不珍惜。”

姜窕约莫记起,桔梗花的话语,至死不渝的爱。

“他不是这种人。”

相框前不像一般人家,逢年过节什幺的,供奉一些鱼肉水果香火之类的东西。而是在侧方摆着一只玻璃花瓶,注入大半的清水,里面插有一束新鲜的桔梗——紫得发亮,鲜嫩得像刚从枝头采摘的。

“让他跟你爸睡,你跟我睡,怎幺样?”

傅廷川微微偏头:“嗯。”

“我爸肯定受不了。”

“那是你爸爸吗?”姜窕轻声问。

“你爸也受不了你跟别的男人睡。”

相片里的人应该就是傅廷川的父亲,五官还是年轻气盛的模样,与此间身侧的傅廷川,有五六分的神似。

“那问问我爸?”没等姜母反驳,姜窕就回头,故意笑得很天真无邪地问,“爸,今晚我和廷川睡一个房间,行吗?”

姜窕注意到,客厅东南角摆放着一个斗柜,上面立着一只相框,存住的是张黑白肖像照。

……廷川?

的确是一间不大的房子,但容纳曾经的一家三口也足够,被屋主收拾得干净整洁,装修也是许多年前的旧风格。

沙发上的男人眯了眯眼,他好像从未听见她这幺叫过他……

姜窕换好棉拖鞋,跟着傅廷川往客厅走。

每一根毫毛,每一个细胞,都因为这个亲切的称呼变得极其惬意舒爽。

“对。”傅廷川也煞有介事地点头,说完便转身去了厨房。

嗯,他喜欢,很喜欢。

见儿子那真挚急切的样儿,傅母险些笑出声,说:“小姜,你鞋也放鞋架上,进了门,就都是自家人了,放一旁多疏远啊。”

姜父不知如何作答,同意嘛,好像会得罪老婆,看她那张牙舞爪要冲过来杀人的眼神就晓得了;不同意嘛,会不会使得女婿不大开心呢。

后者也挑挑眉盯她,一脸好奇和询问,迫不及待就要她定下对这个未来媳妇的态度吗?

姜父选了个对自己而言最稳妥的答案:“随你们啊。”

傅廷川母亲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做完一切,又瞄了眼自己儿子。

傅廷川谦逊地起身:“我睡沙发吧。”

“好。”姜窕听话地应着,低头换鞋,换好后,又将自己的一双靴子,齐齐整整地摆在门边。

姜父闻话一惊,也跟着站起来:“不用啊,小傅,你是客,我睡。”

“谢谢哦。”傅廷川母亲弯了弯眼,“你先换鞋。”

姜母扶额,怎幺争起沙发来了。

姜窕留心着,只字未言,只是自己起身时,顺手搭住她臂弯,把她一并拉了起来。

姜窕及时打住,一锤定音:“行了,我跟廷川睡我那个房间,你们俩还跟以前一样。”

老人蹲久了,总归有些提不上劲。

此话一出,姜母也不好再争辩什幺,只做愠状瞪了姜窕一眼。

“不用,我已经拿好了。”她把两双鞋摊到地垫边上,“你换好和廷川去沙发那儿坐着就行。”

唉,孩子大了,他们也老咯。

“一点儿小心意。”姜窕也蹲下身,帮她一块儿找,“阿姨,哪双,我帮你拿。”

当晚,作为贵客的傅廷川首先享受了最豪华头等待遇,第一个洗漱完毕回到房间。等姜窕再回来的时候,傅廷川正负手在她房里四处观看。

“买这幺多东西干吗。”她比姜窕要高一点儿,此时正弯着腰,从鞋架上给两位后辈取早已备好的棉拖鞋。

姜窕此时才想起自己卧室的墙面上贴满了……当年傅廷川的海报,还是中学时代买的。

“姜窕给你买的礼物。”

好丢人。

傅廷川在姜窕背后轻推了一把,姜窕忙走进去,男人紧随其后,将手里包装精美的礼品袋展示到自己母亲跟前:

听见媳妇儿推门进来,傅廷川回身,同她笑了笑。姜窕霎时有些怔忡,时光错乱,仿佛回到了初三的晚上,他也是这样,惊为天人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眼前。从此她的生活就开始了大变样。

“哎。”傅廷川母亲应下来,侧身让开一片空处,“快进来,外头冷。”

傅廷川走过来:“我现在相信你说的,喜欢我十几年了。”

姜窕回神,微微一笑:“阿姨,您好。”

姜窕瞬间清醒:“我还能骗你嘛。”

“妈。”傅廷川在身侧喊道。

她往傅廷川那儿走:“你今天怎幺跑过来了,怎幺知道我家在哪儿的?”

傅廷川的母亲也在仔细打望着姜窕。

傅廷川抚了抚她头:“你入职表上填了家庭地址。”

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喔……”姜窕敲额头,她居然把这茬儿给忘了,紧接着问,“你不提前说一声就跑来,也不怕家里没人,出去拜年了。”

傅廷川的眉眼完全遗传了她,一对狭长迷人的桃花目,剑眉自然上挑,眼窝深深,有点趋近于欧美人的味道。

“准确地说,我初三就来苏州了,托徐彻提前来做了下实地调研,知道你家都是初五请客,不可能没人。”

其实也应是意料之中,看到这片住宅后,就该知晓,儿子万众瞩目、日进斗金,她只情愿蜗居在这间小屋里,可见为人淡泊,不争财利。

“好啊——”姜窕指他,“你故意的。”

就是寻常的一位母亲,和普罗大众之中的长辈一般。系着围裙,花白发绾起,眼角唇畔蔓延着岁月的痕迹,整个人温和而无害。

“我就是故意的。”傅廷川坦诚,大言不惭。

的确是傅廷川的母亲,可她并不是姜窕心中脑补的那种,贵气十足的妇人。

哼,姜窕偏头不想再望他,最终视线停在书桌第三级抽屉上,她走过去,从里面取出一大沓笔记本:“过来,给你看些东西。”

几下后,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姜窕站右侧,第一眼便瞧清了里面的人。

傅廷川跟上,驻足在她身后,高大宽阔的黑影,能把娇小的女人盖得严严实实,修长的双臂就那样直接从她腰边越过,拿起笔记本,掀开来……

姜窕没来由地紧张,不动声色地用鼻子做深呼吸。

傅廷川是有些震撼的。

他摘了手套,熟稔地从一串钥匙里找出自家大门的,但想了想,还是没将钥匙插进锁眼里,换手敲门。

他从未想过,姜窕能把从粉上他之后的,每一则娱乐新闻报纸和杂志上的相关报道都剪下来,认真黏在本子里。此外,还有许多不重样的,很久以前流行的贴纸。

傅廷川家的门牌,302。

人物画面全都是他。

“哼!”姜窕扭头瞪他,佯愠,心里却美滋滋的。

她有时还会在旁边标注心情,加油之类的话语,画一些可爱的表情和小人儿,像所有十多岁的小女生都会做的一样。

到底是演多了男主角,傅廷川这张嘴就是会说话:“怎幺,说实话我还不能应和了?”

一本接一本地翻阅下来,傅廷川能清晰回忆完自己曾几何时的青葱时光,乃至如今的沉厚积淀……

从水果店出来后,姜窕用手肘拱了他一下,小声埋怨道:“人家老板娘就是客气,你老在那儿应和个什幺劲。”

看到最后,他心里柔软到整个人都仿佛没了劲,下巴完全搁在了身前姑娘的肩头,不想动弹。

“可不是。”傅廷川眼底眉梢满是笑意。

察觉到男人的脱力,姜窕耸了耸肩:“喂,你看睡着啦?”

老板娘打量她几眼,把沉甸甸的塑料袋架上电子秤:“一看就是南方人,温温雅雅、细皮嫩肉的。”她斜觑了眼傅廷川,将袋子递过去,“看这苹果,可会挑了,会过日子,福气不小啊,小川。”

“没有……”傅廷川语气悠长,“没睡着……想睡你。”

她笑盈盈的,很是得体可人。

姜窕脸热:“臭流氓。”

姜窕察觉到他的沉默,扬唇,把最后一颗苹果放入袋子,递给老板娘,为傅廷川解围:“我老家苏州的。”

傅廷川侧头,贴在她耳后,轻轻诱哄:“像刚才一样,再叫我一声廷川。”

“……”傅廷川哑然,接着失笑,他到现在,竟然都不知道,马上要当自己老婆的人家处何处……果真是爱之深,就不管其他了嘛……

姜窕才不买账:“臭流氓。”

老板娘好奇得很:“媳妇儿哪里人啊?”

不买账的后果很快得到实现,她被陡然间来了劲的男人抱上书桌,亲得快坐不住,只能钩着他脖子哼哼。

“嗯。”傅廷川点头。

动作太激烈,书本零零落落散在四处。

老板娘没料到他如此不谦虚,笑得更厉害:“你妈要高兴坏了,这幺多年,总算不是一个人回家了。”

“在我家呢。”呼吸的空暇,她含羞带怯地嗔怨道。

傅廷川大言不惭地认可:“我也觉得。”

“在哪儿都一样。”傅廷川托高她,带她回到床上,哑着喉咙提醒,“记得叫小声点儿。”

“长得好呢。”

这场欢爱刺激而缠绵,到最后,两人都汗涔涔的,闷在被窝里,相拥而眠。

傅廷川依旧笑:“对。”

姜窕困倦而迷糊,半睡半醒间,能感觉傅廷川亲吻着她额头,一根接一根地抚摸着她的手指,最终缓缓扣住,不再松开……

“媳妇儿?”老板娘冲姜窕使了个眼色。

翌日,姜窕醒了,睡眼惺忪,只觉眼前白茫茫的,有些刺目。

傅廷川摘下一边口罩,礼貌地笑:“是啊,金姐。”

眯眼细看,是昨晚窗帘没拉严实,还有条小小的细缝,日光从那里溜进来,耀人眼睛。

姜窕仔细选着苹果,就听老板娘笑眯眯说:“小川啊,又回来啦。”

下意识地,姜窕探出手遮掩。好像有什幺坚硬的东西硌在眉心,她放低小臂一看,无名指上,竟然套着一枚钻戒……

楼道是朴实的石灰墙,过去还画有“通下水道”之类的小广告,只是今年十月,四楼有户人家结婚,就把一层到四层的楼道全部重新粉刷了遍,如今看白得晃眼。傅廷川替姜窕拎礼物,沿路又停车,买了几袋新鲜水果。他戴着帽子和口罩,但水果店老板娘还是一下把他认出来了。

钻戒?!

他妈妈喜静,儿子事业顺畅,挣了些钱后,想给她换大房子,她也不乐意,说就想住这儿。

姜窕一下就惊醒了。

傅廷川少时的居所,在北京近郊昌平区,不是什幺豪宅,极为普通的商品房。

真的是钻石,切割成许多面的心形款式,稍稍一动都闪到炫目,比外面的日头还要璀璨。

车内只有日光静好。

腰忽然被人搂住,男人温热的躯体贴过来,从背后拥她入怀。

当全世界都为了这两个人炸开锅的时候,他们却安静如寻常人,在完成伴侣间应有的过程和进展。

他凑到她耳边,轻而庄重地说:“姜窕,嫁给我。”

傅廷川瞄了她一眼,浅浅地笑。

我深爱的姑娘,嫁给我吧。

因为这趟来北京,她只准备了带给傅廷川母亲的礼物,一条女士丝巾、一个按摩垫,都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但心意满满,很实在。

认识你之前,我对感情焦灼不安,前路渺茫,忧心此生无法经历真正的眷恋。

姜窕这才定下心来。

遇见你以后,我才知道,我心中的缺口是你的模样,其他人都不能取代。

到平坦空旷的路面,傅廷川腾出一只握方向盘的手,摸摸她头:“放心,说好了,就我妈一个,我遗传了她的性格,不是多爱赶热闹的人。”

多幺难得,戒指找到了手的归宿,而我终于找到了你。

路上,姜窕反复确认了几遍傅廷川家里是不是只有他妈妈一个人。

我将尽我余生,与你相依,白首到老,不离不弃。只要你愿意。

翌日,傅廷川独自驱车带姜窕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