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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四把捶

“大头,我这两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

说完了拳法,又嘱咐虎禅出门在外的生活。面对着将要远行的孩子,今天老太爷说得特别多。

“我是后天就回泰国。”

讲得渴了,老太爷又斟上杯花雕慢慢饮下。

“好好努力,明年春节回来再交手啦。”

“咱家的拳,锻炼身法,多束少舒,则无时无刻不是警惕……”

“下次怎么都要打你一肘重的!”

戴家拳法,不同于如今普及于人们视野中的武术,没有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两人走着拳,那动作却如戏耍一般,用阿生师父的话说:“平日里养功练拳,要柔似三岁婴儿玩打滑。”这是自古传承的正统道家拳法风格。

“你梦里想的吧,哈哈!”

这些单独的式子,虎禅早已熟稔,转折之处,稍微一望老太爷,就已明白,重复走了数遍,已然记熟。

虎禅与大头通电话,略作告别,都是豁达性情,没半点悲秋伤春,反而语气中带着充满希望的干劲儿。

“下面接着,跃出,手掌立着,画个圈……这个圈藏有‘按头式’,将人脑袋扳下来,对方自然会向后用力挣脱,他一使力你便放手,同时使‘美人梳头’,很容易便能得手,好,身法练得不错!再来,‘鹰捉’‘斩手炮’‘蜻蜓点水’‘通天炮’……”

“噢,对了,最近你给阿培去了电话没有?”大头问。

戴家拳法在古代镖行天下,江湖险恶,一举一动都很警惕。

“有啊,但是一直都是关机的,都大半个月了,这小子怎么这样,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

“嘿,这一下啊,在古代可有讲究,那时候比武,一个请字刚出口,话音不落,对方就已经强攻而来啦,这当胸立掌,既是行礼,也是出手反攻的准备。”

“是啊,对他来说,惹祸跑路,都是十分正常的。”

“嗯,我还看不出来。”

“嗯,再等等吧,我在网络上也给他留了言。”

“来,跟老头子学着,看,蹲猴开始,身体起落束展三次,这是起手式,侧身起手的同时,手掌自下往上画个圈儿,立掌在胸前,这手可有些名堂。”

“好的,一路顺风啊。”

老太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隐隐约约,看着这和七八十年前一样的大院儿,眼前这与自己年轻时相近的人儿,那跟随师父学艺的时光,从记忆的万丈深渊里扶摇而上。

“笨蛋!飞机要逆风起飞才安全。”

最终的成就,经过努力,结果自然成,不足为虑。而艰苦跋涉、不断进步的日子,却是最能打动人心的。

“好好好,钻牛角尖,一路逆风。”

戴家有拳法谚语,乃是一首诗句《鹏情》:“一艺求精百功成,功成云路自然通。扶摇试看鹏飞势,方识男儿高世风。”

“什么话从你嘴里出来都变味儿,我收拾行李去,挂了!”

虎禅修炼的戴家拳法,从桩功到“裹”“钻”“践”三拳,再到“五行”拳“十大形”“七小形”“五膀七炮”……每一部分中,都有一些精彩之处。

放下了电话,虎禅心里便挂上了一个担心,阿培可不像自己与大头,不论做什么事情,总还是会想想计策与后果,他脑子是一根筋,发起狠劲来,能把天捅个窟窿,虽恩怨分明,疾恶如仇,却是鲁莽得紧。

“真是怀念啊!”老爷子不禁感叹。

“要是他生在古代,说不定能名列《刺客列传》或者《游侠列传》,要是生在战国时的日本,想必也是有名的武士。”虎禅捏捏太阳穴,想起阿培的过往和阿生师父那一句“将门虎子”,就觉得头痛。

现今,老太爷看虎禅不论是拳架还是劲道,都已经定型,搏击又有了相当的经验,就算自己的拳架与虎禅略有不同,只要讲明了打法和走势,是不会出现偏差的。

日本古代的武士道,不思计谋,若要报仇,则一味冲击到底,至死方休,是为“无二无三,一念狂死”,直到后来融入了儒家思想后,这样的武士道才逐渐改变。

四把捶乃是戴家拳法中的经典路数之一,在古代有个说法,懂得四把捶的人,才会被同门认作入室弟子,所以又叫“交际四把捶”。从前阿生师父一直没有教虎禅,生怕虎禅学套路把手给打油了,搏击的劲道不全,灵性也会练没了。

“唉,阿培这人,能活到这么大,可真不容易,要不要跟老爹说说,让他安排人略微找找?”

“咦!四把捶?行行行,我演我演!”

对好兄弟的牵挂,不禁让虎禅开始权衡起是否要用一用家族的力量。

“谁说的,就算是李书文,或者咱家的戴祖师爷,功夫未成时不也常挨人揍嘛,你的师父,你的老太爷我,还有咱们的祖师爷们,谁年轻时没输过,何况你只是跟人家各胜一场,哪能说是败呢。来,打起精神,给老头子演演拳,看看有多大长进,要是演得好,我教你‘四把捶’。”

“罢了,再等等吧,也许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说不定手机丢了,这家伙总是丢三落四的。”

“当年的书文公也没败过呀。”

虎禅清楚,要是父亲找到了阿培,有恩必报的他,会注定活在父亲岳殷鸿的那个世界里,依旧不算是很好的事情。

“哈哈,就算不输给他,将来也一定会输给别人,别不好意思,天下就没有不败之人呀。”

时常想起阿培拍着胸口骄傲的样子:“算命的老伯说我是正月里骑两只老虎出生的,一条命比石头还硬,你们放心吧!”

“嘿,下次才不会输给他!”

想起从前,虎禅嘴角不禁泛起了笑意。

“嗨,你也是磕磕碰碰长大的,那天你不是跟我说嘛,在日本时曾被你新认识的朋友一刀劈了个跟头,失败时能让人学到的东西比胜利时要多,没有从来不败的人,也就没有万事亨通的人,怎么可以如此自爱自怜呢。”

下次聚在一起,会是什么时候呢?

“随老天爷安排好啦。”虎禅想起大头对自己说过的话,潜意识里觉得是该对自己的情感有些约束才好。

假期的时光像一卷卫生纸,看着还挺多,用着用着就没了。

“大学啊,我也没去过,想必是个不错的地方吧?人很多,你还会遇上很多好朋友的……嗯,四年的时间,你还会遇上些很不错的姑娘吧,哈哈。”

“一个接一个走啦,现在我也快要去上学了。”虎禅开始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从前虽然也是这般读书、练武的清淡生活,但是有好朋友在,总是不会太闷。

酒温好了,虎禅也给老爷子斟上一杯。

老爷子年纪大了,阿生毕竟也是师长之尊,不论多么开朗,许多时候是没法与年轻人玩到一块儿的,周围住的邻居又都是大叔大伯,爷爷奶奶,偶尔虎禅也会在路边看他们下象棋、打牌,每次有人落错子要悔棋,虎禅就在旁边添油加醋。

“人一天一年的活,许多人来来往往的就这么走过去了,只有那些想断都断不了的人,自然而然地与你拴在了一起,那才是真正重要的人呀。”老爷子微笑着拍拍虎禅。

虎禅虽然是嚼得菜根之人,但是也希望能更有乐趣一些。

可是又如何能瞒得过这活了近百岁,历经沧桑的老爷子。

“后天就要去大学里报到了,收拾收拾行李吧。”

虎禅不爱隐瞒什么,但是人长到了这个岁数,总是会有不愿意,或是不知道如何说出口的事情。

这两天,虎禅开始出现发呆的状态,暑假放到这种程度,算是足够了。

“哈哈,因为你都写在脸上了呀。”

这个大院,离闹市区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外面的公路也不算十分宽敞。

“怎么每个人都知道……”

虎禅听到了大功率发动机的轰鸣,轰鸣声清脆无滞,没有杂音。在离大院不远的地方停下,熄了火。

“归根结底,还是在想着小菁的事情吧。”

“谁会开这样的车来这个地方呢?”虎禅正有些闷,隐约感觉会是来家里做客的人。

“话是这么说,可是始终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好,一时半会想不明白。”

正往楼下走,大门上的铜环已经被人叩响,虎禅应一声,即加快脚步,跑到大门口。

“嗯,是有些粗心大意,不过话说回来,人身边不能总是那么热闹,得有安静下来的时候。一时半刻的孤独,能让人心明眼亮。虎禅,现在的你,不就是正在反省自己的过往吗?”

“谁啊!”

“大头在国外读书,阿培也走了这么久,好朋友都不在身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少朋友,回想起来,三年了,一转眼高中就毕业了,可是我连一个班七十个人的名字也叫不全。”

“我来找岳文勋老爷子!”

“你有很多好朋友啊,这可是很让人羡慕的呀。”

“我问你是谁!”

“我是不是太不爱跟人扎堆了?”

难得来人,虎禅不放过一点寻找乐子的机会。

“嗯?大概是吧。”

“收保护费的!”

“太爷爷,草木总是要扎堆在一块儿,才能长得好吧?”

“等着啊!我给你拿钱去!”

虎禅罕见的发呆发到入神,直到老太爷轻轻捏着他的肩膀时,才醒过来。

虎禅跑进内堂,老太爷常在那里祭拜几位早已去世的太祖师伯。

岳文勋这会儿才发现,虎禅已经长到了懂得发愁的年纪。

“还在吗?”虎禅乐起来,对着门外叫喊。

“人学会独自一人喝酒的那天开始,就懂得了犯愁,会犯愁好啊,会犯愁才能学会解决问题。”

“在!开门!”

老爷子到院子里消消食,却见到虎禅独自一人用自己烧茶的小火炉,温着一壶花雕,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太爷种在花坛中的那一大丛草木。

“我拿保护费给你!”虎禅把一张面额一亿的冥币折好,从门缝塞出去。

“虎禅,好兴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