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武的趣，肯定是苦趣，是在经过长年累积功力之后，发现原来做不到的，现在可以做到了，原来不敢想的，现在在自己身上出现了。这种进步的实质感给人的愉悦才是真正的愉悦。
清代张潮《幽梦影》中曾有言：寻乐境乃学仙，避苦趣乃学佛。
这样的武术练习极其严谨，一丝不苟。
但是这些武术的修行过程却是相当苦闷。曾有武术家说，练武是愉悦的。对于愉悦，许多人就理解成了懒懒散散，想练就练，不想练就不练，或者是寻找轻松的舒适的方法练拳。这都不是正解，武道之愉悦，是苦中作乐。
而虎禅虽然武术底子不错，但是全身的细胞里都充斥着自由自在的能量，所以就是在武道修行中，也不禁喜欢涉猎许多流派的功夫。
对于各种古武术来说，拳架好不好，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练习方法是否正确，甚至决定着功夫能练到什么地步。有很多身体需要遵守的细节，当你习惯了这些细节，并且长期练习，身体出现了改变之后，就会十分适应你所练习的这门拳法，打斗起来运转无碍。
而出门寻访各类武术的过程，是很重要的武术修行。每个武者的经历，独特的武术风格，常年练武得出的实践经验，都是十分珍贵的。
虎禅的传统武术训练根正苗红，受武当玄武派道人的严格教导，同时，所学的戴家心意拳又是十分罕有的拳种。这些功夫通常对“拳架”，也就是一门功夫的基本身法，要求极其严格。
“勇叔，这个给你。”
“不光是这样，我对国外的搏击术也很喜欢。有些时候简单的搏击，比传统武术的大势，用起来会感觉方便一些，比如与并不厉害的人，或者与普通流氓发生冲突的时候，不需要下太大功夫，快速简便一些，比较省事，而且铁拳游戏里武人的招式都很别出心裁呢。”
虎禅从随身的大腰包里掏出一个四寸来长，直径大约一寸半，两头磨圆的粗木棒。
“对啊，铁拳可是世界上最好的格斗游戏，动作制作十分真实。里面好像还收录了中国五形八法拳，洪拳，心意六合拳。VR战士里收录有八极拳，你看中的是这个吧。”阿勇虽然已是中年，但是由于身在日本，对这类游戏的宣传还是见得很多。
“这是什么东西？”
“新上市的《铁拳TT》，还有《VR战士》，还有很多。”
阿勇瞟了一眼，继续开车，感觉似乎没看清楚，又多看了一眼。
“什么游戏？”
“这个叫虎口棒，我自己做的，一个练功的小玩意儿，没事儿的时候两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握住两端，前后反向不停地拧，长期练习可以提高你的撕扯抓扣的力量。虽然说‘尚力非拳’，但是对于你的功夫来说，指力握力越大，当然是好事。为了让这个棒子光滑合手，我还事先用了段时间。”
“那带我去找一款游戏好吧，日本出了，国内还没有。”
“嘿嘿，谢谢孙少爷啦，这么大老远带过来，我很喜欢。”
“哈哈，我可不上当，而且你就算去了，最多也就是过路看看。要是你真跑去玩了什么出格的，给总裁知道，我这小命儿可就玄乎啦！”
“勇叔，别叫我孙少爷啦。你看着我长大，跟我叔叔一般，还是叫我的名字吧，亲切得多。”
“那我们今天也会路过一下，对吧？要不我告诉婶婶你偶尔会去！”
多年跟随虎禅的爷爷，风风雨雨都过来了，甚少有什么事物能让阿勇特别动心的，但是唯独这个最“贴心”的少爷，每次从遥远的故乡带来的一点小礼物，充满着特别的心意，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这个嘛，有时候办事的时候偶尔会路过……而且我是大人嘛！”
除了满街日文招牌和不时上来拉客的妈妈桑，单论繁华，国内像这样的城市街道并不少。不过这条街道上漂亮女人的密度太大，虎禅看得垂涎三尺。阿勇看着虎禅这样，笑得十分开怀。
“勇叔，别装了，你一定是常去的！”
“虎禅，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名的色情场所与佛有缘？”
“噢，那可不是你这小孩该去的地方！小孩子家怎么色眯眯的！”
“佛？怎么会啊？欢喜禅？”
“歌舞伎町？”
“哈哈，说的什么瞎话，哪儿学来的！你知道‘出云的阿国’吗？”
“叫你别吃那么多嘛，我去准备车，带你去转转。”
“当然知道啊，在漫画里看过，漂亮得很啊，要是有那样的女人，我都想讨来做老婆！”
“喂！勇叔，等等我！肚子太饱，走不快！”
“最早的歌舞伎舞蹈，是念佛舞，供奉佛祖的，直到出云的阿国，将念佛舞变得十分有风情，慢慢地这歌舞伎的概念才变得越来越香艳。”
“自然欢迎，我也有希望继续请教的事情，请不要让我留下遗憾。”
“这个缘分拉扯得太远，有点牵强吧！”
“多谢您今天的照顾，我得回去了，我回国之前一定再来拜访！”
“嗯……是有点远，但是根源还是来自念佛舞啊！”
虎禅挂了电话，向本多师范行礼。
一般男人逛街从开始到结束的时间很短，再加上两人的脚步都十分迅疾，没多久就走了一大圈，阿勇提出在一丁目的传统居酒屋喝两杯，那地方安静。
“嘿嘿，好的，我现在就回去。”
阿勇每次见到虎禅，都能跟他很好地聊聊拳法，也喜欢将很多新奇的事情给虎禅说。虽然虎禅年纪不大，一个月前才满十八岁，但是自有一股豪杰之气。抛开家族尊卑不说，岳国忠总裁与阿勇，阿勇与虎禅，都是感情深厚的莫逆之交，总裁的儿子岳殷鸿更对阿勇有过大恩，使得阿勇一心一意跟随着这个家族。
“虎禅啊，别玩太晚啦，晚餐爷爷跟你吃烧肉！吃完饭我让你勇叔带你四处逛逛，早点儿回来！”
爷爷也并不介意阿勇跟虎禅喝酒，这小鬼酒量是天生的。
这时候，虎禅的手机响了起来。
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人的食量都是无底洞，一大圈晃荡下来，又想找东西吃了。
“这真是最好的礼物，那实在是太谢谢您了。”
“这家居酒屋我常来，串烧和烤牛舌做得很特别的。”
“这样吧，我这里有一本《五轮书》，就送给你吧，以后若有机会，我还很想向岳君多多请教。”
虎禅掀起布帘，居酒屋里的灯光十分温暖，大部分是木质结构的装饰，显得古旧而又温馨，里面稀落地坐了些客人。
虎禅在心里默默地记忆，虽然曾经听说过宫本武藏其人，也知道是个非常厉害的剑道宗师，但是并没有更多的关注，觉得始终比不上中国历代的拳法先贤，不过既然馆主这么说，这部书应该可以为自己注入一些新的知识。
“欢迎光临！”
“剑圣……《五轮书》……”
“勇叔，你常来的原因肯定不是串烧和烤牛舌。”
“不过，我仍旧建议你可以再加以学习兵法，我国历史上的剑圣宫本武藏所写的《五轮书》，在日本相当的普及，可在中国似乎看的人并不多，这部书对世界的影响相当大。如果你仔细研读，一定会有所获益的。”
“那是什么？”
在中国武术无数个流派的历史上，每一派每一代的拳师，都只有自己战胜的记录，几乎从来没有自己记载、公开自己战败的先例。一生不败？这是白日做梦！
“门口招呼我们的店员，很迷人呢！”
“这败中创招，并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忍受失败，甚至根本不在意失败，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来，每次爬起来就变得更加凌厉，尤其是将自己的失败经历也留传下去，这不是寻常人可以拥有的气魄胸襟。”虎禅不禁心里犯嘀咕，但是却也带着敬佩的感情。
“嘘！别那么大声！除了女人，不能说些别的吗？”
“我们无比流的创派祖师，是在关原之战中活下来的步兵队长。战争之后，游历天下，最后留在一座寺庙里参禅，参是‘无始无终’的话头。之后每代的传人，只要与人交手之后还活着，就会把曾经战胜过他们，或者对他们产生过威胁的招式、打法给好好地记录下来，现在，我们依旧会做这么一个工作，只是现在的实战机会并不如从前多了。日本的武道馆看起来很多，但是许多人却是叶公好龙，学习武道的动机和持久力不太好，所以如今我也没有为我的流派奉献多少记录，不过今天我却有了珍贵的经验。”
阿勇跟老板十分熟悉，一边打招呼一边带着虎禅走向里面的座位。
本多师范开怀大笑起来，与先前那张顽固、坚毅的脸相比，虎禅感觉实在有些诧异和高兴。
老板五十来岁，一团和气的笑容下，藏着对自家菜肴味道的骄傲。
“哈哈，请你完全放心，我们这一流派与别派不同：我们的祖先都是在败中创招，人只有经历过失败才能发愤图强；如果一心只想着胜利，那么人在武术修行的路途上，就已经失败了。”
“哎！”
“谢谢，倒是今天击中馆主，十分过意不去。”
走过一桌食客的时候，其中一人手握酒杯一挥，手臂碰在了虎禅身上，酒杯摔碎在地上，虎禅本能地侧了一下身，用胯撞上对方的小臂，自己没被酒泼着，倒是洒中了身后的阿勇。
“岳君，汝门中师长的经验，实在是非常了不起，而你敢于选择捕捉我抓你时的瞬间停顿，你也十分有勇气。”
“混账小子！你干什么！”
“嗯……可以这么说吧。”
手脚暴躁地舞动，把酒泼在别人身上的家伙反而大声发难。
“你的长辈们给你留下的经验？那么你一开始的后退，露出破绽，就是为了让我抓住你，你便可以更方便更准确地劈砸我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