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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请从绝处读侠气——记《长安古意》

他们就生活在我所远望的长安那一长幅曾经繁华、但如今已被岁月洗得满目疮痍的画卷里。

……旧校场上余果老,身材佝偻,残废一臂。“毕生寒窘千钟醉,廿门孤寡半肩挑”,他挑得起吗?挑不起也必须要挑……胡大姑在七家村后面的草坡上抽起旱烟,用丑胖的身体想起一个男人。她是如此的有力,但再旺盛的生命之力也难把握住她所渴求的生命中的一场静好与美丽……商裳儿瞎着一双眼睛在黑暗的巷道里摸索着唱,唱起她所有不自明的美丽,还有那不可避免的欺骗与伤害……陈去病是真的病着吧,哪怕他拥兵一埠,虎伏豹居,可相思已是他的顽疾……而程非,生也荒凉,却在这荒凉一生中偏偏遇见了一个他不能不动心的已有如花美眷的男人……还有苍华,那个短小丑陋的苍华,“黄沙百战,长空雁落;一刀风起,鱼沉水阔”,一个不甘于自己那个矮小的身子,有一颗心直欲从中雄搏而出的苍华……

这些人物身上,全没有“吴带当风”的那种潇洒,我试图不再用细笔来描绘那些衣褶间的闲适与细腻,他们都不是好看的,我只后悔没有把他们做得更加平常而粗陋,为一些美感所缚吧。

在我期待达到的效果里,《长安古意》该是一幅简笔画——粗糙的、砂石一样的质地在稿纸上,用我丑丑的字迹书画起一个个人物的痕迹。

这其实是一部用力并不在主角身上的小说。这个小说中,让我一直激动的恰恰是那些配角,是余果老,胡大姑,商裳儿,程非,苍华……他们没有光环,没有奇遇,没有那些梦境一样的侠客小说中虚华的冠冕,他们也并不以此为目的。但长长一生中,他们却都遭遇了只属于自己的瑰丽与雄奇。

“也是零落栖迟苦”吧,还想依自己个性存在于这繁琐人世间的人,又有几个能逃脱掉那份“零落栖迟”之苦呢?所以,我愿用我手中之笔,为那些曾为我所见的“古菊危兰”们作传。激励自己与尚肯会心一笑的读者们以一份更执着的坚忍生活下去。

我想跟读者说的是,人生苦短平淡,不如护住自己所在意的价值与尊严,与所有逼迫自己的一战。哪怕生来资源不丰,哪怕生活以惨淡与险恶的面目出现,只要你坚持,你也终将会拥有只属于你自己的自由与绚烂。

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在张力中存在。而他们身上所引发出的所有冲突,不过起因于那一点“自许”,对自我的期许。年少的人,论起初心,谁不曾有过那样一份“自许”?“此生颇自许,阅世间,古菊危兰,寥寥可数”,这是我小时写过的一首词的开篇之句。只是“苍狗看云、红羊数劫”,活到后来,肯记住并面对自己初心那一点自许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最近又翻了下卢照邻的《长安古意》,已经是春暮,再次看到小时动心过的结尾四句:“寂寂寥寥杨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

我喜欢书写那些张力——书写那些生为“异类”、不得不活,但既已如此、就偏偏要活出一种只属于自己姿态的人,他们相互之间、他们个人与这个社会秩序之间那逃也逃不掉的张力。

回忆当初执笔《长安古意》时,书写颇苦。但如今回望,心已愉悦。稿子可能做得不是最好,但毕竟已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也再一次回想起余果老旧校场中的那一句话:“请从绝处读侠气”。

相对来说,我比较倾向于认为自己是个“人物”型的写手。一向刺激我能动笔来写的原因大半是那些人物:我不太惯于情节驱动,总想,再“情节”又能怎么情节呢?情节驱动要求的是奇遇,而我,更喜欢的是“张力”。

有关《肝胆录》的故事算写完了。如果还有余力,还想继续写起萧骁的故事,也写起小稚的故事。关于小稚,当“请从绝处读侠气”之罢,会不会,还有一场“渐疑世外有仙踪”呢?

《长安古意》是小时读到过的卢照邻的一首诗,后来偷取来做标题,如今算来,已经写了五篇——《余果老》、《屠刀》、《商裳儿》、《肝胆》、《登坛》,断断续续也拖了近两年。如今击键说起这篇小结,却已是春暮。有关《肝胆录》的故事到此算是有了一个小结。夕颜舞让我说点什么,我想,还是从其中的人物说起吧。

那是一个童话,而我,是如此地倾心于童话。

「文/小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