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道：“哦？”
雷震天道：“我离开了她，的确有我不得已的苦衷，别人虽然不谅解，她却不会不明白的。”
雷震天道：“她知道我信任她，除了我之外，只有她知道我的秘密。”
第四天会是什么？第五天会是什么？他不敢说，无忌连想都不敢想。
无忌道：“什么秘密？”
他的声音已变了：“第一天他们给我的是头发，第二天很可能就是一根手指，第三天也许就是鼻子耳朵了。”
雷震天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不防一万，只防万一，这是每个江湖人都应该明白的道理，只要是在江湖中混过的人，不管做什么事的时候，都一定会先为自己留下退路。”
雷震天道：“那么他们就会每天给我一样蜜姬身上的东西！”
无忌也明白这一点。
无忌道：“如果你做不到呢？”
雷震天道：“我也可以算是个老江湖了，所以我在和唐家堡联盟之前，已经为我自己留下了一条后路。”
雷震天道：“他们要我在十天之内，完成他们交给我的任务。”
他说得虽然不太明白，可是无忌已经了解他的意思。
无忌道：“什么限期？”
他到唐家之前，一定已经将霹雳堂火器的秘密和历年积存的财富隐藏在一个极秘密的地方，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蜜姬知道这秘密。
雷震天道：“他们已经看出了我是在故意拖延，所以这次给了我十天限期。”
雷震天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如果我替唐家做成了散花天女，他们绝不会再让我活下去。”
无忌道：“哦？”
无忌道：“如果你做不成，他们就一定会杀了蜜姬。”
雷震天道：“我不能不在乎。”
雷震天道：“所以我一定要来找你，我也只能来找你。”
想到这一点，无忌心里竟忽然觉得有点酸酸的，忍不住道：“你既然连她的人都抛弃了，又何必在乎她的头发？”
无忌道：“你要我去救她？”
他抚摸她的头发也不知有多少次了，当然能感觉得出。
雷震天道：“我也知道这是件很难做到的事，可是你一定要替我想法子。”
蜜姬是他的妻子，他们同床共枕多年，他所抚摸的，又何止是她的头发而已。
无忌沉默着，过了很久很久，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上官刃这个人？”
这双手的感觉当然极灵敏。
雷震天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一向看不起这个人。”
他已经是个瞎子，只能凭双手的感觉来操作一切。
无忌道：“为什么？”
他所制作的，是世上最危险的暗器，只要有一点疏忽，就可能爆炸。
雷震天冷冷道：“因为，他出卖了大风堂。”
雷震天道：“我虽然看不见，可是我摸得出那是蜜姬的头发。”
无忌诧声道：“大风堂岂非是你的死敌？”
今天，这只篮子里不但有一只卤鸡、十个馒头和一大瓶水，还有一绺头发。
雷震天道：“那是另外一回事，我一向认为，一个人宁可去卖屁股，也不该出卖朋友。”
每天都有个篮子从上面吊下来，把食物和饮水送给他。
无忌道：“你知不知道他现在也快要做唐家的女婿了？”
雷震天道：“因为今天有人把她一绺头发送来给我。”
雷震天道：“我知道。”
无忌道：“你怎么知道她来了？”
他冷笑，又道：“现在他住的屋子，就是我以前住的地方，我只希望他以后的下场也跟我一样。”
雷震天道：“蜜姬，就是我以前的老婆！”
无忌眼睛亮了：“我也希望你能替我做件事。”
无忌道：“蜜姬？”
雷震天道：“什么事？”
雷震天的手冰冷，道：“因为蜜姬来了。”
无忌道：“唐家堡的地势和道路你一定很熟悉，我希望你能告诉我，那座屋子在哪里？有几间房？上官刃会住在哪一间？一路上的埋伏暗卡在哪里？”
无忌又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
雷震天道：“你要去找他？”
他叹了口气：“我只知道唐家堡里想上吊的人绝不止他一个。”
无忌道：“只要你能帮我做到这件事，不管你要我干什么，我都答应。”
雷震天道：“不知道。”
雷震天忽然不说话了，脸上忽然又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忽然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无忌道：“这个人是谁？”
无忌道：“我是谁？”
雷震天道：“就因为有个人刚才在这树林里上吊，惊动了这里的暗卡埋伏，所以我才有机会溜到这里来。”
雷震天道：“你是不是姓赵？是不是赵简的儿子赵无忌？”
无忌道：“上吊？”
无忌道：“不管我是谁，反正你我现在已经是一条战线的朋友。”
雷震天道：“一个上吊的人。”
他握紧了雷震天的手：“我只问你，你肯不肯为我做这件事？”
无忌道：“什么人？”
雷震天道：“我肯。”
雷震天道：“他们发现的是另外一个人。”
他的回答毫无犹疑：“我不但可以把那栋房子的出入途径告诉你，而且还可以替你画一张图，我虽然是个瞎子，但是我还有手，现在我虽然已经看不见，但是唐家堡的每一条路，每一处暗卡，我都记得很清楚。”
无忌道：“可是这里的暗卡已经被惊动了。”
无忌道：“你什么时候可以把这张图画给我？”
雷震天道：“没有，我很小心。”
雷震天道：“明天。”
无忌问道：“是不是已经有人发现了你？”
他想了想，又道：“有时候他们白天的防守反而比较疏忽，尤其是在午饭前后，你一定要想法子找机会到我那里去。”
星光于枝叶间漏下来，照在他脸上，他本来全无表情的一张脸，现在却显得很焦急：“我非要找到你不可！”
无忌道：“那条地道还在？”
雷震天道：“我一定要来找你。”
雷震天道：“当然在。”
无忌道：“你怎么前来找我？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无忌道：“他们没有到你那地室里去找？”
他的耳朵真灵：“我也听见你蹿过来了，所以我才伸出手，刚才我摇了摇铁链子，本来就是要你听见的。”
雷震天说道：“没有人敢到我那地室里去，你就是借给他们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雷震天道：“可是我早就知道是你，我知道你住在对面的小楼上，我已经听见你推开窗户的声音。”
无忌道：“为什么？”
无忌冷笑：“如果不是我，现在你就已死定了！”
雷震天又挺起了胸，傲然道：“因为我是雷震天，江南霹雳堂的第十三代堂主雷震天！”
他只说了两个字，雷震天已听出了他的声音：“我知道一定是你。”
现在他虽然已一无所有，可是他那地室中还有足够令很多人粉身碎骨的火药。
“是我。”
雷震天道：“没有我的允许，无论谁进去了，都休想能活着出来。”
雷震天居然没有挣扎，只问：“谁？”
他冷冷地接着道：“因为只要我高兴，我随时都可以跟他们同归于尽。”
无忌立刻蹿过去，扣住了这只手的脉门，稳住了手上的铁链子。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狮虎虽死，余威仍在。
这是雷震天的手。
他的确是有他值得骄傲之处，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他都绝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一只瘦长、有力、稳定，洗得很干净，指甲剪得很短的手。
无忌轻轻吐出口气，道：“好，我一定会去找你，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去找你。”
一只戴着铁锁的手。
雷震天道：“你交到我这么一个朋友，我保证你绝不会后悔的。”
他虽然看不见隐藏在枝叶间的人，却看见了一只手。
02
两棵树的距离很近。
无忌又回到了房里，躺上了床。
火光在远处闪动，他已蹿出了窗户，蹿入了另外一棵树的枝叶中。
他相信雷震天一定能够平安回去，有些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失去保护自己的能力。
无忌立刻想起了雷震天脚上的铁链子。
雷震天无疑就是这种人。
树林里怎么会有铁链子震动？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没有人能够轻易击倒他。
就在这时候，无忌忽然又听见另外一种声音。声音是从一棵树的枝叶中发出来的，并不是风吹枝叶的声音，是铁链子震动的声音。
快天亮的时候，无忌终于睡着。
火光还在闪动，呼喝的声音却渐渐小了。
可是他睡得并不安稳，朦胧中，他仿佛看见了一个人在他面前上吊。
01
他本来明明看见这个人是上官刃，可是忽然竟变成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