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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圣诞那天是礼拜二,前一天孩子们就放假了。葛婆子准备上旅馆工作之前,吩咐乔其要多捡些煤回来,以便能够度过圣诞日。乔春马上就带他的两个妹妹前去了,可是没有东西可以多捡,要用好长的一段时间才能装满他们的篮子,所以直到夜里,他们只不过捡了一点点儿。

可是孩子们虽然贫苦,却没有一个愿意相信他。他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向他们眼睛里看看,看出他们虽然受到了警告,眼睛里冒出来的希望可并没有减少。

“你去捡煤没有?”葛婆子晚上一回来就这样问。

“今年圣诞老公公不是很富裕。他不会送给我们太多的东西。”

“去过了,”乔其说。

葛哈德曾经当着他们面不只说过一次。

“够明天用吗?”

但是到了圣诞节那天,却很难说他们得到了什么安慰。整个城市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了。杂货店和肉食店都扎着冬青树。玩具店和糖果店都摆设得满目琳琅,色色齐备,只要有钱人家的圣诞老公公才会带几样回去的。他家的父母和孩子也都看见了,却使父母们感觉到了不安和焦急,孩子们开始胡乱地幻想。

“是的,”他回答,“我想应该是够了。”

至于葛婆子心中的感情,根本无法形容,还不如想像它的好。她感觉到非常难受,不敢去跟老头子谈起那个可怕的时节。她以前储存过三块钱,希望去买一吨煤来,这样就不必让乔其天天去捡,可是现在圣诞节即将到来,她就决定好用来买私物了。老头子也有两块钱私房钱,不让老婆知道,心想等圣诞的晚上,到了紧要关头才拿出来,用这个来宽慰那做母亲的心中的焦急。

“好吧,我去看看,”她说。他们就拿了灯,一起去放煤的木棚里。

一直到快乐的圣诞节到来,他们才切实地体会到穷苦的难受。德国人是喜欢在圣诞节铀排场面的。这是一年之中他们那个大家庭的感情能够充分表现的季节。他们很重视儿童时代的快乐,所以喜欢看孩子们享受游戏的乐趣。老头子在对圣诞前的一礼拜,手里锯着木头,心里就常常会想到这些事情。小味罗尼加病了这么长时间,该买些什么给她呢!他巴不得给每个孩子都买一双结实的鞋子,外加男的各人一顶暖和的便帽,女的各人一顶美丽的风兜。玩物,游戏,如糖果,他们以前经常是会有的。想起下雪的圣诞早晨,家中桌子上头没有满满堆着使孩子们称心如意的礼物,他就觉得痛心了。

“啊,我的天!”她看了之后,大声地叫道:“才这么一点。你得马上再捡去。”

十二月初头,白兰德要回到华盛顿去住三个礼拜,葛婆子和珍妮知道他走了后,大家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每礼拜给她们的洗衣钱,都不会低于两块的,有几次还给她们五块。他这一走,大概没有想到对于她们的经济有多大的影响吧。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们只得熬过日子去。葛哈德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曾经到各工厂去找过工作,却没有能够找到一个,这才弄到一个锯木架和一柄锯子,挨家挨户的去找锯木头的活儿。这种活儿并不多,可是他拼命地干,一个礼拜也只有两块乃至三块钱的收入。这收入补凑老婆和西巴轩挣来的钱,他们只够吃面包了。

“哦,”乔其撅着嘴说,“我不去了。叫巴斯去吧。”

他很想找一个晚上跟她到她们家里去,亲自去看看她家里是什么样的情况。但是他还是一个合众国的参议员呢。她们一定住在很穷困的地方。想到这里,他就不得不考虑一下,慎重的办法暂占优势。结果是,这个探访的计划终于搁起了。

巴斯六点一刻就回家来了,正在后房里洗脸穿衣,预备要到城里去。

从此以后,珍妮就把她母亲的这种态度反映到参议员身上去,心里非常感激他,说话也比以前随便些了。后来他俩的关系很要好,他竟把橱柜里一个皮革做的相片框子送给她,因为他看出她非常喜欢这个相框。她每次来的时候,他总找一些理由故意多留她一会儿,后来不久,就发现她那温柔的处女心里深藏着一种厌恶贫穷的意识和一种不肯向人诉苦的羞愧。他从心里喜欢她的这一点,看见她衣服褴褛,鞋子破烂,恨不能够想出一种不至于得罪她的法子来帮助她。

“不行,”葛婆子说,“巴斯忙了一天了。还得你去。”

当天晚上以及第二天,葛婆子都一直在赞美这一棵珍奇的摇钱树,一遍又一遍地说他的人品有多么的好,心胸不知该有多么的开阔。替他洗衣服的时候,她把衣服几乎都搓烂了,只觉得她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报答他的恩情。这桩事情她瞒着自己的丈夫。因为葛哈德有种固执的脾气,虽然家中贫困至极,也决不愿意接受他人的施舍,所以要他收下这笔钱,她一定要想出些办法来。因此她一句不提,只用它来买面包肉,依然过着他们艰苦的生活,使他感觉不到有这笔意外的横财。

“我不去,”乔其仍旧撅着嘴。

“他是多么帅气的人啊!”她说。“他真是个好人。”

“好吧,”葛婆子说,“等明天你没有什么生火,看你怎么办?”

葛婆子接了过去,把它轻轻夹在两只合叠的手中,当即就看到了那高大强壮的参议员帅气的影子在她面前了。

他们回到屋子里,乔其受到良心的谴责,觉得事情不能就这样僵下去。

“哦,”珍妮说,“我走出他的房间才知道有这么多呢。他叫我把这交给你。”

“巴斯,你也来,”他叫他那正在房里的哥哥。

她的这种态度,主要是从她的母亲那里遗传来的,因为在她母亲的心灵里,同情远远大于理性。例如她把那十块钱交给她的时候,那葛婆子竟高兴得不知所措。

“上哪儿去?”巴斯说。

至于珍妮,她是被这个人周围的繁华世界所迷惑了,并且潜意识地也被这个人的内在所迷惑了,因为这辈子凡见过的人,要算他最有魅力了。他所拥有的东西样样都是好的,他所做的事情样样都是文雅的,出色的,周到的。从一种遥远的来源——也许从她的日耳曼祖先身上,——她承袭了对于这一些东西的理解力和赏识力。生活是应该像他那样生活的,其中她特别赏识的就是他那种慷慨的精神。

“去拿点煤来。”

他这样叫她的小名,不是因为他把她当自己的女儿看待,而是因为他很少对其他的人有这样的感觉的。他在和这个女子谈话的时候,老觉得自己还很是风华正茂的青年时期,又常常猜想她可能也会欣赏他这年轻的一面。

“不行,”他的哥哥说,“不可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从此以后,珍妮就常常来取衣服。白兰德觉得自己一天比一天更想念她,而且经过一定的时期之后,他竟能使她去掉同他见面时不适意的那点神态了。有一桩事情帮了他很大的忙,使他达到了这个目的,就是他叫她的小名。从这是她第三次来的时候开始的,此后就习惯的这么叫了。

“好吧,那么我不去,”乔其仰起头说。

“我一定要找到他们住的地方,”他最后下了这样的决心。

“今天下午你干吗去了?”他哥哥厉声地问,“你是整天都是闲着的。”

她走了,他好像心不在焉似地把房门关上。他对于这一家人的感觉是异乎寻常的。贫穷和美的确成为一种动人的结合了。他坐在他的椅子上,专心地想像着她这一趟来所引起的愉快,他为什么不去帮帮她们呢?

“哦,我去捡过了,”乔其说,“我们找的并不多叫我捡什么呢?”

“哦,是的,”他回答,“礼拜一——礼拜一的晚上你们出来取衣服吧。”

“我想你没有专心去找吧,”那个花花公子说。

“谢谢您,”她说,“您有特别规定的时间要我们来取衣服吗?”

“怎么回事?”刚替母亲跑差使回来的珍妮看见乔其撅嘴,就这么问。

珍妮带着复杂的感情接过钱来,她竟然都忘记了去看看那是几元的钞票,这个伟大人物现在就站在她的身边,他所住的这个特别的房间又这么的引人注目,她居然都不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了。

“哦,巴斯不肯捡煤去!”

“你拿着吧,”他说,“告诉你母亲,说我说的,拿它做什么都可以。”

“你下午没有去捡吗?”

他沉默地想了一会儿,这才觉得没有理由可以再把她留住,就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他从口袋里掏出薄薄儿的一叠钞票,抽出了一张交给她。

“去过的,”乔其说,“可是妈说我捡的还不够。”

“是——是的,先生,”珍妮口吃着回答。她家里原来有一个孩子因为没有鞋子不能够上学,可是她觉得这种事情说出来有点太不好意思。现在说出这一句假话,她心里也非常的难受。

“我和你一起去,”他的姐姐说,“巴斯,你也一起去吗?”“不,”那青年毫不在乎地说,“我不去。”他正调整领带,觉得有些不开心了。

“你家的每一个孩子都上学吗?”他问。

“没有煤可以捡啊,”乔其说,“除非我们到煤车里去拿去。我去的那个地方就连煤车也没有。”

本地这种工业之不景气,他心里是非常明白的。上次的选举就是政治问题的一部分。那么他们现在的情况就太糟糕了。

“那个地方也有煤车的,”巴斯嚷道。

“是的,先生。”

“没有的,”乔其说。

“我记得你母亲说他是个玻璃工匠对吗?”

“哦,别闹了,”珍妮说,“把篮子拿过来我们马上就去,别等太晚了。”其他的孩子都喜欢他们的大姐;大家就把要用的东西拿出来——味罗尼加拿一只小篮儿,马大和威廉拿桶子,乔其拿一个洗衣服时要用的大篮子,打算同珍妮一块把它捡满了,然后两个人抬回家来。巴斯看见珍妮这样热心,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而且他还是看不起她,现在也替他们出主意。

“是的,先生,他有些起色了,但是现在还不能出门。”

“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办,珍妮,”他说,“你先带孩子们到八条街,在那些车子旁边等着。过会儿我就去。我到了的时候,你们都别当认识我。你们只说,‘先生,您可以帮我们扔一点煤下来吗?’那时我就爬到煤车上去,多扔些下来让你们装满篮子。你们清楚了吗?”

“他身体也好些了吗?”

“好的,”珍妮非常高兴地说。

“五十七。”

他们进入了雪夜,向铁路的轨道走去。在街道和宽阔的铁路站场交叉的地方,停了许多装满烟煤的车子。所有的孩子都聚在同一辆车的荫庇下。他们正在那里等着哥哥的到来,华盛顿特别快车开到了。那是一辆非常美丽的长列车,里面有几节新式的客座,大玻璃窗擦得非常干净,闪闪发亮,旅客们躺在舒适的椅子上欣赏着窗外的美景。列车缓缓地驶过,孩子们都本能地向后退却。

“她好些了,我真替她高兴,”他好心地说,“你的父亲多大年纪了?”

“哦,这不很长吗?”乔其说。

“唔,”他小声地清一清自己喉咙接着说,“她得的是什么病?”“出疹子,”珍妮回说,“我们前几天还差点以为她快要死了。”白兰德趁她说这句话时,仔细地观察了她的脸,觉得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出一种令人伤感的东西。那女子的朴素衣服,和她羡慕他生活舒服的那种神情,深深地感动了他。他几乎觉得身边的一切舒适和奢侈都是可耻的。他自己在世界上的地位诚然是高了!

“我可不喜欢做司机,”威廉说。

她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椅子边上坐了下来。

只有珍妮一个人默不作声,但是对于她,旅行和舒适的暗示是非常有力量的。有钱人的生活是多么美丽啊!

“坐下吧,”他和蔼地接着说。“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这时西巴轩在一段路外出现了,精神昂扬地大踏步走着,显得他十分的了不起。他的脾气是特别顽强而且十分固执的,假如那时孩子们没有依照他的计划做,他就会装作毫不知情地走过去,不肯给他们帮忙。

“已经好多了,”她回说。

可是马大采取当时应有办法,当即孩子气地嚷了出来,“先生,您愿意替我们扔一点煤下来吗?”

“那么你的小妹妹呢?她好一点儿了吗?”

西巴轩突然停了下来,把他们细细一看,他真的同他们毫不相识的样子,喊道,“可以,可以,”随后爬上了那辆煤车,从那上面极度快速地扔下许多煤块,一会儿就能够装满他们的篮子了。然后他又装作不愿在这贫民队里耽搁很多时间的样子,匆匆忙忙走过那蜘蛛网似的轨道,不见了。

“她很好,”珍妮简单地说。

在他们回家的路上又遇着一个绅士(这回却是真的了),一身时髦的装扮,珍妮马上就认出他了。原来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体面的参议员,刚从华盛顿回来,打算要过一个很无聊的圣诞节。他就是刚才引起孩子们注意的那一列快车里面出来的,现在提着他的轻提箱,朝旅馆里去走。当他走过的时候,他似乎认出了珍妮。

“你的母亲最近身体可好啊?”他欣然地问。

“是你吗,珍妮?”他说着,就站住了仔细的规察了一下。

“没有关系的,”白兰德不当要紧地回说,“放在椅子上吧。”珍妮居然忘了拿她洗衣服的工钱,就想走出去,可是参议员却喊住她。

珍妮却比他早一步认出来,嚷道:“哦,那是白兰德先生!”她就放下抬着的篮子,示意叫孩子们一径拿回家,自己却跑到反方向去。

“很好,”珍妮回说,“我们想既然衣服已经洗好了,不如把衣裳早点儿给您送来。”

那参议员跟在她的身后,喊了三四声“珍妮!珍妮!”她总是不理会。后来看着没有办法追上她,并且突然地明白过来,要顾及到她那单纯的女孩子家的羞耻,他就停了下来,回转身,决计跟孩子们一道去。那时候,他又产生同珍妮接近的那种感觉,觉得她的身份和自己的身份实在相差很多。他看见孩子们正在捡煤,方才觉得做参议员还是挺不错的。明天这个快乐的假日,对他们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他深感同情地步行前去,不期脚步上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快,一会儿就看见孩子们进入一座破烂的草居。他跨过了街心,到一些雪盖的树的稀薄阴影里去站着。屋后一个窗子里透出黄色的灯光。四周尽是皑皑的白雪。他能听见木棚里孩子们的声音,有一会儿他又仿佛看见葛婆子的影子。过了一会,他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穿过了一个旁门。他认出了那个影子,不由的心跳加快,当即咬紧了嘴唇,压住过于兴奋的情绪,然后使劲转过了身子,走开了。

“哦,我的姑娘,”他当她放下衣包的时候说,“你近来好吗?”

城里的头号杂货店,是个名叫曼宁的开的,他是白兰德的忠实信徒,且一直为跟参议员结识而感到无比的光荣。当天晚上,白兰德到旅馆里忙碌的写字台边去。

珍妮走进他的房间,心里盼望着他夸奖自己干活利落。可是那参议员并没有察觉到这个。

“曼宁,”他说,“今晚上你可以帮我做一点小事吗?”

“进来吧,”参议员说,他还是和上次一样,面带微笑地让路给她。

“当然可以了,是什么事情呢?”杂货店的掌柜说。

他站起身,打开门一看是珍妮。她之所以提前来送衣服,为的是她对母亲说过,要给人家一个好印象,觉得她们做事很有效率。

“我想请你把一家八口过圣诞节要用的东西都准备齐全,要丰盛些——他家里面的成员有父亲,母亲,和六个孩子——圣诞树,杂货和玩艺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们为了要维持自己,费了多大的力气去奋斗啊?他想,如果再过几年,这种奋斗还能对我有什么用处呢?

“一定帮你办到,议员先生。”

一个礼拜六的下午,他在房间里坐着,忽然听见有敲门的声音。那时他正在思考他的人生和名誉之无常,从而感觉到他的政治活动耗费心力最多。

“你不用管多少钱。每样都多买些。我写个地址给你,”一边说着一边掏出笔记簿来写上了地址。

“五十二了!”他常常这样想。“孤独——绝对的孤独。”

“我很高兴可以为你效劳,议员先生,”曼宁接着说。

这次他到科伦坡来,为的是他的政治的屏障需要悉心地修理。这次普通选举,已经削弱他那一党在州议会里的势力了。他想要重新被选上,本来还有相当多的票数,可是需要极度谨慎的政治手腕才能把他们拉拢来。每个人都是有野心的。除他之外就属候选议员最有希望了,谁都想要坐上这个位置。因此他见到形势变得严重了。不过他觉得他们是赢不过他的,而且即使赢过他,他也一定可以让总统给他一个驻外使节的职位。总之,参议员白兰德已经算是很成功了,可是他总觉得有一种缺憾。他在有生之年想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如今他已经五十二岁了,虽然相貌堂堂,却依然是独自一个人。他经常会忍不住环顾四周,觉得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关心自己的。有时他的房间显得格外的空当,连他自己这个人也似乎是非常可厌了。

“你听我说,曼宁,”白兰德没有办法不维持参议员的尊严,所以很认真地说,“把所有的东西马上给他们就送去,帐单子送来给我。”

他生得健壮有力,不胖也不瘦,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帅哥。他受过各种各样的打击,吃过许多亏,因而外貌上会有另外一种神气,能够得到那些富于想像的人的同情。人家都以为他天生是和蔼可亲的,他的参议院的同僚们,也觉得他才能并不是很高,外貌却还漂亮。

“乐意得很,”这就是那受惊而心虚的杂货店老板所仅能说的话了。

科伦坡是他众多选举区的一部分,他在这个选举区里曾经三次当选为众议员,两次当选为参议员。可是到现在他还是独自一个人。在他青年的时期,他曾经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但是最终却没有任何的结果。这倒并不是他的失误,而是在于那个女子觉得没有必要再等他。他由于过长时间选就一个能够维持生活的资格。

参议员刚走出店门,忽然想到了他们两老,就又去找估衣店和鞋子店,却因不清楚他们的尺寸,所以盲目定买的各件都可以退换。一直到把这些工作都做完,才回到自己房里去。

还有几次官吏的任命,他嫌疑都很大,有一两次干得简直十分差劲。每当自己过不了良心这关的时候,他就说“我一生中只不过这点劣迹”这句话来自我安慰。他有时一个人坐在安乐椅上,把整件事情想过一番,就念着这一句话,站起身来,脸上还带有一种羞愧的微笑。在他身上,良心是很重要的。但是他的同情心,就没有那么强烈。

“捡煤呢,”他反复地想了又想。“我真是太卤莽了。我不应该再忘记他们。”

青年参议员乔其·雪尔佛斯脱·白兰德是一个很特别的男子。在他身上聚集着社会主义者的智慧和真正人民代表的同情心。他出生在南部的俄亥俄州,除了以前在哥伦比亚大学读过两年法律外,是在本州长大和受教育的。他十分了解民刑法律,在州内任何人都比不上他,但是他从来没有下苦功去认认真真地应用他的知识,所以在律师界并没有杰出的成绩。也赚过一点钱,假如他愿意昧良心的话,原有很好的机会可以多赚的,但是他不会做这种事。不过他的品行还不能够克制对朋友的徇情。就在上次的总统选举,他曾支持一个人当选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