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格红卫长叹一口气说:“死就死吧。”
桑杰康珠用枪对着他说:“接下来就是你死。”
勒格红卫无视桑杰康珠的仇恨和枪口,眼望远方,目光迷漓。他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渐渐地,桑杰康珠听出来了,那是他的讲述,断断续续,结结巴巴,痛苦而沉重。
勒格红卫说:“可是我的明妃死了,我的大鹏血神也死了。”
……他的藏獒死了,他的狼死了,他被撵出了西结古寺,他于是去砻宝雪山投奔他的明妃。他看到的却是一具明妃的尸体。明妃的阿爸、一个脸上褶子密布的老人告诉他,他的女儿死了已经四五天了,就为了等他,才没有送到天葬场。他哭着说:“你知道我要来吗?”老人说:“不是我知道,是女儿知道,女儿死的时候说,勒格就要来了,一定要让他看上我一眼。”勒格是第一次看到老人的女儿,一个多么周正的姑娘啊。在“大遍入”的法门里,为了彻底破除欲念和俗念,双修的男女是不能提前见面的,一切都由明妃的阿爸来安排。阿爸当然求之不得,今生的明妃,下世的佛母,谁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有一个超凡入圣的来世呢。双修的时候,男女都用三张羊皮包裹头脸,谁也看不见谁,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只用本尊神的伴神雄神米楚巴(不乱)和雌神缪娃(不动)称呼彼此,而且只准在心里用雄神米楚巴或雌神缪娃的形象来称呼。如今勒格终于一目了然了,却已经是一张没有生命的面影。老人说不清女儿是怎么死的,越是说不清就越让勒格怀疑,他看到尸体上到处都是利牙撕咬的痕迹,就哭着说:“怎么这么深的伤口啊,不是獒牙咬不出来。西结古草原的藏獒从来不咬姑娘,这次为什么咬死了我的明妃?”
桑杰康珠说:“我本来就是明妃。”说着,抱起尼玛和达娃,坐到他面前。
他觉得明妃的死一定是丹增活佛施放了魔法毒咒,便再次返回西结古寺,质问丹增活佛。丹增活佛陡然变色,厉声说:“你想用污秽的口水淹死我吗?我的法力从来不加害于人,哪怕他是佛法的敌人。是你的‘大遍入’邪道、走火入魔的法门,害死了你的明妃。她是你的修法女伴,你让她浑身毒焰燃烧,却没有打通脉络让她连天接地,她无法排泄毒火烤炙的痛苦,只好用自己的牙齿咬死自己。她肯定疯了,用最大的力气把她的牙齿变成了獒牙。”他绝不相信,明明是兽牙的痕迹,丹增活佛怎么说是人牙呢。他在大经堂前追问丹增活佛,却被寺院狗一阵疯咬。这一次獒牙伤着了他,让他流了很多血,他的大鹏血神就在这次流血中消失了。
勒格红卫从地狱食肉魔身边拿起枪,还给了她,坐下来,仰脸望着她说:“明妃,你就像一个明妃。”
他从此失去了所有的依靠、所有的生存希望。他痛哭一场,离开了西结古草原。走的时候他说:“我发誓,我向伟大光明的吉祥天母、威武秘密主、怖畏金刚、猛厉诅咒众神、女鬼差遣众神以及所有‘大遍入’法门的本尊神发誓,你们让冈日森格带着领地狗群咬死了我的藏獒、我的狼、我的明妃,让寺院狗把我撵出了西结古寺,咬死了我的大鹏血神,我就要想办法搞死你们的寺院狗、你们的领地狗、你们的看家狗和牧羊狗,还有你们的獒王。我不在乎我曾经是冈日森格的主人,它咬死了助我修法的一切,它就是我的敌人。‘大遍入’法门的本尊神正在对我说:所有的报仇都是修炼,所有的死亡都是资粮,鲜血和尸林是最好的神鬼磁场,不成佛,便成魔。从今天起,你们小心提防,我将用我的藏獒,咬死西结古草原的全部藏獒,是的,咬死全部藏獒。”
桑杰康珠很怕男人的眼泪,她眼睛一横,盯住了自己的枪:“让你的藏獒走开,我要取回我的枪。”
勒格红卫愤懑而忧伤地结束了自己的话。半晌,桑杰康珠才说:“你也是一个可怜的悲惨的人,你怎么能让藏獒比你更可怜更悲惨呢?”
勒格红卫说:“我的藏獒死了,我的狼死了,我的明妃死了,连我的大鹏血神也死了。他们把我撵出了西结古寺,我无路可走,只有报仇。现在机会来了,可以‘横扫牛鬼蛇神’了,我把名字改成勒格红卫,就是为了不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说着,眼眶里突然湿汪汪的。
勒格红卫说:“我不让藏獒悲惨,还能让西结古人悲惨,能让丹增活佛悲惨?尽管我的明妃和我的大鹏血神一定是遭了丹增活佛的魔法毒咒,但丹增活佛是西结古草原的活神,是天佛的化身,我怎么敢对付他?”
桑杰康珠说:“你不放弃咬死西结古藏獒的目的,我只能仇恨你。”
桑杰康珠叹了一口气,怜悯地望着他,突然又一次想起了那个创世的传说:最早最早的时候,青果阿妈草原生活着一张大嘴,它吃掉了所有的男人,吃掉了所有男人的心,它就是女人的阴户。传说的启示让她觉得也许天意就是这样:阻止勒格的,只能是她。她是女人,西结古草原一张美丽的大嘴,她应该吃掉他,吃掉藏獒的灾难。她说:“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吗,我想变成一张大嘴吃掉你?”
勒格红卫说:“康珠姑娘,我知道你仇恨我,但你也可以不仇恨我。”
勒格红卫脸色骤然铁青,鼻子“哧”了一下说:“你还想杀死我。”
勒格红卫阴沉沉地摇着头。他来西结古草原,就是要咬死所有的寺院狗、所有的领地狗、所有的看家狗和牧羊狗,它们都是“牛鬼蛇神”的走狗,现在目的还没有实现一半,怎么可能离开?昨天见到汉扎西和冈日森格之后,突然意识到他还需要更狠心,才能突破汉扎西和冈日森格的情面。所以,他有了新的想法:把藏巴拉索罗抢到手。既然他的藏獒天下无敌,为什么要眼看着别人尤其是那些外来的骑手从西结古草原抢走藏巴拉索罗呢?无论他和西结古的藏獒和丹增活佛有多大的仇恨,他都是一个西结古人。这些年来,他时时刻刻都想回到西结古草原来,如果扫荡了西结古的藏獒,再有了藏巴拉索罗,他就是西结古草原的主人,谁还敢随便欺负他。
桑杰康珠说:“我当然可以杀死你,但只要你听我的话,不再屠杀我们的藏獒,我就不会是吃人的大嘴。我是病主女鬼,我是女骷髅梦魇鬼卒,我是魔女黑喘狗,我是化身女阎罗,我比任何姑娘都有资格做一个修法者的明妃。我有我的中心大神,我不在乎你的大鹏血神死了还是活着。”
桑杰康珠爬起来,就要扑过去拿枪,看到地狱食肉魔已经守护在那里,便四下里望了望,厉声问道:“大黑獒果日呢?你把大黑獒果日搞到哪里去了?”勒格红卫不回答。桑杰康珠愤怒地问道:“你们是不是把大黑獒果日咬死了?”勒格红卫还是不回答,抬头望着远方。桑杰康珠不禁尖叫起来:“死了,大黑獒果日死了。你们这些魔鬼,我怎么就不能打死你们。”勒格红卫不想再增加桑杰康珠的仇恨,他嗫嗫嚅嚅地说,他让赤骝马驮着大黑獒果日回他的“日朝巴岩洞”(修行者的岩洞)去了。赤骝马是认识路的,多远的路都认识,它要是不回去,西结古草原的人尤其是汉扎西,就会把大黑獒果日夺走。这么好的母獒,他可舍不得。桑杰康珠说:“你为什么不走?你也应该带着你的地狱食肉魔滚回你的‘日朝巴岩洞’去。”
勒格红卫呆愣着一动不动。
勒格红卫坐在地上,把枪扔到了五步之外。
桑杰康珠说:“让你的藏獒不要动。”
桑杰康珠吼道:“那就开枪吧,现在你可以打死我了。”
勒格红卫犹豫一下,朝着地狱食肉魔做了一个不要动的手势。
接下来就是力气的较量,勒格红卫用坚实的双臂告诉桑杰康珠:这个世界上比我力气大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况且还有地狱食肉魔的声援,它似乎知道结果一定是主人的胜利,一动不动地站着,只用轻轻的叫声证明着自己的存在。桑杰康珠很快就有了诅咒,诅咒意味着她的无奈和妥协,她挣扎不动了,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好把枪交给他。
桑杰康珠说:“现在,你发誓从此以后改邪归正,不再屠杀西结古草原的藏獒,你发誓你的仇恨会流进我的身体,变成一颗欢喜的心,你发誓你愿意得到我的拯救,做一个行事规矩、度人度己的喇嘛。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的发誓就是一句不吭吗?”说着,她丢开手中的枪,放下怀里的尼玛和达娃,迅速解散腰带,脱掉了皮袍,皮袍上连缀着她从东结古骑手的头颜帕嘉那里骗来的一把华丽的藏刀。
勒格红卫把尼玛和达娃放到地上,迅速解开腰带,脱下皮袍,抖落着胸兜里的狗屎狗尿。尼玛和达娃意识到自己的诡计成功了,欢天喜地地朝桑杰康珠跑去。桑杰康珠收起叉子枪,跳下马,单腿跪在地上,想要抱起尼玛和达娃,就在这个时候,勒格红卫的皮袍飞过来了。就像此前用套马索套住大黑獒果日一样,皮袍准确地盖住了桑杰康珠的头。桑杰康珠一手拿着枪,一手抓着达娃,无法一把掀掉皮袍。等她放下达娃再掀皮袍时,已经来不及了,勒格红卫扑了过来。勒格红卫脸色黝黑,魁伟高大,一头潇洒的披肩英雄发,就像他的藏獒地狱食肉魔那样,雄壮而不可抗拒地扑在了她身上。
勒格红卫惊讶地叫了一声,他看到她光滑的肌肤了,看到她就像冰白的山峰倾颓而来,把他轰然压倒在草地上。地狱食肉魔平静地盯着他们,好像它是明白的,什么都明白。
桑杰康珠又回过身来,吼一声:“快把尼玛和达娃还给我。”
接着就是模糊,一切界限都悄然模糊,男人与女人、征服与反抗、心灵与肉体、愤怒与温存、仇恨与爱情,都在时间的无常中把清晰的界限模糊成了一片混沌,瞬间产生的情绪又在瞬间消解,女人的疯狂终于换来了男人失去自我的叹息,男人一叹息,气氛就不再坚硬和冰凉了。草原上的人生就是这样粗犷而单纯,女人并不会把“以前”看得比“现在”更重要,从来可怕的不是失去贞操,而是失去欲望失去荣誉。复仇的灵魂这一刻露出了温情的假象,桑杰康珠的诅咒和詈骂不期然而然地变成了一种和平深处曼妙无限的冲动,天经地义地流淌在青花母马的阴影下。尼玛和达娃愣了。
皮袍胸兜里的小兄妹藏獒尼玛和达娃听到了桑杰康珠的声音,挣扎着想出去,却被勒格红卫的大手捂着,动弹不得。妹妹达娃脑子一转,用碰鼻子的方式对哥哥尼玛说:我们撒尿吧,撒了尿他就会把我们抓出去放到地上。说罢立刻撒了一脬尿。尼玛也撒了一脬尿,看到这人的手仍然紧紧捂着不松开,就失望得哭起来。妹妹达娃再次碰了碰哥哥的鼻子说:我们拉屎吧,拉了屎他就不要我们了。说罢就拉起了屎。哥哥尼玛也拉起了屎。藏獒是从来不在人怀里拉屎撒尿的,但这次拉了很多。勒格红卫把藏刀插进腰里,手伸进胸怀,一把抓出了达娃,又一把抓出了尼玛。尼玛和达娃委屈地哭起来,好像不是它们搞脏搞臭了勒格红卫,而是勒格红卫干涉了它们的拉屎撒尿。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即将发生的时候,勒格红卫用最大的力气把桑杰康珠推开了。他惊慌失措地跳起来,看她起身就要扑过来,招呼一声自己的藏獒,抬脚就走。
一声猛吼传来,桑杰康珠回头一看,发现地狱食肉魔早已从身后包抄而来,正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她扭身瞄准地狱食肉魔。地狱食肉魔朝她奔扑而来,却被勒格红卫厉声制止住了。
桑杰康珠穿上皮袍,沮丧而愤怒地喊起来:“勒格你站住,你不是男人,不是一个需要明妃的修法者。”
勒格红卫阴郁地望着她,脸上挂着一丝冷笑。
勒格红卫一脸羞惭,径直往前走去。
桑杰康珠大声说:“你想杀了尼玛和达娃,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刀子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桑杰康珠扑过去拿起枪,朝着他面对的天空就是一枪。
勒格红卫的胸脯鼓鼓囊囊的,让桑杰康珠犹豫了一下,她想到对方的皮袍胸兜里还装着尼玛和达娃,就又把枪口对准了对方的腿,正要射击,就见勒格红卫迎着枪口大步走来,突然停下,掏出藏刀对准了自己的胸脯,意思是说:你要是不想让两只小藏獒活了,你就开枪吧。
勒格红卫猛地停下,生怕这一枪惹怒地狱食肉魔,赶紧跳过去护住她,冷飕飕地瞪她一眼说:“藏巴拉索罗,我要得到藏巴拉索罗。”
桑杰康珠自己没有了主意,就任由青花母马驮着她朝前走去,就见迎面徒步走来一个人,定睛一看,塌下去的腰忽地直了起来。来人正是她一直都在追踪的勒格红卫。她飞快地靠近他,端起枪,瞄准着,没有瞄准勒格红卫,而是瞄准了他旁边一个更低的地方,那儿应该是地狱食肉魔奔跑的位置。但是她没有看到地狱食肉魔的影子,便把枪口朝上一抬,瞄准了勒格红卫的胸脯。
桑杰康珠吃惊地说:“你也要去争抢藏巴拉索罗?你要它干什么?”突然意识到如果勒格红卫这样做了,至少可以保证麦书记和藏巴拉索罗不让外来的骑手抢走。她系好腰带,走过去拿起枪,激将地说:“你连麦书记和藏巴拉索罗在哪里都不知道,你不可能得到它。”
桑杰康珠沿着野驴河一路奔驰,没有发现勒格红卫和地狱食肉魔,又拐回来寻找,满草原转悠到天黑又天亮也没有找到,便断定追踪了这么久的仇敌也许已经离开西结古草原,沮丧得又是拍打自己,又是拍打马背。青花母马知道主人的心思,安慰似的长嘶一声,摆头拽松了缰绳,朝着鹿目天女谷的方向走去。它是马,嗅觉虽然没有藏獒灵敏,但比人还是强多了。
勒格红卫驱散着脸上的阴云,神秘而自信地说:“昨天夜里,在我奋力请求‘大遍入’法门的本尊神们再次加持我的时候,我得到的明示是这样的:麦书记将在一个我熟悉的地方显现,那个地方高高的平平的,被寺院的金顶遥遥关照着;它是一个过去的部落用来惩罚罪人恶人的血腥之地,锋利的宝剑曾经在这里砍下过许多人头;是一个汉扎西和冈日森格解救过‘七个上阿妈的孩子’的吉祥之地,攒动的人头说明部落法会的影子还没有散尽。”
鹿目天女谷再次成为密法女神鹿目天女尊享宁静的领地,潜藏在黑暗中的白唇鹿奔走相告:走了,走了,强盗们走了。那些迄今都没有被佛教降伏收纳的山野之神和苯教神祗开始了愤怒的驱赶,呼呼地刮起一阵阵阴惨惨的风,推动着人马和藏獒的背影,让他们迅速消失了。鹿目天女谷里,又有了神秘、狞厉、恐怖的气息,寂寞和宁静悄悄归来。
桑杰康珠问道:“你说的是行刑台?”
西结古骑手一走,黑夜就紧张起来。上阿妈骑手的头巴俄秋珠、东结古骑手的头颜帕嘉、多猕骑手的头扎雅都在猜测:他们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又有了麦书记的新线索?跟上去,这里是西结古草原,西结古骑手走到哪里,他们就应该跟到哪里。三方骑手争先恐后地跑向了山谷外面,生怕走慢了,藏巴拉索罗就会落到别人手里。巴俄秋珠带领上阿妈骑手跑得最快,他们觉得一定有什么值得追逐的目标吸引着西结古骑手,就超越而过,跑到最前面去了。
勒格红卫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又蓦然闭了嘴:自己怎么可以泄露“大遍入”法门的机密呢?尽管面前是一个愿意做他的明妃却被他拒绝了的姑娘。
冈日森格也要离开了。它惦记着被勒格红卫绑架走的大黑獒果日以及尼玛和达娃。父亲和美旺雄怒跟了过去,所有的西结古领地狗都跟了过去。班玛多吉一看身边没有了藏獒,惶恐不安地说:“领地狗都走了,光留下我们能干什么,就是找到了麦书记和藏巴拉索罗,也保护不了啊。走,赶紧走,把它们追回来。”
桑杰康珠又问:“麦书记,藏巴拉索罗,会出现在行刑台上?”
但是很快父亲就发现勒格和他的地狱食肉魔已经不在了。父亲吃惊地想,他们为什么会离开这里?是良心发现了,无法面对自己的老师汉扎西和救过自己命的恩狗冈日森格,还是意识到这里人多藏獒多,大黑獒果日以及尼玛和达娃很可能会被解救而去?反正勒格走了,在黑夜的掩护下,他牵着赤骝马,带着地狱食肉魔,悄悄离开了这里。
勒格红卫在心里回答道:“藏巴拉索罗并不会和麦书记一起显现,它被数百个空行母日夜守护着,敛尽光芒沉睡在一个巨大的彩绘圆筒里。想一想吧姑娘,在西结古草原,除了西结古寺,哪个地方还会聚集数百个空行母呢?”
午夜,冈日森格的叫声吵醒了一堆一堆蜷缩在地上的人。叫着叫着,它就跳了起来。一直守护着冈日森格的父亲以为它要跳向地狱食肉魔,赶紧阻拦,却发现它又把身子弯过去,冲着鹿目天女谷黑暗的谷口叫起来。班玛多吉过来说:“不要让它叫了,省点力气吧,明天它还要上场跟地狱食肉魔决斗呢。”父亲说:“班玛书记你怎么还不明白,明天决斗的是我,不是冈日森格。”
勒格红卫大步前去。
天已经黑透,鹿目天女谷里一片安静。尽管大家都知道鹿目天女并不高兴人群狗影的骚扰,时刻会把险恶与恐怖降临头顶,但来这里的各路骑手都不想离开,因为目的没有达到:麦书记在哪里呢?藏巴拉索罗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