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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姑母逝世

过了一会儿,詹姆斯说:

他们一大伙子人走进了那间用红色和绿色装饰的客厅里,这种色调鲜明地映衬出他们和往日异样的服饰。每个人都在焦急地寻找座位,企图隐藏自己身上那显眼的黑色裤子。他们裤子的颜色和手套的颜色似乎有点不协调——有一种夸张的感觉;“海盗”没有戴手套而且还穿了一条灰色的裤子,好多人都非常吃惊地看着他,可是暗地里他们却很嫉妒。大家开始小声地交谈着,没有人谈及死者,每个人都是彼此询问着对方,就好像间接地对安姑母的去世表示祭奠似的。他们来参加葬礼仪式就是为了纪念逝去的安姑母。

“啊,我想我们应该起程了。”

接着到达的是海曼家的两位——贾尔斯和杰西,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不过衣着却很讲究,晚礼服的裤子上还特意烫出了折痕。然后老乔里恩自己一个人来了。接着是尼古拉斯,他脸色不错,头和身体每动一下,都带着小心掩饰着的欢快。他的一个儿子在后面跟着他,非常温顺。斯威森·福尔赛和波辛尼同时到达——他们站在那里——鞠着躬互相让对方先行——可是门一开时他们却一块走进去了。在大厅里他们俩又重新互相道歉。在争执中,斯威森的宽大硬领巾被弄乱了,他整理好后就缓慢地爬上楼梯。海曼家的另一位也到了;尼古拉斯两个结了婚的儿子连同崔迪曼、施滨德和华里也到了。他们三个人都是福尔赛家和海曼家的女婿。所有的人都到齐了,总共二十一人。除了蒂莫西和小乔里恩,福尔赛家族所有的男性都到了。

所有人都下楼了,他们严格按照先后顺序一对一对地上了马车。

他们俩彼此都不喜欢对方。

殡仪车以步行的速度向前行驶着,马车缓慢地跟在后面。老乔里恩和尼古拉斯在第一辆马车里坐着;斯威森和詹姆斯这对双胞胎兄弟在第二辆马车里坐着;罗杰和小罗杰在第三辆;索米斯、小尼古拉斯、乔治和波辛尼在第四辆。剩下的八辆马车,每个车里都坐了三到四个人;医生乘坐的有篷马车也跟在他们的后面;再后面就是乘载家族管家和仆人们的出租马车,他们的马车始终跟前面的马车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最后面的一辆马车没有坐人,只是为了把整个送葬行列凑成十三这个数字。

索米斯以他遗嘱执行人的身份迎接宾客。蒂莫西依旧卧病在床,他要等葬礼仪式结束后才能下床;茱莉姑母和海斯特姑母要等到葬礼仪式全部结束后才会下来,要是有人愿意回来的话,他们可以在这里享用午餐。第二个到达这里的是罗杰,由于风湿还没好,他仍旧一瘸一拐地走着,他的三个儿子——小罗杰、尤斯塔斯和托马斯跟在他身后。他们刚到后不久,他的另外一个儿子乔治也乘二轮轻马车来了。他停在大厅里门口那里询问着索米斯办丧事可有油水可捞。

送葬的队伍一直在贝斯沃特路上保持步行的速度,但是一转入不怎么重要的大道时,马车就加快速度,然后就一直这样行驶着直到到达目的地。途中马车在路过一些时髦的大街时也会保持步行的速度。老乔里恩和尼古拉斯在第一辆马车里谈论着各自的遗嘱。第二辆马车上的双胞胎兄弟经过一次勉强交谈之后,又一言不发了;他们两个都聋得非常厉害,只有大声说话时对方才能听清楚。詹姆斯只有一次打破了这种沉默:

那天早上非常冷,伦敦的天空灰蒙蒙的,十点半的时候,詹姆斯的马车第一个到达了指定的地点。马车上坐着詹姆斯和他的女婿达尔第。达尔第长得不错,方胸,双排扣长礼服扣得很紧,灰黄色的脸有点微胖,卷胡子,腮须老是不停地冒出来,不管再怎么努力刮也刮不干净。这腮须似乎标志着主人某种根深蒂固的性格,这在那些做投机生意的人当中特别显着。

“我必须得去某个地方寻找一块墓地去。斯威森,你都做了什么准备了?”

十月一号中午请出席安·福尔赛小姐的葬礼仪式,地点在海格特公墓。马车十点四十五分在贝斯沃特路“凉亭”集合。以鲜花纪念哀思。收到后请回信。

斯威森那可怕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看,他说:

致××××

“不要跟我谈论这种事情!”

葬礼的前几天过得非常平静。当然,大家早就知道,安姑母已把那笔不多的财产留给了蒂莫西。因此,也没有什么值得大家讨论的。索米斯是唯一的一个遗嘱执行人,他负责葬礼的所有准备工作,而且在适当的时候还会给福尔赛家族的每位男性送出如下的邀请函:

在第三部马车里,对话时断时续地进行着,他们有时向窗外瞥瞥,看看走了多少路。乔治说:“哎,可怜的老女人去世的可真是时候啊。”“我认为人就不应该活过七十岁。”小尼古拉斯轻声地回答着,他说这条规则似乎并不适用于福尔赛家族。乔治说他六十岁的时候还曾经打算自杀过。小尼古拉斯一边微笑着,一边摸着自己的长下巴,他认为父亲不会喜欢这个理论的;父亲六十岁过后还赚了一大笔钱呢。哎,七十岁是最大的极限;那时乔治会说,他们应该去世了,而且还要把钱留给自己的孩子们。刚才索米斯一直沉默不语,如今他也插进来。他还没有忘记乔治刚才问他办丧事是否有油水可捞的那句,心里正耿耿于怀,于是他慢慢地抬起眼皮说,这种话很适合那些从来都赚不着钱的人们说,他可打算活得越久越好。这句话对乔治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手头拮据是众所周知的。波辛尼心不在焉地低声说道:“啊,说得好!”乔治打了个哈欠后,对话就终止了。

海斯特姑母悄悄地走了出去,茱莉姑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做着一些她自认为“有必要的事情”,以至于两次撞到东西。老乔里恩在沉思着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这时他从沉思中唤醒,用严厉的眼光看了一下茱莉姑母后就走了。詹姆斯独自一个人靠在床边;他偷偷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于是就弯下了长长的身躯在安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也匆忙离开了房间。他在大厅里碰到了史密赛尔,于是便向她问起了葬礼的事情,可是他发现她却对此一无所知。他生气地抱怨着,如果他们对此事都不在意的话,那么所有的事情都会被他们搞砸。她最好把索米斯先生请来——他对这种事非常了解;蒂莫西老爷想必非常难过——得有人照顾才行;至于两位女主人,她们的状况也不好——也没有精力周全葬礼的事宜!而且詹姆斯猜测安姐死后她们全都会病倒。史密赛尔最好请医生来看看,最好还是让她们先吃点药。他认为他的姐姐安没有找到好医生,如果她要是请布兰克医生给她看病的话,那么她现在也许还活着呢。他还说如果史密赛尔拿不定主意的话,她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派人来公园巷送信。当然,他的马车在葬礼上可以派上用场。他问史密赛尔这里有没有一点吃的,给他一杯葡萄酒和一些饼干——他还没有吃午饭呢!

马车一到达目的地,棺材就被抬进了小教堂,送葬者两两跟在它的后面也进了小教堂。这一队男士们全都跟死者有亲属关系。在伦敦这个大城市,这还真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大场面。伦敦的生活丰富多彩,这里有无数种职业、乐趣和职责,这座城市到处都充斥着可怕的冷酷和可怕的个人主义。

在所有的兄弟姐妹中,詹姆斯的感情表现得最明显。泪水沿着平行的皱纹从他那瘦小的脸上流了下来。他也不知道现在该上哪里去诉说自己的痛苦。茱莉状况不好,海斯特更糟糕。他感觉,安的这次去世比他曾经想象中的还要让他难过。这件事过后他得连续几周都心绪不宁了。

福尔赛家族聚集在一块就是为了征服这一切,为了展示他们顽强的团结力,为了证明在他们这个家族中成长起来的财产准则。正是由于这些财产准则,这个家族才能枝繁叶茂、繁荣发展、充满活力而且还会如期而至地达到全盛时期。这个长眠老太婆的灵魂号召他们去展示所有的一切。这是她最后一次呼吁大家要团结一致,团结就是他们的力量所在——她最后胜利了,即使她去世了,但是这个家族还依旧是完整的。

海斯特姑母站在他的身旁。她现在没有号啕大哭,她的眼泪已经流尽了——她的性格不允许她再消耗一次精力。她扭动着两只手,双眼并没有看着安,而是四处瞥着,设法逃避这种伤感。

她没有看到福尔赛家族各个分支发展得失去平衡,这对她来说是幸运的。同样的财产准则也在她的身上起过作用。她从一位身材高大、腰板挺直和身材修长的女孩长成一位既坚强又成熟的女子,接着又从一位成熟的女子长成一位老态龙钟、骨瘦如柴和身体虚弱的老妇女。当世界远离她时,她就几乎像个女巫一样,个性也更加明显了——她像她母亲一样看着这个大家族,而同样的财产准则也在这个大家族身上起着作用。

老乔里恩站在床的末端,双手放在前面。房间里的这些人当中,他是唯一一个记得母亲死时样子的人。尽管他现在看着安,但是心里还是想着那时的情形。安是个老女人,但是最后还是去世了——每个人都会去世!他的脸一动不动,目光似乎瞥到了很远的地方。

她曾经见证过这个家族的朝气和成长,也曾经见证过这个家族的强壮和成熟,可是她那双苍老的眼睛还没来得及,或者说没有力气再多看一眼时,她就与世长辞了。她本可以努力再多看一眼。她也许会用她苍老的手指和颤抖的亲吻来维持这个家族的朝气和强壮,但是又有谁知道呢?唉!即使是安姑母也斗不过自然规律。

晚餐时他什么也吃不下,就只吃了一点松鸡和一品脱的香槟酒。

“盛极必衰!”这就是自然规律最大的嘲讽。福尔赛家族遵循着这个规律,他们聚集在一起,打算在衰败之前举行最后一次的盛会。他们站成一排,有的脸朝左,有的脸朝右,大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也看不出他们的心思。但是,偶然间也会有人抬起头向上看,眉毛之间挤出一条线,就好像在小教堂里看见了自己难以承受的景象似的,也好像是听着什么惊悚的东西似的。那低声的应答,同一的声调,同一的不可捉摸的家庭声调,听起来那么怪异,让人毛骨悚然,就好像一个人在那里匆匆模仿那些启示,喃喃自语似的。

斯威森只看了安一眼就离开了房间。事后,他说那种场面让他感觉到非常不舒服。斯威森走下楼去,他有点慌张地跑下楼时,整个房子似乎都震颤了。他抓紧帽子,登上一辆四轮马车,也没有告诉马车夫去哪里。被载回家后,他整晚就在椅子上坐着,一动不动。

小教堂的祷告结束了,哀悼者们再一次排着队护送安姑母的遗体去墓地那边。墓穴是开着的,穿着黑衣服的男士们在它的四周等待着。

他们五个人一起上楼去看安的遗体。纯白色的床单下放了一条棉被,此时,安姑母比往常更需要温暖;拿掉枕头后,她的脊柱和头平平地躺在那里,这正像她一生的固执性格;一条头巾绑在她的额头上,两边各自耷拉到齐耳的位置,在头巾和床单之间露出一张几乎跟被单一样白的脸;她闭着眼朝向自己的弟弟妹妹。她那张脸特别平静,但比以往更加坚强。现在她几乎就是瘦骨嶙峋,可是脸上一点皱纹也没有——方下巴、方脸颊、颧骨、前额深陷、像雕刻出来的鼻子——这就是一个不可征服的灵魂向死亡屈服之后留下的堡垒,现在正盲目地向上看着,好像要努力收回那个灵魂,重新掌握它刚刚放下的监护权似的。

在这片神圣的高高土地上,安葬着成千上万个永远长眠的中上层阶级人士。福尔赛家族的目光越过成群的墓地向下看着。那一边——远远地看见了伦敦城,它的上空没有阳光照着,仿佛在为失去的女儿哀悼,和这个家族一起为失去的母亲和守护者哀悼。成千上万座钟楼和房屋,隐藏在灰色的财产网里,它们就像在墓地前伏在地上的祷告者一样。那里正坐落着安姑母的墓地,她是福尔赛家族中最年长的一位。

三个兄弟到了,于是她派人去通知茱莉姑母。斯茂太太立马就从楼上下来了。她已经洗过脸了,可是脸依然很肿。斯威森穿了一条淡蓝色的裤子——他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换,就直接从俱乐部赶来了。斯茂太太皱着眉头盯着他的裤子,即便如此,她脸色却比平日高兴得多,那种闯祸的天性此时更加强烈了。

说了几句祷告词和撒了一点泥土后,棺材就下葬了。安姑母便永远在此长眠了。

海斯特姑母没有回答。现在也快十月了,争论这个问题又有什么用呢;有些人永远都不会满意。

福尔赛家族的五个兄弟低着头在墓穴周围站着,他们都是死者的受托人。他们也都想看着安舒适地离开人世。她不多的财产只能避开不谈,但是除此之外,一切能够做到的都应该做到……

“我早就知道她好不了了;我跟你们说过她熬不过这个夏天。”

接着他们各自戴上帽子,转过身来看家族的大理石墓穴上新刻的碑文:

五点钟的时候,老乔里恩、詹姆斯和斯威森三个兄弟来了;尼古拉斯还在雅茅斯,罗杰严重的风湿病又犯了,因此他们俩来不了了。今天一大早海曼太太自己一个人就来了,她看了一眼安姑母后就走了。她临走时还给蒂莫西留了个话——可是没有人转告他——她说应该提前通知她。事实上,他们所有的人都有这种感觉,都觉着应该提前通知他们,他们就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詹姆斯说:

安·福尔赛之墓

海斯特姑母是一个沉默寡言、性情温和、喜欢保养精神的人。此时她正坐在客厅里。客厅的百叶窗也拉了下来。她一开始也在哭,可是悄悄地,也就看不出来了。她的原则是即使悲伤时也要注意保养精神。她娇小的身体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此时她正在研究着眼前的这个壁炉,她把双手懒散地放在自己黑色丝绸礼服的膝盖上。毫无疑问,他们想叫她做点事情。似乎那样做会有什么用处似的!可是即使做些事情,安也回不来了!何必去麻烦她呢?

乔里恩·福尔赛与安·福尔赛之女

茱莉姑母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个不小的打击让她一下子就卧倒了。她满脸泪水,哭得非常伤心,脸上一块块绷紧的肉也肿了起来。安就这样走了,没有她陪伴的生活,真的是无法想象。她们两人在一起住了七十三年了,中间只隔开了短短一个时期,现在这看起来多么不像真事啊。每隔一段时间她就去抽屉里翻翻,从几个淡紫色包的底下拿出一块崭新的小手帕。一想到安那么冷冰冰地睡在那里,她那颗暖暖的心就无法承受。

逝于一八八六年九月二十七日

她们分开后,都各自悄悄地哭去了。

享年八十七岁零四日。

她们害怕日子久了,蒂莫西会更加伤心。不过,他的状况还是要比大家预想的好。当然,他还是卧病在床!

也许不久之后某个人的名字也会刻上去。这感觉非常奇怪让人很不安,他们谁也不曾想到福尔赛家族的人会与世长辞。他们人人都希望摆脱这种痛苦,这个葬礼仪式使他们回想起了某些不敢想的东西——于是葬礼结束后,他们匆忙离开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同时也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们站在蒂莫西的门外窃窃私语了好长时间。告诉他后,她们俩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天气非常冷;大风就像一股缓慢而又分裂的力量似的,吹向山顶,从墓地里飘过,用它寒冷的气息侵蚀着他们;他们分成各个小组,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登上了候在墓地旁的马车。

过了整整一个小时,她们才下定决心把这件事告诉蒂莫西。要是这件事不让他知道该有多好啊!要是把这件事逐渐地透露给他该有多好啊!

斯威森说他想回蒂莫西家吃午饭,谁要去,他的有篷马车可以载他一程。他的马车并不大,大家并不认为跟他一块乘坐马车是一种荣幸,因此没人愿意去,于是他自己一个人离开了。紧接着詹姆斯和罗杰也走了,他们也想去吃午饭。其他人也渐渐地离开了。老乔里恩带着他的三个侄子上了他的马车;他想好好看看那些年轻人的模样。

一个福尔赛家人竟然就这样撒手人寰了,这也许才是真正触动她们的。如果她这么做了,那么其他所有人都会这么做!

索米斯还要去墓地事务所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于是他跟波辛尼一块离开了。他跟波辛尼还有好多话要谈。事情办完后,他们俩一起闲逛到了汉普斯蒂德,然后在西班牙人小旅馆里吃了午餐。他们俩花了好长时间讨论着建房子的有关细节问题。接着他们去了电车站,然后乘电车到了马伯拱门。波辛尼从这里离开后便去斯坦霍普门看琼去了。

茱莉姑母和海斯特姑母对此震惊不已。她们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的确,值得怀疑的是,她们是否曾经意识到这样一个结局是注定要到来的。安走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没有一点痛苦的挣扎就悄悄离开了。她们私下里觉得安这样有点不通人情,而且这也不像她的作风。

索米斯到家的时候感到非常高兴。吃晚饭的时候,他跟艾琳说,这次他跟波辛尼谈得非常好,波辛尼看上去真的是一个通晓事理的家伙。他们走了好多路,这对他的肝脏也非常好——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锻炼了——总的来说,这一天他过得非常满意。要不是今天为可怜的安姑母发丧,他一定会带她去歌剧院看戏去。然而现在只好待在家里消磨这个夜晚了。

九月底的一个早上,安姑母再也不能从史密赛尔的手上拿起那代表人格尊严的假发了。他们匆忙地派人去请医生。医生来了后,看了一眼她那张苍老的脸后,就宣布福尔赛小姐在睡眠中去世了。

“‘海盗’不止一次问起你。”他突然说。一种莫名其妙的欲望在驱使着他,他要维护自己的业主身份,于是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妻子的肩膀上亲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