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讨厌的像尸体一样的家伙,并没有让开,他因为晕船,浑身显得很邋遢。
“让开!”弗雷德里克说,“不关你的事。”
“这里的乘务员们全都疯了吗?”他叫道。
这时,他对面走来了什么人,还问他要到哪里去。
一阵电铃声在弗雷德里克的耳边猛烈地吵嚷着,接下来,挡住他去路的蹒跚的幽灵增加了十倍二十倍,拥挤在了一块儿。
“蠢驴!”弗雷德里克在心里喊道,这竟然又是他的幻觉,他讨厌再这样。然而,这沉默可怕地压在他的身上。一种野性的本能涌了上来,他情不自禁地突然冲向前方,只是来到了甲板上。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我们要沉了!”
“哦,没什么。”那人说道,“我只是在找我的乘务员。我渴了。我要一杯柠檬汽水。”说完他便摇摇晃晃地从弗雷德里克身边走过,回到了他的船舱。
“乘务员!乘务员!”一个声音喊道;又有一个声音在喊,“船长!船长!”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他问。
“什么服务态度!”有人责备道,“这里一个乘务员都没有。他们是什么意思?”铃声开始猛烈地响起来。
他并不是从睡眠中被惊醒;他只是从上百个梦境中恢复了清醒。此刻,在这空旷的走廊,这一切在他看来,又是他那混乱头脑产生的让人难以置信的幻觉;正要回到船舱,这时他第一次意识到,发动机的节奏和螺旋桨搅拌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也感觉不到了。突然,他感到这艘大船被乘客和乘务员们遗弃在大海上,独自漂流,只有他一人错过了救援。可这时,一名穿着丝绸睡衣的乘客昏沉沉地从身边走过,于是弗雷德里克就问他:
弗雷德里克转过身来,跑下那无尽的走廊,来到船尾。没有人挡住他的路。他从轮机舱的窗户边跑过。汽缸和活塞已经停止了搅拌。从轮船的底部,从锅炉和火炉里冒出的水,飞溅着穿透吱嘎作响的墙壁。
“很好。”他一直在想,“这看不见的力量如今就要爆发出它们极致的野蛮,而我们人类就是它们的玩物。”
“是锅炉爆了吗?”弗雷德里克想,他忘了如果是锅炉爆了会有人通知,而且也会冒烟。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于是他马不停碲地跑着,穿过了邮室,通过二等舱,来到了船尾。他在飞跑的过程中,突然想起,在巴黎的轮船公司办事处时,他们告诉他,如果快一些,他还能在南安普顿赶上罗兰德号,那时候,他是多么开心。为什么他如此不耐烦,为什么他如此害怕错过这艘船,还毅然投向了命运那张开的怀抱?因为可怕的事已经发生在罗兰德号上了,这是赤裸裸的事实。
“很好。”他不急不忙地说;好像有人要他参加一场游戏一样,他小心地穿上厚外套,走进了舷梯。
在二等舱的门口处,他走进了理发店。
弗雷德里克穿着衣服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这时乘务员打开门,按照指示严肃地说:“危险。”与此同时,传达这尽可能简短而意味深长的消息的乘务员,打开了电灯。弗雷德里克起身坐好,他被漏管里滴落的水惹怒了,那水随着小船的摇晃,一会儿从屋的这一边流到那一边。起初他不确定自己是真的听到了这个词,还是他那脆弱的神经产生的幻觉。每天晚上,他焦躁不安地打盹儿时,他的神经都会被猛然拉紧,这只是突然一阵摇晃或是尖叫造成的。但是现在,当他清楚地听到乘务员敲着其他船舱的门,他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听到了那个词,“危险”,这声音还会重复几次,这时,他又多了一层感触,这感触使得他当前的状况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起火了!”理发师说,“撞船了,水已经涌进了理发店下面的货舱。”
“危险!”那是一名乘务员从他的船舱里发出的声音。
铃声一直没有停下。理发师正拖着两个救生用具。
星期二的黎明时分,头等舱的人们被一个声音惊吓住:
“你要两个做什么?”弗雷德里克问道,说着拿起一个,迅速离开了。
星期一时,天空中出现了些许阳光,可暴风雨并未减小。依然很可怕。甲板上那些没有订牢的东西都在移动。间或从统舱里传来的尖叫声,听起来更像是野兽在屠夫刀下发出的声音,而不是人声。星期一的晚上痛苦依然持续。船上没有一个人闭上眼,除了那些失去知觉的人们,或是晕船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