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均下来,陈二每个月也有三四千收入,那都是他偶尔几个月外出接活儿的辛苦钱。秀娥不敢用他一分钱。“老年人害怕生大病,如果少于二十万的话,解决不了任何事。”她跟爸爸说:“你有什么钱的话就存着。”秀娥还给他买了商业保险,交了“新农合”,给全家人买了意外保险,一共花了一万多块钱,而她的存款终于从一万变成了零。
秀娥现在的生活也过得紧紧巴巴,儿子在学校一天生活费就是八块,还报了个跆拳道班,一个月最少需要三百多;女儿则在学素描。家里养了鸡鸭鹅,吃蛋也吃肉,蔬菜自己也种了。除了每周需要再买点肉,其他则刚刚好自给自足。
秀娥的愿望是能够拥有十万块钱人民币的存款,只要有这个数字,就能够给她带来切切实实的安全感。
无论什么时候,她从没想过找朋友帮忙,有次看到网络上的流行词“社恐”,她觉得她现在就是这样,仅有的精力放在孩子身上,跟外面的世界完全失联。
前些天半夜,儿子起完夜,秀娥习惯性地摸摸儿子的额头,只觉得滚烫,儿子却睡得特别沉。秀娥爬起来给儿子测体温,38度,赶紧用酒精搓他的手心脚心,两个小时后再测就不烧了。
但秀娥已经忘记眼泪的滋味了,只有一次,孩子犯了错,她打孩子的时候,打着打着就哭了起来。孩子看到妈妈哭了,赶忙上前认错,大家哭成一堆。
幼儿园的工作平时相对宽松,她早上八点起来,就先带着儿子去医院看了看,当时也没什么事。但当天晚上半夜儿子又发烧了,到了39.8度。凌晨三四点,孩子睡不着,在床上踩来踩去,一边不停地叨叨很热。
秀娥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和两个孩子待在一起,最大的烦恼也是孩子带来的。尤其是女儿更小一点的时候,一旦两个孩子一起发烧,秀娥就只能守两个床,一会摸摸这个的额头,一会搓搓那个的脚丫。
“你们两母子在干啥子,大半夜吵成这样?”陈二被吵醒,觉得莫名其妙。
儿子从此再没提过西瓜的事情。有次秀娥跟他提了,他反而说:“你没买过吗?你买了更多更多西瓜……”
第二天是幼儿园打新冠疫苗的专场,特别需要人手。直到早上五点女儿起来吃早饭,儿子还没有退烧,秀娥带儿子去卫生院,一边给领导发了个短信请假。对方没回,打电话也没接,秀娥急得不行,她从来没有请过假,那一刻她想:“就算这工作没了,也只能先顾我的儿子。”她背着儿子到医院输了三瓶液,又守了一天,直到下午体温还是39.5度。
而儿子两三岁的时候,爸爸来过一次,当时是夏天很热的时候,他带来一个西瓜,小孩子就深深地记住了那个大西瓜。因为他个头很小,对比之下西瓜很大。女儿则不以为然地跟弟弟说:“你妈妈哪里就给你买过一个西瓜?而你外公也买过很多很多西瓜!”
秀娥迫不得已,破天荒地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医院的照片,配文写道:“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前夫都没怎么照顾过女儿。女儿有次说,以前你去上班他带我耍,结果他把我交给一个阿姨,自己就去打牌去了,那时候她只有四五岁,在读幼儿园,但她记得很清楚。所以女儿对自己的爸爸总是很不耐烦:“怎么这么烦人,(电话)又来了。”
输液输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再打电话给同事,搭档才告诉她,领导百忙之中还问起来她儿子咋样了,她这才算勉强放心。
回来仙市八年了,因为需要前夫签字——他也还在给抚养费——两个孩子没能改成秀娥的姓,但两个娃想改名字。他们都不愿意跟亲生父亲通电话,尤其是大女儿连接电话都不愿意,小儿子偶尔还愿意说两句,也就问候吃饭没有、在做什么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