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增带着得意的神情从里屋走出来。让孩子们走到跟前,给他们一人一张画片。小卓玛和格桑一人一张,普布的小儿子也要。“好吧,这张给你。”那是用那个反革命剪成的。他举起手中的画片,念道:“人!”
普布摇头:“这个人是不能让他得意的。”
小卓玛看着手中的画片:“好人!”
伙房卓玛问:“他要干什么?”
格桑拿着穿工装的画片:“普布!”
门又关上了。
丹增翻过画片,指着上面他写的三种文字提高了声音:“不对,是人!”
小卓玛递上了笔。
两个孩子不说话了。
丹增:“你没有笔,我是说这个卓玛,天老爷,一家人两个卓玛!”
丹增看着普布:“看来孩子们不能跟着你,为什么他们突然变笨了。”
伙房卓玛摇头。
普布看着画片,说:“剪刀,给我剪刀。”
丹增又从门上探出头来:“笔,卓玛,笔。”
他从丹增手中拿过画片,修剪起来,他甚至把人的部分头发和耳朵都剪去了,只剩下充满画面的脸。修剪完毕,他举起画片,两个孩子齐齐念出声来:“人!”
他又把门紧紧关上。
丹增瞪大了眼睛。
卧室门又打开:“剪刀,我要剪刀。”
五大三粗的普布动起剪刀可比丹增灵敏多了。剪刀在他手上越来越快,纸条从他指缝中逶迤而下。片刻之间,余下的三个人头像都被他修剪好了。翻过来,丹增刚写上去的字还在。
丹增揭下画,窜进了卧室。并把要跟进去的伙房卓玛和小卓玛都推了出来。还把门紧紧关上。
丹增拿起一张,两个孩子用藏语念:“人!”
丹增明白了:“身份,身份。”
又拿起一张,他们用汉语念:“人。”
格桑指着另一个:“坏人!”
再拿起来一张,普布用英语念:“人。”
小卓玛指着其中一个:“好人!”
两个孩子却用汉语念:“坏人!”
他念汉语:“人。”
丹增翻过画片,手里却是那个被漫画化的要被打倒的人。
孩子没有应声。
院子里已经架起了一块小黑板。
普布把他们拉到画前用藏语:“人。”
小卓玛拿着小画片大声认字:“天,天空的天。”
“上。上,”丹增说,“只是老师没有……”他的眼光落在了墙上,那是一张“文革”中的宣传画,工农兵怒斥“反革命”。三个工农兵和一个反革命。
她用汉语念,用藏语念,用英语念。
小卓玛跑过来,站在丹增面前:“今天不上课吗?”格桑也眨着大眼睛站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