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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啊,发烧三十八度或三十八度半,照理说不会说胡话的,一问医生才知道神经衰弱的人有点发烧脑袋就不正常。”

“烧得那么厉害呀?”我又问别的事情。

我连医学的初步知识都不懂,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禁皱了眉头。房间很暗,母亲没有看见我的表情。

母亲并没有回答,而是打消我的疑团,说:“哪里,那是因为发烧,用不着担心的。”

“不过,脑袋用冰降温后,烧马上退了下来,就放心了。可是……”

“说的什么话?”我问。

我还想知道哥哥烧未退时说了些什么胡话,仍站在冷飕飕的隔扇后面。

“不过,前两天哥哥有点感冒时,说了奇怪的胡话呀。”母亲说。

套间让电灯照亮了。父亲每逗芳江说笑话时,就可以听见大家爽朗的笑声。在那笑声中夹杂着父亲叫我的声音:“喂,二郎!”

我虽然没什么话可说,却茫然伫立在昏暗的房间隔扇的后面,显得冷飕飕的。母亲也面对着我在那里一动不动。而且,看起来她似乎要对我谈点什么。

“喂,二郎!你又死乞白赖地向妈要零花钱吧?阿纲,你可不能随便上二郎的当呀。”父亲大声说。

我临走时把母亲叫到套间里问了哥哥的近况。母亲高兴地说,近来哥哥的情绪大体上稳定下来了。我听了母亲这句话总算放心了。但是,在母亲没有注意到的特殊地方,总有点异常,这倒使我担心。虽然如此,我自然没有勇气见见哥哥去试验他一下。我也没能告诉母亲三泽说哥哥讲课一时反常的事。

“不,不是这么回事。”我也不甘示弱地大声说。

两三天后,我还是惦记哥哥的事。我心烦意乱,想的和做的总是统一不起来。我终于又到母亲、哥哥他们的家——番町去了。我不喜欢同哥哥见面,到底没上二楼。我对母亲及其他人怀着久别重逢的心情,随便扯了些家常话。一家团圆之中没有哥哥,反倒使我感到宽慰和温暖。

“那你在那么个暗处偷偷和你妈嘀咕什么?喂,快到亮堂的地方来吧。”

我事前受母亲的委托,答应此次去三泽那里转弯抹角地摸摸三泽有没有娶阿重的心思。然而,那天晚上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谈这件事。三泽不了解我的心意,反而不住地劝我结婚。我的头脑还没有冷静到可以兴致勃勃回答他的地步。他说等找个机会给我介绍一位对象。我含糊其词地回答后,离开了他家。外面刮着交叉风,仰望天空,繁星点点,宛如粉末般聚在一起在寒风中闪烁。我把双手捂在发冷的胸口上回到了小旅店,然后马上钻进冰冷的被窝里。

父亲说这话时,聚在亮堂屋子里的人一下子哄堂大笑。想问母亲的事,我也没问,便按照父亲的命令答应一声“是”,来到大家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