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先生写去一封信,感谢他借钱给我,还跟他打招呼说,这笔钱要等正月里回东京后才能带去归还。我还写道,父亲的症状没有预想的凶险,目前状况不用担心,既没有晕眩,也不见呕吐,最后还加上一句对先生的感冒表示问候的话语。其实,我也没把先生的感冒太当一回事儿。
实际上父亲的确问题不大,他可以自由地在家中走来走去,气不喘,头不晕,只是脸色比常人差得多。不过,他的症状并不是才出现的,所以我对此也没有特别在意。
寄出这封信的时候,我绝对没有想到先生会给我回信。信寄出后,我与父母谈起先生的情况,遥想着先生书房的景象。
“没事,不要紧的。只要像平时那样当心点就行。”
“下次回东京时,给先生带点香菇去吧。”
父亲愉快而又不以为然地接受了我的提醒。
“嗯。不过不知道他爱不爱吃干香菇。”
“你别太神气活现的,旧病复发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虽然不是什么美味,不过,也不会有人讨厌香菇吧。”
父亲不光嘴上这么说说,还让妈妈收起平时铺在地上的铺盖,显示往日的硬朗。
我觉得把先生与香菇联系起来思考,有点怪怪的。
“就这么一点疾病,导致你请假停学,真是过意不去。都怪你妈妈信写得太夸张,要不得!”
接到先生回信时,我有点诧异,信中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尤其使我惊讶,我想,先生给我回信还是为了向我表示他的善意。想到这儿,这封简单的书信使我欣喜万分。这肯定是我收到的第一封先生的来信。
哥哥身兼一个职务,远在九州工作,不到万不得已之时,难以获得与父母见面的自由。妹妹远嫁异乡,紧急时刻,也不是招呼一声就能赶到身边的人。兄妹三人当中,行动最最方便的,要数还是学生的我。这样的我,听从妈妈的吩咐,放下学校的课业,在放假前就回到家里,使父亲相当满意。
提到第一封信,或许别人会认为我与先生之间常有书信往来,我想事先说明,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在先生生前,我只接到过两封他的来信,其中一封就是这次的简单的回信,还有一封,就是他临死之前特地写给我的那封特长的来信。
父亲的病不像想象得那么严重,尽管如此,我到家的时候,他仍然盘腿坐在床铺上对我说:“大家都为我担心,我只能这样硬是呆坐着。其实嘛,完全可以离床下地了。”次日,他不听妈妈劝告,让她收起自己的铺盖。妈妈颇不情愿地叠起了粗绸棉被,说道:“因为你回了家,你爸爸的精神头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在我看来,倒不觉得父亲的举止有什么虚张声势的地方。
由于疾病的性质,父亲的活动必须谨慎。起床下地后,他几乎不到户外去。有一天下午,风和日丽,父亲到院子里去了一下,为了防止万一,我紧贴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我不放心地要他把手臂搭在我的肩上,父亲笑笑,并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