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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这并不是我个人的随心所欲的臆测,先生本人也如此自白过,只是他的自白,宛如云雾笼罩的山峰,将一种不明所以的令人恐惧的东西蒙覆在我的头上。而且,这东西为何令人深感恐惧,我也无法知晓。他的自白虽然是模糊朦胧的,却实实在在地撼动了我的神经。

我还有比这还要大的疑惑。先生对于人类的这种精神感悟来自何方?难道完全是靠冷眼静观地内省自我且观察当代的结果吗?先生是位惯于久坐静思的人,难道只要具有先生的头脑,坐着思考世事,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这种态度吗?我无法仅仅思考这些,先生的意识觉悟是客观存在的,完全不同于经过火烧后的石屋轮廓,先生在我的眼中,的的确确是位思想家。然而,在这位思想家总结出来的主张之中,却有着无可撼动的事实,那并不是与己无关的他人的事实,而是自身痛彻体味到的使人热血沸腾或脉动骤停般的事实。

我曾经尝试做出一个假定:先生的这种人生观的基础,在于某个轰轰烈烈的爱情事件(当然那是发生在先生和夫人之间的),联系先生说过的“恋爱是罪恶”,多少可以有些头绪。不过,先生告诉我,他现在依然爱着夫人。如是这样,那么他们夫妇之间理应不会因爱情而生出那种几近厌世的想法。“曾经跪拜在那人面前的记忆,如今会使你想把脚丫子搁到他的头上去。”先生说过的这句话,似乎是面向当代一般民众而言的,并不适用于先生和夫人。

从夫人的外表看,我无法判断她是否满意,因为我没有近距离接触夫人的机会,而夫人每次见到我时都显得十分平常,再说先生不在时,我很难见到夫人。

杂司谷那座不明其主的坟茔——不时在我的脑海里翻腾,我明白那座坟墓与先生有着深厚的关系。虽然正在步步走近先生的生活却又无法完全贴近的我,已经把那座墓当作先生头脑中的一个生命的片段,移植到自己的头脑中加以接受,但是,对我而言,那座坟茔是全无生息的,无法成为打开我俩之间那个生命之门的钥匙,毋宁说它是站立在我俩之间的妖魔,妨碍着我俩的自由往来。

这以后,我每次见到夫人都会为她担忧。先生是否始终用这种态度对待夫人?倘若是,那么夫人会感到满意吗?

不知不觉之中,我又迎来了与夫人单独面对面讲话的机会。那是在白天日渐短促的匆忙的秋季,人人留意天气转冷时节,三四天间,先生家附近人家连续遭遇盗窃,被盗时间总是发生在天色刚黑之时,虽然并未损失贵重物品,但是窃贼入室,总会掳走一些东西。夫人有些害怕。适逢有一天晚上先生必须离家外出,有一位在当地的医院供职的同乡朋友来到东京,先生和另外的两三个朋友请他在某处聚餐。先生说明原委,请我在他不在家时帮忙看家,我立刻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