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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今天的甜品,是我们的特色:三种朗姆酒松软蛋糕!”

不到半小时,大家就风卷残云般地吃光了所有食物,盘子空了,手指都油腻腻的。好几个人都打着饱嗝,连皮带都松了一两格。伊凡很满意,示意诺尔可以上甜品了。

伊凡的介绍迎来了肌肉男的欢呼。在这群快乐的人眼中,伊凡仿佛是个长胡子伟人。他推出甜点台,显眼的位置放着三杯深色的液体,他用夸张的语气说道:“有机白朗姆酒,获过巴黎2013年农展会朗姆酒铜牌,自制香草、绿柠檬以及柑橘。大家要什么?”

“没错!”客人们似乎被老板的薯条彻底征服了。

一片欢声笑语中,大家再次庆幸选择了这家旅店。

“敬诺尔,太棒了!”

珀莱塔坐在露台上,被这片充斥雄性荷尔蒙的吵闹场面搞得筋疲力尽,大喊道:“喂!下午两点了,你们还在吃吃喝喝就算了!我可是付了房租的!要是你们下午六点前不收拾完滚蛋,我就跟你们没完!”

技师们大声交谈,大口喝酒吃肉,充满活力与快乐。装薯条的碗递到每个人面前,很快就空了,然后被送进厨房,再被满满地端出来。

伊凡赶忙跑过来安抚老太太。这群酒足饭饱的壮汉被朗姆酒刺激过头了,又爆发出一阵笑声。导演坐在远处树荫下抽烟,目睹了这一切。他熄灭烟头,走到老太太身边。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与碰杯声迎合着伊凡的好消息。伊凡无比欣慰地抚摸着胡子。他最享受作为欢乐制造者的时光。

“先生,有何贵干?”珀莱塔吼道,“去把胡子刮掉吧!你是要饭的吗?真是倒胃口!”

“薯条可以畅吃!这是大厨诺尔款待大家的。”

她推开几乎没动的碟子。导演露出满意的微笑,朝她伸出手:“埃德蒙德·丹特斯。”

餐桌上的客人用最热烈的方式欢迎他。伊凡把菜放在铺着红白格大餐布的桌上。

珀莱塔充满狐疑,勉强碰了下他的指尖,回敬道:“我希望你的命运没有看起来那么悲惨。”

“莫城芥末兔腿煨茴香。”

“我猜您就是珀莱塔太太?”

在诺尔和朱丽叶特的帮助下,伊凡双手端满餐盘,跑着出来了。

“正是。”

香味从厨房传了出来,好几个人把这当成鼓励信号,迅速把餐布围到脖子上。薯条的浓香激起了他们的食欲,其中好几个人开始拍打餐具,希望餐食可以更快出现在面前。喝过红酒后,大家的精神更加振奋,大口啃着面包。筐里的面包都被吃光了,芥末和放橄榄的纸杯也空了。大家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珀莱塔太太,您以前演过戏吗?”

“干杯!”马瑟琳娜在两个男人中间找到了一个位置,挤了进去。

“没有,当然没有。弹钢琴没问题,演戏绝不可能。我父亲要是知道,大概会突发心脏病!”

“祝伊凡先生身体健康!”

说着,她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不到二十分钟,三十来个男人就聚在椴树下临时支起的桌子前,喝起了餐前酒。

“您看,现在演场戏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伊凡已经即兴盘算起菜单,“我们会安排好餐食的!”

“现在?什么意思?年轻人,把话说清楚些!你是在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伊凡用目光询问大厨。诺尔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对话,她朝伊凡回了个眼色。

伊凡走了过来:“珀莱塔太太,这位先生的意思是,您可以在他们正在拍摄的电影里扮演个角色。”

“您的餐厅可以提供午饭吗?我们在周边转了一圈……只有您的菜单让我们食欲大开!”

“就是那个珀莱塔!”桌上有个人叫了一声。

屋外,制作团队的餐饮帐篷搭了起来。马瑟琳娜迅速拿了些糖果和糕点,送给那些肌肉发达的年轻技师。其中一个被他的同伴推出来跟伊凡打招呼。

珀莱塔朝乔治的方向望了一眼。他刚在阳光下吃完甜品,对她笑道:“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什么都可以尝试,根本不用怕输。”

伊贝利特凑到他们身边,亲吻了他们的脸颊,轻声念了首只有他能明白的诗。

珀莱塔耸耸肩,他是在说她呢,并不是赛马。

“不是,他是我的租客。”伊凡压低嗓音,“每个村子都有个天真无邪的宝贝,他就是我们村的宝贝。我们很依赖他,对不对,伊贝利特?”

她打开折扇,望着等她答复的年轻人,故意装腔作势起来。这么做并非为了满足人们对她的期待吧?她赶忙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赶走。都到这个年纪了,说实话!他们多半等着嘲笑她这个老太婆吧!

“这是您儿子吗?”制片人问道。

导演保持着温柔又不失魅力的微笑,似乎在鼓励她。坐在窗边的马瑟琳娜和诺尔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珀莱塔红着脸,放弃了思想斗争,接受了:“就这一次!”

导演走过来跟老板握手。他穿着无袖羽绒背心,乱糟糟的胡子掩在鸭舌帽下。他称赞伊凡的旅店风景如画。老板礼貌地感谢了他,半边脸露出微笑,给导演递去半杯啤酒。伊贝利特跑去跟他们碰杯。

餐桌边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和碰杯声。

技术小组成员的腰上都系着工具包,他们调试灯光,低声讨论着,时不时挪动桌子,看看表。

一小时后,珀莱塔化完妆,站在午后的阳光下,面对一个梳辫子、鼻子小巧精致的金发美女。两人争论着。在摄影机后,整个旅店的人都为她屏住呼吸。珀莱塔死活记不住台词。

没多久,五辆大卡车载着整个摄制组抵达了,还有一整队的技术人员。小村庄好久没来过那么多游客了。伊凡决定结束营业。朱丽叶特不知该躲去哪里才能不打扰他们,这些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让她晕头转向。诺尔则四处奔忙,拿着毛巾到处擦着手印和脚印。

“我永远都会支持你的,贝朗洁……”

几天前,马瑟琳娜告诉他们有个摄制组登报在找取景地,诺尔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个赚外快的机会。

“停!”导演助理从椅子上跳起来,“珀莱塔太太,是贝内迪克特,不是贝朗洁。”这是他第三次纠正她。

正忙着锄草的伊凡抬起头。要命!他完全忘了要拍戏的事。

“真是见鬼!你们给她改名字吧。贝内迪克特,你们觉得这也是人名吗!是大反派吧!”

“拍戏了,伊凡!来拍戏了!”诺尔叫道。

伊贝利特和朱丽叶特偷偷笑起来。导演助理或许给出了他此生最多的耐心,他担心太阳就快下山了。

与此同时,大卡车的轰鸣声响彻旅店前的小路。珀莱塔靠近窗台,向外望去,看到诺尔手忙脚乱地跑进来,后面跟着马瑟琳娜和肚子微微凸起的朱丽叶特。

“来吧,珀莱塔太太,再来一次!这次一定能过!来吧!”

她拿起床头的电话,该给菲利普回个电话了。她抬起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又犹豫了。该说些什么呢?她拨号,电话响了十几声,转接到菲利普的留言信箱。她挂了电话,决定午饭后打给他。

场记拿出黑白的场记板,在死气沉沉的镜头前“咔嚓”拍了一下。珀莱塔翻了个白眼,对面的年轻女孩看着她。珀莱塔说道:“我永远都会支持你的,贝内迪克特。如果你爱他,就听从你的心意去吧!”

珀莱塔把帽子放在五斗橱上。她依然头晕目眩,干净、整洁、明亮又安静的房间正是她此刻需要的。

“咔!”副导演又叫了起来,“温柔些,珀莱塔太太,毕竟您是她的母亲……”

乔治笑了:“没错,珀莱塔太太!你越来越专业了。”

“她母亲?你们觉得我们长得像吗?你们拍电影的水平跟我做的果酱一样糟糕!我要是有个女儿,才不会像她这么装腔作势!”

老太太恭喜道:“外行?你们是这么说的对吗?”

对面的女演员张大了嘴,不知如何作答。导演助理满脸困惑地看着导演。导演也是一脸无奈。

珀莱塔点点头。三周前,她还一分钱都不敢投给这个二人联盟。珀莱塔等着老板娘把他们的盈利从收银机里取出来。战果丰硕到连乔治也久久回不过神来。

正在这时,乔治起身走向珀莱塔,给她拿了杯气泡水和一块杏仁蛋糕。他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他们像两个准备恶作剧的小学生似的,低声笑了起来。诺尔透过厨房的玻璃窗,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过了一会儿,珀莱塔直起身子,眼中含着笑意,朝乔治点了点头。

“谁敢相信呢!”

场景板再次响起。珀莱塔出人意料,露出了充满戏剧性的表情和母亲的柔软:“我永远都会支持你,贝内迪克特。如果你爱他,就听从你的心意吧。”

她举起杯子,跟乔治碰了碰杯,祝“好时光”身体健康,敬法国赛马协会以及那些什么都不怕的老人。

所有工作人员都鼓起掌来。年轻演员跳过来,搂住珀莱塔,激动不已。

“恭喜你,伙伴。”

“拍摄完成!”

珀莱塔去找乔治,他颤抖着,眼中泛着泪光。她向老先生点头致意,嘴角挂着灿烂的微笑。乔治朝她伸出了手。

欢呼声和祝贺声此起彼伏。珀莱塔拿过拐杖,从台阶上下来,小心着不被脚下到处散落的电线绊倒。

“免费请大家喝一轮酒!”有人在吧台大喊。

“太无聊了……”她低声自言自语,“怪不得现在法国国力如此不盛!”

一回旅店,珀莱塔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因为兴奋,她还有些眩晕。十五分钟前,“好时光”在比赛中拔得头筹。整个小酒馆甚至整个花园都在乔治宣布“好时光”得第一后,陷入了胜利的狂欢。下了大赌注的酒吧老板娘一把搂住珀莱塔的脖子,差点把她推倒。

乔治重新埋头看起报纸,嘴角挂着一丝微笑。诺尔的目光跟随着珀莱塔太太,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回到灶台上继续工作。生活真是充满意想不到的快乐。

马瑟琳娜很奇怪:这三个人坐在一起是干什么?

当卡车装完最后一批电线时,太阳已经下山了。一小时内,旅店就恢复成早晨的样子。摄制组人员握着伊凡的手臂,承诺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再来。诺尔把钱放进收银机,心里想着他们还缺少的金额。

她们跑进村子时,刚好看到保罗的小卡车经过,珀莱塔和乔治坐在前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