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反应,她只能更大声地叫道:“珀莱塔太太!我们该出发了!”
她敲了敲卫生间的门,仔细听里面是否有老太太的动静,但并没有声音。她又走进书房,打开百叶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透过窗户,她隐约看到了老太太——站在院子深处,不知在找什么。西尔维亚娜大声喊道:“珀莱塔太太!我在这里,您准备好了吗?”
老太太还是没听见。她无奈地抬头看看天。这种时候,不如早点回去睡觉!她已经能预见教堂门口长长的车队,也看到被无数脏手揉捏过的桃子。她咬着牙冲向花园深处,眼角扫过成片的花草和小矮树,努力捕捉老太太的身影;她绕过小水池,穿过层层树荫,依然没看到珀莱塔,一种不祥的预感向她袭来。她以最快的速度朝工具屋跑去。修葺花园的工具!她心跳加速。老天爷啊!但愿……
“珀莱塔太太?”
“砰砰!”
一股焦味扑鼻而来。她向厨房走去,骂骂咧咧着关上煤气开关。锅里的意大利面已经糊了。她打开窗户,挥舞抹布,想制造一点穿堂风,散散味道。
被这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一跳,西尔维亚娜向后垮了一大步,赶紧用手捂住怦怦直跳的胸口。
“珀莱塔太太?珀莱塔太太,我们该出发了!”她站在门口喊道。
始作俑者珀莱塔则藏在一大片百子莲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真该去照个镜子,看看现在的样子!”
西尔维亚娜弯下腰,快速捡起门缝里掉落的信和广告纸,起身关上门。她一边用手背抹了把嘴上的汗,一边拿广告纸扇风。这下好了,肯定得把车停在购物中心了——都不知道那里还有没有停车位。
珀莱塔穿着水貂大衣和雪地靴,站在花园中央。她把手上的浇水管递给目瞪口呆的西尔维亚娜。
然而每个周二早晨,珀莱塔总会迟到,亘古不变。原因不外乎——出门前要上洗手间啦,要把信装进信封啦,确认一下钱包是不是带好啦……天知道出门前还有多少事要做!她怀疑珀莱塔根本存心在跟自己作对。
“您总算出现了,珀莱塔太太。您穿的都是什么呀……”西尔维亚娜嘟囔道,“赶紧把大衣脱下来,会中暑的!”
西尔维亚娜忍不住暗暗咒骂。可不能怪自己没耐心,她反反复复告诉珀莱塔,必须在八点半准时等在门口。这样她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把车停去教堂旁边——那里不但停车免费,离市场也很近。到得越早,买到的水果越干净。西尔维亚娜最讨厌吃的东西被成千上万只脏手挑来拣去过,尤其在这个季节。
“你快看这只小麻雀!它在跟我说话呢!”珀莱塔指着栗子树的树枝,无视西尔维亚娜的担心。然后她学着乐团指挥的样子,假装拿着指挥棒,做了个暂停手势,仿佛把小麻雀当成了乐团成员。
但门前并没有珀莱塔的身影。
“您还愣着干什么!该出发了!”西尔维亚娜愤愤地说。
西尔维亚娜自我吹捧一路,把车开到了山雀路。她眯起眼睛:已经看到不远处的小房子,门上爬满了紫藤。
老太太朝她做了个噤声手势,向虚拟的听众鞠躬致意。
超车事件让西尔维亚娜很兴奋,她在购物清单里额外加了三颗鲜桃作为战利品。此外,她还要买一百克青橄榄、两根西葫芦,以及一根烤得刚刚好的法棍。她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要买的东西,身上已大汗淋漓,天气实在太热了!她一上车就把空调开到最大。车子马力不够,空调力道也不够。她坐在车里暗暗嘀咕,现在已别无他求,只希望亲爱的珀莱塔可以准时出现在约定的地方。跟那些祈求世界和平的愿望相比,这个愿望应该不难实现吧?尤其那么多年来她一直在帮助他人,这积累的善缘,总能在好心的上帝那里兑现些小心愿吧。帮梅里老太太打扫卫生,给老加斯顿先生算账,还有带珀莱塔去逛市场……这些忙可不是白帮的!
若在其他情况下,西尔维亚娜大概会以为有隐藏摄像机在偷偷拍摄,可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老太太却躲到树干背后,打算跟西尔维亚娜玩捉迷藏。
“喂,这是大马路,不是散步道!”隔着玻璃窗,她冲着老先生大嚷。
西尔维亚娜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她突然挂两挡变至左边车道,猛蹿到前车的并排位置,冲着司机狠狠按了两下喇叭,准备超车。车里的司机是位老先生,戴着深度近视眼镜,鼻子几乎贴在方向盘上。
“你不知道数到十才能躲起来吗,你作弊啦,出来吧!”
“往前开呀!我的天!”西尔维亚娜大声嚷道。
欢乐的珀莱塔由着西尔维亚娜把她拉进屋子。
露天市场开放的那几天,西尔维亚娜最痛恨迟到:天气酷热难当,根本找不到停车位。她瞥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下坡时狠狠踩下油门。汽车电台里,主播兴奋地介绍着国庆日活动,西尔维亚娜关掉了它。嘈杂的人群,汽车的轰鸣,不绝于耳的喇叭声,香肠散发的浓重香料味……一切都让她头疼不已。前面的老式小轿车仍在慢慢蠕动,似乎很享受这派热闹繁忙的旅途景致。
西尔维亚娜恼火地摇着头。这一天开始得太不顺了,可谁让她这么热心呢?不但多花汽油费,绕路来接人,而且完全打乱了计划!西尔维亚娜扒掉了老太太身上的皮毛大衣,一边听对方没头没尾的絮叨,一边用钥匙锁上了门,然后拉着她快步走向汽车。得和菲利普严肃地谈谈了。她很乐意帮忙,但凡事都有限度,绝不能这样恶性循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