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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短暂的黄金岁月

以前的国王没有内阁,他们的股肱重臣通常由王亲国戚担任。希尔·阿里组建了一个正式的政府,内阁成员包括首相、财政大臣、宫廷侍卫长及负责外交、内政和军事的专门官员。后宫的意见决定了内阁的人选,其中,希尔·阿里的妻子密尔蒙·阿伊莎(Mirmon Ayesha)的看法最为重要。同时,国王还邀请12位学者组成咨议机构,研究政府和国家面临的问题,并向国王提出有效建议。这项改革促进了一个阶层的诞生,即日后所谓的技术官僚,他们正是在此时登上了阿富汗的历史舞台。

新国王对税法也作了一番改革,改善了私营企业的环境。新法允许商人投资商业和工业企业,这使得少数人能通过商业头脑而不是土地所有权获得财富和权力。这无疑将会瓦解封建社会的生存根基。

在希尔·阿里统治期间,支尔格大会成了常设机构,这大概可以被视为阿富汗议会的雏形,尽管它的职能纯粹是咨询性的。阿富汗的第一届议会始于1865年,由来自全国各地的2000多名代表组成。会上,希尔·阿里抛出的第一个问题关乎他一位谋反的兄长,国王想知道应当如何处理。“镇压!镇压!”随着全场激昂的高喊声,希尔·阿里决定发兵坎大哈。最终,他在战场上击败了自己的兄弟。

希尔·阿里的首要任务是建立邮政系统。喀布尔是全国的邮政中心,在主要省级城镇设立分支机构。从理论上讲,任何两个阿富汗人之间都可以通信。当然,前提是他们都得身居主要城镇,而且必须识文断字。一封邮件可能要历经数月才能抵达,不过,希尔·阿里的尝试,代表着阿富汗迈出了重要的一步,邮政网络让阿富汗朝着统一国家的方向迈进。

这表明他是一位勇者,但你不会从照片中看出这一点。当时,照相技术刚刚诞生,希尔·阿里成了第一位留下照片的阿富汗国王。他看起来性格沉稳,蓄着浓密的胡子,嘴唇噘起,鼻子弯曲,一双沉思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忧郁。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卡拉库尔羊皮帽,像倒置的蜂窝,但看起来比听起来更时尚。

贾马鲁丁的强国计划,直到希尔·阿里击败所有兄弟后,方才着手实施。这时,已经到了1868年。希尔·阿里播下的种子,会成长为另一个阿富汗,终有一天,它会和传统社会形成掎角之势。

希尔·阿里的形象在东欧拥挤的钟表铺里不会显得格格不入,如果不当国王,希尔·阿里也许会和机器或者其他设备相伴一生。的确,在10年黄金期间,他设法克服困难,进口了不少工具和机器,并在他的宫殿里摆弄这些设备。巴拉希萨尔宫里有一台平板印刷机,国王借此办起了阿富汗的第一份报纸。这是一份16页的小报,名为《太阳报》。他感兴趣的主题,特别是军事问题,会印刷成册,分发给手下的军官。

希尔·阿里即位后不久,贾马鲁丁来到国王身边,呈上了一份详细的计划。这是一份旨在帮助阿富汗实现现代化,成为世界强国的计划。不久之后,贾马鲁丁不告而别,离开了阿富汗。贾马鲁丁之后的人生都在伊斯兰世界奔走,他一边救济穷人,一边打击既得利益阶层。有生之年,他没再重返故土,直到逝世后很多年,祖国迎回了他的遗体,被安葬在喀布尔大学的校园里。

希尔·阿里有一支常备军,约5.6万人。他认为士兵就该像照片中西方军队的样子。因此,他无法容忍士兵继续穿着各自的衣服上阵打仗。灯笼裤与头巾被一律禁止,国王为他的士兵设计并颁发制服,要求全体官兵统一穿戴。唯有如此,大家才能整齐划一,看起来像欧洲国家的军队。因此,这支在首都效力国王的部队和过去为国王效力的部落武装是不同的。不过,部落武装仍然存在,他们不是职业兵,他们只有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才会拿起武器投入战斗。国家现在有了两支武装力量:一支是政府的,一支是人民的(或者简单地说,是人民)。

其实,贾马鲁丁家族是王室的远房亲戚。其家族在喀布尔东北部的山区小城阿萨达巴德(Asadabad)拥有土地,但由于一些争议,他们被迫在伊朗流亡了一段时间。他们在伊朗的定居点也叫阿萨达巴德,因此,一些伊朗人至今还觉得,这家人自称“来自阿富汗的贾马鲁丁”,其实是在掩盖身份。实际上,他们都是如假包换的伊朗人,甚至以逊尼派穆斯林身份掩盖自己真正的什叶派身份。无论真相如何,贾马鲁丁的事业始于喀布尔,他出任多斯特·穆罕默德诸位王子的宫廷教师,其中一位学生就是希尔·阿里。

此前,已有好些阿富汗人去印度参加英国军队。希尔·阿里吸引一些人回来训练他的军队,教他们如何列队行进、使用武器、指挥战斗及其他项目的演习。希尔·阿里还开办了阿富汗第一批军工厂。如此一来,终有一天他能摆脱对国外武器的依赖。

1863年,希尔·阿里初登大宝的时候,一个引人注目的人物在他的宫廷中工作,这是一个神秘、雄辩、机智的人,名叫贾马鲁丁·阿富汗尼(Jamaluddin-i-Afghan)。很难清楚界定他的身份,教师?演说家?政治哲学家?改革派?革命者?他确实教书、演讲、阐述政治理论,并激励了伊斯兰世界的革命运动。但是,他从未著书立说,没有创立过系统的哲学,没有建立过学校、政党,他的目标也并非始终如一。在封建的阿富汗,他寻求一个强大的中央政府。在拥有强大中央政府的土耳其和伊朗,他敦促民众推翻集权统治。在埃及和印度一类的欧洲殖民地,他提倡民族主义。在北非,欧洲人任意将其划分为毫无意义的国家单位,贾马鲁丁呼吁以泛伊斯兰统一体取代民族主义。中亚的突厥斯坦被俄国人分成不同的国家,贾马鲁丁在这里的主张和北非相似。

国王甚至认为,如果阿富汗再次遭到大国干涉,他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进行有力还击。希尔·阿里命令军队不得在城市驻扎,实行军民分离政策,因为军民混住容易造成摩擦(有时双方甚至会大打出手)。为此,国王在喀布尔北部建造了一座全新的军事城市,叫舍普尔(Sherpoor),专供军人居住。这个项目在5年内征调了6000名劳工、1000名木匠和无数的能工巧匠。不过,这座城市并未完工,因为到了19世纪70年代,一度沉寂的外部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英、俄又开始制造麻烦,这些麻烦让阿富汗故事这一简短篇章画上了句号,阿富汗平静的黄金岁月也走到了尽头。

阿富汗的大部分君主,都没能和平顺利地将手中的权力交接给继任者。多斯特·穆罕默德与先辈不同的是,他培养了一个接班人。他死之前,将自己的第三个儿子希尔·阿里(Sher Ali)立为王储,并让他参与对赫拉特的围攻。当这位伟人去世时,希尔·阿里守在了父亲的病榻前。而后,他被拥立为王。不过,为了确立自己的地位,希尔·阿里又和自己的兄弟们鏖战了整整9年。其间,他一度差点失去王位。最终,他获得了权力,局势得到稳定。希尔·阿里继承父亲的遗志,试图建立一个不受外国势力干涉的中央集权的大一统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