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还会不会发生？”
现在是梅雨飞扬的天气。钟其民望到远处的树木在雨中被烟雾弥漫。现在望不到天空，天空被雨遮盖了。雨遮盖了那种应有的蓝色，遮盖了阳光四射的景色。雨就是这样，遮盖了天空。
有关地震即将发生的消息传来已经很久了。谁也没有见到过地震，所以谁也不知道什么是废墟。他曾经去过新疆吐鲁番附近的高昌故城。一座曾经繁华一时的城镇，经千年的烈日照射，风沙席卷，如今已是废墟一座。他知道什么是废墟。昔日的城墙、房屋依稀可见，但已被黄沙覆盖，闪烁着阳光那种黄色。落日西沉以后，故城在月光里凄凉耸立，回想着昔日的荣耀和灾难。然后音乐诞生了。因此他知道什么是废墟。
“你不问问这是什么天气。”
“钟其民。”是林刚或者就是王洪生在叫他。
“这是什么烟，抽起来那么费劲？”
“你真是宁死不屈。”是王洪生在说。
王洪生说：“最难受的是那股塑料气味。”
他听到他们的笑声，他们的笑声飘到窗口时被雨击得七零八落。
“那地方要把人憋死。”
“砍头不过风吹帽。”是林刚。
“简易棚里太难受了。”
他注意起他们的屋门，他们的屋门都敞开着。他们为何不走入屋内？
“这里确实舒服。”
李英又在叫唤了：
王洪生他们此刻已和林刚站在了一起，他们的雨伞连成一片。他看到他们的脑袋往一处凑过去。他们点燃了香烟。
“星星。”
有关地震即将发生的消息传来已经很久了，可是那天晚上到来的不是地震，而是梅雨。
她撑着一把雨伞出现在林刚他们近旁。
是王洪生的声音，从雨里飘过来时仿佛被一层布包裹着。他可能正将头探出简易棚，雨水将在他脑袋上四溅飞舞。
他不知道孩子是什么时候来到脚旁的。
“你在哪儿？”
“这孩子到处乱走。”
“王洪生，喂，我们到这里来。”
孩子听到了母亲的呼喊，他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钟其民别出声。
然后林刚的身体转了过去。
“星星。”
“这里真舒服。”
星星的头发全湿了。他俯下身去，抹去孩子脸上的雨水。他的手接触到了他的衣服，衣服也湿了，孩子的皮肤因为潮湿，已经开始泛白。
出现的那个人是林刚，他来到空地还未被简易棚占据的一隅，他呼喊了一声：
“大伟。”李英开始呼喊丈夫了。
屋外的雨声已经持续很久了，有关地震即将发生的消息传来已经很久了。钟其民望着空地上的简易棚，风中急泻而去的雨水在那些塑料雨布上飞飞扬扬。他们就躲藏在这飞扬之下。此刻空地的水泥地上雨水横流。
大伟的答应声从简易棚里传出来。
箫声在梅雨的空中结束了最后的旋律。钟其民坐在窗口，他似乎看到刚才吹奏的曲子正在雨的间隙里穿梭远去，已经进入他视野之外的天空。只有清晨才有的鲜红的阳光，正在那个天空里飘扬。田野晴朗地铺展开来，树木首先接受了阳光的照耀。那里清晨所拥有的各种声响开始升起，与阳光汇成一片。声响在纯净的空中四处散发，没有丝毫噪声。
“你出来。”李英哭丧着喊叫，随即又叫，“星星。”
趋向虚无的深蓝色应该是青藏高原的天空，它笼罩着没有植物生长的山丘。近处的山丘展示了褐色的条纹，如巨蛇爬满一般。汽车已经驶过了昆仑山口，开始进入唐古拉山地。那时候一片云彩飘向高原上的烈日，云彩正将阳光一片片削去，最后来到烈日下，开始抵挡烈日。高原蓦然暗淡了下来，仿佛黄昏来临的景色迅速出现。他看到遥远处有野牛宁静地走动，它们行走在高原宁静的颜色之中。
一片雨水飞扬的声音。
一
孩子的眼睛非常明亮，他知道他在期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