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你家少爷让我们拆的吗?”
“拆掉了?”
孙喜怒气冲冲喊起来:
“拆掉啦。”那人笑了起来,“那边的桥拆掉啦。”
“那我他娘的怎么办?”
“我回家呀。”孙喜回答,“去洪家桥,再去竹林。”
另一个笑着说:
“喂,你往哪里走?”
“问你家少爷去吧。”
孙喜心想我可以回去禀报了,就转身朝右边的大路走去。那人喊住他:
还是原先那人对他说:
“噢——”那人挥挥手,“过去啦。”
“你去百元看看,兴许那边的桥还没拆。”
“安昌门外的王家少爷。”
孙喜赶紧走上左侧的路,向百元跑去。这天下午,当地主家的雇工跑到百元时,那里的桥刚刚拆掉,几条小船正向西划去。孙喜急得拼命朝他们喊:
“你家少爷是谁?”
“喂,我怎么过去?”
“问你也行。”孙喜说,“我家少爷过去了吗?”
那几条小船已经划远了,孙喜喊了几声没人搭理,就在岸边奔跑起来,追赶那几条船。因为顺水船划得很快,孙喜破口大骂:
“喂,你是在问谁?”
“乌龟王八蛋,慢点儿!狗娘养的,慢点儿!老子跑不动啦。”
没有人搭理他。桥已经断裂了,残木在水中漂开去,时沉时浮,仿佛是被洪水冲垮的。孙喜又喊了一声,这时有一人向他转过脸来问他:
后来,孙喜追上了他们,在岸边喘着粗气向他们喊:
“喂,我家少爷过去了吗?”
“大哥,几位大哥,行行好吧,给兄弟摆个渡。”
孙喜笑了笑,朝他们喊:
船上的人问他:
“他娘的,把我们当女人骗了。”
“你要去哪里?”
那两条船上的人慌乱起来,掉转船头时撞到了一起,而后拼命地划了过来,船在水里剧烈地摇晃,似乎随时都会翻转过去。待他们来到跟前,这里的人哈哈大笑。他们回头张望了片刻,才知道上当,便骂道:
“我回家,回安昌门。”
“日本人来啦!”
“你走冤路啦,你该去洪家桥才对。”
有一个人喊起来了,嗓门又尖又细,像个女人,他喊:
孙喜费劲地吞了一口口水,说:
“要是他们把船丢给日本人,我们全得去见祖宗。”
“那边的桥拆掉了,大哥,行行好吧。”
孙喜听到离他最近一条船上的人在说:
船上的人对他说:“你还是往前跑吧,前面不远有一座桥,我们正要去拆。”
“你们过来!”
孙喜一听前面有一座桥,立刻又撒腿跑开了,心想这次一定要抢在这些王八羔子前面。跑了没多久,果然看到前面有一座桥,再看看那几条船,已被他甩在了后面。他就放慢脚步,向桥走了过去。
这情景让孙喜觉得十分有趣,他看着这群乱糟糟的人,在湖上像砍柴一样砍着木桥。有两条船都快接近对岸了,他们在那边举斧砍桥。这里的人向他们拼命喊叫,让他们马上回来。那边船上的人则朝这里招手,要让他们也过去,喊道:
他走到桥中间时,站了一会儿,看着那几条船划近,然后才慢吞吞地走到对岸,这下他彻底放心了,便在草坡上坐下来休息。
他则东张西望了一阵,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他身旁一人把他抱住的双手拉开,将他的棉袄脱了下来,用白酒洒到他身上。他就直挺挺地站立在摇晃的小船上,温顺地让别人摆布他。他们用白酒擦他的身体。
那几条船划到桥下,几个人站起来用斧子砍桥桩。一个使橹的人看了一眼孙喜,叫道:
“脱掉,赶紧脱掉。”
“你怎么还不走?”
近处的一条船摇了过去,把他拉上来,他裹紧湿淋淋的棉袄仿佛哭泣似的抖动不已。另一条船上的人向他喊:
孙喜心想现在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正要这么说,那人告诉他:
“冻死我啦!”
“你快跑吧,这里去松篁的桥也快要拆掉了,还有松篁去竹林的桥,你还不跑?”
当地的人开始在拆桥了,十多条小船横在那些木桩前,他们举着斧子往桥墩和桥梁上砍去,那些年长日久的木头在他们砍去时,折断的声音都是沉闷的。孙喜看到一个用力过猛的人,脆弱的桥梁断掉后,人扑空似的掉落水中,溅起的水珠犹如爆炸一般四处飞射。那人从水里挣扎而出,大喊:
还要拆桥?孙喜吓得赶紧跳起来,撒开腿像一条疯狗似的跑远了。
孙喜来到孤山对岸的时候,那片遮住阳光的云彩刚好移过来,明亮的湖面顿时阴暗下来,对岸的孤山看上去像只脚盆浮在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