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时常会回到他们相遇的地方,回到那条七年之前她曾走过的人行道上。在那之前,她还不认识他。她想:“要是现在有个人来跟我搭讪,我会有什么反应呢?”但是,没有人来打断她的沉思。
好几个星期以来,娜塔莉都保持着这种近乎疯狂的态度:否认死亡。她继续假装过着和往常一样的生活,就好像她的丈夫还在一样。在早上出门散步之前,她会在客厅的桌子上给他留言。她每次一走就是好几个小时,心里只盼着自己能够迷失在人群里。有时,她也会踏入教堂,尽管她不是信徒,并且现在确信自己以后也不会是。她总是很难理解那些想要在宗教中寻求庇护的人,不明白在经历了那样的不幸之后怎么可能还有信仰。然而,当她坐在午后空荡荡的教堂中间的时候,她从中获得了慰藉。尽管平静的感觉微乎其微,但就在刹那之间,是的,她感受到了基督的温暖。于是她跪在了地上,就像一个心中住着魔鬼的圣女。
她也会去她丈夫出车祸的地方。他曾经戴着耳机,穿着短裤,那样笨手笨脚地穿过这条马路。这是他最后一次这么笨手笨脚了。她站在马路边上,看着车来车往。为什么她不在同一个地方自杀?为什么不用他们的血迹结成最后的、病态的盟约,生生死死再不分离?她长久地伫立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眼泪在脸上肆虐。特别是在葬礼刚结束的那段时间,她常回到这个地方。她不知道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来到这里,想象事发当时的残酷,让她丈夫的死亡变得如此确凿,这真是太荒谬了。但也许说到底,这才是唯一的出路?有人知道经历过这样的不幸之后怎样活下去吗?没有灵丹妙药。每个人都只是遵循着身体的指示。娜塔莉也正是顺从着这股冲动,来到这里,在马路沿上哭泣,任由自己溺在泪水里。
以前,娜塔莉和弗朗索瓦不想很快就要小孩。这是个未来的计划。可如今,这个未来再也不会来了。他们的孩子只会存在于虚拟之中。有时候,忆及所有那些去世了的艺术家,我们会设想,要是他们依然在世会创作出怎样的作品呢?如果约翰·列侬没有在一九八〇年去世,他会在一九九二年写出什么歌来呢?同样,这个从未存在过的孩子会有怎样的生活呢?真该好好想一想所有那些搁浅在可能性岸边的各种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