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索瓦揽着娜塔莉的腰,将她带到室外。他们奔跑着穿过花园。娜塔莉对他说“你疯了”,但这疯狂却让她欣喜若狂。他们全身湿透,躲到了树丛里。在这个下着雨的夜晚,他们甚至直接躺在了泥泞的土地上。他们身上的白衣眼下只是一个回忆。弗朗索瓦掀起妻子的婚纱,坦白说从婚宴一开始他就想这么做了。他甚至想在教堂里就这么做,因为在互相许诺了“我愿意”之后,这是最直接的庆祝方式。他按捺住了自己的欲望,直到此时此刻。娜塔莉对他的热切感到惊讶。她的脑子已经有好一阵一直处在空白状态了。她跟随着丈夫的节奏,努力均匀地呼吸,努力不让自己被这场狂风暴雨卷走。她的欲望也被弗朗索瓦点燃。她是多么渴望在此时此刻,在他们作为夫妻的第一夜被他占有。她等待着,等待着。此刻的弗朗索瓦动作激烈,亢奋不已,激情难耐。可是,在进入的那一刻,弗朗索瓦突然感到自己无法动弹。会不会是因为担心幸福来得过于强烈而产生了某种焦虑,不,不是的,是其他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在这一刻阻碍了他,使他无法继续。“怎么了?”她问他。他回答道:“没什么……没什么……只不过,这是我第一次跟已婚女人做爱。”
不巧的是,天开始下雨了。这下,宾客们呼吸不了户外的新鲜空气,也看不到天上的星星了。这样的时候,人们总爱说些可笑的吉利话,比方说现在,他们就会说:“婚礼下雨,爱河永浴。”为什么人们总免不了要说这一类荒谬的谚语呢?当然,这没什么要紧的。天下着雨,有一点儿伤感,仅此而已。室外的活动取消之后,晚宴的规模缩小了。看着雨越下越大,大家很快开始烦闷起来。有些人比预计时间提早离开。另一些人继续跳舞,即使是下了雪,这些人也会照样跳下去的。还有一些人仍在犹豫。可是,对新人来说,这些事真的那么要紧吗?幸福的时候,即使置身人群之中,也感觉不到别人的存在。是的,在音乐旋律和华尔兹舞的漩涡中,只有他们两人。他在说,让我们一直旋转下去,越久越好,旋转到辨不清南北。而她此时什么也不再去想,平生第一次尽情地体验充盈无限却又独一无二的生命的当下时刻。
(1)Here,There and Everywhere(一九六六年)。——原注
两人彼此的爱意与日俱增,婚礼也举办得顺顺当当。这是一场简单而又温馨的婚礼,既不过分铺张,也不显得寒酸。每一位宾客都分到一瓶香槟酒,这个安排十分贴心。当晚的气氛非常愉快。婚礼就应该喜气洋洋,远胜于生日会。喜庆的义务也是分等级的,婚礼就是最该欢天喜地的场合。应该有微笑,应该有舞蹈,还应该在稍晚的时候催促老人们去睡觉。婚礼上的娜塔莉有多美丽,这是不能不说的,她可是为自己的亮相精心做了一番准备。几个星期以来,她都循序渐进地控制体重,保养气色,各项准备恰到好处。婚礼当天,她光彩照人,气质非凡。必须要把这个独一无二的时刻铭记下来,就像阿姆斯特朗把美国国旗牢牢插在月球上一样。弗朗索瓦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将这一时刻比任何人都更深地烙在了记忆里。他的妻子站在他的面前,他知道,在他离开人世时,脑海里闪现的将是这幅画面。为此,他幸福莫名。这时候,娜塔莉起身拿起麦克风,唱了一首披头士的歌(1)。弗朗索瓦是约翰·列侬的狂热歌迷,为了向偶像致敬,他这天还特意穿了一套白色西装。于是,当这对新人跳舞的时候,两人身着的白色相互交融,浑然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