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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胡子没了,我反而留起了头发。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留着胡子,头发剃得很短,也没想过要换个发型。但就在我第一次去岩石上享受日光浴时,我发现自己的胡子很惹人厌,就好像是我无法移除的最后一件衣服。我的胡子修理得很整齐——不是锥型,而是方形;我突然觉得它既丑又滑稽。我回到旅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不喜欢自己这副仪容,觉得就像个满身灰尘的老学究。吃完中饭,我就打定主意,立刻去了阿马尔菲。这是座小镇,我只能在广场上的一个小亭子里理发,碰巧今天是赶集的日子,理发店里人满为患,我觉得已经等了好些年。然而不论是令人起疑心的剃刀、退色的肥皂刷、店里的气息,还是理发匠的劝阻,都不能让我退却。剪刀下去,胡须离开了我,我就像摘了面具。后来我看着自己,心中又充满了一种感觉——并非欢乐,而是害怕。我并不是在批判这种感觉,只是把它陈述出来而已。我看自己的样子英俊,怕我的思想从此也完全暴露在他人面前。这想法确实让我害怕。

这就是我闲散的新形象了。我相信我会全力以赴,让自己振奋起来,只是还需要些时日。我告诉自己,那一天一定会来,我的新自我一定会更加有模有样,我要逼着自己开始等待。只是这样一来,玛瑟琳就会有所注意。的确,她的眼神出现了变化,尤其是那天刚看到我刮净胡须时,她可能心里已经不安了。不过她非常爱我,无法看穿我真正的心思。再说,我也在尽力让她安心。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让她妨碍到我的新生,为了避开她,我只能佯装镇静。

我还做了一件事,在你们看来也许是荒唐的,但我还是要提一下——我准备在阿马尔菲剃掉胡子——我需要用外在的改变来昭示内心的变化,尽管这做法很可笑。

对玛瑟琳来说,她嫁的人和爱的人,并不是我的这个“新自我”。我常常在心里提醒自己,刻意掩饰,只给她一个表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表象也变得越发虚假。

在众多活动、众多工作中,我最乐意做的就是锻炼身体。显然它改变了我,但我只愿意把它当成一种训练,一种达成目的的方法,而不是让我获得满足感的方式。

所以到目前为止,我和玛瑟琳的关系依然未变,但我们的爱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越发深沉。掩饰这一行为本身(也许可以来形容我为了防止她判断我的思想所做出的行为)也使爱欲倍增,我是说这场游戏让我时常注意着玛瑟琳。一开始,刻意作假我还觉得颇有难度。但我很快就明白,被人们当成最恶劣的事(比如说谎)其实难度并非最大,除了那些从未干过的人。一旦做了,任何事都会变得极简单且让人享受,再做第二次时,连一丝懊悔的情绪都没有;日子久了,就成了人的第二天性。如同做任何事情一样,人都必须战胜最初的厌恶心理,我最终也尝到了掩饰带给我的甜头,还学会了延长这个过程,仿佛是在给我一个展示未知才能的机会。每一天,我都在向更加丰富充实的生活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