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文学作品 > 瓦尔登湖 > 冬天的动物

冬天的动物

当大地尚未落满雪花时,或者在冬季行将结束、朝南的山坡和我柴堆上的积雪已经融化时,榛鸡每天晨昏都会从树林里走出来,到柴堆那边去觅食。无论你从哪边走进树林,榛鸡都会拍打着翅膀飞走,碰落高处枯叶和树枝上的积雪,那些雪花在斑驳的阳光里,像金色的灰尘般缓缓飘下;因为这种勇敢的鸟儿并不害怕冬天。它常常埋在雪堆里,据说“有时直接飞进蓬松的雪堆,在里面躲上一两天”918。我以前也经常在开阔的田野惊动它们,它们日暮时从森林来到田野,是为了吃野苹果树的嫩芽。它们往往在每天黄昏飞到某些果树林去,有些狡猾的猎人就在那里等着,远处那几个靠近森林的果园蒙受了不小的损失。反正我很高兴榛鸡能找到东西吃。它全靠吃嫩芽和饮仙露为生,是大自然亲生的鸟儿。

山雀也会成群结队地来,他们捡起松鼠丢掉的残羹冷炙,飞上最近的树枝,把玉米粒塞在爪子下面,然后用他们的小喙去啄食,好像那是树皮里的害虫似的,把玉米粒啄到碎得能够通过他们细长的喉咙。有一小群这种山雀每天都到我的木料堆来觅食,或者享用我门前散落的玉米碎屑,不停地发出微弱的啁啾声,就像草丛间冰柱的叮叮声,或者是欢快地“嘚、嘚、嘚”地叫着,若是天气像春天般温暖,他们偶尔还会发出婉转的啼唤,像是夏天的霸鹟唱响的乐曲。他们和我混得很熟,后来居然有只山雀降落在我抱进屋里的木柴上,若无其事地啄着那些细枝。曾经有只麻雀,当我在镇上的花园锄草时,在我的肩膀上栖息了片刻,当时我觉得我的肩上无论佩戴什么勋章,都不如扛着那只小鸟来得光荣。松鼠后来也和我变得很熟,有时为了抄近路,他们会从我的鞋子爬过。

在昏暗的冬天早晨,或者是在短暂的冬天下午,我有时会听见一群猎犬在树林里穿行,不停地狂吠乱叫,显然是抑制不住追逐猎物的本能,还能听到时断时续的号角声,那证明有人跟在猎犬后面。森林里回荡着它们的吠声,然而并没有狐狸猛蹿到开阔的湖面上,也没有紧跟不舍的群犬在追踪着它们的阿喀提恩919。黄昏时,我或许会看见几个猎人打猎归来,雪橇后面拖着的战利品只有一根狐狸的尾巴,想要找个过夜的地方。他们告诉我,要是狐狸躲在冰冻的地洞里不出来,那肯定很安全,或者只要沿着直线往前跑,那么没有猎犬能追上他;可是一旦把追逐者远远地甩在后面,他就会停下来歇息,听听他们是否赶了上来,等他绕圈回到他的老巢时,猎人正在那里等着他呢。然而,有时候他会在墙上跑上几杆地的距离,然后跳到墙的另一边,好像还知道水不会留下他的气味。有个猎人跟我说过,他曾看见有只被许多猎犬追赶的狐狸蹿到了瓦尔登湖的湖面上,当时结冰的湖面上有几滩浅水,他从水上跑过去,又回到了原来的湖岸。那些猎犬随即赶来,但闻不到狐狸的气息。有时候,一群没有猎人指挥的猎犬路过我门口,绕着我的木屋转圈,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只顾大喊大叫,仿佛罹患了某种精神病,什么也无法阻止他们的追逐。于是他们就这样不停地转圈,最后终于发现了狐狸刚留下的踪迹,因为聪明的猎犬就是这样锲而不舍的。那天有个人从列克星敦920来到我的破屋打听他的猎犬,说那条狗独自出来打猎已经有一个星期,沿途留下了很明显的痕迹。但我感觉他脑子有点问题,告诉他也是白搭,因为每次我试图回答他的问题,他总是抢过话头问我:“你在这里干什么?”他丢了一条狗,却找到一个人。

最后来的是冠蓝鸦,他们嘈杂地啼叫了很久,从八分之一英里开外提心吊胆地过来,鬼鬼祟祟地从一棵树溜到另一棵树,越飞越近,捡起松鼠丢掉的玉米粒。然后他们会坐在松枝上,迫不及待地将玉米粒吞下去,可是玉米粒太大了,卡在他们的喉咙里;他们费了很大劲将其吐出来,又花了一个小时反复用喙去啄裂它。他们显然是窃贼,我对他们没有多少敬意;但松鼠就不同啦,虽然刚开始也很害羞,但后来就堂而皇之地吃起来,好像拿走的是他们自己的东西。

以前有个年老的猎人,说话枯燥无味,每年湖水最暖时,他常到瓦尔登湖来洗澡,每次来总会顺便来看看我;他曾经告诉我,许多年前的某天下午,他随身带着枪,到瓦尔登森林来巡视;正当走上惠兰德路时,他听到一阵越来越近的犬吠声,随即有只狐狸从墙壁那边跳到路上,又像闪电般从对面的墙壁跳出去,他匆忙射出的子弹并没有命中目标。紧随而来的是一只老狗,带着三条小狗全速追击,后面并没有跟着猎人,很快又消失在树林里。那天下午晚些时候,他在瓦尔登湖南边的密林里休憩,当时听到那几只猎犬的吠叫,那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仍在追逐着狐狸,朝费尔黑文湖的方向赶去;他们不停地追啊追,声嘶力竭的叫唤在整片森林里回荡,听上去越来越近,忽而在威尔草原921,忽而在贝克尔农场。他静静地在那里站了很久,聆听着那在猎人听来不啻美妙音乐的猎犬吠声,突然间,狐狸出现了,穿行在肃穆的树林里,步态很是轻松自如,发出的声音全被树叶好心的沙沙响给盖住了;他敏捷而安静地贴着地面奔跑,将追逐者远远地甩在身后;后来他跳上树林里的一块石头,挺直身子坐下,竖起耳朵探听着动静,正好背对着猎人。刹那的怜悯缚紧了后者的手臂;但那种心情转瞬即逝,猎人随即不假思索地举枪瞄准,然后“砰”的一声,狐狸从石上翻身滚下,横尸于地。猎人留在原地,侧耳倾听着几只猎犬的动向。他们仍在追逐,树林里到处回荡着他们可怕的吠叫。最后那条老狗闯入视线,吻部贴着地面,仿佛魔鬼上身般疯狂地嗅着空气,直接朝那块石头跑去;但看到狐狸已死,她的狂吠戛然而止,似乎由于吃惊而变得呆滞,默默地绕着他走啊走;几只小狗纷纷来到,而且就像他们的母亲,也因为思索着这个谜团而沉默着。然后猎人向前走,站到他们之间,于是谜团解开了。他们静静地等待猎人剥掉狐狸的皮,跟在狐狸尾巴后面走了片刻,最后掉头再次跑进了森林。那天晚上,有位威斯顿922的乡绅来到这位康科德猎人的茅屋,询问其猎狗的下落,说他们自行到威斯顿森林捕猎已经有一个星期。康科德猎人说了他所了解的情况,并准备馈赠那张狐狸皮,但对方婉言谢绝,起身告辞。当天夜里他并没有找到那几条狗,但翌日便得知他们穿过了康科德河,在某个农场里过夜,那天清早饱餐一顿之后,又离开了那里。

每天早晨,通常是红松鼠把我叫醒;他们从我屋顶爬过,又沿着四壁爬上爬下,仿佛从森林里走出来,就是为了做这件事。整个冬天算下来,我大概扔掉了半蒲式耳甜玉米穗,都是没长熟的,我把它们丢在家门前的雪地上,然后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各种受引诱而来的动物的行动。野兔通常会在薄暮时分和入夜以后来饱餐一顿。红松鼠的来去则不分早晚,其花样百出的动作给我带来了很多欢乐。起初他会慎重地从矮栎丛走过来,在雪地上跑跑停停,宛如在风中飘零的落叶;他丝毫不怕浪费力气,以非常快的速度,忽而朝这边走几步,两条后腿跑起来快得简直看不清,仿佛动作太慢就吃不到,忽而又朝那边走几步,但每次顶多只走了半杆地的距离;接着他会突然露出滑稽的表情,无缘无故地翻个跟斗,似乎全宇宙的眼睛都在看着他,因为松鼠就像跳舞的女孩,哪怕在森林最为偏僻的角落里,一举一动也总是忸怩作态,仿佛要表演给许多观众欣赏;若非如此迟疑犹豫、徘徊不前,他就算是慢慢走过去,也早已走完了全程,但我从来没见到过悠然地漫步的松鼠;然后,突然间,他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一株年轻刚松的树顶,上紧了他的发条,不停地指责那些想象出来的观众,那模样既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着全宇宙说话——这到底是为了什么缘故,我可毫不知情,我怀疑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终于来到玉米堆旁边,挑选好称心如意的玉米穗,还是沿着那拐来拐去的三角形路线,蹦蹦跳跳地跑到我放在窗前的木料堆最上端,从那里看看我的脸,一坐几个钟头,时不时去弄个新的玉米穗来,起初狼吞虎咽地猛吃着,吃完一半就扔掉;后来他变得比较挑食,把玩着他的食物,开始只吃玉米粒里面的东西;他一个不留神,本来用爪子抓住的玉米穗掉到地上了,于是他做出一副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滑稽表情,仿佛在怀疑玉米是不是活的,又拿不定主意到底是把它捡起来,或者重新弄一根,还是干脆离开算了;他思考着玉米的事情,又竖起耳朵,想听听风里有什么动静。这小家伙就是这么可恶,一个早晨就能糟蹋许多玉米穗;到了最后,他会拿起最长最重的一根,比他自己还要大得多,很有技巧地把它摆好,带着它向树林里走去,活像是背着水牛的老虎,还是那样歪歪扭扭、走走停停地前进,一副很吃力的样子,好像玉米穗对他来说太重了;那玉米穗沿途不停地掉下来,他每次都死命地用身体撑住,决意不惜代价将其拖回去,像他那样轻浮而朝秦暮楚的家伙,居然能够如此坚毅,倒实在是很特别;他就这样把玉米穗搬回自己的住处,也许是在四五十杆地远的一株松树的树顶,后来我发现穗轴在森林里被乱扔得到处都是。

告诉我这件事的猎人记得有个叫做萨姆·纳汀的人,那人以前常在费尔黑文山脊猎熊,用他们的皮到康科德镇上换朗姆酒;那人甚至还说曾在那里看见过麋鹿。纳汀养了条著名的猎狐犬,叫做布尔古因,猎人却管他叫布京,常常向纳汀借用这条狗。从前康科德镇有个商人923,曾担任过上尉、镇务理事、州代表等职务,我在他的账簿里发现如下条目:1742-1743年度,“约翰·梅尔文,贷方,灰狐皮一张,零磅二先令三便士”;现在这里已经没有灰狐的踪迹;账本上还记录了1743年2月7日,赫泽基亚·斯特拉顿前来告借,抵押物是“猫皮半张,零磅一先令四点五便士”;那当然应该是山猫924的皮,因为斯特拉顿曾在古代的法国战争925中担任过中士,应该不会去猎杀比山猫差劲的动物来贷款。也有人拿鹿皮来贷款,每天都有人买卖鹿皮。有个人至今保留着两只鹿角,它们属于最后一头在本地遭到猎杀的鹿;另外有个人还跟我说起当初他叔父杀死那头鹿的种种情形。这里原先是许多猎人的天堂。我清楚地记得,曾经有个干瘦的宁录926,在路边随手捡起一片树叶,竟然能用它吹奏出乐曲,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声音比打猎的号角还要狂野和悦耳。

有时我能听到狐狸的的悉窣声,那是皓月当空的夜晚,他们在雪地上来回搜索,寻找着榛鸡或者其他猎物,不停地发出嘶哑而可怕的吠声,活像是森林里的野狗,显得忧心如焚的样子,好像心里有什么话要说,大概是为了光明而备受煎熬吧,或者渴望彻底变成狗,从而可以自由地在大街上奔跑;因为其实说到底,野兽和人类是相同的,只是处于不同的文明发展阶段而已。在我看来,他们就像是穴居时代的原始人,依然苦苦坚持着,等待他们变形那天的到来。偶尔会有狐狸被我的灯光所吸引,走近我的窗口,咒骂了我一句,随即逃之夭夭。

在午夜,若是天上有明月,我偶尔会在路上遇到在树林里捕食的猎犬;他们看到我就灰溜溜地让开,好像很怕我的样子,默默地站在灌木丛里,直到我走过再出来。

我也曾听到湖里冰块的咳嗽声917,好像瓦尔登湖这个在康科德那边和我同枕共眠的大家伙,因为肠胃胀气或者做了噩梦,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有时我被冰霜冻裂大地的声音吵醒,仿佛有人驱赶畜生来撞我的门,等到翌日早晨醒来,发现地上裂开了一道缝,有四分之一英里长,三分之一英寸宽。

松树和野鼠争夺我储藏的坚果。我的屋子周围有二十来株刚松,直径从一英寸到四英寸不等,上个冬天已经被老鼠咬得伤痕累累——对他们来说,那是个挪威式的寒冬927,因为雪积了很久,而且很深,可以吃的东西太少,只能用大量的树皮来充饥。这些树倒也还活着,盛夏时又是葱葱郁郁,许多长高了一英尺,虽然整圈的树皮都被啃掉;但再过一个冬天,这些树统统都会死掉。令人称奇的是,大自然居然允许小小的老鼠将偌大的松树变成盘中餐,他不是从上到下彻底吃掉,而是绕着圈子活活将其啃死;但这也许是有必要的,否则的话树林未免会长得太过茂密。

说到冬天夜里的声音,我只能听见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猫头鹰凄凉然而悦耳的嚎叫,白天往往也是这样;那种声音仿佛是有人用拨片在封冻的大地上弹奏出来的乐曲,是瓦尔登森林的本地方言,后来我听得很熟悉了,只是那种鸟儿正在嚎叫的样子,我从来没有看见过。每当我在冬夜里开门,总是能听到那种声音;“嚯……嚯……嚯……呼嚯……嚯……”,叫得很嘹亮,前面三个音节听起来有点像“你好吗”;但有时候只是“嚯……嚯……”地叫着。那年初冬,瓦尔登湖尚未全面封冻,有天夜里,大概是九点吧,我很吃惊地听到大雁响亮的嘎嘎声,于是走出门外,发现他们正从我屋顶飞过,翅膀发出的声音很像疾风在树林里劲吹。他们越过瓦尔登湖,向费尔黑文湖方向飞去,仿佛急于避开我的灯光,领头的大雁一直很有节奏地叫唤着。突然间,在离我非常近的地方,响起了我曾在这树林里听到过的最为凄厉和可怕的嚎叫,那分明是大雕鸮915的声音,他以相同的节奏回应着大雁的呼唤,似乎决意要展示一种更为洪亮的本地声音,借此来嘲笑和羞辱那来自哈德逊湾916的入侵者,“嚯……嚯……”地将其驱逐出康科德的天空。你三更半夜来惊扰这座专属于我的城堡是什么意思呢?你以为这个点我就睡觉了吗?你以为我的肺和嗓门不如你吗?“波……嚯……波……嚯……”,那是我听过最令人汗毛直竖的不和谐之音。然而,如果你的耳朵很灵敏,那声音里面也不乏我们本地罕见罕闻的和谐因素。

白靴兔(Lepus Americanus)928极其常见。有一只整个冬天都把她的巢安在我的屋下,和我只隔着地板,每天早晨,我在起床的时候,总会被她匆忙离开的声音吓到——笃、笃、笃,慌忙中,她的脑袋不断撞到地板。黄昏时他们常到我门口来吃我扔掉的土豆皮,身上的颜色跟雪地非常相似,不动的时候很难区分开来。有时候,在暮色中,我忽而什么也没看见,忽而看见有一只纹丝不动地坐在我的窗下。每当我在夜里开门,他们会发出尖叫,蹦蹦跳跳地走开。走近了看,他们只会让我心生怜悯。那天夜里,有只白靴兔坐在我门口,离我只有两步之遥,起初害怕得不停发抖,然而又不愿意动;可怜的小东西,浑身瘦骨嶙峋,耳朵蜷曲着,鼻子尖尖,尾巴很小,爪子也很瘦弱。她可怜兮兮地用两条后腿站着,仿佛体内已经失去大自然高贵的血统。它的大眼睛显得幼稚而不健康,简直有点肿。我踏上一步,哇,但见它立即弹起,优雅地舒展它的身体和四肢,在雪地上逃之夭夭,很快就让树林出现在我和它之间——这自由的野生动物展现着它的活力和大自然的尊严。它的苗条并非没有缘故。这是它的天性(有人以为它的拉丁文名lepus或者levipes是健步如飞的意思)。

等到湖水冻成坚冰,湖泊不仅提供了通往许多地点的新捷径,还让人们能够站在湖面上,从新的角度观赏周遭熟悉的风景。我曾行经覆盖着积雪的弗林特湖,虽然以前常常在湖上泛舟或者滑冰,但当时它显得出奇地宽阔,也特别陌生,让我忍不住想起巴芬湾911。四周是林肯镇耸立的群山,我望着身边白茫茫的雪原,完全不记得以前到过这里;在不知道有多远的冰层上,几个渔夫和他们的狼狗缓缓地移动着,宛如海豹猎人或者爱斯基摩人912,或者在有雾的日子里,那些模糊的身影很像是神话传说中的怪兽,我看不清他们到底是巨人还是侏儒。每逢夜间去林肯镇讲课913,我都会走这条路线,避开所有的道路,所以从我自己的破屋到讲堂的途中,不会经过任何房屋。其间会经过鹅湖914,那里是麝鼠的聚居地,他们的巢穴矗立在冰层上,可是我路过时,却连一只都没看到。瓦尔登湖和其他湖泊相同,通常是不积雪的,湖面上顶多只有薄薄的、零落的雪花;它就是我的院落,当其他地方的雪积了将近两英尺深、镇上所有人都闭门不出时,我依然可以在湖面上自由地行走。我就在这个远离市井、每隔很长时间才能听见雪橇铃铛声的地方漫步和滑行,它特别像麋鹿在雪地里踩出的大片空地,周围满是橡树和庄严的松树,它们有的被大雪压弯了腰,有的悬挂着晶莹的冰柱。

乡野若是没有野兔和榛鸡,那算什么乡野呢?他们是最为单纯和最具本地特色的动物,这些古老而可敬的物种自古便生活在这里,他们的颜色和本质与大自然是相同的,与大地和树叶有着最密切的联系,彼此间也是紧密相连;他们的动作都非常迅速敏捷。看到野兔和榛鸡跑掉的时候,你不会觉得他们是野生的动物,只会觉得他们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就像看到沙沙作响的树叶那样。榛鸡和野兔就像这片土地真正的土著,无论发生何种革命,他们肯定仍将继续繁衍。就算森林被伐光,新生的树苗和灌木仍将为他们提供藏身之所,他们将会空前地繁荣昌盛。连野兔也养不起的乡野肯定是很贫瘠的。我们的森林里有许多这两种动物,每片沼泽都能见到榛鸡或者野兔在散步,被牧童用树枝做成的篱笆和用马毛做成的陷阱所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