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纪念
好的。在我身下这把位于他乡的长椅背面,也挂着一块小牌子,上面刻着:
可以放手前行的
(捐赠者:乔治娜的家人)
所有人
乔治娜
(捐赠者:仍在等待和逗留的人)
永远喜欢此处山景的
我开始琢磨“放手”和“前行”是什么含义,以及所有那些人都“前行”去了什么地方。这一切似乎都是一个谜。
谨以此纪念
就这样。我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紧接着,我就意识到身旁多了一个同伴。是阿瑟。他又来了,戴着大礼帽,满身的补丁。
刚一坐下,我就发现椅背上挂着一块小小的幽灵般的铜牌,就和人间长椅上的铜牌一样。你没注意过吗?就在公园和海边,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当有人去世后,他们的亲人就会捐赠一把长椅,放在某个地方供过往的人休息。然后这些长椅上就会挂上一块小铜牌,上面刻着:
“嘿,”他说,“你还好吗?”
总之,我在这里,一边游荡,一边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满脑子都是我和姐姐最后的对话,挥之不去。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多少分钟,多少小时,多少天——但我现在决定找一把长椅坐下来,看看落日,看看这奇妙的黄昏——这个永远不会变成黑夜的黄昏。
“还凑合,”我说,“找到你妈妈了吗?”
就这样,我在他乡里游荡,不知道正去向哪里,也不知道将去向哪里。因为他乡和你活着时见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太一样。就像我说的,在这里,就像是在乡间漫步。只是没有目的地,没有宿营地,也没有真正要去的地方。活着的时候,你去散步,你会知道散步早晚会结束。在他乡可不是这样。这里只有旅途,没有终点。这里没有真正的地图,你也永远不会迷路,但你也永远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你可以去寻找某个人,但你永远都找不到这个人——就像阿瑟和他的妈妈。或者,你也可以不去寻找某个人,但你其实一直在和他们相遇。这里唯一能够到达的真实地方就只有天蓝色的彼岸。可我脚下的路并不通向那里。我似乎还没有做好准备。
“没有,”阿瑟说,“看到了几个和她很像的人,可走近一瞧,她们的纽扣一颗也不少。要知道,我妈妈的衣服上应该少了一颗扣子。我很确定。我确定她就在附近的什么地方,她也在找我,就像我在找她一样。我确信我能凭这颗丢失的纽扣认出她,也确信她能凭这颗丢失的纽扣认出我。细想想,这也是我们母子可以相认的唯一办法了。”
我不能再闲逛了。就像我说的,我一直在他乡里游荡,一直想要知道这一切的意义,可也一直希望时光能够倒流,我能回去一小会儿,回到我还活着的时候。我不想找回整个人生,我只想找回最后的那十分钟。我只想改变我曾对姐姐说过的话,改成“再见,阿蛋,我爱你”或是“你一直都是一个好姐姐,阿蛋,尽管我们确实吵了架”。反正就是一些好话吧,至少不是令人讨厌的话。哪怕是什么都不说——那也是很重要的。总之不是“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后悔的”这样可怕的话就行了。
“可是,阿瑟,”我说,“要是她不在这儿怎么办?要是她已经——你懂的——继续前行了呢?不管那是什么意思。”
至于可怕的死鬼,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就去想想去世多年的曾祖母或是其他什么人,生前她可能就是一个温柔的老人,连只苍蝇都不忍心伤害,肯定也不想回来抓住你的腿或是把你拉进深坑。假如她真的以某种方式回来了(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稍后我就会告诉你),也很可能只是为了告诉你要穿得暖和点儿,不要忘了系围巾。可这样的话,真的很难写出一个让人害怕的恐怖故事,不是吗?——你的曾祖母从那边儿回来了,目的就是想告诉你穿得暖和点儿,系上围巾,戴好手套,因为外面非常冷——这绝对拍不成一部恐怖电影,不是吗?反正我这么认为。
他一脸古怪地看着我,似乎有点儿生气。
其实死人完全不是这样。总的来说,他们都很普通,也通常不愿意去抓你的腿,把你拖进深坑——虽然可能也会有例外。不过他们大多数人甚至连“深坑”是什么都不知道。说到深坑,我也一无所知。因为我已经在他乡走了很久,却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深坑。只有一些树木、树篱、田野,还有能让大家歇脚和欣赏风景的长椅——和在“家乡”看到的没什么两样。
“不,”他坚持说,“她不会的。在找到我之前,她是不会那样做的。她会一直等待和逗留,直到找到我。”
是的,他们真的是相当友好的一群死人。仔细想想,这太不寻常了。我活着的时候可是狂热的恐怖故事迷。在我经常看的书里,要么是粘泥怪突然从出水孔里喷出来把你抓住,要么就是地底下冒出可怕的幽灵抓住你的腿,把你拖进深坑。而这些书名也通常都是《可怕的死鬼》《墓地恶魔》《棺材杀手》什么的。
“是的,可假设——”
“你好。”他们回答——如果碰巧他们和你说同一种语言的话。不然他们就只会朝你挥挥手,一笑而过。
“不,”阿瑟胸有成竹,“她不会的。找不到她,我绝不会放手。”他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你好。”你说。
于是我没再说什么。脑子里却一直在想阿瑟和他的妈妈,想着我和姐姐,想着所有在他乡四处游荡的人,他们似乎都有还没完成的事要做。我又想起了那把长椅背面的小牌子——“谨以此纪念可以放手前行的所有人。 ”此刻我渐渐有些明白了,看来唯一可以“前行”的办法就是解决那些还没有完成的事情,然后抛开过去,然后——
总的来说,我遇到的人都很友善,除了穴居人乌哥。我对他说“你好”,可他只回答“乌哥”。不过,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可能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说法。就这样,我向所有人点头致意,所有人也都向我点头致意,我们都在各自的路上游荡着。
好吧,然后,我总会明白的。
总之,我来到了这里,漫步在他乡,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在想如果没有我,那些被我抛下的人们要怎么办。我一边和路上遇到的其他死人点头致意,一边想着心事,一边为自己在被卡车撞倒之前对姐姐说过的那些话而感到难过。
突然,阿瑟跳了起来。
不过这些死后的情景都只是想象出来的样子。它常常会给你留下一种美丽的伤感。无论你抛下的人们如何难过,你自己都只会感到安详、宁静,高高在上。至少,我想象中是这样的。但事实并不一定如此。特别是当你还有没完成的事情时,感觉一样会非常糟糕。
“嘿,朋友,”他说道,眼睛里似乎放着光,脸上似乎挂着笑,“我知道了!走吧,我们去干点儿‘装神弄鬼’的事!”
看到每个人为你的死如此悲伤——哪怕只是幻想——也多少会让你的心里暖乎乎的,就像是嘴里含了一块超强的胡椒薄荷糖。你甚至会觉得自己带了那么点儿英雄气概。特别是当你没有死在床上,而是死于见义勇为,比如在湍急的河水中救出一个小孩,这种感觉就会更加强烈。你抱着小孩,奋力游到岸边,把孩子交还给正在痛哭的母亲,还没等到她好好道谢,你却倒在河岸的淤泥里,死了。然后他们为了纪念你,为你建了一座雕像,为你颁发奖章,尽管你已经死了,不可能戴上它。当地所有的鸽子都会飞过来,站在你雕像的头顶上。
“装神弄鬼?”我说。
不再有我相伴,我真心替他们感到难过。没有我,真不知道他们该怎么办。或许他们为了战胜悲伤,会去咨询心理医生,或是去借酒浇愁。
“是啊!”阿瑟满脸笑容,“你不可能总是这样四处游荡地找人吧!要是不能从中找点儿乐趣,人死了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关于我过去常做的这些梦,我想说的是,我也还在那儿。我是说,就算我死了,离开了,我也还会在那儿看着每一个人,看着他们一大早发现我已经变得冰冷和安静,听见他们低声啜泣,在房间里轻手轻脚地走过,嘴里说着“可怜的哈里,他是一个多么好,多么善良,多么了不起的孩子啊”或是“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哈里了,永远不会”。
“可是,阿瑟,”我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
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杰利·唐金脱胎换骨的原因。不过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因为我已经死了。可即使是死了,我也依然会鼓舞他人。是的,鼓舞人心的好榜样。
“当然应该!”他说,“走吧,我告诉你怎么做!”
我会想到葬礼和鲜花,想到学校里每个人都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想到那些讨厌我或是说过我坏话的人都感到无比内疚。他们会感觉非常、非常糟糕。这也是他们罪有应得。不过我发现,我内心深处其实还是会原谅他们。杰利·唐金——那个曾经在学校活动房后面撞过我的家伙——他也会非常后悔,尤其是现在他再也没有机会弥补了。他会难过好几个月,或者好几年,甚至是整个余生。或许他会开始对小孩子友善起来,会给牛津赈灾会捐钱,会帮助老太太过马路,会参加赞助商举办的健步走运动,会每天做一件好事——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弥补他对我的记忆。大人们会一头雾水地问:“到底是什么让坏小子杰利·唐金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哎呀,他现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简直是完美无瑕。他甚至不去揪蜘蛛腿了,也不会往蜗牛身上撒盐,即使他妈妈不在身边。”
话音刚落,他就已经沿着小路出发了。
因为,你有时会想象那个情景,不是吗?——想象你死了,想象每个人会如何难过,他们会哭得死去活来,会悲痛万分地抬着你的小棺材走向墓地;每个人都会说,尽管你有时会淘气,还有几个令人讨厌的坏习惯,但你内心深处其实是个多么优秀的男孩或女孩。或者可能只有我才会这么想象,你们还从来没有过。但有时晚上躺在床上,睡着之前,我都会想,如果我再也不会醒来,世界将会是怎样的?他们会做些什么?说些什么?爸爸妈妈又会如何将这个噩耗告诉每一个人?
“是的,可是——”
我一直在想,在这个世界上,在所有可以说出口的话当中,在所有可以说出口的蠢话当中,在所有可以对某个人说的临别遗言当中,我却只偏偏挑了这一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后悔的。”
“跟上我!”
自从到了这里,只要一想到被卡车撞倒之前对姐姐说过的那些话,我的心里就饱受煎熬。
“可我都不知道要去哪儿——怎么去——我是说——你说的是,你可以——回到人间装神弄鬼?”
我一个人游荡了很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要去,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然后和一路上碰到的人点头致意。
阿瑟停下脚步,转过头。
阿瑟消失在人群中之后,我又自己游荡了一会儿,翻来覆去想着已经发生的一切,试着想要理清头绪。渐渐地,我一点点地想明白了,我意识到死亡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一了百了。因为如果死亡意味着结束,那每个人——自古以来的所有人,所有曾经活着的人——都会一直留在他乡,不是吗?可他们没有。所以他们一定是继续去做其他事情了。或许这些都和那个遥远的地平线的尽头、那个天蓝色的彼岸有关。或许我也可以继续;或者,我不能。或许这一切都要取决于把那些还没有完成的事解决掉。可问题是,我该怎么解决呢?
“当然可以,”他说,“不是应该,是可以。会者不难。走吧。”
所以,我觉得我和阿瑟有点儿像,也可能更像穴居人乌哥。(虽然没人猜得出来他还没有完成的事是什么。他肯定也没法儿告诉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嘟囔着发出“乌哥”的叫声,看上去凶凶的——我是说,在他看上去不那么愚蠢的时候。)不过说真的,我觉得在某些方面,我很像他们两个。我也有些事情要解决,也有些事情要去做。
我站了起来,还在犹豫。他刚刚在说“装神弄鬼”。我不是很想装神弄鬼,也不喜欢“装神弄鬼”。可是“回到人间”……好吧——是的,或许我想做的是“回到人间”。哪怕只是去看看没有我的他们是怎样过的,没有我的世界都发生了什么——至少是我所知道的那一小部分世界。
可是我不能。我回不去了,不是吗?因为我死了。
可我还在犹豫。阿瑟有些不耐烦了。
所以我很想回去,把这个想法告诉她。告诉她我真的很爱她,她不必悲伤,不必自责,也不要哭泣……告诉她我所有的东西都归她了,包括我四年前种的七叶树,还有我养的竹节虫。
“到底想不想来?”他说,“不想来我就自己去。”
我很想再见她一面。对她说抱歉,说我不是有意的。这样一来,她也会对我说抱歉,说她也不是有意的。因为,我知道她不是有意的,就和我一样。那只不过是几句蠢话而已。我知道她一定感觉很糟,就和我一样糟。
我还是无法决定。
现在,我到了这里,死了,死得透透的。而我最后对姐姐说的那句可怕的、很可怕的话却是:“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后悔的。”而她最后对我说的那句可怕的、很可怕的话是:“不,我才不会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走吧,哈里!有什么可害怕的?你已经死了,不是吗?事到如今,还能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
然后,我就被卡车撞死了。
“可是,阿瑟,假如我们回到人间——我是说——是不是就是说——如果我们回到人间——在其他人看来,我们就成了幽灵?”
她说,就算我等到太阳结了冰——是的!结了冰——她也不会那样做!我完全可以去买自己的笔,那样她就能摆脱我了,真是可喜可贺,她也不想再见到我这张丑了吧唧的脸!于是,就在我狠狠摔上房门之前,我说,好的,我们走着瞧,走着瞧!我恨你!特别、特别恨你!我恨这座房子,恨家里所有人,我再也不想回来了!也不想再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然后她说,那你就别回来了。然后我又说,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你说的话的,阿蛋,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后悔的。她说,不,我才不会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所以赶紧消失吧,你也不许再叫我阿蛋!于是我狠狠摔上房门,骑上自行车走了。
他哈哈大笑,把帽子往后推了推。大礼帽晃了几晃,差点儿从他头上掉下来。
无论如何,她就是不肯让我用她的笔。她说我笨手笨脚,握笔时总是太用力,不是压裂了她的钢笔尖,就是磨平了她的毡头笔[4] 尖。所以我最后说,去你的这些笔吧,我去买我自己的。现在就算你倒贴钱给我,我也不会再用你的笔!就算你跪在地上求我一百万次,我也不会再用你的笔!
“幽灵?!”他说,“当然!我们都是幽灵!我们还能是别的什么,哈里?毕竟我们已经死了,不是吗?”
反正,就在我跺着脚冲出房间之前的几分钟里,我和她大吵了一架,原因是她不肯把她的笔借给我。于是我骑上自行车冲向文具店,想用自己的零花钱买几支笔。这是一场可怕的、很可怕的、极其可怕的争吵,而且其实毫无意义。我们进行了有时会发生在所有兄弟姐妹之间的可怕的、很可怕的、极其可怕的对话。而且你当时即使真的说了那些话,你也知道那只是说说而已。你之所以会那么说,全是因为生气和心烦意乱。
“是的,”我说,“我想是的。”
所以每个人都叫她蒂娜,除了我。我无法摆脱“阿蛋”,因为我只想让她知道我总能压她一头,无论她在别人面前装得多么优雅,我都能把她打回原形。然后在她想要大出风头之前,提醒她有一个多么不体面的起点。
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我没有太多选择。可人死了之后和其他死人待在他乡是一回事;而人死之后作为幽灵回到人间却是另外一回事……
“还没有完成的事”——我觉得你可以这么称呼它。每次一想到这个,我都会很难过。因为那有关我和姐姐阿蛋。她的真名是“埃格朗蒂纳”[3] ,可我总叫她阿蛋,她对此十分恼火。我想爸爸妈妈也很后悔给她起了这个名字,当初可能只是一时头脑发了昏。现在大家都叫她蒂娜,她也想方设法彻底封锁了“埃格朗蒂纳”,就像这是一件特别尴尬的事,一个特别可怕的家庭秘密,一桩巨大的家族丑闻:我们永远都不能向陌生人提起。
“那我要走了啊,”他说,“你到底跟不跟我走?再问最后一遍。”
这些真正来自古老年代的人们,看上去也像是一直在寻找什么东西。他们一直在游荡、游荡,似乎必须要找到这些东西,才能“正确地”死去。他们似乎也都有还没完成的事情,就像阿瑟一样。或许,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像我一样。
我还在犹豫。他转过身,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了姐姐、爸爸、妈妈,还有我所有的朋友以及认识我的每一个人。我突然非常、非常地想再见到他们。没有他们,我活不下去;没有他们,我也死不了。于是,就在那一瞬间,我做出了决定。我朝阿瑟追过去,一边跑一边喊。
而且就算是来自朦胧而又遥远的年代,他们也似乎对这些早就有耳闻。如果你提起电脑——哪怕是穴居人乌哥——他们也只是会耸耸肩,像是在说:“是的,电脑,那又怎么样呢?”然后扬长而去。穴居人乌哥倒是不会这么说。他只会说“乌哥”。所以我们最后干脆就这么叫他,因为就算是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也只会重复“乌哥”。永远都是。
“等等我!阿瑟,我和你一起去!”
总之,我现在正在这个名叫“他乡”或是别的什么名字的地方四处游荡,也有些期待能够遇到那些来自过去的历史名人——或者哪怕是许多来自过去的普通人。你可以和他们聊聊天,对比一下现在和过去,也可以给他们讲讲汽车、电脑、喷气式飞机,看看他们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的样子。可周围这样的人简直太少、太少了。
他停下脚步,等我追上他。我们一路狂奔,向人间跑去。
但对我来说,那未必是一个更好的世界,只是一个不同的世界罢了。
注解:
我想,他们或许已经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就像人们在墓地的墓碑上写的那样——告别这个世界 ,去往更好的世界。
[1]艾伦·亚历山大·米尔恩(1882~1956),英国著名剧作家,小说家,童话作家和儿童诗人。毕业于英国剑桥大学,经典代表作《小熊维尼》。
然而你错了。你在哪儿都见不到查尔斯·狄更斯,也根本见不到匈奴王阿提拉,包括穿着兽皮的原始人和数万年前就已经灭绝的穴居人[2] ,(对了,穴居人乌哥是个例外,这个我们稍后再说。)还有埃及女王克利奥帕特拉、先知摩西,这些人你都见不到。事实上,从外表来看,你在这里能看到的死人,绝大多数都是最近几年才刚刚死的。当然周围也会有几个像阿瑟这样来自不同年代的人,但数量可远不如你想象得那么多。那么他们都去哪儿了呢?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是应该有数以百万的人都会像我一样死掉吗?
[2]20万年前至4万年前起源于欧洲、居住在欧亚大陆上的几种近似于现代人、具有高等智慧和社会性的灵长类生物。
你也一定期待过,有朝一日如果自己死了,肯定会遇到各种来自过去时代的人。你期待会遇到来自铁器时代的人,来自石器时代的人,来自中世纪时代的人。你可能希望与某位名人意外相逢,比如拿破仑、尤利乌斯·恺撒、查尔斯·狄更斯、威廉·莎士比亚,或者《小熊维尼》的作者[1] ,或者是你能叫得出名字的任何一个人。你可能还希望得到他们的亲笔签名,最起码要聊上几句,让他们知道,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变得多么大名鼎鼎。因为他们说不定对此还一无所知,除非有人已经告诉过他们了。
[3]法语人名“Eglantine”(野蔷薇)在部分音节上与“Eggy”(蛋)谐音,因此哈里给姐姐起外号叫“阿蛋”。
现在,你们的心里可能在想:鉴于我所在的地方(不管是哪儿吧),以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一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古代人——比如各种各样的历史名人什么的。
[4]笔尖为毛毡或尼龙的笔的统称,马克笔、水彩笔等都属于毡头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