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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叙述白月骑士的来历、堂格雷戈里奥的脱险和其他一些事情。

“大喜事啊,堂吉诃德先生!堂格雷戈里奥和前去营救他的那个叛教徒已经上岸了!——我怎么说他们才上岸呢,其实他们已到了总督家,马上就要上这儿来了。”

这时,堂安东尼奥兴冲冲地跑进来,说道:

堂吉诃德听了,略觉兴奋,说道:

“‘但愿上帝耳灵,魔鬼耳聋不闻’,”桑丘说,“我常听人说,‘坏收成不如好希望’。”

“说实在的,我倒宁愿这件事办不成,让我亲自上北非走一趟呢。凭我这身武艺,别说解救堂格雷戈里奥一人,所有囚禁在那儿的基督徒我都能营救出来。可是,眼下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我这个可怜虫?我不是给打败了吗?不是被打下马来了吗?我不是一年内不能拿兵器了吗?我这个不配拿剑只能纺纱的人,还许什么愿,还夸什么海口呢?”

“住嘴,桑丘,你可知道,我这次回乡只待一年时间。一年后,我将重新干我那光荣的老本行。我准会征服个把王国,封你当个伯爵,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

“老爷,快别说这样的话,”桑丘说,“老话说,‘老母鸡得了病,也得活下去’;‘今天你得意,明天我神气’;‘胜败是兵家常事’。只要不想躺倒不干,跌倒了照样能爬起来。我的意思是说,您千万别泄气。如果不能振作精神,再上战场,那才糟糕呢。快起来迎接堂格雷戈里奥去吧。我听见外面一片喧闹声,准是他已经来这儿了。”

“我的老爷啊,您要尽量抬起头来,快乐快乐。你这次从马上摔下来,没有跌断肋骨,这就该感谢上苍了。再说,老话说,‘你打他人一拳,也得挨人一掌’;‘别以为有挂肉的钩子就一定会有咸肉’;‘自己身上有什么病,我心里明白,不用医生来诊治’。你身上的病也不必去找医生,我们只要回到老家,往后不再出来猎奇冒险,你的病就好了。细细想想,尽管您这次倒了大霉,其实,吃大亏的还是我。我虽说这辈子不想当总督了,可我还想当伯爵呢。您不当游侠骑士,还能当国王吗?这样一来,我的希望不也就成为泡影了吗?”

情况确实这样。堂格雷戈里奥跟随叛教徒向总督报告了事情的经过后,因急于想见到安娜·斐丽克斯,便和叛教徒一起上堂安东尼奥家里来了。堂格雷戈里奥离开阿尔及尔时,还穿着女装。到了船上,便跟和他一起离开阿尔及尔的一个俘虏交换了衣服。其实,他不管穿什么衣服,都令人爱怜,受人敬重。他眉清目秀,气概非凡,年龄十七八岁。利科德父女俩出来迎接,父亲眼含热泪,女儿羞羞答答。一对年轻人并没有拥抱,因为他们之间的情意很深,行动反而变得稳重。在场的人见了堂格雷戈里奥和安娜·斐丽克斯这一对美男俊女,无不啧啧称奇。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们俩只用眼神来表达内心的喜悦和挚爱。

堂吉诃德在床上躺了六天,又气又恼,头脑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想着自己被打败的那件倒霉事。桑丘安慰他,说道:

叛教徒讲述了自己如何用计救出堂格雷戈里奥;堂格雷戈里奥也讲了自己在女人堆里的种种危险和尴尬。他说起话来,言简意赅,足见他十分早熟。利科德慷慨解囊,以重金酬谢了叛教徒和那批划桨的人。叛教徒经过忏悔、苦修,就像腐烂的肢体重又长出新肉,变得洁净一般,他重又皈依了圣教。

堂安东尼奥将卡拉斯科跟自己讲的情况分毫不差地讲给总督听。总督听了,兴味索然,因为堂吉诃德一回老家,众人就无法借助他的发疯来取乐了。

两天后,总督和堂安东尼奥一起商量,怎样才能让安娜·斐丽克斯和她父亲继续待在西班牙。他们认为,女儿是个虔诚的基督徒,父亲心地善良,让他们留下来,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堂安东尼奥正好有事进京,他愿意去洽谈这件事。他认为进京后,找找亲朋好友,送点礼物,许多难办的事都能办成。

学士回答说,这件事到目前为止,每一环节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希望能获得成功。他向堂安东尼奥说了几句愿为他效劳之类的客气话,就准备和他告辞动身。他将武器捆好,装上骡背,自己骑着刚才决斗时骑过的那匹马,当天就离开巴塞罗那,顺顺当当地回老家去了。

“不行,”利科德当时也在场,他插言说,“这件事光靠亲朋好友,请客送礼是办不成的。驱逐我们摩尔人这件事由国王陛下委托萨拉萨尔伯爵堂贝尔纳尔蒂诺·德·贝拉斯科办理。这位伯爵大人可不吃请客、送礼、哀求这一套。尽管他也做到了恩威并用,但他总认为我们这个民族整个肌体已全部溃烂,只有拿一把火一烧了之,而想拿油膏之类的药物进行治疗是无济于事的。他办事认真,为人精明,兢兢业业,很有威望,承担这项重任非常称职。我们想方设法,费尽心机,又是求情,又是蒙骗,都难以躲过他那一双像百眼神一样高度警惕的眼睛。他不让我们任何人在西班牙像埋在地下的草根一样隐藏下来,届时又生根发芽。我们这一大批人出走后,西班牙就清静了。伟大的费利普三世的决策真果断!他任命那位堂贝尔纳尔蒂诺·德·贝拉斯科担任这一要职也非常英明!”

“先生,”堂安东尼奥说,“你要是让这个世界上最滑稽的疯子恢复理智,那就得罪全世界的人了,愿上帝饶恕你吧。先生,难道你没有发现吗,堂吉诃德头脑健全时作用并不太大,可等他发起疯来就太有意思了。我认为要想让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恢复理智,你这位学士先生即使费尽心机,也难以如愿。也许我这话说得太残忍了,我真希望堂吉诃德一辈子就这样疯下去,因为堂吉诃德的病治好了,我们不但领略不到他的风趣,也听不到桑丘·潘沙的连珠妙语了。听了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人的话,就连愁肠百结的人也会喜笑颜开的。我猜想卡拉斯科先生的这番努力会成为泡影。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一定守口如瓶,也不向堂吉诃德透露什么。现在就看我的猜想对不对了。”

“不管怎么说,”堂安东尼奥说,“我到了京城,一定要作一番努力。至于成功不成功,就看老天爷帮不帮忙了。堂格雷戈里奥可以随我同行,这样可以让他双亲放心。他这次离家出走,他们一定非常着急。安娜·斐丽克斯可以留在我家和我妻子做伴,也可以暂去修道院。总督先生想必会欢迎利科德先生去他家暂住,等我京城办事回来再说。”

“先生,我明白你的来意,你是想弄清楚我的身份。我并不打算瞒着你。利用我用人为我脱卸盔甲这段时间,我将真实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先生,我叫参孙·卡拉斯科学士,是堂吉诃德·德·拉曼却的同乡。和他相识的人见他老是这么疯疯癫癫的,心里非常可怜他,我更加感到不好受。我认为,他要将病治好,一定得回去好好休息。因此,我就想了个办法准备哄他回乡。大约三个月以前,我曾扮作游侠骑士去找他,我自称是镜子骑士。我决定和他打一场,打败他,但不伤害他。决斗前我和他讲好条件:输的要听凭赢的发落。我估计他会输,准备让他回老家待一年,一年内不准出来。这期间他的病也许就会好了。谁知事与愿违,他反将我打败了,打得我跌下马来,使我原来的打算全落空了。他还是干他的,我跌得很惨,肋骨都跌断了,真不好意思回去。可我并不因此就放弃了原来的打算,我还是想打倒他,打败他,就像今天人们见到的那样。他是严格遵守游侠骑士道的规矩的,今天既已答应了我的要求,他一定会做到的。先生,我把该说的全对你说了,请你不要对外张扬,也不要将我的底细透露给堂吉诃德本人,以便实现我的妙计,让他重新恢复理智。他只要能摆脱骑士书上那套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能成为头脑健全的聪明人。”

总督听了,都一一表示赞同。堂格雷戈里奥听了,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安娜·斐丽克斯。不过,他也想去看看自己的父母,然后,再设法将安娜带去,因此,最后也同意了众人商定的办法。安娜·斐丽克斯就留下来和堂安东尼奥的妻子住在一起,利科德住在总督家中。

堂安东尼奥·莫雷诺跟着那个白月骑士,一直到了市内的一家客店里。一路上还有许多孩子们跟着那个骑士胡闹。堂安东尼奥为了结识这个骑士,走进了客店。客房内出来一个侍从迎接那骑士,并准备替他脱去甲胄,骑士就走进楼下一间客房。堂安东尼奥一心想弄清对方的底细,也跟着骑士进了客房。白月骑士见这绅士紧跟着自己,就说:

堂吉诃德因摔伤了,行走不便,他和桑丘等堂安东尼奥动身两天后才走。堂安东尼奥动身那天,堂格雷戈里奥与安娜·斐丽克斯依依惜别。两人一个劲儿地流泪、叹息,安娜甚至哭得晕倒了。利科德要送堂格雷戈里奥一千埃斯库多,可是,他坚辞不受,只向堂安东尼奥借了五个埃斯库多,答应进京后归还。他们就这样走了。上面已经说过,堂吉诃德和桑丘过了两天后才走。堂吉诃德没有穿盔甲,只穿旅途便装,桑丘徒步相随,因为灰驴背上驮着一捆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