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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叙述桑丘巡视海岛。

“总督大人,”年轻人严肃地说,“我们还是正正经经地谈谈吧。您要将我送到牢房里,让我戴上脚镣手铐;还说典狱长如放我出来,您就要重罚他。就算您的这一套命令全都执行了,如果我自己不想睡觉,整夜睁着眼不睡,您权力再大,也不能逼我睡呀?”

“你这个魔鬼,我问你,”桑丘说,“我要下令让你戴上脚镣关在狱中,难道你有天使会给你去掉脚镣,放你出来吗?”

“他说得对,”秘书说,“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这都是笑话奇谈!”年轻人说,“当今世上谁也不能让我在牢房里睡觉!”

“这么说,你不睡觉是自己不愿意,不是想同我作对?”桑丘说。

“怎么不能呢?”桑丘说,“立即将他带走,到时候他就会明白自己错了。即使典狱长让你给买通了也不行。他如果让你走出牢房一步,我就罚他二千杜卡多。”

“大人,我没有跟您作对的意思,”年轻人说,“我连想也没有想过呢。”

“您即使有更大的权力,”小伙子说,“也无法叫我在牢房里睡觉。”

“那就祝你交好运了。”桑丘说,“快回去睡觉吧,愿上帝给你好梦。我并不想剥夺你的好梦。不过,我奉劝你往后不要跟长官开玩笑,万一他当了真,你就倒霉了。”

“我怎么不能让你在牢房里睡觉呢?”桑丘说道,“我什么时候想抓你就抓,什么时候想放就放,难道我没有这个权力吗?”

年轻人走了。总督继续进行巡视。没有走多远,又有两名公差抓了一个人来。公差说:

“我以上帝名义起誓,”年轻人说,“您想让我在牢房里睡觉就像叫我当国王那样难以办到。”

“总督大人,这人看起来像个男人,其实是个女的。模样儿还不难看,是女扮男装。”

“好啊,你这小子真是对答如流,好机灵呀!不过,你要知道,我就是空气,我要对着你背部吹,将你吹进牢房里去。将他抓起来带走,今天晚上就叫他闷在牢房里睡觉。”

两三只灯笼凑到她脸上,灯光下大伙儿见到一张女人的脸蛋,年龄只有十六七岁。头上套着一只黄绿丝线织成的发网,面貌像珍珠一般晶莹透亮。众人对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见她脚穿红色丝袜,白塔夫绸的袜带镶着金线和细珍珠;下身穿一条镶金丝的绿色的肥腿裤,上身穿一件绿色套衫,敞着胸,里面穿一件黄白色的细布紧身衣;脚上穿一双白色男鞋。她腰上挂的不是剑,是一柄极其精致的匕首;手上还戴着好多枚珍贵的戒指。众人都认为这姑娘很漂亮,可没有一个人认识她,就连当地的老百姓也不知道她是谁。合谋跟桑丘开玩笑的那些人尤其诧异,因为这件事突如其来,并不是他们事先谋划好的。他们都希望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有风的地方。”

桑丘见了这么美丽的姑娘也很吃惊。他问她是谁,上哪儿去,为什么要这样打扮。她两眼望地,羞羞答答地说:

“岛上什么地方可以透空气?”

“总督大人,我的事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因为得严守秘密。我只想说清楚一件事:我不是窃贼,也不是歹徒。我是个不幸的姑娘,由于爱情方面的事,给自己丢了面子。”

“大人,我出来透透空气。”

总管听了,对桑丘说:

“你倒会开玩笑!想跟我耍油嘴滑舌,是吗?那好!你准备上哪儿去?”

“总督大人,请您叫大伙儿走开吧,因为这位小姐不愿当众人的面,说出心里想说的话。”

“请原谅,我织长矛的矛头。”

桑丘立即叫众人离开。大伙儿遵命,只剩下总管、秘书和上菜的那个侍从。那姑娘见只剩下了几个人,就说道:

“你织什么呢?”

“先生们,我是佩德罗·佩莱斯·玛索尔卡的女儿。我父亲是牧场主,他将羊租给牧民,收取羊毛。他常常上我父亲家里来。”

“我是织布工人。”

“小姐,你这话可不对头了,”总管说,“我认识佩德罗·佩莱斯,他可没有子女。另外,你刚才说他是你父亲,却又说他经常上你父亲家。”

“你是干什么的?”

“我也发现了这个矛盾。”桑丘说。

“大人,衙门里的人爱问这问那,我怕他们盘问。”年轻人回答说。

“先生们,我现在太心慌,连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姑娘说,“其实我父亲叫迭哥·德·拉亚纳,我想各位一定认识他的。”

“年轻人,你干吗要跑呢?”桑丘问道。

“这就对了,”总管说,“我认识迭哥·德·拉亚纳,他是个富贵的绅士,有一子一女。打从他妻子死了后,本地的人谁也没有再见到过他女儿的脸。她父亲将她紧锁在房内,连太阳都见不到她。尽管这样,人们还是交口称颂她的美貌。”

“总督大人,这年轻人刚才朝我们走来,一见我们是衙门里的人,转身就跑,快得像一头鹿似的,看样子像个不法之徒。我在后面撵他,要不是他绊了一跤,我一辈子也赶不上他。”

“没有错儿,”姑娘说,“那女儿就是我。我长得漂亮不漂亮,你们都心里有数,因为诸位都见到了。”

这时,一名公差抓来一个年轻人,说道:

说完,她就痛哭起来。秘书见到这一情景,来到上菜的侍从身边,对着他的耳根轻声地说:

“公证人啊,”桑丘说,“我现在明白了,这儿还大有名堂呢。”

“像她这么一位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在这个时候女扮男装离家出走,准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至少对面这一家您是无法取缔的,因为它是属于一位要人的,”公证人说,“再说,这位要人玩牌输多赢少。您还是取缔几家规模小一点的赌场吧。这种小赌场舞弊行为严重,害处大。在王公贵族开办的赌场里,那些有名的骗子一般不敢施展他们的本领。眼下赌风大盛,让大家在贵人开的赌场里聚赌比在那些手艺人开的小赌场里赌要好一些。在那些小赌场里,拉来一个倒霉鬼,从半夜赌起,直到把他的皮活剥了才罢休。”

“情况准是这样,”上菜的侍从说,“她的眼泪就证明我们的猜想没有错。”

“我觉得这些赌场为害不浅,只要我有这个权力,就打算全都取缔。”

桑丘竭力用好言好语安慰她,叫她不要害怕,将自己的遭遇告诉大家。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助她的。

那两个人一个掏钱,一个拿钱。拿钱的离开了海岛,掏钱的回家去了。总督又说:

“先生们,我的情况是这样的,”她说,“我母亲去世十年了。十年来,我父亲一直将我关在家里,就是做弥撒也在家中一个漂亮的小教堂里。在这十年时间里,除了白天见到太阳,夜里见到月亮和星星外,我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知。我不知道街道、广场、教堂是什么样儿,就连男人是什么模样,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见到自己的父亲,一个弟弟和收羊毛租子的牧场主佩德罗·佩莱斯。此人常到我家来。我刚才突然心血来潮,说他是我的父亲,免得说出自己父亲的名字。我长时间关在家里,出不了门,连教堂都去不了,心里实在闷得很。我想见见这个世界,至少能看一看自己出生的这个城镇。我觉得这个愿望是正常的,与自己富贵人家小姐的身份并不抵触。有时我听人说,外面在斗牛,在拿竹枪比武,在演喜剧,就问比我小一岁的弟弟,这些玩意儿是怎么一回事。我还问他许多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事。他认真地讲给我听。我每次听他讲后,就心里痒痒地想亲眼瞧瞧。这些事我就不细说了。现在我简略地说一说怎样毁了自己的。我向弟弟请求……我真不该这样做呀……”

“我看这件事得这样处理,”桑丘说,“赢钱的,我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或者是不好不坏的,立即拿一百里亚尔给跟你格斗的这个人,还得拿出三十里亚尔给监狱里的穷苦人。你呢,是个没有职业也没有资产的岛上游民,拿了这一百里亚尔后,明天就给我离开海岛,流放十年;这期间如果偷偷回来,我就让你到另一个世界去补足未满的刑期,因为我要将你挂上绞刑架——我至少会命令刽子手这么干的。你们谁也不要辩驳,免得我手下无情。”

她再次放声大哭。总管对她说:

“他说得也有道理,”总管说,“总督大人,您看对这两个人该怎样处理呢?”

“小姐,你快讲下去吧。我们听了你刚才说的情况,又见你流泪,都急切地想知道以后的事。”

那人说,对方讲的都是事实。他只给他四个里亚尔,因为他已给了他好多次了。再说,向赢家讨彩头钱,说话得和颜悦色,陪着笑脸,人家给多少,就拿多少,除非确实知道赢钱的是个骗子,这钱是靠舞弊赢来的。他彩头钱给得少,正说明自己是个好人,不是骗子,因为只有骗子才会把赢来的钱分给那些看他赌博的熟人。

“下面要说的话不多了,”姑娘说道,“可是,要流的泪却很多。要实现不正当的愿望,必然会有很多痛苦。”

“对他刚才说的你有什么说的吗?”桑丘问格斗的另一方。

上菜的侍者从心底里喜欢上了这美丽的姑娘,他再次将灯笼照着她的脸看了她一眼。他觉得她淌的不是眼泪,而是珍珠和朝露,他甚至认为,那是东方明珠。他希望她遭到的不幸不很严重,没有必要像她那样失声痛哭。那姑娘还在一边哭,一边诉说自己的倒霉事。总督听得不耐烦了,叫她快点讲完,免得大伙儿老等着听她这个故事的结局;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还要巡视许多地方呢。她泣不成声地说:

“总督大人,我来简略地告诉您这次格斗的原因吧。这位老兄刚才就在前面的那家赌场上赢了一千多里亚尔。他是怎么赢来的,这只有上帝知道了。当时我也在场。发现他并不老实,弄虚作假还不止一次。我昧着良心,没有将他揭露出来。他赢钱,拍拍屁股就走了。按理他至少得送给我个把埃斯库多的彩头钱呀。像这种有身份的人在一旁看赌,专看有没有人作弊,总是替作弊的人掩饰,以免吵架。赢家照例分些彩头给我。可是,他却把钱往口袋里一塞,就离开了赌场。我心里不服,就跟着他出来,好言好语求他,请他少说也得给我八个里亚尔。他知道我是个有身份的人,而且既没有职业,也没有家产,因为我父母没有教我职业,也没有留给我遗产。然而,这个跟盗贼卡科和骗子安德拉迪亚一样坏的流氓只给了我四个里亚尔。总督大人,您看看他多不要脸,多没有良心呀!说句实在话,您要是没有来,我一定让他将赢的钱全都吐出来,我还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我的倒霉事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只不过要求我弟弟让我穿一件他常穿的衣服,等晚上父亲睡着了,带我出来在全城走走。他经不起我再三请求,就答应了。我穿了现在穿的这件男装,让弟弟穿了我穿的女装。他穿我的衣服非常合身,加上他还没有长胡须,看起来就像个很好看的女孩子。今晚大约一个小时以前,我们离家出来,由家中一个小厮带路。我们在城里到处乱转,走遍了全城。我们正打算回家时,忽然见到迎面来了一群人。我弟弟见了,对我说:‘姐姐,这可能是巡逻队。你快跟我走,脚步要轻,别让他们认出我们,否则,就糟了。’说完,他就回转身,飞也似的走了。我还没有跑几步,就慌里慌张地跌倒了。公差来到我身边,就将我带到诸位大人的跟前。当着这么多人,我成了个坏女人,丢尽了脸。”

参加格斗的另一个人说:

“小姐,这么说,你确实没有遭到什么不幸了?”桑丘说,“你刚才不是说,你在爱情方面有些问题,才离家出走的吗?”

“老弟,你别激动,快把这次格斗的原因告诉我,我是本岛的总督。”桑丘说。

“没有出什么事,也没有爱情方面的问题。我只是想出来见见世面,说穿了,就是见见这城镇的那几条街。”

“这是上帝和国王管辖的地盘,大白天就在市中心进行抢劫,还行凶杀人,这怎么行呢!”

姑娘说的话都是真的,这已得到了证实,因为她弟弟丢下她逃走后,又给几个公差抓住,押送来了。他穿一条漂亮的裙子,上身穿一件蓝花缎短外套,边上镶着金线。头上没戴头巾,也没有别的装饰,露出一头金黄色的鬈发,就像满脑袋的金圈。总督、总管和上菜的侍从将他带到一旁,没让他姐姐听到,问他为什么这副打扮出门。他和他姐姐一样,也是羞答答的。他说的话和他姐姐刚才说的完全吻合。上菜的侍从已爱上了那姑娘,他听了非常高兴。总督对姐弟俩说:

天黑下来,总督得到雷西奥大夫的准许,吃了晚饭。饭后,准备出去巡视。总督的随行人员有总管、秘书、上菜的侍从,记录总督日常言行的史官,此外,还有若干名公差和公证人。桑丘手执权杖,非常神气地走在一行人的中间。他们在城内还没有走完几条街,就听见械斗声,立即赶到现场,发现有两个人在打架。他们见岛上的长官来了,就停止了格斗。其中一人说道:

“小姐,小兄弟,你俩真是够淘气的。不过,这种小孩家的胡闹,压根儿就不用讲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用又叹气又流泪。其实,只要说,‘我们是某某人,我们只是出于好奇,从家里偷偷出来玩玩,没有别的目的’。这样一讲,不就完了,干吗要唉声叹气,还哭个没完没了的。”

“总督大人,您说得很有道理,”总管说,“据我所知,您并没有文化,但您说出来的话全是金玉良言,真令人吃惊。派我们上这儿来的公爵夫妇和我们来这儿的人都没有想到您有这么高明的见解。世界上的新鲜事儿层出不穷,原本是开玩笑的事儿,却弄假成了真;嘲弄别人的人,自己反受嘲弄了。”

“是应该这样说,”姑娘说,“可是,你们要知道,刚才我吓坏了,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你说得对,”桑丘说,“如果有人想怠慢我,那准是个傻瓜了。我再说一遍,我肚子得吃饱,我那头灰驴也得喂饱,这两件事情最重要。到一定的时候,我们还得出去巡视。我打算将岛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和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人员全都清除出去。你们应该明白,朋友们,一个国家里无所事事的闲散人员就像蜂窝里的雄蜂,工蜂酿的蜜就白白给它们吃掉了。我准备对庄稼人多加照顾,维护绅士的权利,奖励有道德有修养的人,尤其要尊重宗教和教士。朋友们,你们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呢,还是我多管闲事?”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桑丘说,“这样吧,我们送你们俩回家去,也许家里还没有发现你们出来呢。往后你们就不要淘气,也别那么想出来见见世面了。老话说,‘正派的女人像断了腿,从不出门’;‘女人像母鸡一样,出门就迷失方向’;‘爱看热闹的女人,也喜欢别人看她’。我就说这些吧。”

“总督大人,”上菜的侍从说,“您刚才说的这番话都完全正确。我以全岛居民的名义向您保证,我们一定要尽心竭力为您效劳。您一上任就办了这么几件好事,我们怎么能怠慢您呢。”

小伙子感谢总督将他们送回家去。总督他们一行人就朝姐弟家走去。他们家不远。到了门口,那姐弟俩就拿起一块石头朝窗栅栏扔去。有个女仆一直在等着他们,她立即下来给他们开了门。姐弟就进去了。

“大夫先生,你听着,往后你用不到给我吃什么山珍海味了,这些玩意儿吃了反而会伤我的脾胃。我这个人已吃惯了牛羊肉、咸猪肉、腌牛肉、萝卜、葱头,有时吃得讲究一点,反而不舒服,有几次都恶心了。上菜的侍者给我来一个沙锅大杂烩,那乱七八糟的肉越是不新鲜,吃起来就越香。这沙锅里凡是能吃的东西都可以放进去煮。我将来一定会谢谢这位上菜的师傅,有机会我会酬劳他的。谁也不要来捉弄我,因为我们都是‘半斤八两,没有两样’。‘同吃同住,和平共处’;‘上帝早起,光照万里’。我管辖这座海岛,该属于我的我不会放过,不该属于我的,我一概不要。大伙儿得睁大眼睛,‘盯着自己的目标,’因为‘魔鬼就在冈底亚那’。只要给我机会,我会创造出奇迹来的。不过,‘你将自己变成蜜,苍蝇就会来叮你’。”

这一对俊美的少男少女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想到他们黑夜里不离开本地就想看看世界,觉得很好笑。不过,其因还在于他们年幼无知。

认识桑丘的人听他发表了这一番高论,都感到惊异。他们不明白桑丘一时间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高明。看来人们当了大官后,有的人变得聪明了,有的人却变糊涂了。后来,佩德罗·雷西奥·德·阿桂罗·德·蒂尔泰阿富埃拉医生顾不得伊博克拉特斯格言警句中的种种规定,答应天一黑就给他开晚饭。总督听了非常高兴,就急不可待地盼着天快黑下来。他总觉得时间像是凝固了一样,过得实在太慢。后来他急切盼望的开饭时间终于到了。侍者给他送来了葱头拌牛肉和煮牛蹄子。这牛蹄子已煮了好几天了。桑丘胃口大开,狼吞虎咽,就是让他吃米兰的石鸡、罗马的雉鸡、索莱托的小牛肉、莫隆的斑鸡和拉瓦霍的鹅也没有现在吃得这么香。他一边吃,一边回过头来对医生说:

上菜侍从的那颗心已被爱神的箭射中。他打算明天就向姑娘的父亲求亲。他估计自己是公爵的仆人,对方不会回绝。桑丘也有个打算,他想将自己的女儿桑却卡嫁给那小伙子,并准备在适当的时候着手办这件事。他认为,娶总督的女儿为妻,谁还会拒绝呢。

“现在我总算真正明白了,当法官和总督一定要铜打铁铸的,才能经得起无穷的折腾。这些要求接见的人,不管什么事,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跑来求见,好像当长官的就只为他们效劳似的。如果当法官的不愿接见他们,或者那不是接见的时候,不能接见他们,他们就会嘟嘟哝哝地说怪话,发牢骚,冷嘲热讽,甚至还会挖祖宗的老底儿。有事求见的傻瓜、笨蛋,你急什么呢,你得等个合适的时间嘛。你千万不要在吃饭和睡觉的时候来找法官。当法官的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呀,他们也有生理上的需要。可我的情况是个例外,我要吃却不让我吃,这都是站在前面的这位佩德罗·雷西奥·德·蒂尔泰阿富埃拉医生的功劳。他明明要我饿死,却又说饿得半死不活能长命百岁。但愿上帝让他和跟他一样的那些医生都饿死吧。我这话是针对那些坏医生说的,好医生是应该受到敬重和褒奖的。”

那天夜里的巡视就到此为止。过了两天,总督下了台,他的种种打算也随即破灭了。详见下文。

前面讲到那个油腔滑调的农夫将自己未来的儿媳妇模样描绘了一番,惹得这位大总督一腔怒火。这个农夫是总管叫他来的,而总管是受公爵支派的。他们串通一气,跟桑丘开玩笑。尽管桑丘是个又蠢又傻的乡下佬,却能应付自如。公爵送来的那封密信已经读完了,那个佩德罗·雷西奥医生又回来了。桑丘对众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