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半日,到了金鳌岛。那沙龙也有见识,恐怕乘胜而来,先使蛮兵在隘口把守,堆着石炮,弄个机栝,打得甚远,厉害得紧。李俊等船远远泊定,不就上岸,只是摇旗擂鼓,呐喊连天。沙龙闻报有兵到隘口,把箭疮扎好,亲自出来巡视。一连三日,再上岸不得。李俊焦躁,乐和道:“且自耐性。我同许义去山后探路,或有可上的去处。”遂驾了一只小船,周围一看,都是高山叠嶂,树木丛杂,上去不得,回来说知,无计可施。童威道:“土人说进了隘口要转三个大湾,方到城门口,就上了岸。那三个湾怎么好进?我兄弟二人到夜深人静,用油纸包好了硫磺焰硝引火之物,由海底爬到城边,发起火来,他只顾在外防守,内必空虚,若见火起,必定惊惶。大哥这里领兵去攻,自然可破。”李俊大喜,依计而行。
到第二日,差许义领兵探望,使狄成监工造栅。尚未完备,一日忽听远远号炮连声。李俊知道有兵到,领童威、童猛、倪云、高青四面埋伏,自己披了衣甲,同费保、乐和、花逢春领一千兵,澳边把守。只见五只大海船扰到岸口,那蛮兵都是斑布盘头,结着螺蛳顶,穿绵花软甲,挂两把倭刀,有六尺多长,跣着双足,一哄上岸。沙龙也一样打扮,倒卷赤须,黄毛遍体,手持大斧,跳舞而来。李俊、费保挺枪抵敌,沙龙将斧劈来,斗了十来合,不分胜败。那蛮兵跳开有一丈多远,两把长刀着地扫来。费保抵挡不住,退后便走,兵皆乱窜。李俊见阵脚已动,虚晃一枪,撇了沙龙回转。沙龙如风赶来。李俊正难措手,那花逢春却好迎来,看得明白,弯起弓来,一箭射着沙龙右肩,扑地便倒,蛮兵救起,回身就走。李俊、费保挺枪追来,到得岸上,四面伏兵齐起,奋勇砍杀了二百蛮兵。童威、童猛便抢上海船,撑起三只。沙龙和蛮兵剩得两个海船,狼狈而去。李俊等收兵回营道:“那蛮兵好狠!当不得那跳舞!若无花公子这箭,几乎失手。喜添得少年良将,可喜可贺!”乐和道:“他虽然败去,必要报仇。我这里乘他喘息不定,箭疮未愈,就领兵杀去,一鼓下了金鳌岛,做了基业,方成局面。只是衣甲未备,我们将前日洋船中的绸缎,各做一副绸甲,又轻便,刀剑不能透入,如今连夜攒造完成。还有一件:海面上征战全凭火攻,韭山门兵船内有三眼枪子母炮,将硝黄铅弹装好,也驾五只大船,一千兵去。”隔了一日,诸事已备,留狄成在清水澳守营,用许义为向导,一起上船开去。
童威、童猛吃饱了酒饭,脱下衣服,单穿一条裤子,把引火之物包好,缚在腰里,手中拿把尖刀。初更时分,船边下水,慢慢泅去,行了几步,探出水面透气,吐出些咸水。到得隘口,见蛮兵打着火堆,席地而坐;沙龙来往巡察,再不防海底有人偷进。童威、童猛进了隘口,果然有三个大湾,逶迤曲折,水急沙清,两旁尽是石壁,只通一船,路如狭巷一般。到得岸边,轻轻爬上岸来,一看那城墙是天生成光荡荡,草木不生,两扇铁门紧闭。童猛道:“这城垣是石的,怎好放火!空费心力。不如爬出去罢。”童威道:“有心进来,且再思量个计策出来。”其时深秋天气,白露瀼瀼,金风淅淅,又在水中爬了许多时,身上寒冷。正在无措,忽听铁门开响。童威、童猛重复钻入水中,把头略昂起偷觑,见四个蛮兵提着大藤筐,不知什么物件,在内又扛了一坛酒,两个蛮女笑嘻嘻走出,蛮兵扶下一个小船,撑了出去。原来沙龙是个酒色之徒,半夜传令进来,唤蛮女去作耍,却不关铁门。童威、童猛重上岸来,说道:“惭愧,天幸开了门!”侧身挨进,见两边都是民居,尽皆关门熟睡。一天星斗,四野悄然。童威取石块敲出火种,引上硫磺焰硝,那房子原无墙壁,都是竹笆,一发透得快。一连放了十来把火,焰腾腾烧起。那些居民睡梦里慌忙开门走出。童威、童猛拿住两个,将尖刀搠死,剥下衣服穿上。那些竹笆连片烧去, 剥剥,照天彻地的通红,城内一霎时鼎沸起来。李俊在外边望见火起,催众人向前,连声子母炮震天的响,箭如飞蝗射来。沙龙见城内火起,前边又杀来,首尾不能救应,蛮兵各各心慌逃窜。李俊、费保先跳上岸,沙龙箭疮未好,擎不起大斧,回身就走。李俊一枪搠倒,倪云枭下首级,众兵把蛮兵乱杀。李俊叫道:“降者免死!”蛮兵投降者甚众。就扎营在隘口沙滩上。
适遇中秋,那日李俊命宰了两头牛,几副猪羊,大劳军士,就同众弟兄赏月。到一高峰上坐看,那一轮皓月,从东边海中涌出,金光万道,天宇清朗。李俊擎着杯,对众人道:“梁山泊与太湖中虽然空阔,怎比得这海外浩荡!承众位相扶,脱了毗陵之难,到这清水澳,虽然稍立根基,奈兵微将寡,还立脚不住,必得取了金鳌岛,方可容身。闻得沙龙骁勇,急切难攻,如何是好?”乐和道:“班超以三十六人破了鄯善国,将在谋而不在勇。用屯扎几时,招集训练,觑个机会,方好攻他,不可性急。只要防他来侵犯,当做准备。这里又无险阻可守,沿边宜建木栅,拨几个船远处瞭望,放炮为号。这是要紧著数。”李俊道:“明日就树栅瞭望。”当下饮到二更始散。
到天明方把战船放进隘口,到城门边一起上岸。童威、童猛迎着道:“亏得杀了两个居民,剥这衣服穿上,不然蛮兵也要认出来了。”李俊道:“实是亏了你哥儿两个!”先叫救灭了火,到沙龙的住房,真个壮丽。把沙龙妻小尽行杀死。仓廒内米谷如山,金银珠宝不计其数,有一百匹战马,牛羊成群。李俊等大喜,当下祭赛天地,大排筵宴庆贺。正饮酒之间,只见守隘口军士解两名蛮女来说道:“在沙滩上草里拿来,候元师发落。”李俊看那蛮女时:
又行了两昼夜,望见一处地方,许义起来一看道:“此是清水澳,暹罗国界上了。这岛土地肥饶,有些景致。”说着,船已到岸,下了碇,许义请李俊等上岸散步。只见山峦环绕,林木畅茂,中间广有田地,居民都是草房,零星散住,牛羊鸡犬,桃李桑麻,别成世界。问土人道:“此间有多少地面?属哪州县总管的?”土人道:“方圆有百里,人家不上千数,尽靠耕田打鱼为业。各处隔远,并无所属。我们世代居此,也不晓什么完粮纳税,只是种些棉花苧麻,做了衣服;收些米谷,做了饭食;菜蔬鱼虾,家家有的,尽可过得。再向南去三百里,有个金鳌岛,属暹罗国的。近日来个岛长,名唤沙龙,暴虐不仁,贪得无厌,常来骚扰,因此受他的气。”李俊听说金鳌岛,触着宋公明梦中之言与石板上诗句,又问道:“那金鳌岛离暹罗国多少路?风景何如?那沙龙是哪里人?”土人道:“金鳌岛到暹罗国也只三百里。那岛四围高山峻岭,无路可去,南面岛口只通一个船的路,转三个大湾方得到岸。一座城门,甚是坚固。里面盖造房屋,如宫殿一般。田地膏腴,五谷丰稔。山上野兽甚多,花果诸般多有。约摸有五百里广阔。那沙龙是洞蛮出身,长大雄健,遍体黄毛,两臂有千斤之力,使一柄五十斤重的大斧,腰悬弩箭,百步飞中。器械、马匹、船只俱备。有三千蛮兵,都是惯战的。那沙龙性极好杀,爱吃巴蛇椰酒。一年来此两次,有些姿色妇女,他便白昼奸淫。小男、小女抓去做奴婢。还要进奉猪、羊、酒、米,没法回他,只得受他荼毒。那暹罗国共管辖二十四岛,此为最强,便是国主也奈何他不得。”李俊道:“我们是天朝大宋差来镇守,要剿灭那沙龙,与你百姓除害,何如?”土人道:“若得老爷们驻此,百姓无不乐从。四旁有与我清水澳一般的小岛,都被他扰害,若闻得有官兵驻扎,尽皆悦服的。”李俊大喜,遂与乐和、许义商议,选择中间高敞地面,筑成石基,砍伐树木,搭起营房,安顿家眷、兵丁,一面招集强壮岛民,造起战船,置备器械,建立旗号。凡有归顺的,重赏金帛。遇着私商小伙通洋客商,邀截招抚。日日操练兵士,闲时屯田播种。不上半年,聚有二千余人,成一模样。
钵盂头高堆黑发,银盆脸小点朱唇;西洋布袄到腰肢,红绢舞裙拖脚面。胸前挂璎珞玎珰,鬓上插野花香艳。眼波溜处会迷人,眉黛描来多入画。谩言吴国能亡灭,眼见金鳌亦荡倾。
却说李俊在韭山门耽搁了两日,看见风色顺了,许义引路,带了十只船,一同进发。天色晴明,波浪不起。李俊喜乐,叫取酒与众兄弟叙谈,唤许义同坐了吃酒。正行之间,忽听得后面梢上舵工叫道:“不好了!快些湾船。”水手忙落了风篷,用力撑到沙嘴上,抛下锚锭。李俊惊问道:“怎的?”水手摇手道:“不要响。”李俊等看时,只见白浪如山,喷雪鼓雷的响,有一大鱼,竖起背脊,如大红旗一般,扬须喷沫而来。那船似簸箕一般,翻覆不定。花逢春看见,立起身来,取下铁胎弓,搭上狼牙箭,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觑得亲切,飕的一箭射去,正中大鱼的眼睛。那鱼负疼,把尾乱掉,那波浪滚起,有二三丈高,十来丈远,泼得满船都是水,亏得下碇坚牢,不致倾覆。许义唤军士放箭,二三十把弓,一起射去,那鱼虽然力猛,先是眼珠上中了一箭,已是难熬,又被这乱箭攒射,也有穿腮的,也有透腹的,渐渐动弹不得,翻了转来,浮在水面,那波浪势定。二三百兵一起把挠钩搭着,用力扯到沙滩上来,首尾足有数十丈,犹然巨口唅牙,眼珠闪动。舵工道:“此是鲸鱼。我们惯行海道,也时常看见。这是小的,若是大的,把口一吸,那船还不够他当点心哩!”李俊道:“花公子这神箭真是家传!当时花知寨初到梁山泊,见一群雁飞鸣而来,知寨一箭穿了雁头,晁天王和众人无不惊异,可见将门有种。若无这箭中他眼珠,怎生拿得?可喜可敬!”众人尽把利刃剁割鱼肉,剖开肚腹,见二三十斤一个癞头鼋在腹内尚未变化哩!那两个眼睛乌珠挖将出来,如巴斗大小,乐和道:“将他镂空,当水晶灯,点上火,莹亮好看。”众人齐道有理。将鱼肉煮起来,肥美异常,五六百人个个厌饫[1],多的腌了。为这鱼倒停住一日。
那两个蛮女说话也听得出,说道是广东香山人,被沙龙抢来,日里唱歌,夜间伴宿。童威笑道:“若非这两个蛮女,金鳌岛怎么攻得破!”李俊问道:“怎么亏她两个?”童威道:“我弟兄到城边,墙垣都是光的,怎生放火?亏得开门送这两个蛮女与沙龙取乐,才得入城放火。倒是有功之人!”李俊道:“为将的贪了酒色,自然败事。”对蛮女道:“路途遥远,不能送你们回家。且发在花恭人处服侍。待有功将士,为彼完配。”饮至夜阑方散。
李俊只恐兵力单弱,器械不备,今有三百名兵来归,心中甚喜,取出三百两银子分给众兵,尽皆欢喜叩谢。许义道:“既要到外洋寻岛安身,定不得是哪一国、哪一岛,那各处言语不同,文字各别,必须带几名通事方好去得。”李俊道:“你这里可有现在通事么?”许义道:“有虽有几个,却不知谁人肯去,待我去问了来回复。”众人就在韭山门过夜。次日,许义来说道:“已选了三个人,各人通各处的言语文字的。但要重赏方才肯去。”李俊道:“说到赏赐,就是易事了。”都叫来盘问了一番,各加重赏,说定了。看官记着,以后李俊到清水澳、金鳌岛、暹罗国及后面日本、高丽,诸人都是用通事打话,先在此处表过,后面便不必处处絮烦了。
次日起来,李俊自称“征东大元帅”,一应晓谕用大宋宣和年号,出榜安抚居民。被火焚者给赏银米,与他盖造房屋;七十以上者俱送绸缎一匹;抢来的妇女奴婢出晓谕教人领回。百姓尽皆欢喜。差倪云到清水澳接花恭人、秦恭人、费保、倪云娘子同来金鳌岛,拨厅房居住。乐和专管出入钱粮,商量军务。童威、童猛把守隘口,操练军士。费保、倪云为左右副将。高青管领船只,一应器械。狄成领三百名兵镇守清水澳。许义给与千总职衔,做心腹长随。花公子随着母亲,另自习学武艺韬略。又将太湖里的鱼丁,韭山门官兵,清水澳招集的壮男,投降的蛮兵,共有三千多人,分派五营,设立队伍哨把,一依中国法度,造作旗帜大纛[2],焕然一新。又问土人:“沙龙在日,岛内凡有讼狱钱粮是怎地施行?”土人答道:“沙龙不用刑杖,若犯重罪,把木舂舂死,轻者罚米谷。钱粮到收成时平分。”李俊命乐和颁下律令:“杀人者偿命,奸盗杖七十,钱粮行什一之法。”百姓尽皆感仰。一连数日,诸事俱已停妥。忽有飞报前来:“暹罗兵到!”李俊慌忙请众人商议。正是:
又行了两日,到韭山门,是浙、闽交界之所。有一员守备,领三百名兵,十个战船,在那里把守,盘诘奸细,防倭国侵犯,及私通外番的。远远望见李俊船到,一声号炮,把战船一字儿摆在隘口。那守备全身披挂,手拿三尖两刃刀立在船头,叫兵卒驾起火炮等候。乐和急回道:“不要动手,咱是奉枢密府令箭信牌,到福建采办香珀的。”守备道:“既有枢密府照验,取过来看。”乐和将前日劫得的批文就递了过去。那守备接过一看,叫人在舱中取出一本簿子来,看了喝道:“分明是奸细了!既是枢密府批文说往高丽公干,怎说福建采办香珀?”原来凡是出洋船只,枢密府给了批文,一面就行文书知会经过口岸地方,说明某人往某处作何事,批文上只有字号查对,不注出所往地方,以防假冒。乐和不知其细,见批文上没有地方,就随口说个往福建采办香珀,却与来文不对了,所以被他看出破绽。费保见决撒,就取一柄五股鱼叉,劈头掷去,刚掷中守备咽喉,扑通的倒坠下海。童威、童猛、倪云、高青一起跳过,拔出腰刀便砍。那边船上有个人将巾绵甲,身躯长大,叫道:“不可动手!你这伙人都有些认得,莫不是梁山泊上好汉么?”李俊道:“只我便是混江龙!你问他怎的?”那人便在舱板上拜道:“原来是旧主人!”李俊叫扶起,问道:“足下是谁?”那人立起,说道:“我叫做许义,是浪里白条张顺部下。从征方腊,张头领死在涌金门,我就不去了,住在杭州。后来投到汪都统标下,做了哨官,拨来守这韭山隘口。梁山泊上头领俱是认得的,隔了几年,一时叫不出。如今要到哪里去,却在此经过?”李俊道:“我等在中国耐不得奸党的气,要寻一个海岛安身。”许义道:“我在此已久,海道尽熟,待我随去拣一处丰富地方,何如?”李俊大喜道:“这样极好!只怕你是官身去不得。”许义道:“哪里管他是什么官身!我也是浔阳江上人,从张头领到江州劫法场,白龙庙聚会我也在那里。上梁山泊几年,好不快活!宋大王真是好人,待我们如手足一般。闻得在楚州被奸臣药死,我着实伤感了一番。这守备是高俅的表侄,叫做田富,一些本事也没有,倚仗高俅脚力,谋干这守备,专会克扣军粮,用刑严酷。这三百名兵都是切齿的,几番要结果他,奉我做主,也思量寻一小岛容身。我自忖才力不济,阻住了。头领若用得着,叫他们都随了去。李头领,你那时还黑瘦,如今肥白得多了,又长出虬髯,几乎认不出了。”
阵云高处鸣钲鼓,烽火传来整旆旌。
那海舶行了一昼夜,忽见一座高山,隐隐有钟磬之声。李俊问道:“这山是哪里?”水手道:“开船时东北风,转到这里是普陀山观音菩萨道场。”李俊叫湾船,与乐和、花逢春、童威、童猛、费保、倪云、高青等一同上去,到盘陀石、潮音寺、紫竹林、舍身岩各处游玩了一日,下船开去。
不知与暹罗交战胜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天垂积气,地浸苍茫。千重巨浪如楼,无风自涌;万斛大船似马,放舵疑飞。神鳌背耸青山,妖蜃气嘘烟市。朝光朗耀,车轮旭日起扶桑;夜色清和,桂殿凉蟾浮岛屿。大鹏展翅,陡蔽乌云;狂飓施威,恐飘鬼国。凭他随处为家,哪里回头是岸?
[1]饫(yù)——饱。
到了半夜,海舶上人睡着了。费保、倪云当先,一拥而上,大喊杀入,将两个差官与二十余家丁都砍了,喝道:“舵工水手不许走,走的都是死!”那些人只得伏定。这里把死尸撺入海中,打扫血迹,引家眷上船,资财搬运过来,弃了罛船,查点舶内,尽是细缎、丝绵、蟒衣珍异物件,又有枢密院照验批文一纸,都收拾了。叫水手拽起风帆,趁着东北风往西南而进。出了大洋,众人一看,但见:
[2]纛(dào)——古代军队里的大旗。
话说李俊见天水相连,这风波又不是太湖气象了。土人说罛船开不得洋,甚是忧心,见乐和说有船送我,不解其故。乐和用手指道:“那两个海舶,他若不肯送我们,借了他的何如?”李俊会意道:“这倒使得。”沿着海滩寻到海舶边来,只见两个军官打扮的人,指挥家丁们收拾旗号,是枢密府字样,原来是童贯家人,差往外国勾当的。艄公水手共有百余人,都乱哄哄收拾脚手、家伙,说道:“打点明日开洋。”李俊、乐和打听得详细,到船中悄悄与众人商量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