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伍德笔下的女作家,或许就是她本人的镜像,女性的细腻和心思,一字一句拨动人的心弦。开卷不久,翻译就成了一种神秘的交流和沟通,我自己的寂寞失落一扫而空。更意外的是,故事关乎老年,可年长者的沮丧和阴霾随着阅读和翻译的推进慢慢散去,康斯坦丝那充盈的生命力和天真的执拗弥足珍贵,我坚持认为这必然也是阿特伍德自身具备的特质。诚然,心态和心境决定了生活感受。
静默孤独的细读和翻译工作,逐渐深入并充实我的生活。我非常喜欢阿特伍德的语言节奏,《阿尔芬地》能令人迅速跌入故事语境。康斯坦丝承受着晚年丧偶之痛,对年轻情事不时回忆,屡屡回到挫败深重的往昔恋情,即她和诗人加文的那场夭折的恋爱。失恋后,她将过剩的创作情绪和想象力放逐于“阿尔芬地”这个魔幻世界,以平衡生活中的各种失意。我似乎能和康斯坦丝跨时空共享诸多心思,情绪亦随着文字起伏动荡,掩卷时不由得感喟,唉,难道这是我借由翻译接受的神秘讯息吗?
康斯坦丝不允许自己沉溺于愤懑沮丧,拿加文的错误折磨自己。将精力浪费于生气、不满和颓废,不啻对自己的惩罚和戕害,时间宝贵,生命有限,康斯坦斯果断地将时间留给值得的事情,用创作让自己兴奋和充满激情。于是,我们相信这个耄耋老人会继续努力让日子更加有劲。瞧,她一个人从低落乏味和生无可恋中挣扎出来,冰风暴开始的当日决定前往两个街区外的商店购买融雪材料和食物,此后靠她本人虚构的阿尔芬地支撑自己,用回忆温暖和活泛起当下的生活。试问,面对这样的故事,谁又愿意心不在焉地虚掷光阴?阅读和翻译《阿尔芬地》,我不断领悟要让自己充实起来,朝着心有所属的方向靠近,尤其要奋力打败无聊,摆脱自怨自艾。
老年丧偶的康斯坦丝艰难地适应着丈夫埃文不在的日子,随着翻译的推进,我目睹人物的遭遇而不断感慨、共鸣,试图走进小说中这位女作家的心境。文字间的转码过程颇费精力,可我从不觉疲倦。
第二则故事《幽灵》其实是对《阿尔芬地》中康斯坦丝与加文的故事的续写。那个花花公子诗人兼前男友加文年老体衰,雄风不在,晚景凄凉时又被昔日的文学功名所累,在妻子雷诺兹的“看护”下倍感忧伤。终于,康斯坦丝的怅然似乎有了隔空的平衡。其实在我们自己的生活中,也时常通过滤镜看他人的幸福,孰知人人都有隐藏的苦痛,隐秘的丑陋,真不必一味羡慕,妄自菲薄。
康斯坦丝忙于创作,近乎到了忘我境地,她忽然敏感地意识到丈夫埃文或许有了出轨的迹象,可是埃文至死没有承认过,这个心结永远难解,也无须再解开了。文字力透纸背,我能感觉到埃文对妻子深入灵魂和血肉的关爱。生活的琐碎和平凡最终让这对夫妻融为一体,难分彼此,相互依存。
老迈的诗人加文似乎一直对康斯坦丝念念不忘。康斯坦丝因为创作系列奇幻小说而成为著名作家,她令曾经背叛自己的加文总在追忆中后悔。加文倒并不一定对昔日爱情心怀真挚的执念,是康斯坦丝用自己的才华和努力让当年错过了自己的男友追悔莫及。阿特伍德在残忍否定爱情天长地久和痴情念念不忘的同时,阐明了一个慰藉人心的事实:唯有自立自强自爱,努力朝着优秀的方向走,才能笑对当年的失落。
康斯坦丝沉迷于她的阿尔芬地,那里几乎是她内在生活的庇护地,读者很快会跌入女主人公的奇幻创作空间,仿佛陪伴康斯坦丝排演着一个人的孤独,也预习般体验着独自老去。在康斯坦丝的现实生活中,尽管周围人们善良友好,儿子儿媳孝顺体贴,可是她的生活是独立甚至隐秘的,她执意品尝冷暖自知的寂寞,不愿被他人打扰。康斯坦丝情爱上的疼痛并未随着岁月荏苒而消解,好在她有文学的疗愈和化腐朽为神奇的转化能力,不断将不甘和愤怒化为创作能量。
故事中,加文在和采访他的女学者提到硕士学位时,令人忍俊不禁,他用爆米花做比喻,说教育体制培养所谓的人才就像制作爆米花,微小颗粒放在学术炉灶中,噗啪!一个硕士学位。这嘲弄的说法荒诞不经,令我不由得想到阿特伍德在写下这段文字时揶揄得意而促狭的微笑。时时以自我为中心的加文最终失却爱情,也失却了爱的能力,在乏味的话语中耗蚀生命。译到故事尾声处,我不禁莞尔:康斯坦丝不必介怀了,这段背叛的情爱往事督促、推动她努力不懈,她早已跨过了这道坎,把当年自觉被亏欠的情感抛在了身后。康斯坦丝会感谢曾经的挫折,蓦然回首时,她一定明白,原来一直在前行的自己才最珍贵、最美丽。
小说集中有几则故事彼此相关,前三则几乎可谓“三部曲”。第一则故事《阿尔芬地》开篇就触及人内心:作家康斯坦丝袒露着她创作奇幻小说的心境,丈夫埃文离世后她在暴风雪的袭击下独自生活,幻听和幻觉不时伴随她。她回忆起年轻时男友加文对自己的不忠:同样是文学青年,他们在梦想和现实之间挣扎,过着自认为不羁、自由的生活,时常在自我期许和现实落差中怅然。我私下觉得,这则故事或许很大程度上取材于阿特伍德的某段真实经历,因为有关作家的想象和创作心态,故事里刻画得太过生动真实。
加文颓然而恍惚的晚景,对应的是他刚愎自用、傲慢自负的性情,他被康斯坦丝深深幽闭在隐秘的深处,无论在虚构的阿尔芬地,还是在现实生活中。偶尔想起,笑看往事,康斯坦丝应该欣慰,并彻底释然。对于感情之事,人们在年轻时总是依赖他人,可随着时间推移,阅历增长,会越发明白,一切只能依托自己,而自己才是价值核心,向外的他求必然导致失望,生活中很多旁枝末节其实不必执着。
因此,翻译《石床垫》的这段日子,我常常心潮澎湃,心怀感恩,甚至觉得这样的时间节点和作品内容,也许传达着某种冥冥的讯息。我在康斯坦丝和加文的情感纠葛中,在主人公步入老境的心绪里,在虚构人物的孤独和阿特伍德文学创作的情感共鸣中,得到了莫大的体验和心灵收获。我不时猜想,小说中不少意难平的细节,一定是作家自身遭遇的某些遗憾、缺失在内心的潜伏,它们随着时间发酵,化作了积极的创作能量。
第三则故事《黑女人》与前两个故事继续产生关联:女主人公换成了乔丽,即当年让加文鬼迷心窍背叛康斯坦丝的女人,阿特伍德又从此人的视角将这段关系再次梳理讲述了一遍,果然验证了视点不同故事差异万千的道理。加文的葬礼上,两个昔日的情敌居然达成了和解,彼此理解,相安无事,对当年的“河船”岁月算是做了最后一别,往事随风,死结终于打开。
阿特伍德的笔触是灵巧而狡黠的,每每在阴郁时让人忽觉温暖,在丧气时突然滑向欣悦,于悲凉时忍俊不禁,又在感怀动容时倏忽收敛,告诫人们不能失却理性和镇定。尤其是作家创作该小说集时,不可避免地面对衰老,而老境和死亡成了作品中必然触及的主题。在阅读中,我时常感受到作家自身对于往昔的回顾和眷恋,尤其是身为女性在历史变迁中境遇和思想的改变,对于爱情、亲情、家庭、自我实现等方面的处理和感受。然而,阿特伍德一定会在潜移默化中悄悄消解读者的前见,特别是人们对衰老的常规认识,以及对男女关系的固有观念。
故事依然铺陈老境,尤其是乔丽和孪生哥哥马丁晚年一起生活,她依然耿耿于怀当年的情事,可见加文还是让人难以释怀。马丁虽然也研究经典诗学,但是他对人生的回忆,更多的是旁观乔丽,他事事不想陷入,时刻提醒自己保持距离感,让生活成了颅内剧场的演出,想来他内心或许也有颇多遗憾吧。阿特伍德创作时一定也在对自己的往事不断回忆梳理,当我翻译到第三则故事时,也进一步确证,预习衰老是此书给人最深刻的印象:预见老境,预习释怀,回到当下时就更容易拥有淡然的心态。从乔丽视角展开的故事,仍然不断地提醒人们,年龄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主观感受,一旦自己困在其中难以自拔,那就真正衰老了。她仿佛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人,要在阳光下多想想美食和美景,别忘了要尝试各种趣事,有关面子的顾虑,完全多余。
这九则故事的组合,成为阿特伍德的第十部小说集,其中充满了诸如精灵、鬼魂、转世轮回、断手幽灵等奇幻元素,但这些故事又有着非常真切的生活细节和令读者感同身受的细腻情感。于是,各种意趣组合令人不忍释卷:逼真的现实和匪夷所思的荒谬,戏谑游戏和郑重其事的严肃,这些反差交织拉锯,最终形成了某种神奇的平衡。当下的读者并不会觉得故事遥远古旧,新鲜刺激之余,又感到故事中的往昔已然消散,却始终在当下若隐若现。
第四则故事《天生畸形》令人悲哀,那个原本可以是天使的小姑娘最终成了怪物,一步步从家庭的关爱走向了社会边缘,进入了幽林,最终被驱逐消灭。这个故事与前三则似乎毫无关联,读来无比忧伤。若说前几个故事中那些女人和加文的纠葛最终令读者略有感伤和惆怅,那这个故事触及人性本质,聚焦孤独和畸形。我不禁想到舍伍德·安德森的《小城畸人》,那些因为无法真正与人产生有效交流的孤独个体,那些对生活的变化无所适从,或者内心有着各种隐秘而无处诉说的人们,会神奇地成为陪伴读者的暖意,让心与心逐渐靠近,灵魂得到慰藉。
《石床垫》中的九个故事,若是依照次序阅读,我的感觉就像是水流翻腾而起,浪花席卷而来,平静后紧跟着潮流涌动,惊涛拍岸之下又会有暂时的静谧。译完最后一则故事《点燃尘埃》后,我掩卷长叹,心潮澎湃,既感叹阿特伍德精湛的情节设置和情感编织,又为自己投注于这些文字的心力和感受而唏嘘,唯愿能以细致的语言翻译处理,让读者真正领会作家笔触的微妙。
第五则故事《冻干尸新郎》十分惊悚,古董家具商人山姆在暴风雪天去郊外参加单元仓库竞拍,意外发现了被杀死的新郎干尸,可当凶手新娘出现后,他却铤而走险,想要讹对方一把,却在这场诱惑游戏中成了最终消失的人,变成干尸新郎的替身。小说中紧张的节奏,层层递进、步步紧逼的阅读感受,让身为译者的我仿佛聆听了一则悬疑奇案。我发现阿特伍德特别喜欢将暴风雪、幽暗森林,设置为故事场景中的重要元素。若说前三个故事是关于加文和康斯坦丝、乔丽等女人的,那此后的两个故事都带着哥特式的惊悚意味,阴森,寒气逼人,又带着隐藏在文字底下的忧伤。沉浸于此,不再是时间催人老的嗟叹,更多了对人心幽暗隐秘的感喟。
她的直率和直接在作品中不时让人咋舌。据说在拍摄纪录影片《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曾经的八月》(MargaretAtwood: Once in August, 1984)期间,对谈者屡屡对作家出人意料、率真直接、一针见血的言辞感到惊愕并失态。阿特伍德不断跳脱常规,一次次重塑自我,甚至推翻自我的勇气,贯穿着她的文学写作。尤其对于一位耄耋作家而言,这样的自我颠覆和尝试更是罕见。
此后的《我梦见了红牙泽妮亚》篇幅相对较短:几个老年闺蜜依然对故人夺人所爱耿耿于怀,但是岁月流逝,她们最后以某种超自然的方式从纠结愤懑中解脱,努力摆脱伤害。这不是人们都应该有的态度吗?岁月流逝,个人能把握的唯有相信自己,有时,放过对他人的苛责和怨恨,就是对自己的真正释放。
阿特伍德细腻幽微的笔触不时透着戏谑幽默,她在作品中不断施展智力体操,将灵活精巧发挥得游刃有余。她是叛逆的,正如她要在莎剧的小说重写中将各种传统范式颠覆,她始终在笔端诉诸自己对文学创作的批评。我在她最新的两部虚构作品《女巫的子孙》和《石床垫》之间仿佛读到了某种超乎文学评论的关于创作的探究,但情节又如此扣人心弦、匪夷所思,且字里行间充满了一个作家内心最真诚、直率的倾诉。
紧接着的《死亡之手爱着你》和标题故事《石床垫》,又巧妙地将之前的故事联系在一起,因为它们本质都是个人对往昔的纠结与释然。《死亡之手爱着你》同样关于文学创作,聚焦对年轻时的情感回忆。惊悚作家杰克和当年的女友伊莲娜一生纠葛不断,可就在杰克的愤恨抵达崩溃边缘,带着除掉对方的念头再度与伊莲娜见面时,情节走向却突然倒转,两人冰释前嫌、重归于好,而那冰山融化的暖流,或许只因一方的主动低头,承认了恨是极致的爱。在《石床垫》中,老年女性弗娜为自己少女时的情爱创伤进行残忍报复。她在邮轮旅行中遇到了当年那个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鲍勃,正是此人曾玩弄和强奸了少女弗娜,并毁掉了她的一生。于是弗娜策划了完美犯罪,在极地之旅中找准机会杀了对方。鲍勃之死恰是前一则故事中和解的反向。貌似背道而行的两个故事中,人物的个中感受,都旨在跨越自己内心的一道坎,为了在晚境中达成生命的最后一次解脱。爱与恨,集结于某个瞬间,天堂地狱一念之间,此间的情思绵绵若存,在隐藏和压抑的感情中蓄势待发。翻译至此,我不禁感叹,已然年迈的阿特伍德仍然能在文学创作中将世界一次次颠覆重构,快意恩仇间将笔墨挥洒得淋漓尽致。
我作为一个普通读者阅读了《使女的故事》,又作为一个学者研究了她的《女巫的子孙》,而身为译者,对于《石床垫》这部小说集,因为翻译的细读和文字斟酌,我意识到,三种阅读方式截然不同,而这些不同造成了抵达深层感知和体会的巨大差异。有很多次,我不禁自问:难道我面对的是同一个作家的三部作品吗?不同的阅读方式是否会漏过不同的信息?尤其是翻译,是在一字一句中推敲和反复思索。译者希望能以另一种语言将作品尽可能真实地还原,目标不同,感受自然差异很大。
最后一则《点燃尘埃》更渲染了生命接近终点的状态。安布罗西亚庄园是一家养老机构,某日,养老院被一个“该我们了”的年轻人组织攻陷,这些年轻人把老年人视为自己生活的巨大负担,也是社会强加给自己的重压,于是他们的愤怒情绪在养老院找到了出口。住在养老院的威尔玛因为眼底黄斑病变,视力几乎丧失殆尽,可是她依然保有敏感细腻的觉察力。她摸索着,模糊而隐约地感受着外界,每日拼尽全力地维持着生命最后的尊严。对她而言,爱情早已是奢侈品,可是得到他人的尊重和关注依然是珍视自我的重要标志。翻译工作完成后,我不断唏嘘,感慨这个耗神费力的过程仿佛让我预习衰老,可又神奇地传递着激情和生命力。
不知多少回,我反复质询,逐渐将自己对时间的感受融入,屡次因为超越时空的莫名触动,反观自己当下的生活,于表象的平静中忽然体验到内里的跌宕起伏。
尽管这些故事关注垂垂暮年,刻画生命晚期的状态,但阿特伍德在字里行间从容地挑衅着人们固有的偏见,不无调侃、揶揄和风趣。她笔下的衰老竟然渐渐被赋予无关年纪的热切和天真,她用文学创作抗拒陈见,细察生命。她在这些故事中隐秘显现,几乎无处不在,因为她笔下的这些人物大多为作家或艺术家,他们超越了单一故事的界限,成为彼此的旁观者和评论者,又似乎是阿特伍德自己观察艺术创意的一道道棱镜。例如,加文觉得康斯坦丝的阿尔芬地奇幻故事幼稚肤浅,杰克也总是揣摩着昔日室友们对自己惊悚作品的不屑,他们的斗志和不服气,丝毫不随年龄而转弱。即便是最后杀掉了鲍勃的弗娜,她也不断在旅行中为鲍勃留出生机,可偏偏鲍勃对往日漠然而不自知,等于无情宣告了他对少女弗娜的彻底否定,从而促成了自己的死亡。
作为加拿大最负盛名的当代作家之一,阿特伍德笔耕不辍,时光对她的创作和文思仿佛特别眷顾,作品随时间发展毫无疲态和式微的迹象。阿特伍德在诗歌、长短篇小说、非虚构作品、儿童文学、文学评论等多文类写作中成果丰富,获奖无数,读者遍及全球。当然,阿特伍德在虚构创作上表现最为突出,无论长短篇;而这部包含九则故事的《石床垫》,更在形式上颇有几分《都柏林人》《小城畸人》的“小说环”特色,它们彼此勾连,似有似无地形成了一个相对自足而丰富的世界。翻译过程中,我感觉时间如节奏不断变化的水流,悄然地在我身旁流淌,以至于我常常停驻片刻,从故事的表层进入,想要找到藏匿在叙述背后的作家本人,轻声问她:“是因为感喟年纪,蓦然回首,深叹时光荏苒,才有了这些故事吗?”
正是通过创作的激情,阿特伍德自身也在试图超越衰老,挣脱身体的限制。她笔下的老人们不断遭遇身体对思想的忤逆和抗拒,正如著作等身、声名显赫的阿特伍德必然要回望创作生涯的得失。最有力的佐证唯有更加优秀、引人入胜的作品,那一个个生机勃勃的生命,都在竭力帮助阿特伍德力证青春恒久的意义,用不断增长的年纪,彰显无关年纪的热情和活力。
翻译加拿大著名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小说集《石床垫:阿特伍德暗黑九故事》(Stone Matress, 2014)是一段奇妙的体验和心路历程。机缘巧合,我当时手头正在进行关于莎士比亚戏剧当代小说重写的研究项目,阿特伍德对莎剧《暴风雨》的小说重写《女巫的子孙》(Hag-Seed, 2016)一直摆放在我的案头,因为我不时进行着戏剧和小说的文本对照。不久前,我又阅读了阿特伍德另一部反乌托邦知名作品《使女的故事》(The Handmaid’s Tale, 1985)。于是,各种互文而生的文本内外的感受不断交织,一时间阿特伍德成了那段时光中具有象征意义的精神庇护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