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一层,那些公驴的眼睛却贼亮地盯着谢看,还跺蹄子,打响鼻,谢把头低偎到库身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人都躺下睡了,四周全是站着的驴。驴站着睡觉,站着做梦。
库很快睡着了,而且做了梦,梦里库暖暖地躺在妻子莎怀里,好像是第一次,他摸她还没长黑的那点绒毛,她还是个黄毛丫头呢,本来想等她的小绒毛长黑,可是等不及了。库摸着突然全身都是毛,一下醒来,发现自己紧搂着小母驴谢,库不知谢什么时候已经卧在身边,他贴着谢的前身都出汗了,库不好意思地挪了挪顶住谢肚皮的下半身,见谢扭头看自己,眼睛鬼鬼的。
库躺下看谢,拉了下缰绳。谢知道库让她卧下,就乖巧地卧在库身边。库朝谢身边靠了靠,手摸到谢腰上。谢不知道库要干啥,警惕地站起来。库再拉缰绳谢没有听他的,眼睛鬼鬼地看库。
谢起来站了一会儿,又挨着库卧下,和库头挨头。库往后缩了一截,头挨着谢的脖子,不然一晚上他吸的气都是谢呼出的。
库取下驴背上的褡裢,铺在沙地上,当铺盖。褡裢一头装干饼,饼下面藏着些铜钱。另一头装盛水葫芦。躺下时褡裢装饼和铜钱的一头当枕头,头枕干粮好入梦,盛水葫芦也取出来放在头边。驴缰绳绑在胳膊上。
库胳膊搭在谢背上侧靠着,谢的体温一下传给了库。库能感觉到谢皮毛下那颗年轻心脏的怦怦跳动。她确实太年轻了,也就是一个小少女的年纪,比库的妻子莎还小呢。想到妻子莎,库的心里软软的,库抵账把她领回家时她才十岁,库当女儿养了她三年,然后娶她做了小妻子。库想这些时,手却在谢身上抚摸,谢若是个女孩,也就十岁的样子,但这小母驴已经发育成熟,那些公驴都闻到她发育成熟的气息了,库也闻到了,一股夹带青草味儿的腥臊,让库也一阵阵地兴奋。
沙漠上的夜,像是从东边盖过来的巨大毯子,只一会儿工夫,所有人和驴,都盖在里面了。
谢扭头看库的手,在她肚皮上轻轻移动,浑身的痒又出来了。谢见过男人摸女人,都这样轻柔,摸驴可不行,驴一身毛,摸出来的全是痒。谢一痒身体就抖。
沙地里有一口泉,泉边孤孤地长一棵树。人群自动排起长队取水。库上次经过曾在这地方歇脚,叫一碗泉,细细的一股泉,每次只够舀一碗。库牵着谢排了好长时间队,终于轮到自己。
库知道谢痒,摸到屁股时顺手抓一把,谢就更痒,没有的痒都让他抓出来。库不像那德昆门,把手指头伸进去搔里面的痒。谢感到库的手像风一样轻轻抚过时,那些刺在毛根下面的字一个个都活了。库不知道把手指伸到浓密的毛下面给她抓痒,如果伸进去,库会摸见那些字,他的眼睛会跟着进去。如果发现了,库会怎样?还会牵着自己往前走吗?谢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不能让库知道自己身体上有文字。
库也不放心这里的驴和人,那些男人们,看见母驴都眼睛发红。
几千人的鼾声和梦话,在沙地上飘浮。月亮升起来。整个夜晚只有月亮这张没有表情的脸,对着满地或仰或侧一样没有表情的人脸。
德昆门说这话时眼睛盯着库,好像对库不放心似的。
不远处是端坐在沙丘上的七尊昆像,高高矮矮坐了一排,月亮把昆的面容清晰地勾勒出来,昆像坐东朝西,看不清昆的眼睛,似乎昆坐着睡着了,昆也在做梦,一地的驴和人,都是他梦见的。
后面的人丢下驴往前面走,昆像从驴背上卸下来得需要上百个人手,人人都想抬一次昆。几十根驴缰绳交给一个人手里,驴原地打转,看着人去抬昆。库去不了。他不敢把谢的缰绳交给别人。德昆门的话时刻在他脑子里:“她是头小处母驴,你要把她的完好身子交给买生大昆门,千万别叫公驴给爬了。”
昆像前有昆门徒打坐,比昆像矮小,对着昆彻夜静坐。一群喘气的昆门徒,面对七尊不喘气的昆。库也起来打坐,他经常独自一人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露宿,静坐是避开恐怖黑夜的最好办法,入静后人去了别处,远远绕开黑夜,身边的鬼哭狼嚎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驮像驴队在前方停住,后面的驴队跟着停住。驴蹄踩起的尘土停不住,一溜子往后飘,像一面天上的褐黄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