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一直心神不宁地望着下午毗沙军败退的方向，正如库所预料的，那边突然骚乱了，火光中一大队毗沙骑兵挥刀砍杀而来，一堆堆火被马蹄踩灭，那些在白天挥锄头镰刀砍杀的农民，都被毗沙夜军吓坏了，四处逃窜，他们又变成胆小怕事的农民，白天的嚣张勇敢全吓丢了，取而代之的是混乱惨叫。
其实不用汗王讲，所有黑勒人都知道人羊的故事。这个故事被无数的捎话人往黑勒传，也就有了无数的版本。那些捎话人，捎到黑勒的都是已经长大的故事，故事在漫长的路途中越长越大。他们需要那些小事情长大，变成他们的大事情。那些发生在远处的芝麻小事，传到黑勒都成了西瓜大事。
护卫在汗王帐外的黑勒军早有准备，整队骑兵很快集结，朝毗沙军杀来的方向冲去，骑兵的身影晃动在火堆旁，一堆堆篝火被马蹄踏灭，待两军相遇时，所有火堆都灭了，在黑黑的沙地上，只有刀刃相碰的声音，没有喊杀声，没有受伤者的惨叫，听上去只是刀与刀的一场冰冷相击。
天从西边黑过来，太阳直接埋入黄沙。人羊墓地周围燃起一堆堆火，黑勒军民静坐在火堆旁，没有得胜的狂欢，只有静默。库和黑丘驻扎在卡汗大帐旁，卫兵让库到汗王大帐外的火堆旁说话，汗王让库给大家讲一讲人羊墓地的故事，库说我只听说过，并不知道人羊墓地的全部故事。汗王说，你不愿说，我讲给你。
汗王已经骑在马上，库也骑在黑丘上，他们朝啥也看不见的地方望。刚才在一堆堆火光里，库看见还是白天被黑勒军消灭的那支毗沙军，一样的装束，一样的长相，仿佛他们又从地上爬起来，找到砍掉的头，找到胳膊、腿，找到卷刃的刀剑，找到浑身淋血的马匹，找到战旗和各自的首领。
准备
这场砍杀一直持续到深夜，库在骡子背上睡着了，刀与刀的撞击声传进梦里，在那里变成另一场夜战，他骑在小母驴谢身上，他贴着谢光亮皮毛的地方时常有感觉。那时他还年轻，仅仅过去三年，他就老得什么感觉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