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野的鬼魂被惊醒，拖尘带土往上逃，逃到白杨树梢停住，尘土也在那里停住，白杨树都没有了梢，秃头的白杨树上空只有尘土。飘起来的鬼魂就蹲在一粒一粒浮土上，眼睛看下面的人群马队。
战败的毗沙兵溃散在野地，都朝毗沙城跑。黑勒军紧追不放。整个荒野和田地成了路。人、马、驴踩踏起的尘土朝天上飞扬。在高处看一大片尘土追逐另一大片。这是谢附在库身上看见的。三年前库骑着谢遭遇的那场混战一直留在心里。那是谢第一次看见人头满天扔，飞到天上的头把遍地的魂灵吓坏了。现在库骑在骡子上，谢的魂倒骑在库背上，眼界一下高了。人说骑驴看见的跟骑马看见的不一样。骑驴上跟骑马上想的也不一样。骑人身上又怎么样呢？谢现在就骑在库身上。
觉用妥的眼睛远远看见毗沙城。看见遍地奔逃的毗沙人。他们被一场一场的战争打回老家。觉也到家了。他的家在栏杆村。那里也不是他的家了。在那个白杨树被砍了头的村庄，他的母亲、妻子、儿女，都已化为灰烬。他们的魂还在尘土里，在一声声的狗吠和驴叫里，在母亲呼喊孩子一样的阵阵风声里。觉想着这些时，感觉失去的一切都在空空满满的风里，它们在回来的路上，自己也在路上。
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