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干您的吧,先生,”布朗谢说,“我完事啦。”
布朗谢正巴不得有个机会来显显身手,于是纵身就朝吕班扑去,由于他人长得结实又有劲儿,一下子就把对手摔了个脸朝天,用膝盖抵住了他的胸口。
那绅士一瞧这架势,拔剑就朝达德尼昂冲过来;可他这回碰上了高手。
“布朗谢,”达德尼昂说,“你对付这个仆人,我对付他的主子。”
才三秒钟工夫,达德尼昂就已经在他身上刺了三剑,每刺一剑还要喊一声:
“好个年轻人,我要叫你脑袋开花。嗨,吕班!把手枪拿来。”
“这一剑是阿托斯的,这一剑是波尔多斯的,这一剑是阿拉密斯的。”
“您休想过去。”
那绅士中了第三剑以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让我过去!”
达德尼昂以为他死了,或者至少是晕过去了,于是就走过去想掏那张特许证;没想到刚伸手去掏对方口袋的当口,那个受伤的绅士举起还没脱手的长剑,对准达德尼昂的胸口一剑刺来,嘴里还喊道:
“我从来不开玩笑。”
“给你一剑。”
“我看您是在开玩笑吧。”
“这一剑是我的!谁最后得手才算赢!”达德尼昂发狂似的嚷道,对准他的肚子刺了第四剑,狠狠地把他钉在了地上。
“那好吧,我想要您身上那张特许证,因为我没这玩意儿,可我也得弄一张。”
这一回,他两眼一闭,晕死了过去。
“一点不错。”
达德尼昂在刚才看见他放通行证的口袋里摸了摸,拿到了那张通行证。上面写的名字是德·瓦尔德伯爵。
“您真想听听?”
随后,达德尼昂朝这个被自己撂倒在地的年轻人又瞧了最后一眼,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才不过二十五岁左右,这会儿就那么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兴许已经死了。达德尼昂想到命运这东西可真是奇怪,它撮弄着人们为了一些跟他们不相干的人的利益彼此自相残杀,而那些不相干的人往往压根儿就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想着想着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您到底要怎么样?”
可是他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了,因为吕班这时正杀猪似的喊出了声,死命地直叫救命。
“就算是!您又打算怎样?”
布朗谢用手压在他的脖子上,用足气力掐住不放。
“我瞧您这是存心来跟我找碴儿。”
“先生,”他说,“有我这么掐着,他别想再喊,这我有把握;可我只要一松手,他就又会叫喊了。我看他准是个诺曼底人,诺曼底人都是犟脾气。”
“我是自个儿派来的!”达德尼昂说。
果然,尽管脖子被人这么卡着,吕班仍然拚命想喊出声来。
“您是国王派来的!”那绅士说。
“等一下!”达德尼昂说。
“抱歉,先生;我是后到的,可我得先走。”
说着,他拿出自己的手帕,塞进吕班的嘴里。
“抱歉,先生;我是先到的,我得先走。”
“现在,”布朗谢说,“咱们把他绑到树上去。”
“我花四十个钟头跑了同样的路程,明天早上十点非得赶到伦敦不可。”
把吕班绑了个结结实实以后,他俩又把德·瓦尔德伯爵拖到他的身边;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对被绑的和受伤的难兄难弟被撂在了树林子里面,眼看非得在那儿待到第二天不可了。
“不行,”那绅士说,“我四十四个钟头跑了六十里路,明天中午必须赶到伦敦。”
“现在,”达德尼昂说,“上总监那儿去!”
“让我先摆渡过去。”
“可您好像是受伤了?”布朗谢说。
“帮什么忙?”
“没关系,先把最要紧的事办了,然后再来看我的伤也不迟,再说,我看伤得不算太重。”
“这可太遗憾了,”达德尼昂说,“因为我也非常急,还想劳您驾帮个忙哩。”
说完,两人迈着大步朝那位可敬的官员的乡间住宅走去。
“急得不能再急了,先生。”
到了那儿,只说是德·瓦尔德先生求见。
“先生,”达德尼昂对他说,“您看上去挺急急忙忙的?”
达德尼昂被引了进去。
一出城门,达德尼昂脚步就加快了,那个绅士刚走进一片小树林的当口,达德尼昂已经追上了他。
“您有一份主教签署的特许证吗?”总监问道。
达德尼昂和布朗谢尾随在他们后面,保持大约五百步的距离。
“对,先生,”达德尼昂答道,“这就是。”
说完,他就取道向总监的乡间住宅而去,那个仆人跟在他后面。
“唔!唔!证书合乎手续,而且把您介绍得很好呢,”总监说。
“很好!”那个绅士说。
“这很自然,”达德尼昂回答说,“因为我是主教大人的亲信。”
“出城四分之一里路就到;瞧,您打这儿就能看到它,那座小山的山脚下面,青板瓦的屋顶。”
“看起来,主教大人像是要阻止什么人到英国去呐。”
“这座乡间住宅在哪儿?”
“对,一个叫达德尼昂的人,他是贝阿恩的一位绅士,带着三个同伴从巴黎出发,要到伦敦去。”
“在他的乡间住宅呗。”
“您认识这个人吗?”总监问。
“在哪儿能找到那位总监?”
“认识谁?”
“请上港口总监那儿去签个证,”船老板说,“待会儿这笔生意可得优先照顾我噢。”
“这个达德尼昂呗。”
“我有特许,”那个绅士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这就是。”
“当然认识。”
“小事一桩,”一个船老板回答说,他的那条船张好了帆,随时可以启航,“可是今儿早上有命令,没有主教大人的特许谁也不准出港。”
“那就请把他的特征跟我讲讲。”
他俩脚下加紧,快步走到这位绅士跟前。他看上去行色匆匆,靴子上满是尘土,这会儿正在打听能否即刻渡海去英国。
“这太容易了。”
幸好,我们刚才说了,他俩离城门只有百步之遥;他俩就让这两匹坐骑留在大道上,拔腿往码头跑去。布朗谢边跑边指给主人看,在他俩前面五十步左右,有个绅士模样的人带着个仆人刚到码头。
于是达德尼昂就把德·瓦尔德伯爵的外貌特征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离加莱城门只有百十来步的当口,达德尼昂的坐骑跌倒了,怎么拉它也站不起来了:鲜血从鼻孔和眼睛里渗了出来。现在只剩下布朗谢的这匹了,但这匹马兀自立在那儿不动,再怎么推它,它也不肯往前挪一步。
“他不是一个人走吧?”总监问。
说着,主仆两人纵马疾驰,一口气跑到了圣奥梅。在圣奥梅,他俩下得马,让马好喘口气,但缰绳仍捏在手里以防不测。两人就这么站在街上胡乱吃了点干粮,随后又翻身上马往前赶路。
“对,他带了个仆人叫吕班。”
“我早对您说啦,”布朗谢回答说,“庇卡底人哪,您愈是用得着他的时候,他就愈是不含糊;再说,这会儿我都到了家乡,更来劲了。”
“我会叫人严密注意的,要是他们落到了我的手里,主教大人尽管可以放心,我会把他们顺顺当当押送到巴黎的。”
“好一个阿托斯!”达德尼昂喃喃地说,“想到要把他丢在这儿,真叫人不好受!不过,说不定眼前又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哩。赶紧跑,布朗谢,赶紧跑!你是好样的。”
“总监先生,您这么做了,”达德尼昂说,“就在主教面前立了一大功。”
“哦!先生,”布朗谢说,“我刚才看见他两枪打中了两个家伙,后来透过门上的玻璃望去,好像还看见他拿着剑在跟几个人格斗。”
“您回巴黎还会见到大人吗,伯爵先生?”
“你可知道阿托斯怎么样了?”达德尼昂边跑边问布朗谢。
“当然。”
达德尼昂和布朗谢不等他再唤第二遍,赶紧解开等在门口的那两匹马的缰绳,跳上马背,马刺往马肚皮上一勒,箭也似的往前蹿了出去。
“请您费心告诉他,我是他忠诚的仆人。”
“我中圈套了,”阿托斯用足全身力气喊道,“快跑,达德尼昂!快,快!”说着拔出手枪放了两枪。
“我会告诉他的。”
正在此时,四条全副武装的汉子从侧门进来,向着阿托斯直扑上来。
总监听了这句话,乐得心花怒放,他在特许证上签了字,把它递还给达德尼昂。
“混蛋!”阿托斯朝他逼过去说,“我要把你的耳朵给割下来!”
达德尼昂不想再跟他瞎攀谈浪费时间,就向他欠了欠身子,致谢告辞。
阿托斯毫无戒心地走进那个房间,掏出两个皮斯托尔准备付账:店主人独自一人坐在柜台跟前,柜台的一个抽屉抽开了一条缝隙。他接过阿托斯递给他的钱,拿在手里翻过来翻过去地看了半天,然后突然扯开嗓子说这枚钱是假的,声称要叫人来把阿托斯和他的同伴当作伪币犯抓起来。
出得门来,他和布朗谢撒腿就跑;他俩特地绕了个圈子,躲过那片小树林,从另一个城门进城。
阿托斯去结账,达德尼昂和布朗谢站在旅店门口;店里人说掌柜的在后面的一个矮房间里,请阿托斯上那儿去。
那艘帆船还等在那儿,船老板等在码头上。
情况开始变得让人不安了:前前后后的这些事情,当然可以说是碰巧发生的,但也完全可能是一场阴谋的结果。布朗谢向人打听附近哪儿能买到三匹马的当口,阿托斯和达德尼昂往店门外走去。只见门口就站着两匹鞍辔齐全、炯炯有神的高头骏马。这真是再巧不过了。布朗谢问这马的主人在哪儿;人家告诉他说马的主人是在旅店过的夜,这会儿正在跟掌柜的结账。
“怎么样?”他瞅见达德尼昂就问。
布朗谢去到院子准备给那几匹马备鞍;可是那几匹马已经累得不能动弹了。唯有穆斯克通的那匹,昨晚空身跑了五六个小时,照理是应该还能赶路的;可是弄不懂那位据说是请来给店主人的马放血的兽医,怎么会阴差阳错地把穆斯克通的这匹马放了血。
“签证在这儿,”达德尼昂说。
到了四点钟,只听得马厩里乱哄哄地嚷成一片。原来格里莫想去叫醒那几个照看马厩的伙计,却让人家给揍了一顿。达德尼昂他们打开窗子往外看时,只见这可怜的小伙子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脑袋让叉柄打开了花。
“另外还有位爷们呢?”
一夜无事;凌晨两点钟光景有人想来开门,可因为布朗谢马上惊醒喊了一声,“外面是谁?”那人回答说是找错了门,就走开了。
“他今天不走了,”达德尼昂说,“但您放心,我付双份摆渡钱。”
布朗谢从窗口爬进来,横睡在房门口,格里莫则去睡在马厩里,清晨五点钟他就得起身把四匹马端整停当。
“既然这样,那就走吧,”船老板说。
“我也瞧着不顺眼,”阿托斯说。
“走吧!”达德尼昂也说。
“那你来吧,”达德尼昂说,“你说得有理:掌柜的那张脸我瞧着就觉得不顺眼,笑起来太腻人。”
说着,他和布朗谢跳上小船;五分钟过后,两人都登上了大船。
说着他指指一捆麦秸。
这真可说是刻不容缓:驶出海面才半里地,达德尼昂就看见岸上闪过一道亮光,随后又听见一声巨响。
“这就是我的床,”布朗谢答道。
那是开炮通知封锁港口。
“你睡什么呢?”达德尼昂问。
这会儿得看一下伤口了;幸好,正如达德尼昂所预料的,伤得不重:剑尖碰着了一根肋骨,沿着肋骨滑了过去;而且,衬衣马上黏住了创口,所以差不多没流什么血。
“留格里莫一个人看那几匹马就行了,”布朗谢说,“如果您二位觉着合适的话,我想横过来睡在房门口;就这样睡,谁也甭想一下子冲到您二位跟前。”
达德尼昂疲倦不堪:船家给他在甲板上铺了块床垫,他倒下就睡着了。
果然,那是布朗谢和格里莫。
第二天拂晓,船离英国海岸线还有三四里地光景;一夜风都很小,所以帆船驶得不快。
两人刚铺好床,把房门从里面关紧了,忽然听得有人在敲对着院子的那扇百叶窗;他们问外面是谁,从声音听出是那两个仆从,于是开了窗。
十点钟,渡船在多佛尔港下了锚。
旅店主人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世界上最老实的人,他一手擎着蜡烛,一手捏着睡帽,殷勤地接待这几位投宿的客人;他想让阿托斯和达德尼昂一人住一个房间;不过这两个房间刚好在旅店的两头,两人拒绝了这个提议。店主人答话说店里可没别的房间能让两位贵客下榻了;但两人声称他们一定要住在同一个房间里,每人有个床垫睡地板就行。店主人好说歹说,两人就是不肯让步;结果只得照他们的意思让两人住了一间。
十点半,达德尼昂踏上英国的土地,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
听他这么一说,几个人都用马刺勒了下马肚子,几匹坐骑吃痛不起,使足劲儿撒腿狂奔。午夜时分到达亚眠,在金百合旅店门前下了马。
“总算到了!”
“别发誓喽,”达德尼昂说,“趁咱们的马还肯往前跑,咱们还是快跑吧。”
可是事情还没完:还得赶到伦敦去。英国的驿站服务挺周到。达德尼昂和布朗谢各人骑了匹驿马,驿站的马车夫在前头带路;不到四个钟头,他们就到了京都的城门。
“见鬼!”这行人只剩下两位主人以及格里莫和布朗谢以后,阿托斯边奔边说,“见鬼!我再也不上那些家伙的当了,我保证,从这儿到加莱,他们甭想让我开口说话,也休想叫我拔剑出鞘。我发誓……”
达德尼昂不认识伦敦的街道,也说不来一句英国话;但他只要把白金汉的名字在纸上一写,人人都会指点他公爵府邸在哪儿。
他们抄的是一条小路,心想这样可以少些麻烦,但到了克雷夫格尔,阿拉密斯说他没法再往前跑了。确实,受了重伤还能一路坚持到这儿,这潇洒的风度和儒雅的举止下面该蕴藏着多么坚强的毅力啊。他失血太多,脸色异常苍白,靠巴赞在旁边扶着,才能勉强骑在马上没掉下来。到了一家旅店门口,大家把他扶下马,决定让巴赞留下照顾他,说实话,碰上这类遭遇战,巴赞实在也派不上用场,待着徒然碍手碍脚。然后,其余的人又匆匆赶路,指望能赶到亚眠宿夜。
但公爵此刻不在府中,他正陪国王在温莎打猎。
他们马不停蹄地又跑了两个小时,但这时那几匹马都已疲乏不堪,眼看再过会儿就要跑不动了。
达德尼昂向公爵的贴身男仆问询,这位男仆正巧陪公爵跑过不少国家,会说一口流利的法语;达德尼昂告诉他说,自己从巴黎来,为的是一桩生死攸关的大事,务必即刻面告公爵大人。
“要是波尔多斯没躺倒的话,他这会儿也该跟我们在一起了,”阿托斯说,“依我看,刚才那醉鬼一交上手酒就会醒的。”
达德尼昂言词恳切,说动了帕特里克的心;帕特里克就是公爵这位心腹的名字。他吩咐备好两匹马,亲自陪这位年轻的禁军去见公爵。至于布朗谢,他靠着旁人搀扶,好不容易才下得自己的马来,浑身僵硬得像根木头:这可怜的小伙子已经精疲力竭了;而达德尼昂却还像铁打的似的。
“就是,可待会儿等可怜的波尔多斯赶到这儿,他们会杀了他的,”阿拉密斯说。
两人到了温莎城堡,打听到国王和白金汉擎着鹰隼在离城堡两三里地的低洼地里打猎。
“我倒宁可有顶帽子,”达德尼昂说,“我那顶让枪子儿给打飞了。嗨,幸好我没把那封信放在帽子里。”
二十分钟后,两人赶到了那个地方。帕特里克很快就听到主人招呼鹰隼的声音。
“这样咱们就有匹备用马了,”阿托斯说。
“我对公爵大人怎么通报?”帕特里克问。
阿拉密斯伤得很重,但还是抓紧鬃毛,让马带着他跟同伴一起奔驰。穆斯克通的那匹马也奔了上来,一步不拉地跟着他们往前跑去。
“就说是一天晚上在撒马利亚教堂对面的新桥上跟他找碴儿的年轻人。”
“这是埋伏,”达德尼昂说,“咱们别开枪了,快跑。”
“好奇怪的通报!”
顷刻间,这批人退到路边的排水沟里,亮出藏在那儿的火枪;这样一来,咱们这七位赶路的行人就成了不折不扣的枪靶子。阿拉密斯挨了一枪,枪子儿射穿了他的肩膀,穆斯克通也挨了一枪,枪子儿进了腰胁下面肉鼓鼓的部位就不出来了。不过只有穆斯克通一人栽下马来,这倒不是因为他伤得特别重,而是由于他没法看见自己的伤口,所以大概把伤势想得比实际情况更严重了。
“您会看到它照样管用的。”
阿拉密斯一见路上被他们弄得遍地泥浆,生怕脏了自己的靴子,就大声申斥他们。阿托斯想阻止他,但为时已晚。那些工人破口大骂,肆意嘲弄这队行人;看见这种蛮横放肆的态度,就连素来冷静镇定的阿托斯也被激怒了,他放马向其中的一个家伙冲去。
帕特里克纵马向前,跑到公爵面前,如此这般地通报有个信使在等他。
到了离博韦一里开外的一个地方,道路夹在两侧的路堤当中,变得很窄,只见铺路的石块都已掀了起来,十来条汉子前前后后地忙活着,像是要挖土填平泥泞的车辙。
白金汉马上明白这是达德尼昂,心想准是法国出了什么事,他是奉命来传送消息的,所以只问了一句送信的人在哪儿,就拍马赶了过来;他远远地认出了那身禁军制服,就纵马向达德尼昂直奔而来。帕特里克出于审慎,稍稍站得远一些。
到得博韦,休息了两小时,一则让马喘口气,二则是等波尔多斯。两小时一到,眼看波尔多斯还没赶来,而且根本没半点音信,这行人就又继续赶路。
“王后没出什么事吧?”白金汉喊道,这一喊,可把他对王后的思念、对她的爱全都喊了出来。
这行人马不停蹄地往前赶路。
“我想没事;不过我想她现在处境极其危险,只有大人您能解救她。”
“我早说了,这个加斯科尼小伙子是个人精,”阿托斯喃喃地说。
“我?”白金汉喊道,“什么事?只要她觉得我能为她效劳,我就已经高兴都来不及了!说呀!快说呀!”
“因为波尔多斯说话的声音比我们谁都响,那人把他当作头儿了,”达德尼昂说。
“请看这封信吧,”达德尼昂说。
“可那家伙干吗光冲着波尔多斯,不来找咱们的碴儿呢?”阿拉密斯问道。
“这封信!是谁写的?”
“已经一个了!”奔出五百步开外时,阿托斯说道。
“我想是王后陛下。”
说完,三人纵身上马飞奔而去,而这当口波尔多斯正在朝对手夸口,说要使出各种招数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
“王后陛下!”白金汉说,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达德尼昂差点儿以为他要晕过去。
“您干了桩蠢事,”阿托斯说,“可是现在没有退路了:您结果了这个家伙以后,再尽快赶上来和我们会合吧。”
公爵当即去拆封蜡。
可就在穆斯克通进来禀告马匹已经备好,大家从饭桌旁立起身来的当口,陌生人向波尔多斯提议为红衣主教的健康干一杯。波尔多斯的回答是,如果陌生人是要为国王的健康干一杯的话,他乐意奉陪。陌生人嚷道,他可只认得主教大人,不晓得还有什么国王不国王。波尔多斯骂他是醉鬼;陌生人拔出剑来。
“这个窟窿眼儿是怎么回事?”他一边问,一边把封口处戳破的一个窟窿眼儿指给达德尼昂看。
同桌吃饭的还有位绅士模样的人,他刚从通往达马丁的那条路过来。这人凑上来搭话,说些天雨天晴的话头;四个旅人应声答话:这人提议为他们的健康干杯,他们也客气地回敬了他。
“噢!”达德尼昂说,“我刚才没看到;这想必是德·瓦尔德伯爵刺中我胸口那会儿给戳穿的。”
他们走进店堂,在桌旁坐下。
“您受伤了?”白金汉一边拆开封蜡,一边问道。
早晨八点钟光景抵达尚蒂伊,一路上平安无事。该吃早饭了。路边有家客栈,招牌上画着的圣马丁[1] 在把大氅的一半分给一个穷人;他们就在客栈前下马,吩咐随后跟上来的仆从别把马鞍卸下,准备随时可以赶路。
“哦!没事!”达德尼昂说,“擦破了一点皮。”
那几个仆从,全副武装地跟随在后。
“天可怜见!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公爵看完信后大声说道,“帕特里克,你留在这儿,噢,不,你还是去见陛下,不论他在哪儿你都得找到他,对陛下说我恳求他的原谅,我有件极其要紧的事情非回伦敦不可。来吧,先生,我们走。”
不过,这队人马的模样也真够瞧的:凭着这清一色的火枪手的黑马,雄赳赳的军人风度,还有习惯于让坐骑疾缓有序地行进的做派,即便他们对姓名身份严守机密,也还是免不了要露出些许行藏。
说着,他和达德尼昂沿着返回京城的道路策马而去。
天色一破晓,就不必三缄其口了;太阳出来以后,大家又变得快快活活:这就好比是在一场战役的前夕,心头怦怦地跳着,眼里荡漾着笑意;他们觉着,说不定即将离自己而去的生命,到头来还真是个挺可爱的东西哩。
【注释】
凌晨两点,我们的四位出征者就从圣德尼城门出了巴黎;因为天色尚早,他们都缄口不语,而且情不自禁地感到夜色阴森可怕,望出去仿佛四下里都是伏兵。
[1] 圣马丁(316——397):法兰西主保圣人,都尔主教,曾创办高卢隐修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