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火枪队队长?”
“当然认识,甚至可以说很熟。”
“国王的火枪队队长。”
“德·特雷维尔先生!”初学修女叫了起来,“您认识德·特雷维尔先生。”
“啊!您就要看到,”初学修女叫道,“我们马上就会成为完全熟识的人,几乎可以说是朋友了。如果您认识德·特雷维尔先生,您一定到他家里去过?”
“应该说,”米莱狄回答,她已经被逼到了绝路,“我没有认识她本人的荣幸;但是我认识她的许多最亲密的朋友: 我认识德·皮唐热先生;我在英国认识迪雅尔先生,我还认识德·特雷维尔先生!”
“经常去!”米莱狄说,她已经被逼上这条路,看到谎话获得成功,打算把谎话一直说到底。
“啊!这么说,这位美丽、高贵的王后,您一定认识她,所以才会这样谈论她!”初学修女兴奋地叫了起来。
“在他家里,您一定见过他的火枪手?”
“唉!”米莱狄说,“这一点我相信,因为王后是那么心地善良!”
“凡是他经常接待的我都认识!”米莱狄回答,这次谈话开始真的让她感到兴趣了。
“请相信我,夫人,王后可能看上去好像抛弃了那些人,但是不应该相信表面: 那些人越是受到迫害,她越是想到他们。往往在他们最想不到的时刻,他们却得到了她亲切地想着他们的证据。”
“把您认识的举几个出来,您将看到他们会是我的朋友。”
“啊!我说我孤孤单单,”米莱狄说,她希望用谈她自己来引得初学修女开口,“并不是说我没有地位高的熟人;地位高的熟人我也有几个,但是他们见了红衣主教也要发抖。连王后也不敢支持别人反对这位可怕的大臣;我有证据可以证明,王后陛下尽管心地极其善良,也不止一次地在法座发怒的情况下,不得不抛弃那些为她效力的人。”
“好吧,”米莱狄为难地说,“我认识德·皮唐热先生,德·库蒂伏隆先生,德·费吕萨克先生。”
“请听我说,”初学修女说,“应该对上天抱着希望;我们做过的好事在天主面前为我们辩护的时刻总会来到的。瞧,尽管我地位低微,又无权无势,您遇到了我,也许对您来说是件幸运事,因为如果我从这儿出去,嗯!我有几个有权有势的朋友,他们在为我进行活动以后,也可能会为您进行活动。”
初学修女让她说下去,看到她停住了,于是问:
“尽管如此,”米莱狄一边说,一边使她的微笑变得更温和,为的是让自己具有一种天使般的表情,“我仍然是孤孤单单,受到迫害。”
“您不认识一个叫阿多斯的贵族吗?”
“啊!”初学修女叫了起来,“说到朋友,无论您到哪儿都会有,您看上去是那么善良,而且您又长得那么美!”
米莱狄脸色变得像她躺在上面的床单一样白,尽管她能控制自己,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叫喊,同时抓紧对方的手,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
“在法国的这一部分我不熟悉,也从来不曾来过的土地上,我没有朋友,也没有钱,您要我到哪儿去呢?……”
“咦!您怎么啦?啊!我的天主!”这个可怜的女人问,“莫非我说了什么让您感到不快的话?”
“我也曾经有过这个错误的想法,但是两三天前我得到了相反的证据,我要为此感谢天主;如果真的相信她把我忘了,我会非常难过的。不过您呢,夫人,”初学修女继续说,“我,觉得您是自由的,如果您想逃走,那全取决于您本人了。”
“没有;不过这个名字引起了我的惊讶,因为我也认识这位贵族,我发现另外有人看上去对他非常熟悉,不免感到了奇怪。”
“她抛弃了您,是这样!”
“啊!是的!非常熟悉!非常熟悉!不仅仅他,还有他的朋友们: 波尔朵斯和阿拉密斯两位先生!”
“不,”初学修女说,“我是我的忠心的受害者,我对我爱的一个女人忠心,为了她我可以付出我的生命,为了她我现在还可以付出我的生命。”
“真的!我也认识他们!”米莱狄叫了起来,她感到一股寒气一直透进她的心窝里。
“嘘!”米莱狄说,“即使在这儿,我们也别像这样谈论他;我的所有不幸都来自我当着一个女人的面说了和您刚才说的差不多相同的话,我相信这个女人是我的朋友,但是她出卖了我。您呢,您也是被人出卖的受害者吗?”
“哟!如果您认识他们,您一定知道他们都是些好心的、坦诚的人。如果您需要帮助,为什么不找他们?”
“这么说,我们好心的院长嬷嬷告诉我的是真的了,您也是这个坏教士的一个受害者?”
“应该说,”米莱狄结结巴巴地说,“实际上我跟他们中间任何人都没有很深的交情,我了解他们是因为我听他们的一个朋友,达尔大尼央先生,经常谈起他们。”
“我好像听说您因为红衣主教吃过不少苦,”米莱狄继续说下去,“这又会是一个使我们之间产生好感的原因。”
“您认识达尔大尼央先生?”初学修女也抓紧米莱狄的手,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叫了起来。
“至少我希望如此,”初学修女说,脸上流露出她丝毫不打算掩饰的快乐表情。
接着她注意到米莱狄眼睛里有一种奇怪的表情,于是说:
“怎么!”米莱狄说,“您很快就要出去了?”
“请原谅,夫人,您认识他,是什么关系?”
“我的天主!”她说,“我有多么不幸!我来到这儿已经有六个月,连一点儿消遣也没有;您来了,以后有您作伴可就太好啦,而且我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修道院!”
“噢,”米莱狄为难地回答,“是朋友关系。”
初学修女坐下。
“您骗我,夫人,”初学修女说,“您是他的情妇。”
米莱狄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床旁边的一把扶手椅跟前。
“您才是,夫人,”米莱狄也叫了起来。
“哎呀!”米莱狄说,“睡觉的人还能要求什么呢?醒来后身心愉快。这种醒来后的身心愉快您已经给我了;让我尽情地享受享受吧。”
“我!”初学修女说。
“不,夫人,”初学修女回答,“只不过我担心我挑选的时间不妥当,您在睡觉,您一定很疲倦。”
“是的,您;我现在认出您来了,您是博纳希厄太太。”
“怎么,夫人,”米莱狄对她说,“我刚见到您,您已经要使我失去您的陪伴?然而,我向您承认,为了我不得不在这儿度过的时间,我多少指望着得到您的陪伴。”
年轻女人充满了惊讶和恐惧,一步步朝后退。
初学修女看到米莱狄躺着,想跟随院长离开,但是米莱狄留住了她。
“啊!别不承认!回答吧,”米莱狄接着又说。
院长给她们互相做了介绍;接着在这个手续完成以后,因为她的职责要求她到教堂去,她就把这两个年轻女人单独留下了。
“好吧!是的,夫人!”初学修女说,“我们是情敌吗?”
这个年轻女人的脸对她说来是完全陌生的。她们两个人一边交换惯常使用的客套话,一边仔细地互相观察着。她们两个都非常美,不过是完全不同的美。然而米莱狄露出了微笑,因为她看出她在高贵的气派和优雅的举止上远远胜过年轻女人。年轻女人身上穿的初学修女的服装对支持这种竞赛来说,也确实是不太有利。
一股怒火猛然升起,米莱狄的脸涨得通红,换了在另外的情况下,博纳希厄太太会吓得逃走,但是她完全被自己的嫉妒心控制住了。
她被从床脚传来的温和的嗓音叫醒。她睁开眼睛,看见院长由一个年轻女人陪着,这个年轻女人有着金黄色的头发,气色很好,盯着她看,目光里充满了善意的好奇。
“好,说吧,夫人,”博纳希厄太太接着又说,她居然能说得那么坚定有力,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您曾经是还是现在是他的情妇?”
所有这些希望对米莱狄来说都是愉快的,因此在这些想法哄骗下,她很快就睡着了。
“啊!不!”米莱狄叫了起来,她的口气不容许对她说的实话有丝毫怀疑,“从来就不是!从来就不是!”
不过,如果他是达尔大尼央的朋友,他一定也在王后用来挫败法座的计划的那些诡计中助了达尔大尼央一臂之力。如果他是达尔大尼央的朋友,他也就是红衣主教的敌人。毫无疑问,她也能成功地把他引进她希望用来致年轻的火枪手于死地的报复圈套里。
“我相信您说的,”博纳希厄太太说,“不过,您刚才为什么这样大声叫了起来呢?”
惟一让她感到忧心忡忡的,是她想到了她的丈夫。她原来以为德·拉费尔伯爵已经死了,或者至少已经移居国外,没想到他变成了阿多斯,达尔大尼央的最要好的朋友,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您不明白!”米莱狄说,她已经从心慌意乱中恢复过来,又变得和原来一样沉着了。
因此她和院长告辞以后,就躺到了床上,凯蒂这个名字自然而然地重新引起的报复念头哄着她渐渐入睡。她记起了红衣主教曾经答应她,如果她这次获得成功,她就有几乎可以说是无限的采取行动的自由。她已经获得成功,因此达尔大尼央要受她的摆布了!
“您要我怎么明白呢?我什么也不知道呀。”
一次新的冒险活动使那颗渴望策划密谋的心感到了兴奋,尽管在这种兴奋的情绪的支持下,她完全可以不用睡觉,她还是接受了院长的建议。两个星期来,她经受了种种不同的情绪的波动,即使她的铁打的肉体还能够支持住疲劳,她的心灵还是需要休息的。
“您不明白达尔大尼央先生是我的朋友,把我当成了他的知己?”
“今天晚上,”院长说,“甚至就在今天白天。但是您亲口对我说过,您旅行在外已经有四天之久;今天早上您五点钟就起来了,您一定需要休息。躺下来睡一觉,到吃晚饭的时候我们会叫醒您。”
“真的!”
“我对这个年轻女人已经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好感,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米莱狄问。
“您不明白我什么都知道,知道您在圣日耳曼的那所小房子里被绑架,知道他的失望,他的朋友们的失望,知道他们从那时候起一直在徒然地寻找您!想想看,我在完全没有料到的情况下,突然和您,和我们经常在一起谈到的您,和他全心全意爱着的您,和他使我在没见到您以前已经爱上了的您见了面,您要我怎么不感到惊奇呢!啊!亲爱的康斯坦丝,我找到您啦,我终于见到您啦!”
米莱狄想到这个年轻女人可能就是她从前的那个侍女,不由得暗自笑了起来。她想起这个年轻姑娘,就怒火填膺;进行报复的愿望使米莱狄脸上显出激动的神色,不过这张脸儿几乎立刻又恢复了这个脸色善变的女人刚才失去的那种平静而和蔼的表情。
米莱狄说着朝博纳希厄太太伸出双臂。博纳希厄太太对米莱狄刚说的这番话深信不疑,不一会儿以前她还相信这个女人是她的情敌,现在把这个女人仅仅看成是一个真挚的和忠实的朋友了。
“肯定她叫这个名字吗?当然,夫人,您可能认识她吗?”
“啊!原谅我!原谅我!”她一边大声说,一边情不自禁地伏在米莱狄的肩头上,“我是那么地爱他!”
“凯蒂!”米莱狄叫了起来,“什么!您能肯定?……”
两个女人互相拥抱了一会儿。如果米莱狄的力气和她的仇恨一般大,可以肯定博纳希厄太太决不可能活着从这次拥抱中摆脱出来。但是米莱狄不能闷死她,只好向她微笑。
“她是一位地位很高的人托付给我的,用的名字是凯蒂。我没有打算去了解她另外的名字。”
“啊,亲爱的美人!我的好孩子!”米莱狄说,“见到您我多么高兴!让我好好看看您,”她一边这么说,一边的确仔仔细细地看她,“啊!根据他对我说的,我现在认出您来了,我完全认出您来了。”
“她叫什么名字?”
可怜的年轻女人不可能猜到在这开朗的额头后面,在这如此明亮的,她只看到关心和同情的眼睛后面,有着多么残酷可怕的想法。
“如果这样,夫人,”院长微笑着说,“请您放心;您待在里面的这所房子不会成为一座非常冷酷的监狱,为了使您喜欢您的监禁生活而必须做的事,我们都会做到的。另外您还能在这儿找到那个毫无疑问是由于宫廷里的什么密谋而受到迫害的年轻女人。她和蔼可亲,讨人喜欢。”
“这么说,您知道我受过多少苦,”博纳希厄太太说,“因为他对您说过他受过多少苦。但是为他受苦,这是一种幸福。”
“我,”米莱狄叫了起来,“我,新教徒?啊!不,我请在听我们说话的天主作证,正相反,我是虔诚的天主教徒。”
米莱狄机械地跟着说:
“您不是我们的神圣信仰的敌人吧?”她结结巴巴地说。
“是的,这是一种幸福。”
院长担心地望着米莱狄,望了一会儿,好像在她的心里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她脑子里在想着别的事。
“唉,是的!”米莱狄说。
“再说,”博纳希厄太太继续说下去,“我的苦难就要结束了;明天,也许今天晚上,我将再见到他,到那时过去就不复存在了。”
“如此说来,”院长怀着不断增长的兴趣望着米莱狄说,“在我面前的是又一个可怜的被迫害的女人吗?”
“今天晚上?明天?”米莱狄叫了起来,博纳希厄太太的几句话把她从沉思中拉了出来,“您这是什么意思?您在等他的什么消息吗?”
“如果是这样,”米莱狄叹了口气说,“她在爱,就不是一个完全不幸的人。”
“我等的是他本人。”
“没有,这倒是真的;但是她,是另外一回事,我相信她是因为爱情才留在法国的。”
“他本人;达尔大尼央,上这儿来!”
“往哪儿逃?您认为如果红衣主教愿意伸出手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他不能达到的地方!如果我是一个男人,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也许还能做到;但是一个女人,您要一个女人怎么办呢?在您这儿寄宿的那个年轻女人,她曾经试图逃跑吗?”
“他本人。”
“为什么您不逃走?”
“可是这不可能呀!他跟随红衣主教在围攻拉罗舍尔;要等城攻下来以后他才能回来。”
“是一道命令,要我留在一种监狱里,等以后他的那些打手中有人来把我带走……”
“您这么相信,但是对我的达尔大尼央,这个高贵而忠诚的贵族说来,难道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可是他写的那封把您介绍给我的信呢?……”
“啊!我不能相信您说的!”
“这是因为我不是他的朋友,”她叹了口气说,“而是他的受害者。”
“好吧!看看这个!”不幸的年轻女人在过分的骄傲和快乐中一边说一边把一封信递给米莱狄。
“至少您没有说他的好话。”
“德·谢弗勒兹夫人的笔迹!”米莱狄暗自思量,“啊!我早就知道他们在这方面有勾结!”
“可是我说他的坏话,”米莱狄接口说,把院长的想法和盘托了出来。
接着她急急忙忙地看下面这几行字:
“既然是红衣主教把您打发来这儿,那就是说您是他的朋友,可是……”
我亲爱的孩子,做好准备吧;我们的朋友很快就要来看您了,他来看您,仅仅是为了把您从您的安全需要您躲藏在里面的监狱里接出去。因此做好动身的准备,永远不要对我们感到失望。
“您觉得这种说法有什么可奇怪的呢?”米莱狄笑容满面地问。
我们的极其可爱的加斯科尼人新近又一如既往地表现出了勇敢和忠诚,请告诉他,有人对他的警告非常感谢。
“当然是对您的说法。”
“是的,是的,”米莱狄说,“是的,这封信写得很明确。您知道这个警告指的是什么吗?”
“对什么感到惊讶?”米莱狄天真地问。
“不知道。我猜想是他把红衣主教的什么新的阴谋诡计通知了王后。”
“请允许我,夫人,向您表示我的惊讶,”院长说。
“对,肯定是这样!”米莱狄说着把信还给博纳希厄太太,同时让她的陷在思索之中的脑袋垂落到胸口上。
“红衣主教先生不仅仅追究罪恶,”她说,“有些美德他追究得比严重的罪行还要严厉。”
就在这时候传来了一匹马的奔跑声。
“这么说,”院长说,“您愿意相信这个年轻女人是无辜的吗?”
“啊!”博纳希厄太太叫了起来,朝窗口奔去,“难道是他已经来了?”
“唉!”米莱狄说,“这一点我知道,大家都这么说,不应该相信人的外貌;但是如果连天主的最美丽的创作都不应该相信,那还有什么好相信的呢?至于我,我这一辈子也许都要上当受骗,但是我将永远信任一个容貌能引起我好感的人。”
米莱狄留在床上,惊讶得愣住了;一下子发生了那么多出乎意料的事,她平生头一次慌了神。
接着她脸上尽力装出一副极其老实的表情。
“他!他!”她低声叨唠着,“难道他来了?”
“好!”米莱狄对自己说,“谁知道呢!我也许要在这儿发现什么情况,我的运气真好。”
她留在床上,两眼发呆。
“您说得对,因为她确实值得同情: 监狱,威胁,虐待,她什么苦都吃过了。不过,话说回来,”院长接着又说,“红衣主教先生也许有说得过去的理由要这样做;尽管她看上去像一个天使,不过我们总不应该根据相貌来判断人。”
“唉,不是的!”博纳希厄太太说,“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不过看样子是朝这儿来;是的,他跑得慢下来了,他停在门口,他在拉门铃。”
“在您这儿寄宿的一个女客人?”米莱狄说,“啊!我的天主!可怜的女人,我同情她。”
米莱狄从床上跳下来。
“我对所有这些事一无所知,”院长最后说,“但是尽管我们离宫廷十分遥远,尽管我们置身于尘世的利益之外,我们还是有一些和您讲的情况相同的非常悲惨的例子。我们这儿寄宿的女客人中间就有一个深受红衣主教报复和迫害之苦。”
“您能肯定不是他?”她说。
这使米莱狄更确信自己的看法正确,这个出家的女人比较起来更像是国王派,而不像红衣主教派。米莱狄继续说下去,添油加醋,越说越离谱。
“啊!是的,我能肯定!”
于是她谈到了红衣主教对他的敌人们进行的迫害。院长仅仅在胸前划十字,既不表示赞成,也不表示不赞成。
“您也许看错了。”
“好,”米莱狄想,“她对我说的感到兴趣了。如果她是红衣主教派,她至少不会盲目地相信。”
“啊!我只要看到他的毡帽上的羽毛,他的披风的下摆,就能立刻认出他来!”
院长听得比较注意了,她渐渐地兴奋起来,而且露出了笑容。
米莱狄继续穿衣服。
米莱狄开始相信她在修道院会感到非常烦闷;因此她决定冒一下险,好马上知道该怎么对付。她想看看这位善良的院长的谨慎能坚持到什么地步,开始说红衣主教的坏话,先说得很隐晦,到后来说得很详细,她讲到了这位大臣和代吉荣夫人、马里翁·德·洛尔姆以及其他几个轻佻的女人之间的爱情。
“没关系!您说这个人是上这儿来的?”
但是她又感到非常为难;她不知道院长是国王派还是红衣主教派,因此她谨慎地保持不偏不倚的中立态度。但是院长呢,保持一种比刚才还要谨慎的克制态度,每逢女旅客提到法座的名字,她仅仅深深地点一下头。
“是的,他进来了。”
但是院长仅仅听,仅仅露出笑容,一句话也不回答。然而米莱狄看到讲这类事情院长非常喜欢听,所以她继续讲下去;只不过她的话题转到了红衣主教身上。
“他或者是来找我,或者是来找您。”
米莱狄正相反,五六年来她一直生活在贵族的倾轧中间,她对所有这些贵族的尔虞我诈都了如指掌;因此她开始和善良的院长谈法国宫廷里的,与国王的对宗教的过分笃信混杂在一起的社交习俗。她叙述宫廷里的那些院长十分耳熟的爵爷们和夫人们的丑闻,她还略微谈到王后和白金汉的爱情。她谈了许多,是希望对方也能多少谈一点。
“啊!我的天主!您看上去多么激动啊!”
院长是贵族出身,特别喜欢听宫廷故事,宫廷故事难得传到王国的边远角落,尤其是越过修道院的高墙,就更加困难,世俗社会的声音传到修道院门口就消失了。
“是的,我承认,我不像您那么信心十足,我害怕从红衣主教那儿来的一切。”
米莱狄想讨好院长;对这个出人头地的女人说来,这是件很容易的事;她力图显得和蔼可亲;她长得娇美动人,用她的引人入胜的谈话和她全身散发出来的优雅风度吸引住善良的院长。
“嘘!”博纳希厄太太说,“有人来了!”
吃过早餐以后,院长来看她。修道院里没有什么消遣,善良的院长急于要结识来寄宿的新客人。
果然门开了,院长走了进来。
过去的一切已经在这个女人的心目中消失,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未来,她只看到红衣主教为她准备好的荣华富贵;她这次为他效劳获得这么大的成功,而且丝毫没有把他的名字牵连到这桩血淋淋的案件中去。不断产生出来的新的贪欲在煎熬着她,使得她的生活看上去就像那些在天空飞奔的云,时而反射出天蓝色,时而反射出火红色,时而又反射出暴风雨的浓黑色,在大地上除了破坏和死亡以外没有留下其他的痕迹。
“您是从布伦来的吗?”她问米莱狄。
女院长来迎接她。她让院长看红衣主教的命令。院长吩咐给她一间房间,并且替她准备早餐。
“是的,我是从布伦来的,”米莱狄回答,她竭力保持冷静,“谁找我?”
她打听到加尔默罗会女修道院的地址,立刻就进入了该修道院。
“一个不愿意说出自己名字,但是受红衣主教派遣来的人。”
米莱狄确实是在当天晚上就动身了。黑夜来临,她在一家客店停下留宿。接着在第二天早晨五点钟出发,三个小时以后她进入贝蒂讷。
“他要找我说话?”米莱狄问。
又及: 按照法座的要求,我到贝蒂讷的加尔默罗会女修道院去等候指示。
“他要找一个从布伦来的夫人说话。”
二十五日晚,贝蒂讷
“好吧,院长嬷嬷,请让他进来吧。”
米莱狄
“啊!我的天主,我的天主!”博纳希厄太太说,“会是什么坏消息吗?”
法座,请放心,白金汉公爵大人绝不会出发来法国了。
“我担心是的。”
致拉罗舍尔城前营地,红衣主教德·黎塞留法座
“我留下您会见这个陌生人,不过等他一走,如果您允许的话,我立刻就回来。”
况且米莱狄有着最有效的一种执照,那就是她的美貌,她的尊贵的仪表,她的挥霍起皮斯托尔来的慷慨气派。上了年纪的港口总监吻她的手,脸上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态度殷勤地免除她履行例行手续;她在布伦只稍作停留,寄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如下:
“当然可以!我求您了。”
在朴次茅斯上岸时,米莱狄自称是一个英国人,受到法国迫害,从拉罗舍尔被驱逐了出来。经过了两天的航程,在布伦上岸时,她又把自己说成是一个法国人,在朴次茅斯受尽那些对法国怀恨在心的英国人的折磨。
院长和博纳希厄太太出去了。
米莱狄的情况正是这样。她在敌对两国的巡洋舰中间穿过,到达布伦,没有遇到任何意外。
米莱狄一个人留下,眼睛盯住房门;过了一会儿从楼梯上传来马刺碰着梯级的响声。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门开了,一个人走进来。
罪大恶极的罪犯的命运都是预先注定的,因而他们能克服所有的障碍,逃过所有的危险,直到上苍感到了厌倦,确定结束他们的邪恶的好运气的时刻为止。
米莱狄发出一声快乐的叫喊;这个人是德·罗什福尔伯爵,法座的死心塌地的效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