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静说:“明天我去!”
张熙说:“听你这么一说,或许还真有可能。但是叫谁去呢?”
张熙说:“您这一去,生死难料,还是我当学生的去吧!”
张熙仍然摇摇头,曾静说:“他是岳飞的后代,难道还能数典忘祖吗?何况,清政府一直对他不放心,他也过得很郁闷。咱们去劝说他,多半就能成功!”
曾静就写好了信,交给张熙,给张熙还作了个揖,张熙连忙退出去。
曾静说:“等着,我跟你仔细讲讲。”然后就小声跟张熙摆了一通道理。
第二天,张熙整装待发。曾静送出去很远,并对张熙说:“这次任务艰巨,一定要小心了。”张熙答应了,告别了曾静,往陕西大道走去。
张熙说:“天下这么大,光靠我们俩怎么能成功?”
这时的川陕总督正是岳钟琪,张熙早起晚睡,一路奔到陕西,问清楚了总督衙门的具体地址,立刻来求见。
曾静说:“推翻清朝的统治,恢复汉族的统治,这多有号召力,怎么不行?”
门口的士兵,把他给拦住了。张熙说:“我有要紧事要告诉岳钟琪总督,请赶快替我通报。”然后就交给士兵一个拜帖。
湖南人曾静,和严、沈两人关系不错,看到吕留良的著作非常欣赏,又看到雍正帝杀死自己的同胞兄弟,害死功臣,这样的传闻也有记载。这家伙就发了疯,想造反,要推翻清政府。他有个得意门生,名叫张熙,很有胆量,曾静就暗地里和他商量,张熙说:“先生确实志向远大,但先生的想法却有点冲动。”
岳钟琪一看,是“湖南靖州生员张熙”八个小字,就跟士兵说:“他是湖南人,又是一个秀才,来这儿做什么?你去打发他走吧!”
还有一个案子,比上面说得还要厉害。浙江有个吕留良,字晚村,是一位民族主义者,隐居不当官。有些官员听说他很有才华,就推荐他出来当官,他誓死不去。在家里闲着没事,就专门从事写作,死了以后,留下很多著作。当时,文字狱非常严重,他的书不方便刊印,只有他的徒弟严鸿逵、沈在宽等人抄录成编,作为秘本。
士兵说:“听他说,他有紧急事情要告诉你,所以才来的。”岳钟琪说:“既然这样,就让他进来吧。”士兵出去了一会儿,把张熙给带进来了。
其他的还有故御史谢济世,在家闲着没事,注释《大学》,没想到就被一些官员知道了,说他竟然毁谤程朱理学,谩骂朝廷。被顺承郡王锡保举报了,谢济世立刻被发往军台效力。从此谢济世竟然病死在军台,没能活着回来。传说雍正帝年间,官员之间,能够平安度过一天就相互祝贺。这得狠到什么程度了,竟然弄得人人畏惧?
张熙见了岳钟琪以后,给他作了个揖。岳钟琪也不计较这些玩意儿,就问他:“你来这儿干什么?”
此外还有几起文字狱:江西正考官查嗣庭,出了一个试题,是《大学》里的“维民所止”这句话,被人举报说他有意诽谤,大逆不道。这事儿真有点莫名其妙,后来经过查证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举报的人说,“维”字“止”字,乃“雍”字“正”字下半截,这不是把雍正的脑袋给割去了吗?这简直就是造反。可怜的正考官查嗣庭还没来得及主持完考试,就被押到北京,弄进了监狱,他有冤没处诉,最后被气死了。这还不算完,雍正帝还命人将他戮尸示众,并把他的家人都充军发配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张熙就取出书信,双手递上去。岳钟琪拆开一看,脸色立刻大变,立刻下令让身边的人把张熙给抓起来。身边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按命令把张熙给绑起来了。张熙也不害怕。岳钟琪坐到花厅里,士兵大呼小叫地把张熙给带进来,让他跪下。
在年羹尧案中,还牵连起两起文字狱:浙江人江景祺,作西征随笔,因为有许多讥讽的话,年羹尧因为没有提前报告,所以被看作大逆罪,汪景祺立即被处决了,他的妻子被发往黑龙江为奴。还有侍讲钱名世,作诗赠给年羹尧,颂扬他平藏的功德,被说成谄媚奸恶,被罢免了官职,打回原籍了。
岳钟琪说:“你个混账东西,竟然敢到我这里来劝我造反作乱,只是你是一个书生,自己肯定没这么大的胆子。说,是谁指使你来的?你要是实话实说,还省得挨打!”
据说,雍正帝灭了允禩、允禟这帮兄弟们以后,又杀了年羹尧和隆科多,他觉得已经太平无事了,血滴子也用不着了,于是就把这些侠客骗进一所房子里,一块儿给毒死了。所以血滴子也就失传了。这事儿究竟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
张熙微笑着说:“岳总督是岳飞将军的后人,难道不知道岳飞的故事吗?岳飞将军一直抗金,恢复中华大业,虽然被奸臣害死了,仍然万古流芳。你难道愿意背叛祖宗,投靠敌人?不如趁早改变主意,做一番烈烈轰轰的事业,这才不辜负岳飞将军一生的抱负。”
雍正帝刻薄寡恩,喜怒无常,对于年羹尧和隆科多,一个让自尽了,一个被永远囚禁了。而家眷都没有害死,说明他还念着他们以前的功劳。之前说了年羹尧是血滴子的头,难道这些人不来给他报仇吗?
岳钟琪怒吼着说:“别在这里胡说八道。现在朝廷多么仁厚,哪一个不心悦诚服?偏偏有你这样的反贼,来这里造谣生事。现在,你别的话也不用多说了,赶紧供出是谁指使你的,你们的贼巢在哪儿?”
隆科多辜负了父皇和我的期望,乱干坏事,是因为我太信任他,又不加约束的缘故,所以我也有过错。他干了这么多坏事,父皇在天之灵,肯定不会放过他。所以就免隆科多一死吧,把他囚禁到畅春园,他的妻子儿女也不要为奴了,他的儿子岳兴阿免去官职,玉桂派往黑龙江去当差。
张熙说:“扬州十日,嘉定三日,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你竟然还认为清朝仁厚,真是一件怪事。我从读书以来,还比较明白是非曲直,你要问我是谁指使我的,就是孔子他老人家指使我的;你要问我,我们的贼巢在哪儿,我们的贼巢在山东曲阜。这就是实情。”
隆科多犯了四十多条罪,确实应该被处决,但皇上临死的时候,把我们弟兄和他一块儿叫进去,把皇帝的位子传给了我。在众多大臣中只有他一个有此等待遇,现在他犯了应该处死的罪,虽然按照法律应该这样,但我实在不忍心。
岳钟琪说:“看来不给你动动刑,你是不肯说实话了?”于是,立刻叫上来几个士兵,把张熙给捆成了粽子,照着屁股就开始狠揍,打得屁股上血都流出来了。但张熙仍然还是孔老先生孔夫子这样的胡扯,始终没有一句实话。岳钟琪又让人弄来了夹棍,这玩意儿可比打屁股疼多了,真是痛彻心扉,难以形容。
锡保不敢再问,就让人严密看管隆科多,立刻给他判了罪名,说他大不敬罪五件,欺罔罪四件,扰乱朝政罪三件,奸党罪六件,不法罪七件,贪婪罪十七件,应该立刻被处死,他的妻子为奴,财产充公。雍正帝格外开恩,特地下了一道命令说:
疼得张熙大声喊:“招了,招了。”士兵就把夹棍给放松了。张熙说:“不是孔夫子指使的,是宋朝忠武王岳飞指使的。”
隆科多说:“你去问他吧,哪一件不是他叫我做的。他现在做了皇帝,我们当然该死了。”
岳钟琪气得差点翻白眼,立刻又让士兵把夹棍收紧。张熙哼了一声,晕倒在地上。士兵用凉水把张熙给喷醒。岳钟琪继续审问,问他说不说实话。
锡保说:“胡说!”
张熙说:“送信的是我张熙,指使的也是我张熙,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哼!我张熙估计要流芳百世了,恐怕你岳钟琪却要遗臭万年。”
隆科多说:“主犯就是当今皇上。”
岳钟琪心想:我越用刑,死小子就越倔强,这个笨蛋,看来用逼供是不行的。当下退了堂,让人把张熙关进了密室。
锡保立刻问:“主犯是谁?”
过了两天,忽有一个湖南口音的人,走进张熙的囚室,问看守的人说:“哪个是张先生?”
隆科多说:“这些罪案,还都是小事,我的罪实际上还不止这些。只是我是从犯,不是主犯。”
看守的人就给他指点,他跟张熙见了面。张熙一点也不认识他,就听见那人说:“张兄久违了!”张熙非常惊讶。
隆科多走了以后,亲王大臣又举报说,隆科多家里藏了不少金钱宝贝,应该抓来治罪。这次雍正帝同意了,派人去把隆科多给抓回来,让顺承郡王锡保秘密审讯。锡保遵旨审讯,提出罪案,质问隆科多。
那人说:“小弟和张兄是同乡,只跟张兄见过一次,所以你不认识我。”张熙赶忙问他的姓名。
不久,又有人举报说他贪污受贿,暗地里接受年羹尧等人金子八百两,银子四万二千二百两,应该立即被处死。得到的回复是:“隆科多比较有才,所以免了他的死罪,免去他尚书职务,让他到阿尔泰边界去管理事务。”
那人说:“这里不方便讲话,听说张兄受了伤,所以特地找了人来给你治疗,等你伤养好了,再跟你详细谈。”说完,就把医生叫进来给他治疗。张熙的伤势逐渐好转。
年羹尧虽然已经死了,但还有隆科多没死呢,雍正帝又想来弄掉他了。都察院先写信举报隆科多,说他庇护年羹尧,应该被免职。得到的回复是:“免去太保的官职,其他的都保留。”
那人每天都过来看望他,对他很不错。张熙非常感激,一面跟他道谢,一面询问他的名字。那人说,他是岳钟琪的幕僚。张熙更加起疑心。那人又说,给他治病也是岳钟琪的意思。
只有年富本因为不安本分,被砍了脑袋,全部家产都被没收了。
张熙说:“岳钟琪和我有仇,怎么会让你给我治病?”
各位亲王大臣趁机落井下石,把他各种不法行为统统举报了,有些是真的,有些则是栽赃陷害,一共给他编造了九十二条大罪,请求立刻凌迟处死。还是雍正帝看在他以前功劳的分上,只让他自己自杀,把他父亲和儿子的官给罢免算完事了。
那人就站起来往四周看了看,一看没人,这才小声跟张熙说:“前天岳总督退堂以后,单独召见了我,私下里对我说:‘你们这个湖南人,真是个好汉。’我还以为总督不怀好意。担心我和你是同乡,所以过来试探我。
有一天,他突然下命令,调年羹尧为杭州将军。各位亲王大臣暗地里猜测雍正帝的心意,知道他准备收拾年羹尧,就一块儿举报了年羹尧的各种不法举动。雍正帝大怒,连降年羹尧十八级,罚他去看守城门了。看城门就看城门,年羹尧在城门那儿,工作极其认真,守得格外严密,管你什么王孙公子,丝毫不留情,因此得罪的人越来越多。
“所以我站起来跟总督说:‘这种人想造反,有什么好的?’结果,总督认真地说:‘他说的确实不错,但是这么大摇大摆地来送密信,确实太冒冒失失了。所以我才对他用刑,以此遮人耳目。’随后还派我来医治你的伤,我虽然答应了,但心里还是不太相信,所以第二天没有来。没想到到了晚上,总督又再次询问你的情况,问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雍正帝没杀死允禩、允禟等人时,虽然听说了年羹尧的不法举动,但还是隐忍着不处理。等到允禩、允禟都被囚禁以后,他索性把一块儿密谋的人都给杀了,免得以后走漏了风声。
“我又说:‘这件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现在密探很多,一定要谨慎才行!’
没想到,这位年大将军精神头非常好,搞完女人仍然有精神去巡查,结果一看是提督的手下在值班,立刻叫人把这个提督和提督的手下都给杀了。年羹尧这么残忍,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愿意跟他混?原来这家伙虽然杀人不眨眼,但凡给人分东西的时候也不眨眼,毫不吝啬,所以手下的官兵都没有叛变的。这么多的费用又是从哪里来的?当然是贪污受贿,假公济私了。
“总督有点感伤地说:‘我想你和他是同乡,不管怎样,总有点同乡之情吧,没想到你这么胆小。以后,好人更少了。’然后,又拿出张兄弟的书信来让我看。我把信看完以后,还给总督,就说:‘按照信上所说的很难成功。’这一句话,可把总督给惹恼了。顿时,他满脸怒气地说:‘我一直和你关系不错,为什么你这么推三阻四的?’我就说:‘按照您的意思该怎么办才好?’总督说:‘我想每次之所以造反不成功,是因为没有人帮助,太孤立无援。等你把张老弟治好以后,我就去跟他道歉,然后跟他商量这件事。’我看见总督这么有诚意,我又和你是老乡,所以替他过来看望你。”
因为这位年将军总是这样的脾气,喜怒无常,随便杀人,吃的、穿的、住的都跟皇上差不多。在西宁时,因为看见蒙古贝勒七信的女儿长得很不错,就不由分说,叫手下人去抢了来,供他取乐。又让提督亲自去守夜,提督暗想,这家伙去胡搞女人了,肯定没时间巡查,就叫一个手下去替自己值班。
张熙听了他的一派鬼话,仍然似信非信,就说:“如果总督真是这么个心思,那么我死了也值得,就怕是口是心非。”
其实,年羹尧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就算是躲起来,雍正帝肯定也不会放过他。王先生也不多说,就把这封信交给小少爷看。小少爷看完以后自然照着办,住下来了。王先生对他很不错。
那人就说:“现在皇上对总督大人很猜疑,说不定总督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说完,就回去了。
王先生就像是被从阎王殿来放回来的一样,到了家里一看,全变样了。原来的毛坯板房,换成了私家别墅了。他的老婆和孩子从里面出来,还带领着一群下人,弄得王先生有些头晕,像在梦里一样。后来他老婆跟他说,原来是年羹尧暗地里给他弄好的。年羹尧的儿子跟着到了王先生家,王先生知道年羹尧家法厉害,不敢把这个小学生打发回家。在王先生家里,这位小少爷才交给王先生一封信,原来是年羹尧让他帮忙照顾自己的小儿子,不用让这孩子回家了。王先生也觉得很奇怪,既然害怕遭遇不测,干脆辞官不干不就结了?
过了一天,岳钟琪竟然和那人一块儿到了监狱去看望张熙,他也非常谦虚,又拿出两根人参给张熙调养,并且说:“我因为当时在场的人太多,所以才这么干的,请张先生原谅。”
一天,因为吃的饭里有几粒谷子,立刻就把厨师给杀了。又有一个下人,端水进书房的时候,因为不小心,把水盆弄翻了,洒了教书先生一身,又被他看到了,立刻拔出佩刀就把端水的下人的胳膊给砍下来了。吓得这位王先生,整天提心吊胆的,想辞职吧,又不敢说,怕自己一说,就像那个端水的下人一样,也被砍了胳膊。就这样战战兢兢地教了三年,这才被释放,年羹尧让自己的小儿子把他送回家。
以后,不是岳钟琪就是那人过来看望张熙。张熙被他们蒙骗住了,不知不觉地就把曾静的姓名给说出来了。岳钟琪立刻报告了朝廷,并通知湖南巡抚王国栋,去捉拿曾静。雍正帝立刻派刑部侍郎杭弈禄、正白旗副都统海兰,到湖南一块儿审讯。
年羹尧因为立过大功,就开始嘚瑟起来。何况他是雍正帝小时候的朋友,因为拥戴大功,心想有这么一个大靠山,绝对不会有事。平时对待手下的士兵非常严厉,稍微有些不合心意,立即处死。他请了一个教书的先生,名叫王涵春,教自己的儿子念书,让厨师好好款待。
曾静就招供说,自己生长在偏僻的地方,也没什么朋友,因为偶然看到吕留良的书,所以才乱琢磨的,又供出了和严鸿逵、沈在宽等人一块儿交好的事情。杭弈禄等人根据供词报告给了雍正帝。雍正帝立刻派浙江总督李卫去捉拿吕留良的家属,以及严鸿逵、沈在宽等一些人犯,并把曾静、张熙一块儿带到了北京。经过相关部门的商议,杀的杀,发配的发配。
抚远大将军年羹尧,本来是雍正帝的心腹大臣,青海一战,被封为一等公;他父亲年遐龄,也被封为一等公爵,加太傅衔,赐缎九十匹;长子年斌被封为子爵;二儿子年富也被封为一等男。
因为曾静、张熙是被人给蛊惑了,所以被特别恩准释放了。吕留良的家人和朋友,就这么遭了灭顶之灾。只有吕留良的女儿,学了一身本事,带着母亲逃跑了。究竟以后如何,咱们下章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