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晕了,黑子刚把他们拖到了涵洞外。”
“哦?在哪里?”
“带进来吧。”独狼说。
“我们抓到了两只外来猫!”
外来猫来到暗黑王国之后,首先要让独狼过目,这也算暗黑王国几个为数不多的规矩之一。两个软塌塌的身体被拖进了涵洞,看到他们的一刹那,妖瞳便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又怎么了?”
“这是莫克的孩子碎叶和灰发啊,”妖瞳暗暗心惊,但仍然装模作样地惊叫道,“我曾经跟他们有过数面之缘。数日不见,他们怎么就被折腾成这副模样了,好可怜!”
“独狼!”这时一只体型庞大的白猫走进了山洞。虽然是白猫,但他的毛脏兮兮的,尾巴长长地拖曳到了地上,看上去就像一只“灰”猫。
“可怜?是惨不忍睹吧!”独狼问,“黑子,他们是自己来的,还是被你们抓来的?”
“他可是拥有九条命的大巫师,你担心什么?”
“他们应该是想来咱们这儿吧,已经走进了隧道,半路被我们打晕的。”黑子轻蔑地一笑,“真不愧是娇弱的‘公主和王子’啊,简直一点都不经打!”
“放心吧,奇迹的恩情我已经还给他了。”妖瞳遗憾地说,“听说他也被兰石追捕了,不知道他的命还在不在。”
“虽然我不怕兰石,但我也不想惹麻烦。”独狼说,“把他们丢出去吧。”
“等会儿就去。”独狼说,“你给我安分一点,别像上次一样,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了,结果差点被害死。”
“独狼,你真要这么做吗?”妖瞳心里一凛,连忙说,“两只小猫或许是来找我的,投靠我的。再说你不是向来不大理会暗黑王国之外的事吗?你管那个兰石做什么?”
“好了,你今天不去长跑吗?”妖瞳问,黑暗中他的两只眼睛闪烁着不同的光泽。
“你这是在替他们求情吗?”独狼问。
“这只是暂时的。我会渐渐老去的,会有别的强大的猫取代我的位置,然后欺负我。”独狼说,“这就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谁的力气大,会打架,就是这里的强者。”
“当然不是。我是在想,要是你真把他们丢出去了,传到兰石的耳朵里,那家伙没准还以为你怕他呢——他一个吩咐下来,您就乖乖地照做了。”
“嗯,你可是这里最大的强者了,别的猫都怕你。”
“哼,我怕他?”独狼冷哼一声,“好吧,我准许他们留下来。现在,你们谁来把他俩弄醒?”
“母猫心?哼,妖瞳,你在开玩笑吗?”独狼笑得有些狰狞,“只是看着他,我就想起了刚来暗黑王国时的自己,一样的迷惘,一样的不安……可是暗黑王国不需要弱者,只有强者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
碎叶和灰发是被黑子毫不客气地咬醒的,他们睁开眼睛,开始警惕地打量四周。这是一个幽深的洞,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站着两只猫。其中一只猫浑身漆黑,两只眼珠子一只绿得像翡翠,另一只却是天空一般的蓝色。圣石呀!他多像曾经教授过自己武士规则的妖瞳大师,但是仔细看又不像。也许是他的兄弟,灰发心里想。
“独狼,你就是这样!嘴上说得凶狠,其实也有一颗母猫的心。不然你怎么会提点虎斑?由着他在这里自生自灭不就好了?”
而另一只猫十分高大健壮,看上去孔武有力。他长着一身短毛,毛的颜色十分奇怪,竟然是黑色中夹杂着耀眼的橘红色。不过更让人吃惊的是他的眼睛——他只有一只眼睛。倒不是说他的另一只眼睛瞎了,而是他根本没有另一只眼睛。在他的左脸颊,原本应该长着眼睛的位置只长着一个凸起的肉块,这诡异的面貌使他整个看上去都有几分阴沉、狰狞的味道。
看虎斑走远了,另一个略微温和的声音在涵洞里响起。
“碎叶、灰发,我们又见面啦!”妖瞳淡淡地笑了,“我上次去猫王国,外貌略有改变,你们不认识我了吗?”
“是,是!”
“够了!妖瞳,我让他们醒过来,不是让你们叙旧的。”那只独眼黑猫不耐烦地说。
“下去吧。”那个声音说。
“抱歉!灰发、碎叶,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暗黑王国的统治者——独狼。”妖瞳说。
“明白,明白了。”
原来这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家伙就是暗黑王国的统治者。不过他好像对这个称呼很是反感,妖瞳说的时候,他不自觉地掠过一丝不满,但却没有说什么。灰发并没有一丝畏惧,心里甚至一喜,大步上前道:“国王陛下,我和碎叶鼓足勇气来到这里,是为了——”
“也罢,你是被两腿动物赶出来不久的宠物猫,自然是这副德性!”那个声音严厉地说,“不过你再这么下去可不行!你要知道,咱们暗黑王国最初是由被遗弃的猫组成的,这些成员有的是被人类抛弃,也有被猫王国抛弃的。被遗弃的猫能在这里安身立命、发展壮大,靠的可不是软弱——你要是再这么软弱下去,迟早会被其他猫欺负死。至于我,你也不用对我毕恭毕敬。暗黑王国只是猫王国对我们的称谓,我其实根本不算是一个国王。这里的猫可不甘心被约束,也不会对谁言听计从。我呢,只是在大家遇到共同的难题时,愿意领个头,明白吗?”
“打住!首先,我不是国王,我只是暂时的名义上的首领,仅此而已!”独狼粗暴地打断了灰发的话,“我们这里可不像你们那个王国,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在我们这里,每只猫都是平等的,都拥有同样的权利。当然,这里也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要是你软弱可欺,就别怪别的猫吃肉不吐骨头。还有,我对你们和兰石之间的恩怨不感兴趣,别跟我说三道四的——兰石派武士送了口信来,让我不要收留你们。”
“我,我不敢……”虎斑抖得更厉害了。
“那……你会赶我们走吗?”碎叶小心地咽了口唾沫。
“我说虎斑,你发抖做什么?”那个声音仍然慢条斯理地说,“你怕我?”
“我不参与猫王国的事,但那个兰石也别想掺和我们暗黑王国的事!”独狼说,“我们这里都是无家可归的猫,你们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流浪猫吧?要是你们想留在这里,我允许你们留下来。但也仅此而已,其他的,我可不管。”
“莫克国王一共留下了五个子女——大女儿碎叶,大儿子灰发,二儿子昌黎,二女儿夜魅,三女儿冰月。”虎斑猫在微微发抖,“听说兰石追杀他们的过程中,最小的冰月坠入了大河,昌黎和夜魅下落不明,只有灰发和碎叶侥幸逃脱了。他们像是要去东方,应该会经过我们这里。”
独狼用唯一的一只蓝色的眼睛瞪着碎叶和灰发,冷冷地道:“就算你们被别的猫打死了,我也不会管,懂吗?”
“警告?”一个阴狠而不屑的声音在涵洞深处响起,“他算什么东西,还敢警告我?一个暴发户罢了!莫克国王的子女,谁啊?”
碎叶和灰发不由得心中大骇,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在一个阴凉而干燥的涵洞里,一只体型瘦小的黄色虎斑猫正低垂着小脑袋,胆战心惊地报告着:“兰石派了他手下的武士送信,警告我们,说不许收留猫王国前任国王莫克的几个子女。”
“行了,我要去跑步了。妖瞳,我们走。”独狼说,“我允许你们暂时留在这个山洞里,好好地思考一番,想想自己是去还是留吧。”
高架桥的附近鲜少有两腿动物居住,桥下和周围是一片荒芜的丛林。这个时节丛林里的植物大多数都枯萎了,不少低矮的野果树结出了颜色各异的果子,煞是喜人。
妖瞳还想说什么,但是被独狼叫走了。山洞里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碎叶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在此之前,她几乎对暗黑王国一无所知,而现在她对这个陌生的国度似乎有了些许认知。这里是一个凶险的随时可能让她和灰发丧命的地方。统治者独狼冷漠而凶狠,他们唯一认识的妖瞳似乎也不会对他们多加照顾。想起那些打晕他们的猫,碎叶就一阵阵地后怕。这里的猫都是那样凶残而狡诈吗?如果她和灰发留了下来,还能活命吗?
几阵诡异的风声忽然响起,这风声来自头顶。灰发和碎叶循声望去,便看见无数个黑乎乎的身影一股脑儿地压了下来。
可要是不留在这里,他们便只能继续过那种暗无天日的逃亡生活。兰石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他的手下已经追到暗黑王国来了,甚至还警告独狼,不让独狼收留他们。不过,他一定也十分忌惮暗黑王国的凶险,才不敢派武士闯入这里。从这个层面来说,暗黑王国是他们现在唯一的避难所了。
呼——
那到底该如何抉择呢?碎叶纠结极了,她好像遇到了生平最难的问题!
呼——
“灰发,你怎么看?”碎叶实在拿不定主意。
“碎叶,我怎么觉得这里阴森森的?”灰发说,“总感觉——”
“哼,你们母猫就是这样,总优柔寡断!”灰发似乎早就做了决定,“依我看,我们就留在这里吧!”
这隧道弯弯曲曲的,一眼望不到尽头,隧道底部很坚硬平整。灰发听奇迹大巫师说,他在城市里见过这种路面,这叫水泥路。哎,想起奇迹大巫师,灰发又觉得鼻子酸了起来。
“什么?难道你不怕别的猫吗?”碎叶迟疑了。
“我听奇迹大巫师说过,这隧道的尽头就是高架桥。”碎叶说。
“暗黑王国是一个崇尚强者的国度,只要我们足够强大,就不用担心被别的猫欺负。这是一个可以激励我们不断强大和成长的地方,难道你不喜欢这里吗?”一想到可以在暗黑王国里成长,跟其他的猫们切磋武艺,灰发就热血澎湃。
一条漫长的隧道从山间穿过,看样子这隧道应该是两腿动物的杰作。可不知为何他们抛弃了这条隧道,此时里面一片漆黑,不时有水滴落入水面的声响,偶尔一阵风吹过,吹得两只猫身上的毛发卷起细细的旋涡。
“这……让我再想一想,好不好?”
灰发指了指远处巨大的高架桥:“我听妖瞳师父说,独狼就居住在那里的一个涵洞中。走,我们去那里看看。”
“好吧,”灰发认真地看着碎叶的眼睛,“大姐,你放心,不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现在,我们可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啊!”
“这里就是暗黑王国吗?”碎叶不安地自言自语,“我怎么只看到几只流浪猫?”
唉,也只有在这种时刻,灰发才会称碎叶为“大姐”啊。
一个闷热的下午,碎叶和灰发赶到了看起来危险而又复杂的地方。天空灰蒙蒙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味道,植物和建筑上落满了细细的油腻的灰尘。
“谢谢你,灰发弟弟。”
传说中的暗黑王国位于一个两腿动物所建的小镇不远处。在小镇的西北方,高架桥和火车轨道组成了立体的交通网络,这个网络的中间、底层和周围,是无数的涵洞、树丛、草丛、山丘、线缆、湖泊、小河和四通八达的层层叠叠的道路。暗黑王国的猫便生活在这些阴暗而狭小的地域里。庞大的罐装车和集装箱车队永不停歇,火车不时拉着汽笛,开过来再开过去。轰隆隆的巨响和刺鼻的油烟味以及飘飘扬扬的煤灰笼罩着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