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格说起《月光奏鸣曲》背后的故事。贝多芬那时爱上了他的一名学生。他是个复杂的人,阴晴不定,幼时受虐,完全不知道什么叫个人卫生。他总是爱上自己的学生,这次是个女伯爵,而且只有十七岁。
“当然啊!它是首大破大立的作品,疯狂至极。贝多芬狠狠打破所有规则,不遵循快、慢、快的形式,而是慢、快,然后他妈的戛然而止。根本就是无法无天!”
“然后,砰,晴天霹雳。贝多芬发现了两件事:一、女伯爵即将嫁给一个伯爵;二、他——我是指贝多芬,不是那个伯爵——快聋了。他深受打击,觉得自己就像被劈成两半。他就是音乐;没了音乐,他还有什么用?所以,他将自己所有的心情和感受投注进钢琴奏鸣曲,并将这首曲子献给朱丽埃塔。那根本就像火箭燃料一样。还满月呢,胡扯。”
“所以这首曲子和月亮无关?”
佩格放下唱针,躺在地毯上。咔吱、咔吱,唱片转着——
“取名的是个评论家。他说听到那首奏鸣曲就像自己在凝望湖上的月影,鬼才知道原因。我猜他那时八成是坐在湖边吧。总之,之后大家就都认为那不过是首有关满月和湖水的美丽乐曲。”她举起新唱片封面,上头毫不意外地印着一轮圆月与湖面。“真是他妈的莫名其妙。”佩格说。
“你不一起躺着吗?”
“一点关系都没有吗?”弗兰克此时已十二岁。他察觉自己会默默将佩格的脏话删去,替换为更像身为人母者会用的字眼。
“我坐在椅子上就好。”
“没错!对!就是这样!”佩格喷了一大口烟,差点呛到自己。烟雾欣喜盘旋,如此欢腾。“所以,有关《月光奏鸣曲》,你首先该知道的,就是它和他妈的月亮完全无关。”
音乐结束后,佩格依旧躺在地毯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吐着烟圈,幽幽叹息。他聆听她的声音,她似乎非常哀伤。
虽然真正将奏鸣曲推到顶峰的是海顿和莫扎特,但是贝多芬重新塑造了它,就像他重新塑造了交响乐。巴赫是巴洛克之王,莫扎特和海顿称霸古典,勃拉姆斯、瓦格纳、肖邦、李斯特、柏辽兹则是伟大的浪漫时期作曲家。布鲁克纳、马勒和瓦格纳带领音乐进入二十世纪;斯特拉文斯基和勋伯格重新定义了和声,但贝多芬完全自成一格。他创作音乐并非为了赞美上帝,也不是为了谋生。贝多芬创作音乐,完全是因为他非创作不可。
“佩格?我们要不要弄些吃的?”
“一点都没错。”佩格说。
两人准备了一贯的餐点:从福特纳姆商店买来的仿甲鱼汤罐头、一盒巴斯奥利弗饼干,还有桃子罐头加炼乳做的甜点。佩格的食物完全仰赖现成食品和罐头。
弗兰克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奏鸣曲在传统上可分为三个乐章:快、慢、快。
一直要等到弗兰克将碗盘收拾进清洗槽时,她才开口:“我是在十五岁时坠入情网的。他是父亲的朋友,一周会带我上他汽车后座一次。老天,我真爱那个男人。这段恋情持续了好几年,但他离开了他的妻小吗?最好是。我他妈的心都碎了。如果你要从我身上学些什么,记住这一点:爱情并不美好。和爱保持距离,弗兰克,离它越远越好。”
“弗兰克,你对贝多芬和奏鸣曲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