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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唔!唔!唔!”曹水儿随口支应着。

此话一出口,她自己也不免为之震惊。“如果我记忆不错”,简直不着边际,这是从哪里说起的呢?看见曹水儿沉默不语的样子,显然认为她的说法不过是梦呓之语。汪参谋本想说服曹水儿,竟找不出一句适宜的言语,她只能重复对他说:“如果我记忆不错,这个溶洞的面积,应该还要大得多。”

如果承认的确出自她的“记忆”,而不是想入非非,不是幻听幻视,好了!那么我们不妨同她一起回眸上古时代,考察一下原始人怎样从树上转移下来,住进了天然岩洞。而后,随着生产力水平不断提高,出现了人工洞穴,特别是土层丰厚的黄河流域,更适宜于掘穴而居。初始是挖掘竖穴,以野草覆盖顶部。进而又在土丘沟壁上开挖横穴,这就是至今依然为人们乐意采用的窑洞式住宅。

汪参谋久久环顾高大的岩壁,凝思神往地对曹水儿说:“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总觉得这岩洞似曾相识。不!又何止是似曾相识,就如同重归故里,目光所及,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如果我记忆不错,这个溶洞的面积,应该还要大得多。”

假如他们发现不是一个溶洞,而是某氏族部落的一个黄土窑洞,汪可逾是不是也会讲出同样的话,说一切似曾相识呢?答案是肯定的。你想,她既然可以记忆起更为遥远的溶洞穴居状况,更应该记得起远在之后的窑洞式住宅。

尽管如此繁忙辛苦,曹水儿很快就习惯了洞穴生活秩序。何止是习惯了,以至于他不希望战争行将结束,不希望白崇禧的“清剿扫荡”停下来,不希望汪参谋的骨伤就此痊愈。他深深眷恋着这个神话一般的水溶洞。

问题来了。“记忆”,原是讲通过人大脑皮层的神经联系作用,对亲身经历或是有所了解的事物保持了识别印记,可以回想再现,以供检索。汪可逾这里提及的,是她本人绝无可能经历过的事物,不同于凭借文化知识做出的合理推断,不同于特定条件下产生的幻听幻视,自然也不同于用作借喻。

别的不讲,只是出入溶洞洞口,就已经让曹水儿不堪重负了。洞口必须随时垒得严严的,防止被人看出破绽。每次外出,先要透过石缝观察一番,未见异常情况,才动手搬开石块。外出活动回来,远远观望没有什么可疑动静,才上前打开洞门。迈步进来,先要回身严严实实垒好了门,然后才进洞去。

设若她改换一个用词,比方她说:“假如我感觉不错的话……”同样有问题。感觉,讲人的感觉器官对客观事物的直接反映,同知觉相联系,如视觉、听觉、味觉、嗅觉等等。内部感觉则如机体觉、平衡觉等,与“记忆”也不搭界。

首先,他必须每晚到村子里去“化缘”,保证汪参谋营养跟上去,否则伤口长不好。其次,洞子里水太硬(含杂质多),他要提着一个竹筒几次去山涧里汲取泉水。还规定了不在洞内上厕所,粪便也用竹筒积存下来,待晚间运送出去,一定要深挖掩埋。

在她,只不过是恍惚间产生的那么一种内在体验,原本无法以言语表达出来。

他们可以长长出一口气了。此后,汪参谋只管待在“窝”里不动,安心养她的骨伤就是。而“大本营”的安全警戒以及后勤保障,一切一切,都要由骑兵通信员曹水儿负起全责!